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天,宋妍兒再次來找倪珈時,倪珈正坐在寫字桌前,認認真真地寫文案。

這一瞬,妍兒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倪珈的桌子靠近陽台,早晨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她頭髮隨意束著,髮絲凌亂,卻被點金石一般的陽光渲染出勾人的美麗;

陽光把她的手指照得白皙近虛幻,精靈般在鍵盤上跳躍,她執著而認真的側臉有一種罕見的魅力。

宋妍兒奇怪地失落了。

從小到大,不管走到那裡她都是最漂亮的,親人和其他家的叔叔阿姨對她的讚美從未間斷。她亦是自信的,任何女生都不是她的對手,任何人都比不過完美無缺的她。

所以,她對任何人都好!因為她高高在上。

可舒允墨搶了她家庭的基礎,而倪珈又讓她意識到漂亮這種東西,虛幻而流動,每個女人都有漂亮的一面。這麼短的時間,她失去了太多的優勢!

她默默垂眸,半晌之後抬眼,換了微笑,著看倪珈:「你和秦景又要合作了?」

「嗯。」倪珈很忙,回答得漫不經意。

「我看到了你們公司最新的市場推廣創意,很不錯。」

「謝謝。」倪珈繼續打字,末了,速度又緩下來,「如果宋氏需要什麼創意,我可以幫你。」

「幫我?」

「對,我想收買你。」

「收買我?」宋妍兒眼波一閃,瞬間垂眸。

倪珈盯著書桌上的化妝鏡,將鏡中宋妍兒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我知道你這幾天和寧錦月聯繫了。我猜,你想討好她,順帶討好寧錦年吧。」

宋妍兒別過頭去,語氣不好:「不是討好。我以後會和寧錦年在一起,當然和寧錦月也會成為一家人。」

倪珈暗笑,寧錦年這人究竟魅力在哪兒,讓宋妍兒這麼喜歡?還是,因為舒允墨激起了她搶奪的慾望,她才勢在必得?

「所以我才要收買你啊。」倪珈保存好文檔,關了電腦,

「下午拍賣會,郊西二區的地,是我看上了一定要買下的。我知道你們家還有寧家都要買地。寧錦月最喜歡跟我搶東西,所以你最好不要為了討好寧家給我搗亂。

你雖然不喜歡舒允墨,可她代表宋家。你或許會站在她那邊。但那塊地是我喜歡的,舒允墨可以去買別的。她也愛搶東西,你別給她通風報信好嗎?」

宋妍兒輕哼一聲:「我對這些沒興趣。去那裡,不過是當面問寧錦月幾句話而已。」

「那就好。」倪珈懶洋洋進了浴室。

宋妍兒沉默了。這幾天,她看到倪珈一直在找各方研究咨詢買地的事情,內幕消息收集了很多。

最終在今天得出來的結論是,郊西二區的這塊地,未來走向交通物流各方面條件綜合最好。其他的都一般,最差的是郊西一區的地。

宋妍兒雖然是宋家的人,但這次宋家買地是為了和寧家合作建實驗基地,買地的事情爸爸交給了舒允墨負責。分明就是事情鬧開之後,有讓舒允墨接手的跡象。

宋妍兒當然不會讓她那麼容易得逞。她恨不得舒允墨在爸爸面前在寧家面前丟臉,丟最大的臉。

所以,她故意透露給倪珈的舍友姚菲,說倪珈看中了郊西一區。她知道姚菲會和舒允墨說。幾塊看上去差不多的地,舒允墨一定會和倪珈搶。等到時她買了這塊最無前景的爛地方,宋妍兒就算出一口惡氣了。

郊西二區那塊地那麼好,要不要透露信息給寧錦月知道呢?宋妍兒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拍賣場,看看寧錦月的狀況再說。

倪珈從浴室裡出來時,人已煥然一新,淡妝,挽髮,淺綠色絲綢長裙,像是要去走紅地毯的明星。宋妍兒再次多看了她幾眼。

她望著坐在椅子上戴耳環的倪珈,總是隱隱覺得,倪珈這樣子太過光彩照人。

她默了幾秒,聲音很低:「我準備好了,等你好了就出發吧。」

倪珈正往嘴唇上塗唇彩,聽了她的話,對著梳妝鏡慢悠悠地說:「你先去吧,過會兒有人來接我的。」

宋妍兒有些訝異,突然想起蔣娜的那個問題,追問:「珈珈,你有男朋友了?」

倪珈的手,微微一頓,說實話,她還真沒考慮過她和越澤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呢?

朋友?他們不是很熟;

不是朋友?可每次見面電話都是自然而然;

他在追她?他其實一直都是淡淡的;

他沒有追她?那他們之間細微的曖昧又是怎麼回事呢?

倪珈平生一絲絲煩亂,極淺地蹙了眉:「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宋妍兒不再問,拉開門走了。

倪珈收拾完畢,按約定的時間下去。

一下樓,就看見越澤的車早已停在路邊。那個粗獷的溫油男正筆挺地立在車旁,倪珈現在知道他叫小明。

小明一身黑衣,還帶著墨鏡,引得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而倪珈這身精心的裝扮也格外顯眼,小明給她開門時,再次送她一枚比哭還難看的笑!

倪珈表情木木的,奉勸了一句:「還要多練習。」

越澤原安安靜靜在看書,見車門被拉開,便合上書,目光淡淡投去她身上。

倪珈今天這條吊帶裙子胸前是極淺的一層絲緞褶皺,俯身上車時,雖一隻手捂著,還是露出了一抹雪白色。

越澤有條不紊地別過頭去。

倪珈還有些歉意地問:「等很久了嗎?」

他側過頭來,神色如常:「沒有。」

「那就好!」她舒了一口氣,半刻,又快樂起來,「謝謝你獨一無二的內部信息。」

所有人都認為今天拍賣的幾塊地,大同小異,可是,有些差別,只有她知道。

倪珈自信滿滿地彎起唇角,「那塊地,我要定了。」

越澤和倪珈去的較晚,到的時候,拍賣廳裡已經很熱鬧了。

越澤少在公共場合露面,一出現就引來眾人關注。加之這家老闆是越爺爺的學生,見了越澤,笑容可掬地迎過來。對方說了幾句寒暄話,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倪珈身上。越澤很少露面,更從沒帶過女伴,大家都心有猜測。

但越澤是對私事退避三舍的人,對方也深知這點,雖多看了倪珈幾眼,卻也沒問。

倪珈淡定應承著,眼光往會場中一掃,便見了熟悉的人。宋妍兒一如往常,在公共場合永遠高貴優雅,只是目含輕愁,看到倪珈和她身旁的男人時,神色更是複雜。

而舒允墨居然還和寧錦月一起。

一想也是,雖然倪珈設計讓舒允墨以為寧錦月暗中虧害她,可舒允墨最近不順,不敢和寧錦月為敵,只能表面裝友好。

她和寧錦月一樣,臉上掛著微笑,眼睛卻在冒火。

倪珈衝她們淡然一笑,跟著越澤進了會場。

這次拍賣的土地有十幾塊,地理條件交通物流等大體情況相差無幾。就算有內部消息,也會覺得都差不多。除非像倪珈這種今早才得到最新消息的人。

除了某一塊,其他仍是相差不大,可放出假消息又在拍賣時惡意抬價,情況就不一樣了。

倪珈隨意轉了一圈,見越澤立在不遠處看地產簡介,便走過去。人沒走近,就聽一個年輕人上前和他講話:「倪家那位小姐,是你女朋友?」

倪珈不知為何,瞬間所有注意力都聚在了耳朵上,

「不是。」越澤的聲音平靜而淡漠,不做停留,「只是世交家的小妹妹。」

那人又問:「可不可以幫忙介紹?」

越澤扭頭看他:「不熟。」

倪珈這個位置看不到越澤的表情,但那人不知為何,反而訕訕走開。

倪珈心裡有一小點不太痛快的凝滯感,而越澤沒看見她,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的身影一挪開,她就撞上寧錦月譏笑的眼眸,帶著報了仇的痛快。

無聊!倪珈嗤笑,轉身去洗手間。

她剛進去打開水龍頭,寧錦月就跟進來。倪珈瞟一眼鏡子,跟看了陌生人一樣。

寧錦月站了好一會兒,陰陽怪氣地開口:「為什麼你和越澤一起出現?你是不是喜歡他?」

倪珈剛要說不喜歡,可見她氣勢洶洶,不禁莞爾:「為什麼要告訴你?」

就是喜歡了!寧錦月嘴唇動了動,是生氣的,半晌,輕笑出一聲,全是譏諷:「倪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麻雀變鳳凰,他會看上你?真好奇你哪兒來的信心!」

倪珈對著鏡子,理了理耳邊的碎發:「信心?和你一比,就來了。」

「你!」寧錦月咬牙,這死丫頭嘴皮子厲害,跟她吵討不到好。

她目光落在洗手台的花瓶上,不如毀了她的形象,叫她不能出去見人。她剛要伸手,倪珈先一步把花抽出,抓住花瓶一潑,綠色髒水在寧錦月的白裙上鋪開。

寧錦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倪珈,你,敢往我身上潑髒水?」

「已經做了還說什麼敢不敢?難道等著你往我身上潑?再說了,不是我潑的。誰看見了?洗手間裡沒攝像頭哦。」

「卑鄙!」寧錦月怒不可遏,揚起巴掌。

倪珈緊握住她的手臂,反轉一擰,後者痛呼一聲,被她摁趴在洗手台上。

寧錦月怨毒地盯著鏡子裡的倪珈:「我警告你……」

辟,清脆的瓷器破裂聲。

寧錦月瞪大眼睛,倪珈手中的花瓶碎裂成尖尖的刃,瓷片抵著她的臉頰。

寧錦月腿軟:「倪珈,你瘋了!你要幹什麼?」

「寧錦月,上次你抽我一鞭子,今天我劃花你的臉,公平吧?」

「倪珈,你敢!」寧錦月又怒又怕,幾乎哭喊。

「我要是你,現在就道歉。」倪珈拿瓦片在她臉上輕磨,「不然我就讓你看看,我究竟敢不敢。」

「倪珈,你!」寧錦月怒氣沖沖,瓷片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尖刺嵌入了臉頰。她失聲尖叫,「對不起!我不該拿馬鞭打你!」

倪珈手一鬆,瓷片叮咚掉入洗臉池。寧錦月驚魂未定,猛吸了好幾口氣。

「寧錦月,奉勸你,別再招惹我。」倪珈把她狠狠一推。

寧錦月幾乎腿軟,緩過勁來倪珈早已不在。她一身髒水,出不去半步。

倪珈剛出洗手間,見宋妍兒走來,她擦肩而過:「送你一個挽救寧錦月的機會。」

宋妍兒不解,進去就見寧錦月滿身髒亂。寧錦月咬牙不說話,宋妍兒也裝不知道,打電話叫人送衣服過來。

漫長沉默後,宋妍兒直截了當,開口了:「你哥是不是喜歡舒允墨?」

寧錦月還在生氣,脾氣不好地白她一眼,硬邦邦的:「不知道!他不是和你在玩曖昧嗎?」

宋妍兒已察覺到不對,輕輕撥弄手機,嘴角寂寞地彎起:「你不想知道倪珈看中了哪塊地?」

寧錦月一愣,這才細細看她,覺得她今天似乎不太對,語氣和表情都不似以前。

她斜靠在洗手台上:「謝謝你幫我拿衣服過來。比起舒允墨,我當然比較喜歡你做我嫂子。」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原本殘留的一絲希望徹底粉碎。宋妍兒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臉色蒼白。

寧錦月哼哧一聲:「是個女人都不會喜歡舒允墨。宋妍兒,你和她當了一輩子姐妹,難道沒發現她很愛搶別人的東西,尤其是男人?她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就連陪我參加同事會,她也要搶風頭吸引男生注意。要不是我哥喜歡她,我能離她多遠離多遠。」

「既然如此,」宋妍兒抬眸,「你不想讓你哥換個女朋友?」

寧錦月詫異半刻,回過味來:「我們聯手嗎?我很有興趣。不過,我幫你對付舒允墨,你幫我對付倪珈。你們不是閨蜜嗎?什麼都比不上好友背後插刀吧。」

宋妍兒沒有直接回答,而說:「倪珈想買郊西二區那塊地。據內部信息說還是那塊好。」

「謝謝啦!」寧錦月笑。

宋妍兒走出洗手間,心裡很沉重,把倪珈的信息透露給寧錦月,她並不開心,可這瞬間對舒允墨的恨已讓她瘋狂。一定要把舒允墨從她這裡搶走的一切奪回來。

至於倪珈看中的,不過是一塊地,失去了也不可惜。畢竟別的地都差不多。

宋妍兒才走進會場,舒允墨帶著歉疚地迎上來,要拉她的手:「妍兒,你聽我解釋……」

宋妍兒臉色很差,打開她的手。

舒允墨還試圖溫言相勸:「我們是有血緣的親姐妹,這些年的感情也是真的。當年是我媽的錯,可我是無辜的,爸媽都很想你,妍兒,跟我回家好不好?」

宋妍兒看著舒允墨眼中楚楚可憐的淚光,頓感鋪天蓋地的無力。舒允墨居然入住她的家了。

為什麼直到現在,她才發覺舒允墨就是用這副樣子搶走了她的一切!為什麼過去的她那麼愚蠢!

她想起倪珈的假設,哀到極致,笑了起來:「允墨,那份視頻我已經給倪珈了!」

舒允墨眼中的淚光頃刻消散。她的臉瞬間冷漠,帶著怨毒的狠,臉頰抽了抽:「你說什麼?」

宋妍兒心底一震,這麼多年,她從沒見過舒允墨窮凶極惡的樣子。難怪舒允墨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難怪她認識的女生沒一個喜歡舒允墨。

她裝了那麼多年,騙了她那麼多年。

宋妍兒內心翻江倒海,說不清是仇恨還是震怒。她恨自己太愚蠢,一直沒看穿她,更恨舒允墨太陰險,一直利用她。

宋妍兒頭快裂開,帶著報復感:「我給倪珈了。至於她要怎麼對付你,你去求她啊。」

舒允墨惡狠狠勾起唇角,放肆威脅:「宋妍兒你別忘了,我們拴在一條線上,都是宋家的人。你要敢對我動手毀掉我,你也會一起毀滅。」

宋妍兒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和羞恥,這正是她不想面對的!

為什麼爸爸要和舒玲生下私生子?為什麼她和舒允墨有一半相同的血緣?最可恨是面前這女人無恥搶了她的一切,還堂而皇之拿來壓她。

偏偏她不能像她一樣不要臉,把家族利益和形象徹底拋諸腦後。也不能為了打擊她而把整個宋家拖下水。可這一刻,她突然不在乎了,她寧願拖著她一起下地獄。

宋妍兒幾乎把拳頭捏碎才勉強克制翻湧的情緒,今天,她一定要親眼看著舒允墨落敗。

她會不遺餘力地打擊她!她要把宋家的一切搶回來,不管用任何方法,不管背叛任何人!

「是嗎?舒允墨,那我們就看看,誰更有本事!誰才是宋家真正的主人!」

宋妍兒離去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優雅美麗。

舒允墨不禁死死咬牙。她難道以為是她宋妍兒?憑什麼?

都是宋家的女兒,憑什麼宋妍兒就理所當然的是千金小姐,而她就見不得光只能被人罵拖油瓶私生子?想到宋妍兒長得比她漂亮,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宋明爸爸,還有個比舒玲強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媽媽,舒允墨心裡就氣,憑什麼?

舒允墨冷笑,哼,畢竟不懂攻心計。以為叫姚菲說倪珈看上郊西一區的那塊地,她就會上鉤了?她本就懷疑宋妍兒不會那麼疏忽地透露倪珈的目標。

今天一見,她更加確定,宋妍兒已經和倪珈達成統一戰線,只怕郊西一區是個幌子,真正最好的是郊西二區的吧。

她一定要把倪珈看上的搶過來!

這塊地,她要定了!

倪珈落座時,越澤已經坐好了。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她平靜地看著台上的主持人,漂亮的側臉比他平常看到的還要安靜些,他隱隱覺得不對。

台上的主持人說著開場辭。越澤漫不經心地看著台上,聲音輕沉:「按我們之前說的?」

倪珈沒有立刻回答,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袋裡凝滯著,想,或許不需要他的幫忙,可為了萬無一失,現在還真不是鬧彆扭的時候。他見她遲遲不回答,扭頭看了她一眼,眸光有些微妙。

倪珈頭也不回,模糊不清地說了一個字:「嗯!」

他稍稍垂眸,細細斟酌,總覺她好像從剛才就不大對,不免聲線柔和了一些:「緊張了?」

「沒有!」她回答得像搶話,把他後邊還想說的話砍斷了。

越澤不說話了,看她側臉不知多少秒,可她紋絲不動默默盯著台上的主持人,就是不轉過頭來看他。

一直到主持人說今天的第一件拍賣品,是郊西一區的建築用地,起拍價3億1000萬,競拍額度1000萬。

倪珈這才扭過頭來,莞爾:「開始啦!」

競拍賓客中已經有人舉牌。

主持人抬手:「這位先生,3億2000萬!」

越澤淡漠地舉牌。

主持人又宣告:「3億3000萬!」

而這一聲下來,沒動靜了。

主持人詢問:「3億3000萬第一次!」

這塊地並不是普遍看好的,而拍賣行往往也都是把最好的留在最後,以此類推,拍賣行的評估也是認為這塊地最次。

所以大多數人觀望著,再往後看。

「3億3000萬第二次!」

越家最近沒有任何用地的打算,可見越澤的舉牌只是囤地。一塊不太好的土地大家也沒必要跟越家爭。畢竟越澤既然要買,最終不管價格抬到多高,他都會最終買下。

除非是為了給越澤抬槓找晦氣,不然不會有人去搶這塊拿不到手又沒什麼價值還被越家挑中的地方。

「3億3000萬第三次,成交!」

落錘!

事情比倪珈想像的還順利,這塊地居然就以3億3000萬的實惠價拿下來了。

越澤扭頭看她,以為她也會欣喜地側過頭來,他甚至想到她眼中隱忍又激動的笑意,他隱隱期待她看過來;可她沒有。

接下來的地價都算平穩,成交價比起拍價的超出額都在1億以內。

最後,主持人推出今天僅剩的競拍品:「郊西二區建築地,起拍價4億5000萬!」

他話音未落,倪珈舉牌,直接開口:「5億!」

現場頓時議論紛紛,很快有人跟著舉牌。

主持人忙不過來:

「5億5000萬!」

「6億!」

倪珈微微一笑,叫人散佈的「倪珈有最新內幕消息」的流言果然奏效。

人群中,一個細膩的女聲響起:「7億5000萬!」

舒允墨!

倪珈沒回頭。

一旁宋妍兒臉色微白,為什麼舒允墨會看中這塊地?她故意透露說這塊是最差的。可舒允墨沒有上當?看來,舒允墨的心計真不是她能簡單猜測的。可她哪裡知道,倪珈看中的也不是這塊。

倪珈的手指在競標拍上快速地點跳著,這個價格,已經虧了。

要不要再次抬高,讓舒允墨的損失再大一點?可如果這個價格已經到了舒允墨的極限,她再舉牌,很可能她就不得不買下這塊地。

究竟該怎麼辦?

倪珈腦子高速運轉,兩邊掙扎時,越澤淡淡的聲音響起:「8億。」

又是一片嘩然。

倪珈驚愕轉頭,只看見越澤淡漠而沉靜的側臉。

現場瘋了,連越家也看中,那真是寶地了!

主持人宣佈:「8億一次!」

話音未落,另外一個女聲:「8億5000萬!」

倪珈眼瞳一暗,果然宋妍兒會背叛她的。是寧錦月!

寧錦月的目光始終都聚焦在倪珈身上,看見她猶豫不定,猜她可能捨不得錢,可倪珈身旁的越澤看她一眼,然後就標價。分明就是在幫她啊。

寧錦月氣極,她絕對不能讓倪珈把這塊地拿走,更不能讓越澤幫她拿走。

現場鴉雀無聲,不管這塊地怎麼好,這價格已經是天價,室內一股低氣壓,空氣硬得像石頭。以越家向來勢在必得的風格,這地的價格估計要再創新高。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裡,越澤卻再無任何表示。

寧錦月只不過抬了5000萬,越澤就放棄了?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那他剛才一聲競標究竟是為什麼?

寧錦月心底暗笑,果然越澤心裡也沒有把倪珈看得多重,自己一抬價,他就收手了,他還是很給她面子的。

只是,身後再次響起叫板:「9億!」是舒允墨!

她做過調查,這塊面積最大的地的確是最好的。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咨詢的專家,自己的判斷,所有的來源全都受了倪珈影響。

倪珈和寧錦月都想要,她更加要得到了。

一片倒抽冷氣聲。

寧錦月沉默了,雖然她很想搶倪珈的東西,可現在冷靜下來,她也知道這個價格確實太高。如果再爭下去,等媽媽和哥哥從外地回來,一定會罵她。

這不是鬧脾氣的地方,剛才越澤「幫」她,她已經很開心,寧錦月放棄了。

這塊地最終以翻一倍的價格成交。

拍賣會結束後,眾人散場離開,倪珈經過舒允墨身邊,見她一臉勝利的驕傲。

倪珈停了腳步,輕輕道:

「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郊西二區也就是你那塊地周圍要建廉價住房。你那塊地不能建廠擾民了。賣給房地產商,周圍那麼多住房陪襯著,誰要啊?」

舒允墨一瞬間渾身冰涼。

「對了,」倪珈走之前,意味不明地問,「你說,寧錦月為什麼跟你抬價?」

舒允墨立在喧鬧的會場裡,想歇斯底里地發洩叫喊,可嗓子裡堵著最苦澀的艱難。

倪珈那句模稜兩可的話瘋了般在她腦海裡迴盪:「你說,寧錦月為什麼跟你抬價?」

震怒絕望到失去理智的舒允墨只會往一個方面去想。

寧錦月?

舒允墨知道寧錦月並不喜歡她,不喜歡她和寧錦年在一起,可也不能用這種下三濫的陰險招數來害她!

舒允墨轉頭,見寧錦月走去洗手間的方向,追過去。

幾位工作人員不知,跑上前去攔住她,笑瞇瞇地問她有沒有時間洽談購買事宜。

舒允墨狠狠咬唇,咬出一排滲人的白色,臉也漲的通紅,最終卑微地吐出幾個字:「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如果這塊地不要的話,要陪多少保證金呢!」

工作人員瞠目結舌,也不顧周圍還有其他客人,當場就數落起來:

「沒錢就別炫富啊。以前還是倪家的小姐呢,也幹這種丟人的事。」

「什麼倪家的小姐,是假的!」

還沒散場的賓客們往舒允墨身上看。

「我只是問一下,沒說不買啊。」舒允墨臉紅得滴血,直接跑開。

不管是支付保證金,還是逞強買下這塊地,她都害宋家虧了大價錢。如果不買,近期公開售賣的土地短期就沒了。早知道就規規矩矩地買前邊的,何苦代入個人情緒跟倪珈去搶?

舒允墨推開洗手間的門,就見寧錦月正對著鏡子補妝。

寧錦月見她氣勢洶洶進來,詫異,從來都溫柔可人的舒允墨居然也會有生氣的表情。再想想今天的宋妍兒,她不禁暗歎,宋家兩姐妹是病了爹了還是死了娘了,怎麼集體玩黑化?

「剛才看見你反悔,舒允墨,這種丟臉的事你也做的出來。我對你的認識又上了一個新台階。」

「寧錦月!」舒允墨一把將她扯過來面對自己,「你故意和我抬槓是不是?你知道那塊地周圍要建廉價住房,故意和我抬價是不是?」

寧錦月本要發怒,聽了這話,也震驚了,怎麼突然爆出來這個內幕?

宋妍兒不是說倪珈研究出來的結果是……

寧錦月渾身一震,陡然想起,至始至終,倪珈只舉過一次牌,根本就沒有競標的誠意,那她是……

「不是我,我們被倪珈和宋妍兒騙了。」寧錦月斂瞳,迸出一聲冷笑,

「就是宋妍兒告訴我倪珈看上那塊地,我才搶的。想必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狠狠握拳,半晌卻嗤笑,「不過和你不同,我有點兒理智,知道那個價格買地是瘋子,而你是真正的瘋了。」

舒允墨聽罷,搖搖欲墜。

宋妍兒怎會如此有心計?居然猜出她不會相信她的話,逆反而行,所以告訴了她倪珈真正的目標。可舒允墨不知道的是,有心計的不是宋妍兒;而是倪珈。

倪珈看上一區的,卻說一區最爛,二區最好。宋妍兒想害舒允墨,於是說一區最好,二區最爛,可舒允墨疑心病重,不信宋妍兒,以為一區最爛,二區最好。結果,剛好落進套子裡。

舒允墨見寧錦月幸災樂禍,心生怨毒:「你以為你很幸運?倪珈看上的是一區的地,就是越澤買的那塊。你喜歡的男人被她收得服服帖帖,帶著出入公共場合了,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寧錦月臉色大變。

舒允墨這話刺中她心傷,偏她自己也看得清楚:「再怎麼也比你好。舒允墨,諷刺我不如擔心你自己。這個圈子裡沒有哪家人會喜歡你這個顏面盡失的女人。」

舒允墨:「沒關係啊,有你哥哥要呢。」

寧錦月氣血直往頭上湧,可她在哥哥面前永遠都是溫婉嬌小,柔弱惹人憐,就算自己跟哥哥去講,也不會被相信。「舒允墨你給我等著!」說罷,跑出了洗手間。

寧錦月臉色沉沉,急匆匆走下停車場。

人的怒氣還沒消,就碰到宋妍兒。

宋妍兒見她怒氣衝天,問:「怎麼了?」

「宋妍兒,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出現?你和倪珈串通好了引我上當去買那塊地對不對?還好舒允墨做了冤大頭,不然我要被你害死。呵,看來,你說的那個聯合對付舒允墨的事,是想打消我對你的不信任,沒想到你也有這種心計,算到我頭上來了。」

宋妍兒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還裝。」寧錦月怒喝,「這塊爛地竟還被倪珈炒上去了。」

宋妍兒渾身一涼:「你是說倪珈她看中的不是這塊,」她吶吶的,不明所以,可某一刻猛然醒悟,「是越澤標下的那塊?」

寧錦月見她這驚愕的樣子不是裝的,揣摩半晌後,回過味來,不免嘲笑:「看來,你也被倪珈騙了。呵,閨蜜?她拿你當槍使呢?

我還說讓你幫我對付倪珈。不過人家好像不拿你當閨蜜,你和她的段數明顯不是一個級別。你沒這個能力。」

宋妍兒臉色慘白,從什麼時候,倪珈連她都要防著。

寧錦月意味深長:「我們的對手是一樣的。以後如果想要合作,記得找我,之前說的那個約定還是有效的。」

寧錦月走了一步,回頭:「比起舒允墨,我更希望我哥哥喜歡你,這句話倒是真的。」

宋妍兒沒回應,默默去開車,現在她算是明白了一個詞,有心無力!

她想報復舒允墨,想把宋家奪回來,可她從來沒有勾心鬥角算計過人,一切對她都很艱難。呵,倪珈都能完全變樣,她為什麼不可以?

宋妍兒剛準備上車,就見不遠處越澤和倪珈似乎要上同一輛車。

有些事情,不問清楚不行。

「倪珈!」她喊她。

倪珈回頭看見了她,又對越澤說了什麼。

越澤先上車了,倪珈走過來,在離她兩三米的地方,站定。不再靠近。

就好像,這就是她們之間的禮貌距離。很遠,從未親近過。

宋妍兒定定看了倪珈一眼。倪珈唇角輕彎,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透著一點兒宋妍兒從未見過的精明,和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她心裡一沉,明白倪珈真的算計她了,而且算計得問心無愧,毫無歉疚。

今天對宋妍兒來說,是收穫很大的一天。

她發現了很多她睜著眼睛卻沒有看清楚的事情。人真的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

寧錦年表面溫柔體貼,卻記掛她的閨蜜;舒允墨表面善良軟弱,卻惦記她的緋聞男友。

而倪珈,宋妍兒有時覺得她很好,但她不好;有時覺得她很壞,但她也不壞。

她看不清楚倪珈。但她很確定的是,以前她心目中那個不討喜的閨蜜倪珈,其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子,不是表面的漂亮,而是由裡而外的一種光彩,或許叫做吸引力。

此刻,就連她都羨慕她,羨慕她的聰明,她的狠烈,她的自由,她的無懼!

宋妍兒問:「你一開始看中的就是一區的地,你知道二區的地有大問題,是不是?」

「是啊!」倪珈回答得坦坦蕩蕩。

宋妍兒不明白她都被拆穿了,怎麼還那麼坦然:「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相反的信息?」

倪珈淡淡抬眉:「因為我不相信你啊!」

倪珈這麼直接的回答,宋妍兒一時承受不了。

「我知道你想讓舒允墨吃虧,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果然,你把我的想法告訴舒允墨,可惜她沒相信你,反其道行之。幸好一開始我告訴你的就是反的。」

宋妍兒雙唇發白,舒允墨根本沒上她的當,多虧倪珈多算計了一次。

「我知道你還想搶寧錦年,我不相信你的忠誠。果然,你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寧錦月。」

「倪珈!為什麼要利用我,我們不是好……」宋妍兒沒了底氣,後面的閨蜜再沒說出口。

倪珈眼瞳暗了暗:「利用?你算計舒允墨,給寧錦月通風報信,是我讓你做的嗎?」

宋妍兒別過臉去,不看她。倪珈只是猜到了她的意圖,而加以利用。

倪珈涼薄地笑:「我只是對你有所防備,不然,現在被你背叛的人就是我。錯了,你已經背叛我了。」

宋妍兒無言以對,道:「對不起,我實在太需要寧錦月的幫助,我太想打垮舒允墨。」

「我知道啊!所以我也沒有怪你。」

宋妍兒眼中亮光一閃,但倪珈話還沒有說完:「但以後,不要說我們是閨蜜了,好嗎?宋妍兒,至始至終,你對我做的任何事,都不是一個閨蜜該做的事。」

宋妍兒緩了一會兒,問:「所以,我們是……?」

倪珈:「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

宋妍兒反而鬆了一口氣,加了一句:「如果以後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合作嗎?」

「當然可以。」

宋妍兒點點頭,這種分不清楚的界限,她是第一次嘗試,以前她的世界裡非好即壞,可現在……為什麼倪珈可以那麼豁達地接受?

「我先走了。」倪珈轉身走幾步,突然想起,又回來朝宋妍兒伸出手,「按照約定,視頻給我。」

宋妍兒卻猶豫了,小聲道:「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找別的方法……」

「宋妍兒,」倪珈打斷,語氣變冷,「願賭服輸。你不會想和我做對手的!」

宋妍兒把手機摔到她手心!

倪珈拿過來,把視頻傳到自己手機上。

等倪珈上了車,越澤說:「一起吃晚飯吧。」

倪珈想也不想,抱歉地笑:「下次吧,我今天和同事約好了。」

「嗯。」他配合地點點頭,目光研判,「出來參加活動,還和同事約會。」

明顯不合常理嘛。

「呵,因為同事也忙,只有這個時間。」

越澤又是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看上去像是接受了這個推辭理由。倪珈舒了一口氣,可下一秒,他淡定地問:「那下次是什麼時候,先約一下吧。免得你,忙。」

語調平平,可分明聽出了調侃的味道。

倪珈不淡定了,你看不出來我不想和你吃飯啊。

倪珈嘿嘿乾笑兩聲:「我最近和秦景忙策劃,太忙了,到時候再看吧。」

越澤看著她躲閃又迴避的目光,良久微微一笑,不說話了。

一路無話。倪珈覺得,越澤回答別人的那句「不熟」,讓她清醒過來了。

她不該和越澤玩曖昧。

她現在沒那個精力,且她肯定玩不過他,到時候吃虧的是自己。既然如此,還是劃清楚界限比較好。

倪珈回到宿舍卸妝換衣服,剛準備去食堂,手機響了,是倪珞。「喂,倪珈,出來一起吃飯吧!我請你哦。」

倪珈自然地就笑了,語氣卻故意不好:「這一個星期都是我問你情況,你從來沒主動給我打過電話,今天怎麼這麼好?」

那邊倪珞一聽,不滿,狡辯:「誰叫我每次想給你打電話,你就先打過來了呢?哎,傷不起的心靈感應啊!」

倪珈撲哧一聲笑:「好吧,你在哪兒?」

「你們公司西門啊,你有沒有什麼特想吃的?」今天的倪珞出乎意料的體貼又乖乖。

「墨西哥烤肉!」倪珈背上帆布包,出了宿舍,「好久沒吃肉了,點著菜等我哦。」

倪珈一路輕鬆愉快,去到烤肉店,上樓找到了包廂,推門進去,就見倪珞小白兔正笑瞇瞇地看著她,旁邊還有一個人,眉目俊朗,清華淡淡。

越澤!

倪珈:「……」

真想摔門就走啊,可是,桌上的烤肉「滋滋滋」,好像蹦著跳著在說「吃我吧,吃我吧」,太勾人,太銷魂了……

倪珈在越澤似笑非笑的目光裡,淡定地走到位置上坐下,眼神不知往何處放,摸了摸鼻子:「咳,同事臨時有事,走了。」

越澤點點頭,很相信她的樣子:「我知道。」

倪珈:「……」

他既然有辦法讓倪珞打電話叫她出來,肯定一開始就看出她在撒謊,這男人真陰險;他看出她不願出來,還執意把她騙出來。

倪珈鐵定主意不和越澤有目光交流,一直寂靜無聲地看向倪珞,那個被人賣了還吧嗒吧嗒幫著數錢的笨蛋。

倪珞一點兒沒看出這兩人之間有問題,還樂呵呵看著倪珈,歡欣雀躍,笑得跟向日葵一樣:「倪珈,越澤哥太好了。他知道我最近在學管理,就把他的書還有他以前做過的筆記借給我。」

倪珈看著倪珞勤奮好學又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好說什麼,目光勉勉強強挪到越澤俊挺的鼻子上,就是不看他的眼睛,彬彬有禮說:「謝謝!」

「沒事。」越澤淡淡的,怎麼都有點兒不懷好意,「倪珞就像我的弟弟一樣,舉手之勞,都是應該的。」

倪珈拳頭一緊,真想掀桌啊喂,誰是你弟弟?攀什麼親戚?

可倪珞那個傢伙到哪兒都改不了他魂淡的本質屬性,聽了越澤這話,立刻又開始叛變,亂認親戚:「越澤哥,你人真是太好了。哎,要是我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哥哥就好了,肯定可以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倪珈強忍著沒把椅子捏碎,她細細的眉毛跳了又跳,差點兒抖下來。

合著你這臭小子以前不學好全是我這個姐姐沒起到榜樣作用?那麼想要哥哥把你打包了過繼到越家去當孫子哇!

越澤看著倪珈僵得可以當搓衣板的臉,道:「我覺得你姐姐,挺好的。」

這句話怎麼聽都有種意味深長的味道。

倪珈莫名心思輕顫,隨即又暗罵自己,真沒用,一句客套話就胡思亂想了。

倪珞是只單純的小白兔,當然也沒聽出越澤的弦外之意,還扭過頭去,煞有介事地盯著倪珈,目光研判地上下游移,捏著下巴推敲了好一會兒,才字斟句酌地說:「有時候想想,還行。但,經不住細想。」

越澤忍著笑,喝茶。

倪珈:「……」

你才經不住細想,你全家都經不住細想!

可這麼一想,自己也在他的全家範圍以內,真是,罵個人都要連帶受傷。

倪珞見倪珈臉色更灰,還安慰:「乖,繼續努力,別洩氣。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心目中好姐姐的第一人選的。」說著,抬手把倪珈的頭髮揉成一堆雞窩。

倪珞這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魂淡!倪珈臉色鐵青,頂著一頭的雞窩,恨不得把倪珞打得連他姐都認不出!

倪珞逗她後,又想起什麼,轉頭問越澤,「越澤哥,剛才你說的那個管理者沙龍是個什麼活動?」

「國內外的一些優秀企業家聚在一起,討論管理案例,分享實際經驗和教訓。」越澤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下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赤裸裸的誘拐美少年事件。

倪珈獨自磨牙,在心裡默念了無數句:「倪珞是我的弟弟,倪珞是我的弟弟……」

可是,倪珞眼中閃閃發亮的崇拜金光也太刺眼了,看著越澤就又尊敬又崇拜又嚮往,簡直就是狂熱分子;看著親姐就像看你妹,沒大沒小,趾高氣昂,還愛炸毛。

倪珈雖然心裡酸酸地吃醋,可還是非常明事理,懂得以大局為重。

都說男生跟著男生學的東西會多一些,只要是對倪珞有幫助的,她都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這麼一想,她真是委曲求全,真是世界上最寬容最無私最偉大的姐姐,倪珞這雙死魚眼還不給我擦亮了看清楚!

倪珈拿生菜包著烤肉往嘴裡送。

越澤抬眸看她規規矩矩地吃菜,倒也沒多說什麼。

反是倪珞,最近在學習上實踐中遇到的好多問題都請教越澤。越澤也很有耐心,很好脾氣,給他講到最細緻。

倪珈很有做背景布的覺悟,乖乖做一個正宗的吃貨。只是,無意間地分神,聽他們討論著長串長串的術語,看越澤拿著紙筆給倪珞講解,倪珈有些恍然。

黃色燈光下,倪珞那野孩子難得的認真又專注,都不像平日裡那個莽撞又青澀的少年,而像是即將走入社會的自信滿滿,蓄勢待發的年輕人。

這樣的倪珞,讓她感動,讓她欣慰,更讓她心安。

而燈光朦朧下,越澤的側臉安靜又有序,手握鉛筆,有力地在紙張上寫畫著,聲線綿延又低肅,說出來的專業詞,帶著一種權威而精準的性感。

所以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了……

倪珈臉一紅,慌忙收回眼神,趕緊往嘴裡塞了一大張生菜。

吃完飯出來的路上,倪珞和越澤還在討論著什麼直線參謀型組織結構的實際操作方法。倪珈木著臉跟著他們,無法描述此刻無語問蒼天的心情。

路上的行人們從她身邊走過時,都會忍不住被吸引回頭,

倪珈猜,她們心裡一定在想,呀,一個美女一對基!

和兩位大帥哥走在一起,一點兒優越感都沒有。

到了倪珞的管理班附近,倪珈猛然發覺要和越澤獨處這個問題,立馬揪住倪珞,命令:「送我回公司。」

倪珞莫名其妙,指了指對門:「這麼幾步路,還要我送?」

倪珈不看越澤,卻凶神惡煞地瞪了倪珞一眼,每個字都透著警告的意味:「送我回公司,夜黑了,不安全。」

倪珞被她這句話刺激得眉心抽了抽:「不安全?誰不安全?你是說壞人,還是說你自己?」末了,陰陽怪氣加一句:「你要是遇到了壞人,我要替那壞人燒香好嗎?」

要不是穿著短裙,倪珈真恨不得踢癟他的賤嘴!剛才和越澤說話還一本正經,嚴肅認真的呢,你是轉換聲道的錄音機啊?

倪珈內心還未腹誹完畢,倪珞這台雙聲道又開始運行了,禮貌乖巧:「那越澤哥,我下次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再聯繫你啊。」

越澤點點頭。

倪珈的臉僵得差點兒風化掉。

倪珞笑容滿面的臉看到倪珈,又是臉色一變,抬手在她頭上揉搓一把,十分沒大沒小。

倪珈暴躁,剛要踢人,肇事者已經逃竄,一邊跑還一邊朝她訓:

「倪珈你給我乖乖的,別惹事啊!」

倪珈站在夜風裡,徹底凌亂了……

倪珈彆扭地轉身看越澤,後者眸光清淺,淡淡籠在他身上。

倪珈規規矩矩的:「那個,我先走了。」

越澤:「你不是怕遇到壞人麼,我送你。」

倪珈嘿嘿笑著擺擺手:「我剛才和倪珞開玩笑的,我先走了,再見。」說著,拔腿就跑。

只是,越澤眸光一閃,邁了一步,微微傾身,捉住她的小手,把她拉了回來。

倪珈始料未及,被他的腕力一帶,就撞進他懷裡。

年輕男子溫潤而銳利的氣息撲面而來。

倪珈陡然間心跳凝滯,臉頰發熱,慌忙推開他的胸膛,讓自己勉強站穩。

可他仍是單手緊握著她,寂靜無聲地看她手忙腳亂。

「我送你回公司。」他再次說。

誰要你送啊?

倪珈氣急敗壞,要掙脫;他稍稍加大的力道,她的手再次動彈不得。

夏天的晚上,他手心的溫度真是要把她的手腕化掉,燙死人了!

她蠻橫瞪他:「你放手!」

他漂亮的眼睛裡星光閃爍:「不放。」

倪珈:「……」

這人怎麼回事啊?

倪珈怒得臉幾乎紅透,莫名其妙對她好,玩曖昧的是他,對別人說和她不熟的也是他;現在跟她玩身體接觸的還是他。

本來想要踢他,可倪珈也清楚,越澤是那個在倉庫比鄭哥的手槍還快的會格鬥會卸槍的年輕人;而不是倪珞那個她一腳就踹得嗷嗷叫的笨蛋。

所以,不管她做什麼,對越澤來說都是小菜一碟。還很有可能因為打鬥而產生更親密的身體接觸。

倪珈氣極,低聲罵:「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越澤反被她逗笑了:「你怎麼知道我花心?這句話難道不是應該由女朋友來說嗎?」

拉了手還調戲?

光天化日,不,夜的,太膽大包天,太無恥卑鄙了!

倪珈慌亂中眼光四處掃了一下,尋求救援者,可路過的女孩們都一臉羨慕地看著她,以為她是在和男朋友鬧彆扭;

再一掃,就看到小明強忍著笑到幾乎憋出內傷的臉,是啊,老闆終於開竅,開始主動出擊,他多激動,多想送一段繩子上來幫著把倪珈打包哇。

越澤還是不輕不重地握著她的手,不鬆開,倪珈暴躁:「越澤,世交家的小妹妹就可以隨便讓你動手動腳嗎?」

越澤稍稍一愣,回過味來:「啊,原來是這個。難怪你今天都怪怪的。」

倪珈臉更紅,他這麼一說,就像她吃醋了。她羞死了,掙脫著要逃走。

他攥得更緊,更是不松,反而另一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扭了過來看著自己。

倪珈知道憑力氣是擰不過他的,周圍人多,她也不想跟演電視劇一樣鬧出什麼戲來,只能咬著唇,憤憤看著別處,就是不看他,也不說話。

他見她氣得睫毛撲閃撲閃的,小嘴也嘟嘟地抿著,不免有些心軟,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我不喜歡別人議論我在意的人。」

倪珈一愣,不眨巴眼睛了,不嘟嘴了,不咬牙了,他這句話的意思是?

越澤見她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盯著空氣,分明是集中精力在聽他說話的樣子,唇角彎起柔和的弧度:

「很矛盾。想光明正大地追你,讓所有人都看到,你就是我看上的女人。」他的聲音醇冽得像一眼清泉,「可又不希望給你壓力。如果別人看見你,不再說你是倪珈,而說『那是越澤的誰誰』。在你的名字前面總加上我,好像不公平。以你的性格,會討厭。」

倪珈心裡又羞又澀,又熨燙又溫暖。

他的表白也太直入主題了,什麼光明正大地追,什麼看上的女人,讓人聽了都暈乎乎得無法思考了。他後來的為難卻讓她的心輕柔地平和下來,滿滿的全是感動。沒想到他會為她考慮那麼多。

她心尖一燙,又不免著急,他說這些幹什麼,那她該怎麼回應啊?太突然了,她都沒有想好啊。

倪珈頓覺全身熱麻麻的像是爬滿了火蟻,煎熬死了。

他看她臉紅得像小番茄一樣,不忍繼續給她壓力,不再多說,而是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去。倪珈慢吞吞跟著,總覺得他的手心太燙太燙,她全身都燒著火。

越澤偶爾側頭看她,她窘迫又不安,像只侷促的小動物。他下意識更牢地握住女孩兒柔軟的小手。

走了一長段路,不知是夜風吹散身上的焦灼,還是潛意識裡覺得這樣的相處也很平和美好,倪珈漸漸冷靜下來。

她一開始就和奶奶說過聯姻。那時她認為,愛情是她這輩子最不需要的東西。

現在,她的觀點還是沒有變。

不管是從聯姻的角度,還是從自身情感的角度,越澤無疑是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她需要的。互有好感總比趕鴨子上架強。

她對越澤的感情,現在只能說是心動的喜歡,並沒有發展到生死相隨的深刻愛戀;這樣其實很好,相處快樂,又不會受傷。

越澤對她的感情,她並不清楚,但應該也是在喜歡之上,真愛未滿。估計也是綜合了家世條件等各方面考慮的。很好,公平,互不相欠。以她對越澤的瞭解,雖然冷漠,但不是個隨便的人,家族的教養也讓他比一般的男人更有責任,更穩重。

所以,如果能和越澤有所發展,她並不排斥,甚至覺得這樣很好。

她的心漸漸平靜,心頭一動,手指稍稍用力,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

最終走到了公司門口。倪珈輕輕用力,將手抽離他的手心,夜風吹過原本緊握得熨熱到出汗的手,手心手背都是沁人的涼絲絲。

倪珈想了片刻抬起頭來,看進他漆黑的眼眸:「我也覺得現在這個樣子很好。」

「你很好。」倪珈眼波微動,「可就像你說的,我不希望走到哪裡,除了以你的名義,都沒有讓人提起的價值。當然,」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長髮,「我並不覺得我配不上你。只是我希望,等我更成功了,我們再大大方方公開地在一起。」

越澤凝視著她。

夜色中的她,眉毛細細彎彎,眼眸清清涼涼,一瞬不眨看著他,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她自信的內心。

怦然心動。

這就是那個每次都能給他驚喜和暗歎的女孩子。

越澤點頭:「好。」

倪珈粲然一笑:「謝謝你。」

「不過,」她想了想,臉更紅了,垂著眸,偷笑,「在那之前,我們談地下戀愛吧。」

對越澤來說,地下情這種事,很奇特。

他以前的日子,一直過得簡單而有條理,生活重心很明確,管理好家族產業;社交圈子廣泛,但朋友圈子單一。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因為從來沒想過他這麼性格寡淡的人會有動心這種情感。偶爾被人問起,也自然而然地以為到了該結婚的年齡,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無關愛情,平和安穩地過。

這麼想的時候,越澤正準備出門,臨行前對著鏡子撥弄了幾下頭髮。

小明站在一旁,內心欣慰,表情嚴肅地點頭。他終於開竅了,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

小明嘿嘿乾笑兩聲:「三哥今天很帥,約會行動一定馬到成功。」

越澤:「……」

被一個男人誇帥這種事……渾身彆扭。

越澤臉一黑,冷冷掃向小明,後者渾身一抖,果然不該和三哥開這種私人玩笑,臉上本來就不好看的笑容立刻變成了囧。

越澤瞥他一會兒,才出門。

小明嚴肅地跟上去,走了一會兒,思量再三終於忍不住問:「三哥,你們這次約會,倪珈小姐提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兒奇怪啊?」

「哪裡奇怪了?」越澤神色如常,「我覺得挺好的。」

「可是,」小明木訥地囧臉,「有人第一次正式約會是大清早吃早餐的麼?」

越澤:「……」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廢話。給我閉嘴一星期。」

小明暗自腹誹:木有壓力,我平常都是自動閉嘴一個月。

是的,自那夜告白後,倪珈很忙。所以,她只有早餐時間能拿出來約會。

地點在公司附近的竹林園子,早晨,那裡都是散步或者鍛煉的老頭老太太,沒有年輕人,也不怕被別人看見。

一開始,越澤還只是牽倪珈的手走在清晨薄霧繚繞的竹林小道上,某個時刻想到什麼,手指一動,換成十指相扣。

倪珈稍稍一愣,心底有淡淡的觸動,她還沒有這樣和人牽手過。

她不由得往他身邊貼近了一些,仰頭問:「從哪裡學來的?」

越澤思量了片刻,最終承認:「倪珞教的。」

倪珈:「……」越澤不會從倪珞那裡弄來了一套約會攻略吧?

跟什麼人學不好,要跟倪珞那花心大蘿蔔學?

倪珈追問:「他都教你什麼了?別跟他學壞了!」

「哎,你說的是你弟弟。」他好心地提醒她。

倪珈差點兒炸毛:「就因為他是我弟弟,我才知道他什麼德行。其他方面他都很好,就是對待女朋友這個方面,不行!」

越澤看她著急哄哄的樣子,拉她過來哄,卻按著倪珞教的方法,很有心計地把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裡:「好,不聽他的。」

她的注意力都在別的事情上,當然沒意識到他把她摟得緊緊的,下頜貼著她的鬢角。

她還偷偷地在想,呀,這男人真乖,都知道順著她哄著她。於是很滿意地軟了聲音,問:「他教你什麼了?」

「嗯,我想想……」懷裡的妹紙變得軟乎乎一坨,越澤當然更加實話實說,「他教了我一種,用猜內衣顏色的方法,來調戲……」

「他找踢啊。」倪珈暴躁,一瞬間變成了小刺蝟。

越澤更緊地箍住了她因一時氣憤而動來動去的小身板。

小明與小亮遠遠跟在後面,默默地歎,這麼坑害未來的小舅子,真不厚道。

兩人走了一會兒,倪珈無意間一抬頭,陡然一僵,不遠處在晨光中跑步的不是倪珞麼?

地下情怎麼辦?

倪珈腦中轟然一聲,一片空白,條件反射地一腳,踢向了毫不知情的越澤。

於是,在小明驚愕的目光裡,從來沒被人踢過的越澤,始料未及,被撂倒了,倒了……旁邊是清掃堆積的一大蓬青竹葉……

青葉翻飛中,倪珈居然看都不看越澤一眼,直接朝倪珞跑過去……

倪珈飛快竄到倪珞面前,心跳加速,假裝驚訝:「你怎麼也大清早來跑步?」

倪珞摘下耳機,詫異:「我每天都在這兒跑啊,倒是你,居然曉得來鍛煉?」

倪珈想著躲他,嘿嘿乾笑兩聲,立刻擺手:「好,再見。」說完,假裝繼續往前面跑。

「哎!」倪珞揪住她的帽子,把她扯了回來,「告訴你一件很好玩的事。」

「呵呵,沒興趣。」倪珈急著脫身,

再被他拎了回來。「告訴你哦,越澤哥不是那種看上去永遠都不會談戀愛的麼?他居然問我要經驗,太好玩了。」倪珞揪著倪珈的肩膀,不許她跑,還哈哈地笑,「越爺爺肯定會謝謝我的,不過我真好奇,他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倪珈木著臉,真想一腳踹死這個混蛋。

倪珞樂呵說罷,斜睨倪珈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擊:「倪珈,我說你平時也弄點兒女人的樣子好不好?動不動就凶神惡煞地踢人,溫柔沒有,功夫一堆,哪個男人敢要你啊?以後別嫁不出去賴著我,聽見沒?」

「你找死啊!」倪珈一腳飛過去。倪珞已鬆開她,十分敏捷地躲開,笑哈哈地跑遠,還衝她嚷:「以後別嫁不出去賴著我,聽見沒?」

倪珈氣得恨不得衝上去撕爛他的賤嘴,誰嫁不出去?誰賴著你啊?

居然說什麼沒有女人味,什麼溫柔沒有,功夫一堆,動不動踢人……你胡說什……啊……她剛才是不是,踢了越澤一腳,還是十分標準的狠踢了一腳……

倪珈風中凌亂。

她撒丫子跑回去,見越澤居然還坐在一堆青竹葉子裡,平靜等著她。他衣服上頭髮上都沾滿葉子,像在葉子堆裡打滾了的狗。

倪珈又羞又愧,跪坐在他旁邊,手忙腳亂地幫他拍打身上頭髮上的青葉子,歉疚得幾乎要鑽地洞:「對不起,對不起,我怕被倪珞看見,我不是故意踢你的,也沒想到就把你踢進垃圾堆啊,哦不,樹葉堆裡了。」

越澤沒生氣,看著她內疚又窘迫的樣子,任她在他頭髮上亂揪葉子。

倪珈見他不發一言,愈發緊張,臉紅撲撲的,聲音細得跟蚊子一樣:「我不是故意的,別生氣好不好?要不,」她皺著細細的眉毛,竊竊看他,「要不,我給你踢一腳?」

「那倒不必了,你也感受一下。」說著抱住她,倒進竹葉堆裡。

倪珈失聲輕呼,人已被他抱著滾倒在蓬鬆細軟的竹葉上。

竹葉透著夏日清新的香味和微涼的霧氣,帶著略微粗糙的觸感,刺刺的摩挲著肌膚,癢癢的。皮膚癢,心更癢。

倪珈幾乎條件反射掙扎要起身。他單手便摁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看天上。」

倪珈望向天空,風吹過高高的竹林,青翠的竹葉細細密密地搖曳擺動,像是隨風飛揚的青澀水袖。

比竹林更高的,是湛湛的藍天,高遠,一片開闊,她心底瞬間寂靜,又像很多說不清的感情要奔湧而出。

倪珈完全放鬆下來,像睡在最輕柔最平靜的懷抱中。

一扭頭,就看見越澤側身躺在她旁邊,沒看天,而是深深看著她。

他的眼眸漆黑而清亮,像天空一樣澄澈。

倪珈突然間沒了尷尬,沒了羞澀,一切自然而然,就該是這樣。

她不可自抑地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親你一下。」

倪珈默默垂眸,又抬眸看他:「那就,親吧!」

竹葉在窸窣作響,片刻又靜止無聲。

越澤貼近她,雙唇微涼,觸碰上她因緊張而微抿的唇,沒有輾轉,沒有摩挲,就這樣親暱而溫柔,忘了時間。

《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