第29章
阿蘿駕著馬車衝出城門,踏上浮橋時卻放慢了速度,她回身從車上拿出裝油的罐子,一路沿浮橋邊緣細細撒下。過了橋,又一陣狂奔,沿著官道行了有一個時辰,兩邊的山慢慢看著高聳險峻起來,這才把馬車趕進路邊樹林深處。解下一匹馬,脫了鞍,使勁一鞭抽去,馬吃疼狂跑開去。
阿蘿連氣都沒顧得上喘一口,拿下一個小包袱綁在身上,把車上僅有的衣服亂的凌亂,並淋上點滴血跡,土裡也零零點點地灑上。偽造被搶劫的作案現場,不像也無所謂,這番景象多多少少能由給人想像的空間,能再撓亂點視線,拖延些時間就行了。阿蘿細心的把裝油與盛血的罐子栓在了另一匹馬上,用布包好馬蹄,翻身上馬往風城方向跑去。估計離棄車地方有一刻鐘距離後,這才把罐子砸碎扔得遠遠的。再看看天色,算算時間,辰時六刻左右,便迅速策馬往風城方向狂奔。
辰時一刻,李相便得知棠園人去樓空的消息。李相親臨棠園。院子裡的海棠枝葉婆娑,亭亭玉立,棠園安安靜靜,李相一腳踹開七夫人房門,被褥整整齊齊,箱籠裡一件衣裳都沒有少。李相呆呆地看著空空的院落,喃喃自語:「很好玉棠,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阿蘿,你很好!不僅瞞著才藝,還瞞著計劃逃婚!她們是怎麼跑出府的!」
身邊的家臣被李相突然冒出來的吼聲驚了一跳。嚇得望向大夫人。大夫人惡狠狠地說道:「家臣搜府時才發現,後院竹林竟磊起了山石可攀至圍牆!看山石青苔,竟有很長時日了!青樓的*****,竟學著這般下作偷著出府!」
如果現在七夫人三人出現在他面前,李相不能肯定自已會不會不顧及與安清王府結親便殺了她們。
不多時,相府眾人都已得知這一震驚的事情。六位夫人和青菲都聚在相府廳堂。神色不安地瞧著李相。
李相臉色鐵青坐在太師椅上,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顫抖的鬍鬚顯示出他已經被氣得半死。家裡四面喜慶,紅綢燈籠鮮花無一不在告知,這是李相嫁女的好日子。可是沒人臉上露出半點喜色,青菲臉色蒼白,不知道李相會不會一怒之下取消成親。大夫人小心地打破寂靜:「老爺,趕緊叫人去追啊!」
「追什麼追!」李相一拍桌子怒吼道:「難道要風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相府七夫人三小姐逃了?難道要讓所有人看相府笑話!」
「可是,難道就這樣叫她們跑了不成?這可怎麼給安清王府交待啊?」大夫人歎氣道。
六夫人道:「老爺,安清王府遲早會知道,我看事不宜遲,早讓小王爺知道,說不定以王府之力還能把人追回來,晚了,人跑遠了,王府只怕更會怪罪!」
李相長歎一聲:「也罷,快尋人王府報信去!就說一覺醒來七夫人與三小姐莫名失蹤。阿蘿許了王府,人找不回來,王府也是大大丟臉。合兩府之力她們能跑多遠呢?」
一家人面面相覷。四夫人陪著笑臉道:「老爺,那今日……」
李相慢慢恢復了平靜:「今日照樣擺宴,照樣出嫁,還得熱熱鬧鬧的!青菲,你好生打扮漂亮點,照做你的新娘子就行。等過了今日,老夫報上官府稱相府七夫人與三小姐突然失蹤,房內有打鬥痕跡,瞞不過就乾脆明著懸賞緝拿。誰要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別怪老夫心狠!夫人,去把府內侍內尋來書房,我要交待事情。」
當下李相回到書房,細細寫下十來封書信,交於侍衛道:「親手交與各位府尹大人,不得有誤!用我手令快馬趕去。」李相尋思阿蘿所去方向唯有西方與南方。西部平原就該走不了多遠,南方可能性最大。他相信三個女人走不了多遠就會被攔下。接信的府尹全是他的門生手下。這樣明著懸賞暗裡尋覓,三人能跑到那兒去。李相現在想的是如何對王府交待和捉回三人如何責罰。
劉玨接到相府急報時氣得渾身發抖。什麼叫莫名失蹤,房內有打鬥痕跡?回想阿蘿言行,他百分之百肯定這小妮子是早有準備,跑了!
他真心誠意對待阿蘿,沒想到她早有佈置趁著姐姐出嫁竟帶著她娘跑了。虧他還以為正靠近她,瞭解她,讓她慢慢愛上自已。阿蘿逃婚,她不願嫁他!這個念頭似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著劉玨的心。他只覺心裡一陣痛過一陣,憤怒、不甘、失望、傷心千般滋味在心頭縈繞。這一刻他無比後悔,為什麼要撤回盯梢的人,一心還想遷就著她。
那些待他的笑語盈盈都是敷衍!那些靠近他懷裡的溫柔全是假裝!劉玨想起阿蘿問有天若是負了他會怎樣?劉玨咬牙切齒地想,等我抓到你了,你便知道了!手用力得緊了,書桌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抓裂。
劉英瞧著他也是一臉嚴峻:「主上,烏衣騎三騎已整裝待發。」
劉玨沉著臉喝到:「赤組往西,暗組往東,玄組隨我往南。劉英,你親去風城府尹守住三門,徹查風城!鴿組傳信寧國各城暗哨!」
王府大門洞開,烏衣騎迅速往各方向追去。劉玨到達南城門口時,黑著臉聽到軍士結結巴巴回道清晨剛開城門便見一白衣公子駕馬車狂奔出城。劉玨喝道:「追!」
這時青蘿剛趕到浮橋邊上。點著了浮橋。油一遇火迅速竄燃。火借風勢瞬間便在江面上燒成了一條火龍。
劉玨遠遠望見河對岸閃過阿蘿嬌小的人影。再看到一匹馬漸漸往南而去,心一熱不顧火勢提馬衝上了橋。沒跑幾步就被風捲著火逼了回來,氣得一拳擊在橋欄上,把個石獅頭擊得粉碎。玄組死士看得膽顫心驚。這是他們第一次瞧見劉玨的拳風。只覺得道道戾氣從主子身上散出,週遭空氣變得凝重不堪。劉玨全身的散發的氣息激得身上衣袍翻飛,臉青得可怕。
玄組死士刷得一聲下了馬跪倒在劉玨面前:「爺,知道她往南,就跑不掉了,沿途攔她也是一樣。」
劉玨只覺得心痛,覺得難堪,手指都在顫抖,明明怒極卻發出了輕笑聲,烏衣騎玄組眾人互望一眼,暗自心道,這個相府三小姐完了。
劉玨騎在馬上往河對岸望去,眼底已凝成一片寒冰,他低聲自語道:「阿蘿!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旋身低喝道:「速調備船重新架橋!」
南城門被堵了個水洩不通,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看著江面上這條火龍。
阿蘿藉著河上煙霧迷漫已悄悄下了水,在眾人忙著滅火重新架橋之時,靠近著浮橋,憑借竹管換氣慢慢游到了河對岸船塢所在地。她很慶幸自已的游泳不賴。靜靜地等待船塢裡的船划出。第一艘方船划出來之後,她慢慢逆著方向從船底往船塢游去。等到第十艘方船划出,她已進入了船塢裡面。從停靠著的船與船之間的水面空隙悄悄探出了頭。
果然,所有的人都去架新浮橋去了。阿蘿迅速躍出水面。解開背上的包袱,拿出油布包好的衣服換上,打亂了頭髮,抹黑了臉手。儼然就是個小乞丐。然後從船塢人員進出口悄悄溜進了城。
子離在烏衣騎大舉出動後也迅速得知了消息。思詩借府中空隙親自跑來告知消息。他笑了,他也不信有誰會不聲不響進了相府擄去了三個人。阿蘿那會這麼乖就嫁了,果然有自已的法子和打算。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阿蘿那麼愛銀子。他慢慢展開手中的畫卷,看著那雙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思詩,你做得很好,本王都不知道王妃的眼睛並不是這樣。」
思詩跪伏於地:「思詩只是不明白為何小王爺要重新畫一幅,以為原畫有蹊蹺,所以才兵行險著掉了包。」
子離歎道:「想必他是捨不得這雙眼睛。新畫呢?」
「我看著小王爺畫的,與王妃一樣,以為沒什麼用處。在調包時身上帶著不方便,毀了。」
「你做得很好,本王應該好好賞賜你,」
「思詩不求賞賜,但求能在王爺身邊。」
「哦?為了我你真的心甘情願?」
「是,那怕為王爺死也甘願。」
子離回頭看著思詩,她真是個年青美麗的女孩子。子離歎了口氣,輕輕揮手拍在她胸前,斷了她的心脈。思詩驚恐的倒了下去。嘴唇抖動著,似在問為什麼。
子離輕聲道:「你自作聰明換了畫,卻沒讓我知道,這是一。導致本王無意中竟提醒劉玨我在他府上佈了眼線,你暴露了本王的意圖,這是二。」子離眼睛裡露出一種悲傷:「你把原畫送來,卻是讓本王日日夜夜思之若狂,心痛難忍,這是三。你去吧,我會好好葬了你。」
子離撫閉上思詩眼睛,怔仲地看了會兒畫。把它捲起放好。吩咐道:「好好葬了她,通知各地暗哨,一定要在劉玨之前找到相府三小姐。小心些,不得傷了她。」
阿蘿小心回到宅子,取出笛子吹了幾聲。小玉迫不及待地開了門。阿蘿疲倦不堪,烏黑髒髒的臉上露出笑容:「成啦,躲過半年才走就好了。」
第30章
熱辣辣的陽光再被河風吹散,水兵出了身透汗又被風乾。有士兵忙裡偷閒斜斜看過城門邊上才搭好的幾座涼棚,正對上一雙寒冰似的眼睛,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裸露的肌膚上馬上激起了一層雞皮小粒子。邊上有同伴低聲問:「怎麼了?」他埋頭接上鎖扣輕聲說:「幹活!安清王府小王爺今日看上去想宰人。」
待到火滅,重新架好浮橋已經接近未時。還有兩艘方船沒連接好,劉玨騰地站起,一言不發出了涼棚躍上馬。烏衣騎其它兩騎已經回府,玄衣騎一直陪在劉玨身邊,見主子一動均齊刷刷翻身上馬。劉玨一馬當前往對岸馳去。
過了浮橋只有唯一一條官道通往南方諸城。離風城最近的是順河鎮,再過去則是谷城。烏衣騎緊隨劉玨身後,午後空寂無人的官道上只聽到馬蹄急響。一遇小道烏衣騎便自動分出一人離隊順小道搜尋。
官道上離城十里設有茶棚,開茶棚的是對頭髮已花白的老年夫婦,給驕陽曬得昏昏欲睡,突然聽到馬蹄聲急,老頭一睜眼,勁風撲面而來,大隊身著暗青軟甲蒙面騎士已迅速跑過。帶過陣陣輕雷般的聲響。老頭身體一軟,坐斜了凳子摔在了地上。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爬起來,一抬頭,又一個踉蹌坐到在地上。一個蒙面騎士盡量放柔了聲音問道:「老漢,可見過一個俊俏公子趕著輛馬車經過?」
老頭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蒙面騎士有幾分不耐,聲音裡帶上絲冷意:「清晨時分,駕馬車經過的俊俏公子,見過嗎?」
老頭這才回了回神,結巴著道:「小,小人的茶棚辰時方擺上,沒,沒見過。」
蒙面騎士沒有再問,扔下一把銅錢,揮鞭策馬往順河鎮跑。走得遠了,老頭這才抖著雙手拾起地上散落的錢幣。低聲喃喃自語:「好駭人!」
劉玨一路跑到順河鎮。鎮不大,只有兩條街。他手一揮,烏衣騎分散包抄進了鎮,劉玨騎馬立在入口處,不多時,玄組死士上報:「鎮上無人見過三小姐三人,也沒見過馬車經過。」
坐騎似乎感覺到主人的煩躁,前蹄不安的刨動著。劉玨算算時間,阿蘿她們應該早就到了順河鎮,順河鎮位於兩座高山夾道之中,官道從鎮上穿過,沒有其他路可以繞過。三個女人翻山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她們往南,必經順河鎮。如今她們去了哪裡呢。
突聽到身後一聲脆響,天空中散開一抹青色煙痕。是烏衣騎分散小道的死士傳來消息。劉玨倒轉馬頭奔往訊息處。
進了密林。劉玨猛的看到馬車。玄組死士剛跪下欲說情況。劉玨已越過他直接走到馬車旁邊。車箱內凌散扔著幾件衣服,劉玨隨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點點血跡,再往地上看去,草葉上也沾有血跡。他心裡一驚,瞳孔猛得收縮,便感到有隻手在使勁捏住他的心臟。臉瞬間白了,一身熱汗迅速冷卻,涼沁沁地與衣衫貼在了一起。
只聽最早發現馬車的死士道:「是很高明的手法,四周不見痕跡,似乎人與馬從這裡齊齊消失了。」
「附近可有行蹤詭異之人?」
「順河鎮西面大山裡有一窩山賊,但少有劫尋常馬車,若是打秋風給點過路銀子也從不傷人。」
劉玨冷笑:「離皇城如此之近,居然有山賊打秋風?這還了得!」
「這股山賊很奇怪,似與太子有瓜葛,鴿組鎮上暗哨傳訊道他們除偶爾下山搶搶東西,幾乎隱在山中從不下山。而搶來的東西根本不夠開銷,似乎搶東西只是裝出山賊的樣子。」
劉玨遠望兩座大山,心道,這順河鎮像是進入風城的咽喉,如果扼住了這咽喉要道,等於掌握了風城與南方諸城的要道。如果太子提早布下一子,倒真是一步好棋。「這群山賊幾時出現的?」
「去年中秋之後。」
劉玨暗道,中秋之後太子便與王家結親。傳聞太子妃謀略過人,難道這步棋是王燕回布下的?他越想越心驚。突然想起太子夜宴上阿蘿的琴聲。難道太子早早在相府布下眼線,擄了阿蘿?劉玨此時心亂如麻,如果挑了山寨,間接的幫了子離一個大忙,同時也毀子東宮的佈局。然而不去,他怎生放心得下?劉玨眼底的神色越來越堅定。嘴角微翹,帶出一絲冷笑。既然宣稱是山賊,便按賊處理了。若是子離布下的棋,今天也一樣毀了。
「今晚子時之前,我要山寨消失,為民除害替王分憂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
「主上放心!」
雲慢慢遮住了月。大山投下片片暗影。根據鴿組收集信息。烏衣騎玄組已定好方案。戌時象朵朵輕雲無聲息地潛到了山寨周圍。劉玨仔細觀察這座山寨,果如鴿組回報,並不像普通山賊所為,倒似座小兵營。劉玨冷笑,應該是熟讀兵書,知曉行軍佈陣之人所為。亥時劉玨口中吹出一聲夜梟淒涼的叫聲。行動開始。
黑暗中閃過道道暗影,劉玨身先士卒躍在最前面,玄組死士分散進入。寨內布有陣式,卻偏生遇上了烏衣騎,輕車熟路便靠近了大廳。當劉玨閒閒地走進去時,大廳裡的山寨眾人驚得摔碎了酒碗。
頭領奇怪的揉揉眼睛,只聽劉玨笑道:「我不是鬼,你看,有影子的。」
頭領這才反應過來:「你是何人?如何進得寨子!」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問你今日是否劫過一輛馬車。」
「劫過如何?沒劫過又如何?」
劉玨驀的出手,劍尖飛舞,片片銀光似最輕柔的月光,親吻上廳中眾人的身體。寨中諸人只覺寒意突然而至,廳中涼幽幽地飛起了雪花。直到雪花轉紅,倒了下去,還在想,這個面帶笑容的暗夜修羅是誰。
劍尖緩緩滴下最後一滴粘稠的血,劉玨輕笑道:「回答我。」
頭領突然嘶聲喊道:「沒有!沒有!我們只奉命駐紮,從不輕傷人性命!」
烏衣騎魚貫而入,清點完大廳屍首回報道:「寨中共計一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七十二人。未見三小姐和七夫人三人。」
頭領大駭:「烏衣騎,你們是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小王爺,你是劉玨!這,你,你竟然殺了太尉府精英,全殺了,你,你要造**反麼?」
劉玨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王剿滅山賊是造**反?哈哈!」一劍揮去結果了頭領的驚呼。止住笑冷聲道:「搜完放火燒了!」
掉頭走出大廳,劉玨閉上眼,心裡的痛楚並未因為剛才的噬血減弱半分。他睜開眼,眼睛深沉如夜,阿蘿,你會跑哪兒去了呢?莫非真的穿了小道往南了嗎?「傳令下去,南方自順河鎮起,設崗畫像嚴加盤查,通報各州縣,就說有人擄了安清王府少王妃。報信者賞白銀千兩,留住少王妃人者賞黃金萬兩。」
豎日清晨,王宮早朝,寧王清瘦的臉上因為震怒激起兩團紅暈:「是何人如此大膽縱火燒了浮橋?!」
李相出列匍匐於地老淚縱橫:「王上!不知何人昨日擄去小女及妾室,安清王府得知消息後追出南城門,賊子竟縱火燒了浮橋,老夫為官多年,做人厚道,何以惹此大禍啊!」
李相為官見誰都溫和有禮,除了罵他是老狐狸愛和稀泥,倒真是厚道!朝堂之上他淒然落淚,唏噓聲此起彼伏。
劉玨出列掀袍一跪:「王上,相府三小姐已許配於臣下為妻,昨晚臣尋蹤覓跡找上了順河鎮西面大山,裡面果然藏有一賊窩,距皇城不過幾十里居然有山賊建寨橫行,臣已滅了山寨,卻聽聞一賊子言道三小姐及七夫人已被挾持南行,請王上做主!」
寧王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露出微笑:「好,做得好,允之,這等大膽賊子豈容他皇城跟前肆無忌憚。寡人封你為平南將軍,巡視南方諸城,南方山多路險,遇此等賊子,先斬後奏!李愛卿不必難過,平南將軍南去,定可平安帶回你的女兒。」
寧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竟微微喘氣。眼光掃過顧相與子離,看到一片關切,便輕點了下頭。停了一會兒說道:「王太尉,平南將軍此行南去,你可將南軍陸軍虎符交由給他,南軍由他指揮吧。」
王太尉一愣,自已還在心疼插在山上的一支精兵,莫名其妙被當成山賊滅了。寧王緊接著這樣直截了當的奪了南軍軍權,且在朝廷之上,眾目睽睽,如何推得。他萬般無奈回道:「年前有軍情回報陳國蠢蠢欲動,如今顧相之子天翔將軍正是南軍水軍統領,我標下將軍王烈與天翔將軍正制定全盤計劃,此時更換統領,不利於戰事啊,王上三思!」
寧王呵呵笑道:「我記得允之與天翔從小一塊長大,是至交好友,兩人合作,必無嫌隙,太尉不必擔心。就這麼定了,允之,你明日起程,速與王將軍交接。嚴密注視陳國動靜,莫忘了順便清除那些敢胡作非為的歹徒。」
劉玨隱不住笑意,朗聲答道:「臣遵旨,王上英明!」
子離與顧相目光相碰,眼底均閃過一絲笑意。
太子緊抿著嘴。臉上沒有表情。
退朝之後,太子回到東宮,頹然長歎:「父皇開始佈局了。」
王燕回手拿一卷書慢條斯理的看著,瞟了太子一眼道:「寧國兵力,右翼軍在安清王手中,左翼軍以南軍為主力,如今大半兵力都歸於安清王府,如果劉玨父子想要這王位,怕是最容易。安清王年已老邁,你只需請璃親王赴西陲邊城換他回來!父皇必允!」
「可這不是把右翼軍交到子離手中了嗎?」
「兵行險著,以兵權換他遠離皇城,你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順理成章該由你登基,安清王閒賦在家貽養天年,右羽翼軍他苦心經營多年,豈能如此順利就交了璃親王。就算他不服起兵勤王,還得看看安清王的意思。這安清王最是精明不過,早早去了邊城,態度曖昧不明,手上那枚赤龍令叫你父皇也忌他三分。再說,顧天翔不過是南軍水軍,南軍多是我父部下親兵,平南將軍怕是也沒這麼容易就能收服了南軍。況且,我父手裡還有東路大軍,人數上及不過南軍,卻是真正的精銳。而北路軍,隱於黑山森林,這點,怕是父皇也不知曉的。」
太子又驚又喜:「愛妃果然妙計。寧國幾時有的北路軍?」
王燕回笑笑:「這是我的親兵,我自幼喜愛軍事,便年年央了父親零數撥來軍中精英做我的親兵,隱在黑山森林,有兩萬人馬,在我的調教下,能以一當十。」王燕回正色對太子道:「你我夫妻一體,今日說了這實話與你。從此福禍齊當,殿下不要負了燕回一片心意。」
太子長舒一口氣。煩惱一掃而空。突問道:「愛妃是否不喜良娣?」
王燕回嫣然一笑:「右相千金,我那會不喜。我不過,不喜她彈琴罷了。不過,我倒是喜歡她的妹妹青蘿。若是我自已的小妹就好了,瞧著就心喜,真想早點促成她與平南將軍結縭。我多個妹妹,你多個連襟。」
第31章
阿蘿可不知道朝廷上已有了這麼明顯的變化。她現在是蜷進殼裡的蝸牛。老老實實舒舒服服和七夫人小玉呆在小宅院裡。反正有吃的,半年不出門都沒關係。
初初幾日有兵士敲門,小玉去開的門,梳了婦人髻,青衣布裙,特意抹灰了臉,添上了皺紋,平白老了十歲。兵士並沒有多問,只是張開畫像瞧了瞧就走了。阿蘿拉著七夫人進了暗門,藏到了那邊大宅的假山下。走了再悄悄過來。
大宅只留了四個小廝和一個老管家看著。阿蘿早有明令,後園一律不得進入。大宅裡主人不在,後園荒蕪也無人打掃,暗門做得巧妙,躲過剛開始的詢問,後來就沒人來撓了。
每天阿蘿就做了紙牌教七夫人和小玉斗地主。吃過飯就鬥,鬥完又吃,睡了一覺起床繼續。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斗地主玩累了,就看書。阿蘿最喜歡看各國風情錄,一本寧國各地方志翻得稀爛,她長歎,讀大學都沒這樣看過書。
每晚無事,七夫人就在燈下繡花樣子玩,阿蘿就開始講故事,古今中外看過的電影電視劇小說笑話只要想得起,一一翻出來講。七夫人和小玉聽得癡迷常問阿蘿從那裡知道的。阿蘿就會想起現代的東西。此時對著七夫人和小玉更是沒了顧忌,手舞足蹈。七夫人和小玉聽了全當她在說神話故事。
阿蘿一個人坐在院子不經意會想起劉玨,禁不住歎氣。他不知道氣吐血沒有。想起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這樣,平平靜靜五個月就過去了。阿蘿對七夫人和小玉長歎:「我們是自已坐自已畫下的牢。」
七夫人和小玉不知道是在相府的四方天呆習慣了還是怎的,一點也不見煩躁。阿蘿終於決定去探探風聲。
這天她換了男裝。同以往男裝一樣,臉手抹得更黑。大搖大擺進了大宅。老管家一愣神,歡喜得直喊:「少爺回來啦!」
呼啦跑過來四個小廝,陌生又熱情地瞧著阿蘿。阿蘿想這個世界最好的就是老百姓,用心計的少。特別實誠。她笑道:「福叔,才從西邊走了趟貨來,許久沒來,辛苦了你了。」
福叔的花白鬍子高興得直顫:「少爺說什麼話呢。你人不在,卻給了我這麼多銀兩,還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過來一起住,這等主家,上那兒找去。」
阿蘿邊說邊與福叔走入廳堂。四下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來是每天都在打掃,阿蘿心裡感動。福叔他們並沒有因為主人不在便懈怠了工作。她坐在主位上,馬上有小廝端來香茶。態度恭謹。阿蘿不禁問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廝靦腆笑道:「我是程永,少爺忘啦?」
阿蘿當時在人市買下他們四個,他們都說無家可歸就人販子拐來的。阿蘿就以一勞永逸給他們取名。這個小廝年紀排在第三就叫程永。阿蘿此時聽了笑笑,還真是一勞永逸,好記好聽。
阿蘿一笑瞧得程永看愣了,福叔一拍他的頭:「沒規矩,那有這樣盯著少爺瞧的,做事去。」
阿蘿忙止住福叔,笑道:「不過比我小兩三歲,我虛歲也才十五呢。」
福叔笑咪咪地瞧著阿蘿:「要在這裡午膳麼?」
「好啊,很久沒來了,今天在這裡吃」阿蘿想聽聽福叔他們知道的風城情況。
不多時,福叔的老伴下廚做了滿滿一大桌菜。福叔面帶笑容瞧阿蘿吃得很香。阿蘿邊吃邊問福叔:「最近風城可有什麼大事沒有?」
「聽說安清王從邊城回來了。王上下召說他該回家享享清福了。換璃親王去了邊城。」
阿蘿點頭,子離終於掌兵權了。她故作不經意地問:「聽人家說相府三小姐,就是許給安清王府那個被人擄了,找回來了嗎?」
「唉呀,少爺,你不知道,當時啊城裡可緊張得很。出入城門只要是女的還有年青小公子都被盤查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找到者還有一萬金呢。聽說好多人領了女孩子上相府王府去說是相府三小姐,全部被轟了出來。聽說王府小王爺一怒之下,沿官道往南直掃了三百座山頭,滅了幾十股大小山賊呢。」
「哦,看來這個小王爺對相府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啊。」阿蘿聽了還是感動。這般在意她的人在這個世界也沒幾個。
福叔簡直就是個八卦中心。茶餘飯後的小道消息不知道聽了多少。越發說的起勁:「聽說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種,老王爺只娶了一個王妃。這小王爺放言道一日不找回相府三小姐一日不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說封了平南將軍,就是為了平南方的賊寇,為三小姐報仇!」
阿蘿呵呵直笑,心想,怕是別的什麼東西,弄了個平南將軍,還找了這麼個爛借口。她問福叔:「那現在找三小姐的人還有嗎?」
福叔搖搖頭:「都過了半年了,多半沒得救了。落入賊寇手裡,李相詩書傳家,三小姐沒被殺了也肯定自盡了。」
阿蘿心中一動。吃完了對福叔道:「我要去城裡轉轉,讓程永跟著我一起去吧。」
雇了頂轎子,阿蘿帶了程永出了府,直奔南城門。經過城門時,阿蘿掀起轎簾偷望,見城門人流往來,軍士懶懶散散也不盤查。抿嘴一笑,心裡樂開了花。吩咐程永道:「我對相府三小姐甚是好奇,你悄悄瞧瞧還有無畫像,讓我也瞧瞧。」
程永笑道:「早沒啦。風吹日曬總是沒有下落,久了早壞掉了,也沒貼新的。估計胡亂找上相府王府的人太多,弄煩了。」
回到府中,阿蘿拿出一張銀票給福叔道:「福叔,我要去趟南方,可能要去很長日子,這個就留於府中花銷。」
福叔一看:「少爺,這是五千兩啊。那裡需要這麼多。」
阿蘿歎了口氣:「福叔,你年紀大了,我實話給你說吧,這一去,也許不會再回來。要是我兩年不回轉,你就把宅子賣了,所有的銀兩就當是我送你的養老的費用。」
福叔眼睛一紅:「少爺,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沒有子女,在這裡也沒給你做什麼事。宅子我留著,以後有天你來風城還有個落腳的地方。這些銀子省著用足夠了。只是阿一阿勞阿永阿逸他們也沒有家,你別賣了他們。」
阿蘿笑道:「福叔,我怎會賣了他們,讓他們留在這裡,若是我沒回轉,是時候就幫他們成個家。教他們做點營生,也許以後,我還會有機會來看你們。」
福叔堅定地說:「少爺,我們等你回來。雖然你來的時候不多,也不曾在這裡留宿過,這裡也是你的家。」
如果不是風城呆著危險,阿蘿覺得福叔他們真是很好的人。她笑笑答應了。離開時又給了福叔一張大銀票。算算身上的銀子,還有三萬多兩。趕去臨南城和張媽一起會合的盤纏足夠了。
第二天,阿蘿便與七夫人小玉雇了輛馬車離開了風城。她沒有想到此時劉玨正在臨南城裡呆著。
出了風城終於鬆了口氣。三人一路沿官道前行,阿蘿一直做男裝打扮,三人只穿很普通的布衣,就像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蘿打趣小玉:「以後,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婦兒。」
小玉乖巧的回道:「是,小相公。」阿蘿呵呵大笑。
從風城往臨南城中間隔有三十座城市。長年無戰爭,加上劉玨蕩平了路上的賊寇,民風淳樸,路不拾遺。
也不趕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有的地方一呆就在幾個月,賞風景吃美食遇廟燒香見水怡情,還沒走到邊境上的臨南城,逍逍遙遙竟過了兩年多。阿蘿猛長了一頭,她從沒鬆懈過練她的空手道。長期鍛煉個頭竄得快不說,身體也好得很。她教七夫人和小玉練瑜迦,弄得她倆只愛吃素不愛吃肉。阿蘿嘿嘿笑道:「正好省銀子!」
現在的阿蘿已經十七歲,脫去少時的稚氣。在外走曬了兩年多,皮膚由原來的瑩白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穿上男裝風神俊朗,時常把小玉看的呆住,撲的過來,靠住她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蘿問七夫人:「娘,我現在還像那個相府三小姐?」
七夫人笑道:「像,眼睛沒變,可氣質膚色全然不一樣了!」
阿蘿高興得很。打算到了邊城開始以程公子的名義大展拳腳。
第32章
這片大陸一直往西而去,走到盡頭是連綿成垣看不到邊際的雪峰。沒有人知道雪峰的那邊是什麼,也從來沒有人走過去。雪峰化成涓涓細流慢慢匯成大河從西邊啟國流經西南夏國到橫埂陳國與寧國。到了寧、陳兩國交界這一段,江面開闊達二百餘丈。
臨南城依山而建。城牆蜿延盤旋於山體之上,據險設點。像一條巨龍牢牢將身後的城池護衛於懷中。
臨南以東皇城方向十五城均為平原,乃寧國糧倉,漢水支流引入平原灌溉著這一方沃土,加之氣候溫和,這裡物產富饒,寧國百分之八十的糧蔬都產自於此。若破了臨南城,便可長驅直入取了十五城,大傷寧國元氣。所以臨南之重要不亞於西域邊城。
南方臨南,西方邊城,這兩座城池便是寧國之東南大門。守住它們才能確保寧國之安全。
臨南城東山崖後退,落出天然的港灣。南軍水軍營寨便建立在此。距南城門不過五里水路,進可攻退可守。加之臨南天險。這也是漢水沿途三國從來未敢輕易攄其虎鬚的忌憚。
玉兔初升,星稀雲疏,漢水沉沉東去。一隊兵士步履齊整一絲不苟地交換口令進行換防。南城門西處山崖城牆垛口處站立著一位年青將軍。黑衣軟甲緊緊包裹著他修長的身軀。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臉上一雙眸子閃若寒星,梭角分明的嘴抿出一絲淡然笑意。他遠遠眺望著漢水之南。眼神似已越過寬敞的江面一窮對岸風景。月光隱約下,水之南岸赫然有密密的船影。他手扶牆垛,手指輕輕敲打著。城牆有驚濤拍響,也拍亂了他的思緒。
三年來寧王日漸衰弱,訊報已休早朝一月。朝中事務均由太子打理。風城局勢緊張起來。而陳國多年來苦苦操練水師,怕是等這一時機很久了。一旦璃親王開始與太子爭奪王位,寧國馬上就會面強敵入侵,內戰不休的局面。
他身後不遠處散立著幾位青衣軟甲的蒙面護衛。身邊一青年垂手肅立。此時青年上前輕聲道:「主上,夜已深了,早歇息吧。」
若是從前,他必然冷冷瞧上一眼便不再理會。而這兩年,他輕皺下眉,喜怒早已消散於無形,再望向靜月旁那顆最亮的星星。腦中自然閃過一雙眼睛。目光已轉得溫柔。三年了,阿蘿,你過得還好?
劉玨當日一怒平了王家布在順河西山的寨子。又接到平南旨意,一路南行,卻再沒得到阿蘿蹤跡。緊接著璃親王劉緋從邊城接過右翼軍換回了安清王回風城養老。安清王密令劉玨,接管南軍,不到寧王駕崩不得回風城。
劉玨無奈之下卻又省得老父深意。三年來雷厲風行,整治南軍,逐步將太尉勢力半是收服半是清掃,把南軍掌控在手裡,上下鐵板一塊。
南軍並不服這位皇親小王爺,初見他嬉笑俊朗,聽說未婚妻被擄才弄了個平南將軍來當。心裡甚是不憤,暗罵好好的軍士竟成了他報私仇的卒子。直到劉玨從順河鎮往南經谷城到鏡城橫掃十五座城池間的三百大山,蕩平幾十處山寨,把寧國南方平整得清清爽爽。其細密周全的佈局,利落乾淨的手法,噬血無情的劍光方才讓眾人對他刮目相看。接下來立軍肅軍紀。南軍上下方才歸心。
劉玨仍站在垛口,任江風撩起袍邊。當日南行不見阿蘿蹤跡,他回想了千百遍終於肯定阿蘿又回到了風城。鴿組回報子離西行未見阿蘿隨去。璃親王府與太子府也未知其下落。劉玨便笑了,他想,阿蘿必是隱在風城的某地。局勢未明,找著也不見得是好事。娶了她留在風城王府倒多了個掛念。便囑鴿組一旦發現蹤影便著冥組高手暗中保護便是。不必驚了她。
劉玨倒是很佩服阿蘿,小小年紀便能帶著母親婢女一起逃跑,而且膽大地敢放火燒橋。計劃周密,瞞過了這許多人。
每每鴿組回報無訊息,他便黯然,又得意阿蘿居然能躲上這麼久不露端倪。至到三月前鴿組回報有夫妻二人攜母往臨南城而來。其母親酷似相府七夫人。疑是阿蘿三人。他才興奮起來。
劉英清楚地記得那天主上接到鴿組飛馬傳訊後竟大醉。一人在後院飲酒舞劍,大笑狂呼道:「子離,你說的對,阿蘿真是塊寶,她來了,來臨南了!」這是劉英生平第一次見主上喝醉酒。他費勁把主上背回去,劉玨躺在床上還在笑,眼睛閉著,只扯著他的袖子不停問:「劉英,你說阿蘿見了我會不會又跑掉?」
劉英眼睛一紅。六歲時天寒地凍差點死在街邊,一碗肉湯喚醒了他的神智,睜開眼看到粉妝玉琢的劉玨眨巴著眼望著他,笑逐顏開地道:「你醒啦?以後跟著我可好?絕不會讓你餓著。」那時的劉玨才五歲。從此他就成了劉玨的貼身小跟班。長大了接掌了烏衣騎的青組。
醉了的劉玨似又回到小時候,生病之時也常這樣扯著他的衣袖不停問他:「我夢到母親了,父王幾時回來看我?」劉英當時看著主上英挺的眉間輕皺起一絲愁容暗暗發誓,那個相府三小姐來了就別想再跑。拼了命也要把她留在主上身邊。
劉英抬眼望向主上寒風中標槍般挺直的背脊,試著又勸了一回:「主上,已是寒冬,回了吧。」
劉玨回頭笑道:「走罷,去喝兩盅熱酒,天真的涼了。」
遠遠望見臨南城高大的城門樓出現在視線裡。小玉高興地呼道:「到啦,到臨南了,不知道張媽還好不好?她見了夫人和小姐不知道會樂成什麼樣呢。」
七夫人溫柔一笑。自從離了相府,心境慢慢開朗起來。這兩年遊山玩水,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她總是沒有白活過。
「老婆,你真是越來越活潑了,拋頭露面成什麼樣子?還是為夫親眼來瞧瞧吧!」轎簾一掀,現出阿蘿面如冠玉的臉。舉止沉靜大方,只有一雙剔透晶瑩的眼睛滴溜溜轉著說不出的靈動。
看臨南城巍峨於山間,氣勢磅礡,不由讚道:「依山臨水果然毓秀鍾靈,一級旅遊城市啊!」
七夫人嗔怪地瞧她一眼:「一路吃吃喝喝,大手大腳,現在只有幾千兩銀子,你不去趕緊掙錢養家,還顧著遊玩!」
阿蘿一笑,見寒風裡飄來零星雪花,伸手一接怪著嗓子唱道:「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啊,青蘿那個命苦,要掙錢養家!」
小玉和七夫人早聽她說過喜兒與楊白勞的故事,剛開始悲後又歡喜。當時阿蘿便又跳又鬧,扯了根紅頭繩子要給小玉扎頭髮。此時聽她怪聲怪氣的唱著。轎車內卻是嬉笑怒罵鬧成了一團。
車行至城門處卻被攔了下來。阿蘿心裡暗暗稱奇,想到臨南城已至陳國交界處,便又釋然。輕鬆跳下車,對軍士一抱拳:「軍爺,在下風城程箐,與內子家母南下省親,望圖個方便。」
軍士並不領情,見是位俊俏公子,斯文識禮,臉上神色卻是緩和了許多。回道:「上頭下令,凡出入城者均要登記在冊,公子請照規矩行事便可。」
阿蘿大筆一揮,記下籍貫來處姓甚名誰。她不擔心去風城查對,有福叔和一勞永逸做證明,她便是程府公子了。接下便順利進了城。
臨南往來水運客船行商者眾多,城內大街平整,商舖林立,民居密密層層建在山坡之上,繁華熱鬧。阿蘿坐在車轅前神態自若地觀察著。多年前她交給張媽一筆銀兩,讓她帶著小兒子在臨南城買下一幢民居,開了個小酒家維持生計。不知道來了三個人,這個小酒家還能喂活一大家子不。
阿蘿快活地笑了。到時再說吧。先找著那個常樂酒家再說。照張媽給的地址,馬車拐進小道,沿坡道上行,不一會兒,聽到山泉汩汩流出的聲音。一竿青旗於樹梢枝頭處挑出了常樂酒家的字樣。車伕停下馬。阿蘿大聲喊道:「張媽!張媽!我們來啦!」
坐在櫃檯的張媽銀絲白髮,精神卻是矍鑠,懷疑地又偏了偏耳朵,喜色瞬間上了臉,從櫃檯飛快跑了出來。便望見坡道上一玉立的俊俏公子調皮地看著她笑,七夫人正在小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愣了愣神,忍不住地紅了眼睛,哽咽喊道:「夫人!」
常樂酒家開在半山腰。此時天色尚早,店內尚無客人。張媽忙急急收了酒旗關了店門,招呼兒子與媳婦見過七夫人和阿蘿。
阿蘿見張媽兒子媳婦均是憨厚面相。手中一個三歲小兒虎頭虎腦。禁不住逗道:「虎子?你長得像小老虎嗎?」
虎子三歲怕見生人,往他娘身後一藏,探出個小腦袋道:「你就是奶奶常說的那個聰明得不得了的三小姐?怎麼不像?」
阿蘿笑笑突然抽出了束髮簪子,長髮如雲般散落,女兒姿態瞬間展現。虎子眼睛一亮:「仙女姐姐!」
一家人給虎子逗得大樂。張媽忙帶著七夫人阿蘿她們走進後堂。這處宅院分三重院落,前面酒家,中間是張媽一家,穿過月洞門,又一精緻小院,張媽笑道:「日日都盼著你們來,夫人小姐可還滿意?」
七夫人對著張媽施了一禮道:「這些年委曲你老人家遠赴臨南為玉棠和阿蘿打點這一切。」
張媽嚇得連連扶住:「當年若不是夫人援手資助,老婆子那還有兒子孫子和如今安樂的一切。」
阿蘿細細看了周圍。想起可愛的虎子。沉思了會道:「張媽,我們今日且在此住下,明日便另尋住處。你熟悉臨南,明日便去找地方吧。」
張媽驚道:「小姐,你怎麼不與我們住在一起?是嫌這裡地方不好麼?」
阿蘿笑道:「單獨覓處屋子。萬一有事,不能被一窩端了吧?相互還能有個照應。我有閒來酒家吃酒,倒是引不出什麼懷疑。切記,我們再來,便只是單純的客人了。」
當晚住下,七夫人與張媽將這幾年的事情一一道來。聽得張媽時而緊張時而歎氣,又落了不少眼淚。
劉玨收到阿蘿已來到臨南城的消息。表面安靜,胸口處卻有波濤激湧。劉英忍不住問道:「可要屬下擄了她來?」
把她擄來?有什麼意思,劉玨強自壓住馬上見到她的慾望。淡淡吩咐道:「令冥組高手跟隨保護,城門暗中警戒,若是見她一個人出城便罷了,跟著便是,不可放她娘與她一起出城。進了臨南城,她還能走到那兒去?」
劉玨暗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這裡要做些什麼。想起阿蘿的機靈樣子,嘴角輕勾,漾起好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