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身子骨,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比較孱弱的,畢竟一個人如果每月都要臥床數日,這給人的印象絕不會健壯到哪兒去。不過,實際上除了她的老毛病以外,皇后頂多也就每年感一兩次風寒,說不上有什麼頑疾。倒是宮裡別的尊位,大大小小都有些毛病,太后倒罷了,敬太妃、賢太妃,一個胸口有腫塊,已經是發作兩三年,每每疼痛難忍,又沒有什麼好辦法對付,還有一個是有肝病,到底病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也只能吃藥慢慢地調養著。再有文廟貴妃,雖然年歲不長,可常年心慌氣短,季節一變化,她就極其容易生病,也算是個老病號。皇后在這群高層裡,相對還算是比較壯實了。
也是因此,這一次風寒就顯得越發來勢洶洶,皇后高燒兩日,幾乎都是昏睡著的,連皇帝都親自把劉太醫叫去問了病情,看了藥方。好在高燒很快也就得到控制,餘下來的不過是咽喉腫脹、頭腦昏沉等常見的風寒症候。
風寒發燒,調養不當就怕落了肺病,若是纏綿難愈,就此落下病根甚至是一命嗚呼,都不是什麼罕見的事,燒退了只算是一個比較積極的信號,又將養數日,皇后方才是振作了一些——只是原本就忙瘦了的雙頰,現在越發是有些凹陷了,下巴也尖了,昔日珠圓玉潤的美感,再不復見。
皇帝進來瞧她看見,也有幾分心疼,「這一次,真是病損了元氣,可得給你好好補補。」
風寒症候多變,皇后昨天還頭暈腦脹,今日頭腦倒是清醒了,就是後腦勺隱隱地有些疼,她有氣無力地對著皇帝勉強一笑,也沒有餘力去盤算他現在的心情,過來的次數,只是發自內心地歎道,「補也要能補得進去才好,現在不比當年還小,病一場就弱一點,想壞容易,要想養好,卻是千難萬難……」
說著,不免就又歎了口氣,半閉著眼側靠在床頭,倒是真的露出了一臉的心灰意冷。
人心都是肉做的,皇帝雖然對皇后也許有所疏離,但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也許他不希望皇后過於得意,但也還絕不至於到了盼她早死的時候,聞言忙道,「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呢,你要這樣說,難道我也老了?以後都病不得了?」
他這樣說,皇后按理應該要賠禮道歉的,兩人同歲,皇后怎敢隨意歎老?可皇后卻毫無歉意,她淒然搖了搖頭,反而道,「本來就是如此,人過了三十,就該善自保養。大哥你以後也要謹慎身子,孩子還小,老人越老了,一大家子可少不得你看顧……」
這說得,都有點托孤的意思了,皇帝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的臉頰,嗔道,「就是一個小風寒而已,你都在胡說些什麼。好好養著,不幾日就和從前一樣了。按你這麼說,這宮裡如何離得開你?兒子呢?我呢?」
皇帝已經很久都沒有和她說這些『甜言蜜語』了,說起來,這話還不算是甜言蜜語,因為並沒想令她開心,只是無意間表示了他還是離不開她。可就是如此,皇后心中還是一甜:自從宮裡有了新人,自己又多少不便承寵,皇帝在她宮裡留宿的時間越來越少,有些話就是這樣,光天化日下根本都說不出口,非得是在夜深人靜時,錦繡被褥之中,喁喁低語才能發自內心地生產出來的。而久已不說,話題轉向了兒子、瑣事,雖然交往還很多,但漸漸的,從前的濃情蜜意,很自然地也就轉化成了雞毛蒜皮的親情。這番話久未聽聞,再次祭出時,威力便自不同。
她令自己不去想這種話越來越稀少的另一種可能緣由,依舊沉浸在這甜蜜的情緒裡,仰起頭對皇帝輕輕地一笑,低聲道,「我和你不一樣……你離了我也沒什麼,我離了你,卻活不成。」
這話她實在說得真心實意,皇帝望見她的表情,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唇角的線條微不可查地鬆弛了下來,「說什麼傻話呢,好好休息,以後別這麼操勞自己了。有些事,要適當留給底下人做。」
這算是一個話口子,雖然今天戰力挺弱,但皇后還是毫不費力地解析出了皇帝的暗示:太后對她幾番為難,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從前並未表態。如今有了這句話,下回她或者推卸給別人去做,或者回了太后都可以,皇帝自然會在後頭為她撐腰。在這一次婆媳的暗湧衝突裡,他也不能再裝聾作啞地逃避下去了,到底還是選擇了一方來支持。
她心底卻毫無欣喜:太后不斷為難,又令靜慈仙師坐在她上首,這些明裡暗裡的委屈,她只能生受,還要受得若無其事。在收養栓兒之前,皇后根本沒想到如今的局面會是這樣糟糕。她對現在的局勢感到了一種失控,甚至對於未來的走向也是毫無把握。若是再挑起戰火,引發了母子間的衝突,誰知道太后的下一招會怎麼出?
「其實事情也還好,」她為太后出脫了一句,「不算太多……娘那邊雖然時常有些事兒,但她是老人家,又多年管宮,也在情理之中……」
見皇帝微微有幾分詫異,她便真心實意地歎了口氣,「為了立我為後,娘心裡只怕是極不好受的。只看她處處禮遇靜慈仙師,便可知道她還沒過了這道坎。既如此,我們做小輩的自當小心服侍。就算是有理又如何?理能大過孝道嗎?更何況,我這幾日病著,難得清靜,心裡回想起這幾年的事,也覺得當時實在是太患得患失,有點著急了……也愧疚得很。」
她沒有說謊,人在病中,最容易有所感觸,皇后成天瞇著眼假寐,到晚上反而睡不好,便將前塵處處回想,也算是總結一番,為後事師。此時回看,通往後位的道路裡,有幾處曲折,完全是當時心態不對,方才走出來的。太急、太在乎,難免行差踏錯,有時候緩開一步,說不定還能走得更遠一些,退後一步,說不定皇帝還給她更多些。
至少,今天她選擇的道路就不算有錯,皇帝望著她的眼神很明顯地多帶了幾分暖意,「也難為你了,今年侍奉娘,是真辛苦。」
也許是因為她提到了靜慈仙師,皇帝的眼睛斂了斂,又拍了拍她,「也是真委屈。」
「沒什麼好委屈的。」皇后提醒自己拿捏住分寸,過猶不及,皇帝不是傻瓜,自己做得太過火就不好了。「還不都是看在娘的面子,再說,我現在也沒什麼好和她計較的了。」
皇帝出了一口氣,「不談這些不高興的事了——娘那裡,你真的不要我去為你說說?」
既然已經立心要不怕苦不怕累地服侍太后幾年,做得讓人挑不出毛病,皇后就沒想過讓人說情,再說皇帝去說情,效果只能是適得其反,她急道,「別啊,娘知道了,萬一又不高興,還不知道要怎麼整治我才好呢!」
她一時著急,真情流露,倒逗得皇帝哈哈大笑,「和你開玩笑的呢,你當我看不透這一層?」
誰知道你看得透看不透……皇后在心底偷偷地嘀咕了一句:反正,以前的皇帝肯定是看不透的。他什麼時候忽然間這麼懂內宅事了?這又是一個她沒能掌握的細節。
人生路走到此處,不可能再和少年時一樣略無參商了,這裡頭的道理,皇后也很明白,如果只是隨著時間推移,皇帝貪戀新鮮,兩人略略疏遠,這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
唉,她暗暗地歎了口氣,在心底唸了一聲『三十六陂春水』,便轉開了話題,「是了,大哥,我早上聽她們說,權昭容沒了?」
權昭容大概是從壯兒生日前開始病的,一開始是食不下嚥,然後是吃什麼吐什麼,又鬧著什麼便血,說是中毒吧,也沒有什麼毒藥是這個症候,幾個醫生都很莫名,後來才從喉嚨裡摸到了腫塊,不過從那時起人就不大行了,支持了兩個多月就告彌留。皇后生病的那幾天沒的,因她位分不高,也沒什麼動靜,無非就是好生收葬,埋到金山那邊去就是了。
「嗯,」權昭容入宮以後就再沒見過皇帝了,皇帝對她的印象也很淺,並無多少悲傷之情,點了點頭道,「是這樣,正好有人要去朝鮮送國書,我就讓他順帶著交代一聲,這兩個都是病沒了的,挺可惜,該讓家裡人知道。」
「正是想和你商量呢,」和胡皇后在時不一樣,現在的孫皇后對管理宮務還是很有熱情的,畢竟,這也是當家主母責無旁貸的權利與義務。「她宮裡別人都好說,若是朝鮮來人,想回去的放歸就是了,若是咱們宮裡自己人,就派往別處服侍。可我今早聽說了,躺著就琢磨呢,還有一個韓女史該怎麼辦?也送回去嗎?」
皇帝恐怕也是被提醒了才想到韓女史這號人物,他尋思了一下,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不了,讓她到六局一司去做事吧,或者你給她找個差事也行。」
「嗯。」皇后也笑了,「這個韓女史,也的確是個奇人,想做大哥妃嬪的女子,天下數不勝數,可不想做妃嬪的,我看真是獨獨就她一個。」
「唬我啊?」皇帝說,「每次傳謠要選秀,民間就興起成親風,你當我不知道呢?」
「那是選宮女嘛。」皇后嗔道,「選妃嬪如何能一樣呢?誰不是巴巴地盼著中選?我看那韓女史的形貌,也就因為她哥哥是個權臣,才能入選,誰知她因為懼怕殉葬,居然連嬪位都不要啊——真是想多了!虧得大哥仁慈,換了我,早讓她根本不必再擔心此事。」
皇帝神色微微一滯,表情變化雖然輕微,但卻瞞不過早有預料的皇后——雖然如今的大哥已不是她能一眼看透,但她也是猜疑許久,如今終於在皇帝的臉上找到了答案:不論徐循用了什麼理由來說服皇帝,她肯定沒提到殉葬的事!
「啊,是了。」皇帝卻沒有追問什麼,而是笑道,「她是先來求的你,你給回了,才去求的小循。」
「我當時聽了可生氣得很。」皇后也是有九分真情,「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就因為她姐姐殉了,她怕殉,索性連嬪位都不要了?什麼人啊?指不定誰活在誰前面呢。哪有這樣咒人早死的!要不是她是朝鮮那邊來的,多少帶了藩國的體面……我對她可沒那麼好的臉色。」
她本想添上一句『還是貴妃脾氣好,這樣都能幫她』,又覺得太露骨,便在心底提醒自己:急不如緩,剛不如柔。有些事,大哥自己會去想的。
風寒漸好,腦子用用更靈活了,皇后早已經在心裡做起了推理題:大哥會疑她的話,那宮裡已經是無人不疑了。即使徐循有能耐在她眼皮底下,把大哥給籠絡過去,讓大哥的心更傾向於江南春水,可大哥心裡也一定曾經是有她的。從有她到沒她,這之間一定是經歷了什麼變故——可她還有什麼把柄被徐循抓得牢牢的?無非是善吹枕頭風,說小話罷了。她就不信,她在徐循手上的把柄,能比現在她當面戳穿徐循扯謊的事兒還要更大。
只要徐循無寵了,即使栓兒養不住,壯兒一樣還能拿到跟前……皇后從來不知道,這心安的滋味能是這樣的幸福。她觀察了一下皇帝的臉色,見他難得有幾分陰晴不定,心下不禁暗喜,便又笑道,「不過,也許是她在我這裡碰了壁,去了貴妃那裡就改了說法,也難說的。」
「也不無這個可能。」皇帝點了點頭,一轉眼又把異色收過,如常笑道,「就算她是那樣想,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個鮮族女罷了,長得也就那樣,還稀罕她不成了?這份體面她不要,是她自己的事。她愛怎麼想,也隨她去。」
他確實挺大度,還囑咐皇后,「不必特別為難,安排她一個閒差吧,畢竟是前朝麗妃的妹妹,好吃好喝的養著也就是了。」
「你是不知道,麗妃當年可沒少給咱們氣受。」皇后歪了歪嘴,「不提這茬還好,提了我就來氣……不苛待她也罷了,要我厚待她,可沒這個理。」
她光明正大地耍刁蠻勁兒,倒惹來皇帝一笑,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皇后終究病中,不免露出乏色,皇帝見了,便起身道,「好生歇息,改日再來看你。」
皇后集中精神說了半日的話,這會兒也是真的累了,瞇著眼都不願意睜開,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等皇帝出了門,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醒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病氣彷彿不翼而飛,幾天來頭一次感覺到了飢餓,忙令人捧水梳洗了一番,方才下到暖閣中吃起了點心。
「剛才大哥出去,是去文華殿了?」她一邊喝稀粥一邊問周嬤嬤。
「回娘娘話。」周嬤嬤剛才不在一邊伺候,這會還有些不快呢,「是去永安宮了。」
皇后不禁一怔——不順了這麼久,她幾乎很難相信自己也有反過局勢的一天,這近一年以來,每日裡辛勞受氣,雖然面上絲毫不露,心態也調整得好,但又豈能沒有一點心酸?皇后幾乎以為,她再不會有什麼機會翻盤,只能這樣憋屈而不安地,度過接下來的千千萬萬個日子了……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此事雖小,但好說是徐循對大哥的一次欺騙,若她應對不當,那就更好,眼下有了新鮮純善的袁嬪,又有了絕美的諸嬪,若是大哥願意,她還能再給他採選新人……本來就是年老色衰的時候了,靠的還不就是一點情分維持著大哥的關注?若是真有運氣,指不定徐循自己都能把大哥的心思給作沒了,不必她再出手——活該,誰讓她攬事上身,居然會擅自出手,去幫那口無遮攔的藩女?
皇后覺得自己現在好有胃口,她帶著笑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湯水,偶然間往銅鏡裡看了一眼,這笑意又凝固在了唇邊。
年過三十,便覺得歲月催逼,一日緊似一日,這一場大病以後,她看來又老了一些了。
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見江南……也許,不過幾年,她就真的是『白首想見江南』了。
——也許還不到開心的時候,也許她另有手段對付自己,也許她能挽回局面也未可知,畢竟,在她不知不覺間,徐循已經把大哥的心思吸引了過去,留給她一個最難解的謎題,時至今日,她都還沒有參透,究竟大哥是已經佈局在對付她,已經悄悄地疏遠了她,還是只如同天下間所有的丈夫一般,隨著時日的推移,把好色的眼光,投向了新的刺激。
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這首清雅而優美的詩句,就像是一道難以驅散的魔咒,即使在如此得意的時刻,依然縈繞心頭,將她才揚起的好心情又全吸收殆盡。
皇后看了看鏡子,鏡子裡的人也看了看她。
彷彿是有了靈魂,鏡中的影像慢慢地揚起唇角,露出了一點苦澀的笑意。皇后嚇了一跳,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病得糊塗了,有了幻覺。
——定睛再看時,這苦笑卻還頑強地掛在嘴邊,她不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發覺,原來這就是她自己的笑,只不過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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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現在並不在永安宮裡。
天氣冷了,西苑的太液池也上了凍,不少小宦官都在冰面上溜冰玩,徐循帶著阿黃、圓圓站在岸邊,遠遠地看著那些飛馳的身影,均都覺得十分羨慕,阿黃踮起腳尖,忘記了嬤嬤們平日教習的禮儀,有幾分驚歎地道,「哎呀,我從前不知道人還能在冰上滑!」
話說完了,她彷彿才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將雙足落地,靦腆地沖徐循一笑,好像在央求她不要把這事告訴教習嬤嬤。
孩子總是可愛的,別人家的孩子就更是可愛了——不需要自己帶、自己教,就特別能發現她們的美好。徐循禁不住也對阿黃笑了笑,她雖然沒有鼓勵阿黃的『出格』行為,但卻往自己的笑容裡注入了許多許可的暗示,相信以阿黃的年紀,她是能夠領會的。
圓圓比阿黃稍小一些,也就更矮,在欄杆邊上看不到太遠,急得一跳一跳的,禮儀已經忘了個精光,「姨姨,我要抱!」
大冷的天,地下滑,圓圓又大了,徐循怕抱不動反而滑倒,便笑道,「讓伴伴抱你好麼?」
「那就伴伴抱。」圓圓也是個好脾氣的孩兒,回身沖不遠處的大伴張開手,奶聲奶氣地道,「伴伴抱我!」
一位壯年宦官頓時就走上前來,笑瞇瞇地將圓圓一把抱起,指點著她看向遠處的人影,圓圓歡呼雀躍之餘,又遺憾道,「可惜弟弟妹妹們沒來,不然,我們一起去冰上玩。」
徐循笑道,「看看就罷了,上冰面是不能的,現在他們還小,吹不得冷風,過上幾年,你們一起堆雪人。」
阿黃也很有個姐姐的樣子了,扭頭吩咐圓圓,「妹妹仔細別吹著風,回去頭疼,在伴伴身上呆一會也該下來了——高處風大。」
既然皇帝給予她隨時出西苑的許可,徐循也不會自己苦自己,從壯兒生日以後,她一個月總要來西苑好幾次。除了莠子、栓兒以外,其餘幾個孩子都時常跟她出來——一開始是想,靜慈仙師把女兒交給她了,她雖然不能自己養,但也要盡量和點點一樣看待,所以也派人去接阿黃,而圓圓又和阿黃住在一起,雖然她和皇后不睦,但大人間的事同小孩無關,皇后不願讓圓圓去,那是她的事,請她要請到。
結果,皇后一直沒有開口,圓圓也極愛到西苑來玩耍,但凡徐循派人去接時她有在公主所,都來,有時徐循自己懶怠去了,她下學還會跑到永安宮來,問徐循何時再去。
小姑娘都這樣講了,徐循還好意思不帶她去嗎?一來二去的,四姐弟倒是越發熟絡起來。今日徐循突發雅興想來賞雪,因為天氣冷,沒帶點點、壯兒,點點還和她發脾氣呢。阿黃、圓圓也惦記著弟妹,圓圓都說了第三次了,只想和弟弟妹妹一起上冰去玩。徐循說不能上冰,小姑娘狡獪,就假裝沒聽到似的,連阿黃都不糾正,指不定也是暗暗地希望能上去滑一滑。
幾人站了一會,徐循見孩子們似乎有些冷了,便道,「都回去吧,想來下次再來。」
阿黃和圓圓雖然意猶未盡,卻也不敢違逆,乖乖地應諾了一聲,三人便上了兩乘轎子,徐循問得阿黃要帶圓圓去清寧宮給太后請安,便令兩人的大伴和養娘,「好生在轎旁看護著,別出事了。」
因為方位關係,雙方自然而然分成兩撥,一邊繼續往西邊走,一邊就要東行。徐循等轎子走了一會,便敲了敲板壁,吩咐道,「索性從南內繞過去吧。」
現在西苑和南內已經連成一片,這樣走從南邊進永安宮,也算是順路的,省去了不少在甬道裡穿行的路程,天冷,甬道兩面牆高,吹的風比岸邊還大,這樣走更暖和,眾人也不多想,一路又快又穩地到了南內,徐循又敲了敲板壁。「停轎,我下去賞賞雪,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