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酬連連

雖然劉德瑜是許家親戚,但她年紀放在這裡,以前又沒來過北京,對許家的人事肯定沒那麼清楚,那個許二十六她只覺得眼熟,但是卻不知道是哪房的,和許雲深又有什麼恩怨。「族裡親戚太多了,就見過一次,根本記不住。誰知道是因為什麼事了,不過明知你是雲深表哥的朋友,還出言不遜,那個許二十六也沒什麼可理會的,就是個紈褲子弟罷了。」

今天是許家盛事,當然是要一團和氣,就是有齟齬,也不能在這時候顯露出來。不過話說回來了,貴族也不是個個都出息的,含光以前出席宴會的時候,

眾女眷口蜜腹劍,唇槍舌劍露出火氣的也不是沒有過。她聳肩道,「只能說這種聚會就是這麼無聊吧,一群人不事生產就有大把錢花,也不是個個都能用這些錢來提升自己,就此被寵壞了的也不在少數。」

桂思陽和劉德瑜都是極為努力的富家子,不過親戚中自然也沒少有這樣的人,許家看似高大上,褪去光環以後也就是個大戶人家,出點紈褲子弟當然不稀奇了。聞言都是點頭認可,韋鳳飛剛好結束應酬走了回來,聽見含光這樣說,便笑道,「難怪雲深和你投契,原來你和他是一樣的人。」

含光這說法,其實在外人看來可能是有點酸的,畢竟她自己不是多富貴,也就是她說來才能如此理直氣壯自然而然了,桂思陽和劉德瑜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難得韋鳳飛也沒露出異色,還是那樣友善熱情,含光笑道,「啊,原來韋姐姐也是雲深大哥的朋友。」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韋鳳飛道,「我是學妹,雲深是學長,也同學了有兩年,都是秦國人嘛,在歐洲可不是一眨眼就混熟了。」

許雲深的大學是在國外上的,所以和國子監系統毫無關係,含光倒不知道韋鳳飛居然也出國學習過,不免詫異地一揚眉,韋鳳飛見她表情,又笑著說,「在國內讀書,太煩了,出國讀清靜點。」

她瞥了周圍幾眼,又露出煩躁之色,「唉,你看,難得回國,也要受到這樣的騷擾——國內這群公子哥兒,真是無聊透頂了。」

話雖如此,但她仍是道了暫別,又端出笑容,前去應付新一波前來攀談的傾慕者。含光笑道,「德瑜,往常我們還說旻旻受歡迎,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天之嬌女。」

的確,素質稍差一點的人,估計連和韋鳳飛攀談的勇氣都沒有,此女生得極美,家世又好,看來能力也不會差,雖然對含光是笑口常開沒什麼架子,但週身也自然散發出慣居人上的氣質,劉景羽在含光這裡算是很優質的追求者了,但在韋鳳飛身邊只怕一點都不稀奇。也就只有許雲丹、許雲深,又或者是當朝太子,魯國孫家繼承人這樣的身份,才能穩壓她一頭——但這說的只是身份而已,繼承人本身素質要是低點,說不定都還不配韋鳳飛。

畢竟是劉景羽要追求的對象,含光頗為多看了他幾眼,方才又走開去仔細地看著許家的展品,在參觀之前,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很有感慨,很動情,不過到了真正看到時,倒反而只是更確定,這些人除了和她有一點稀薄的血緣聯繫以外,其實只是陌生人了。看到他們取得的纍纍成就,她也沒覺得驕傲,只有看電視時一樣的感受,即使有起伏,也只是對戲中人而已,電視一關,轉眼也就忘個精光了。

看過展,眾人便被領著去用餐了,餐位都是早定好的,連劉德瑜都沒和他們坐在一處,含光的位置在偏廳中,一看就知道特別不受重視——到目前為止,不論是元紅還是許雲丹,她都壓根沒能見到,當桌陪客的許家人含光根本也不曾認識。

不料還沒開席呢,韋鳳飛手裡挽著劉德瑜,便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偏廳,笑對含光鄰座一對青年兄弟說,「可以和你們換個位置嗎?」

這要求實際極為無禮荒唐——韋鳳飛的位置必定是很好的,有可能在正廳裡,且不說她換來偏廳會引起怎樣的騷亂,就說這兩人,就是換去正廳,在身份有很大差別的一群人身邊又該怎麼應酬,更別說這兩人看來也是朋友,忽然間要分開坐,一個人去坐韋鳳飛的位置,一個人去坐劉德瑜的位置,那還能吃得香嗎?

偏偏就是這麼無禮的要求,韋鳳飛說來是自然無比,一雙美目誠懇地望著兩位富家少爺,倒看得他們都有些臉紅,訥訥不成言,拒絕的話,看來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就是恃靚行兇吧……含光都無語了,她也不知該如何舉措,畢竟她和韋鳳飛也才剛認識,亦不好讓她回自己屋子裡老實呆著。只有看著劉德瑜,劉德瑜衝她苦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也拿韋鳳飛沒有一點辦法。

韋鳳飛這樣的姑娘,一看就知道出身極為不凡,當桌招呼的許先生也不敢怠慢了,最後還是調整出兩個空位來,讓她們坐了下來。橫豎這也不是流水席、大桌菜,座位還是很空的,多了兩人也不覺得擠。大部分客人對韋鳳飛也都極有興趣,並未露出不快神色。韋鳳飛也是四海,坐下來以後先斟了酒,「貿然過來,打擾諸位用餐了,小小水酒不成敬意,我先乾三杯,算是賠禮。」

如此一來,眾人更不好說什麼了,一旦開喝,桌上氣氛便熱鬧了起來,又紛紛向主人敬酒,韋鳳飛倒是有了閒空,拉著含光道,「來,我們交換下電子郵件地址和手機號碼,以後也方便聯繫。」

她如此抬舉,含光直是受寵若驚,更覺有些彆扭——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被韋鳳飛看上了,雖說她對於多一個朋友也不反感,更覺得韋鳳飛作風痛快,讓人心折,不過兩人關係,認真說是有點尷尬的。如果劉景羽純粹只是個追求者那還好說,要是兩人關係稍微密切點的話,她這算什麼……拿古代來類比就是沒成功的外室見未婚妻?總之,感覺是要深交會有點障礙的關係。

雖然心裡有點嘀咕,但面上卻不好回絕,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韋鳳飛又和桂思陽招呼了一下,「聽雲深說過,你們三個小朋友也創辦了一家公司,正在搞購物網站——說來也巧,我最近對這一行也是很有興趣,以後多聯繫,大家互通有無嘛。」

說實話,現在網站沒做起來,誰也不知道能不能賺錢,所謂的競爭對手之類的顧慮,也比較淡。大家都頭疼的是沒個參照物,很多難關只能自己去摸索,網站建構的架設進展是有點緩慢的,所以桂思陽也是欣然和韋鳳飛換了聯繫方式,「以後要多請韋姐姐指點了。」

「指點談不上,現在世界範圍內很多都在做這個,但也是都在摸索吧。」韋鳳飛一開口就是世界範圍,眼界的確就要比他們高了。「只能說是互相幫助,一起進步。」

她對搞網站也有興趣,又是許雲深的朋友,對含光熱情,可能也有點公私兩便的意思,含光自以為找到韋鳳飛對她友善的理由,倒鬆了口氣——她也不是不自信到覺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就吸引不來朋友,不過要是韋鳳飛真是因為她的性格而想和她交朋友的話,她可能就更會感覺對不起她了。

酒過了三巡,飯菜雖然美味,但大家光顧著說話,也沒怎麼吃。劉德瑜好奇詢問韋鳳飛,才知道她之所以回國,是因為在孟買待著覺得不爽,乾脆就回國來玩幾個月,想回去了再過去。「反正現在孟買那邊也沒什麼事,國內反而有些事情要處理。在孟買,好多人追著屁股後面跑,那裡地盤又小,去哪裡都躲不掉,實在是太煩了。」

她高中起就陪韋老爺子在國外療養,學都是在國外上的,大學畢業後才回國做事,這幾年也常去孟買,自然是見多識廣。除了自己感興趣的電子商務以外,現在家族企業也是有業務在管的,其實頗為忙碌,回國度假了這才有空出席這樣的社交場合,卻是才坐了一會,便覺得不耐煩了。「這裡說話也不方便,不如我們出去找個咖啡館坐著好好聊聊。」

居然席未終就拉著三人,和主人道了歉,便這樣出去了——席面未終而去,也是比較失禮的,只是韋鳳飛坐言起行,自然無比,看來根本就沒把這種事情放在身上。

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找話題吃飯,能有多少樂趣?況且大部分男女都是談吐無味,女人說衣服首飾,男人說國際政治,要不是有韋鳳飛,含光能無聊得在桌面下玩手機。反正她今日過來,盡到禮數,對許雲深也交代得過去了,要走並沒什麼心理負擔,就怕劉德瑜被長輩責罰。

不過,劉德瑜本人一直也是讓長輩頭疼的小孩,今日都會和韋鳳飛過來坐了,對於提前離席也沒什麼意見,至於桂思陽,更是以含光男伴身份來的,今日來本來是要謝一下許雲丹,結果連人影都沒看到,那邊的怠慢也就不必多說了。他更坐得沒意思,也不會反對,四人居然真就這樣順順當當地走出去提了車,由韋鳳飛帶路,去了附近的咖啡小館,熬煮咖啡,叫了點心來配,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個下午。

韋鳳飛見多識廣,能力過人,在孟買管的就是國際金融業務,知道桂思陽也讀金融系以後,幾句話便讓桂思陽露出正色認真聆聽。偶然談起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見聞,更是令人聽得入神。最難得她又懂得掌控話題,也不會讓整個對話變成一言堂,時不時都引導三人加入進來各抒己見,才只是一個下午,桂思陽已經是韋姐姐、韋姐姐叫個不停,和她儼然已經親熱了幾分。

韋鳳飛晚飯有約,到了傍晚,四人約了下次再會,便各自回家,含光回了宿舍後,終究是忍不住好奇,便問劉德瑜,「德瑜,我問你一件事,你可別生氣——韋姐姐那樣的身份,那樣的人才和財富……就是嫁入皇室都夠格了,雖然我不是看不起你大哥,不過——」

劉德瑜也沒生氣,看來亦是覺得含光的疑問十分合理,她躊躇了一下,「你不要和別人說啊——韋姐姐雖然各方面都很好,但有一點,就不是很受老人家的喜歡,所以嫁頂級名門的繼承人可能性是不大的——不過,好像韋老爺子也沒想讓她高嫁,以前還說過要讓她招夫入贅呢……」

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才說到重點上,「韋姐姐從高中去國外就開始交男朋友,到現在可能已經談過十多次戀愛了,當然在我們看來是沒什麼,不過落到老人家眼裡嘛……」

噢,原來如此,含光想想韋鳳飛的做派,也沒太多訝異,只是暗暗感慨:真是時代不同了,高門貴女要是受寵,日子過得實在是太瀟灑,不論是李年還是韋鳳飛,論身份未必比她前世就高貴多少,大抵也就相當,但這個生活質量,卻實在是不好比。

當然了,有得有失,韋鳳飛人是肆意了,在婚姻市場上的價值卻有所減弱,也就是劉家這樣的小指頭才會不在乎她的情史,指派劉景羽前去追逐——劉家如此傳統的人家,卻又想娶韋鳳飛如此不傳統,『輕浮不自重』的女孩子做媳婦,即使劉德瑜和母親關係不好,說來也都有些愧色,含光也不好多問什麼,便揭過這個話題,又談起了別的。

開學以後,她平日都是忙碌的,只是沒上學期那麼崩潰而已,一轉眼又是一周過去,這週五劉德瑜轉告,「韋姐姐邀我們明晚一道吃飯,說不帶陽陽,就我們三人一起。」

含光的行程劉德瑜是知之甚詳的,她週六晚上並沒有事情,也無從推脫,只好答應了下來。週六晚上自然又是吃得聊得十分開心,周天韋鳳飛又約她們一道出遊,看態勢,大有往密友發展的趨勢,而不是僅僅做個普通朋友就算了。

含光這裡,心理負擔就很重了,她當然對韋鳳飛也頗有好感,不過和劉景羽那段前情老膈應得慌,就怕現在不說,到時候劉景羽那邊露出馬腳,韋鳳飛心裡介意。而且話說回來,如果她把韋鳳飛當成朋友的話,肯定也會告誡她遠離劉景羽這樣的男人。

到了第二周週五,韋鳳飛又打來電話時,含光也忍不住了,也是剛好,那天下午劉德瑜家裡有事,她便和韋鳳飛約了兩人一道去咖啡館小坐——雖說難堪,但也是要把事情當面講清楚,大家坦坦蕩蕩的,做不做朋友起碼都無愧於心。

《盛世反穿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