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尼瑪不是有點猥瑣,實在是太猥瑣了好不好!!

河蚌鬱鬱不樂,容塵子自然也心焦難安。清虛觀的天似乎又晴轉多雲了。諸小道士這次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卻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彷彿路上埋著火雷一般。為了讓天氣好轉,諸小道士採取曲線救國的方針,變著花樣給河蚌做吃的、買玩具。清素還特地將一隻貓喬裝打扮,假冒神獸腓腓逗她開心。

大家不懈努力,她總算精神了一些,卻仍不喜容塵子碰觸,特別一入夜,她寧可睡密室,也不和容塵子同榻。

容塵子有些無措,他飽讀經書無數,降妖伏魔萬千,但哄女孩子和自己同榻而眠,真的不是他的強項……只是有些事情,旁人是真幫不上忙。他也顧不得身份了,私下裡從諸多道經中找了兩本房中秘術,於月黑風高、四下無人之時老著臉皮翻上一翻。

兩本秘術非是街頭黃書,描寫可謂十分正經,配圖也注意了馬賽克,但饒是如此,容塵子也是面色緋紅——月黑風高,四下無人,一個平日裡道貌岸然、正顏厲色的出家人倚在床頭看這種書……怎麼想也會覺得有點猥瑣吧?

啊不,尼瑪不是有點猥瑣,實在是太猥瑣了好不好!!

容塵子幾經猶豫,最後望望密室的方向,他咬牙打開書頁,細細翻閱。書中自有顏如玉,那些招式聞所未聞,翻過幾頁,他不由也生了幾許感慨——世間知識果然還須廣聞博記呀,當初如何想得到這些法門也有用得著的時候……

他這邊研究秘術,那邊河蚌可呆不住。天氣漸漸有些熱了,她更依賴水源了。平日裡容塵子防火防盜防龍王,都將她擱在眼皮子底下,不許離開清虛觀,連後山石泉也不許單獨去玩。她實在無聊的時候就去膳堂,往水缸裡一栽就不起來。

先前還有早起的小道士無辜路過,見她跪在水缸前,整個腦袋都擱在缸裡,半天一動不動,嚇得對方魂飛膽喪。後來倒是見慣不怪了,只是給她換了個更大的水缸。

再後來呢,清玄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領著眾弟子在師父院子裡挖了個大池塘,用青石條將四周砌得嚴嚴實實的,每日裡引後山石泉之水注滿,專門供她玩耍。她這才開心了,也不再鑽水缸了,整天泡在水塘裡吐泡泡。

容塵子心下歎氣,以往呆在密室裡,至少他晚上還可以過去陪著睡一會兒,現在好了,呆池塘裡……

但既然河蚌喜歡,他也無二話,還在晚間離魂去了南海,偷摘了些蓮花養在池中。此蓮不需塵泥,入水即綻,四季皆花期,清華無比。河蚌躲在碩大的粉荷花苞之下,於蓮葉間探出半張臉看他。嬌花照影,人比花艷,容塵子不由就下了水。

她在水中荷下嬉戲遊走,衣袂如紗若隱若現,容塵子幾番抓她不住,索性握住她衣裳一角。她掙扎不脫,終是被扯到身前,容塵子靜靜望她,綠水荷花映照著她的臉,那眼波尤勝碧水溫柔。他心下微動,忙斂住心神,低聲哄:「回房,明日再玩。」

河蚌不依,在水裡,她整個人光彩煥發,那浮光逐笑、伊人身若翩鴻,容塵子縱然根基深厚,也有些不能自持了。他將河蚌扯到蓮葉下,輕輕吻過她溫潤的雙唇。

河蚌居然沒有抗拒的意思,容塵子是個心細如髮的,頓時也明白過來——她本是水生的物種,如今仙體未復,榻上親密,難免便緊張驚懼。唯有置身水中,她覺得安全舒適,方好行事。

只是這青天白日,乾坤朗朗,如何能在這裡……這成何體統!他猶豫不決,河蚌卻掙扎著想要遊走,那輕軟如雲朵般的衣角在他掌心留下絲滑的質感。容塵子倚在池邊,周圍荷花雋雅舂容,懷中伊人嬌美如畫,他說不得也只有不顧臉面了,當下半哄半強地先以元精養她。

那河蚌在水裡也不十分抗拒,待得了甜頭,她終於攬著容塵子的頸脖任他施為了。

幾日後,一天早上.凌霞鎮鎮長特地上山求見容塵子,禮請他前往凌霞鎮的祭天台主持一場法事。原是凌霞鎮經鳴蛇一事,鎮民們俱都嚇得不輕,好不容易回復了元氣,便想著啟醮作法,一則為鎮子祈福,二則也安定一下人心。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容塵子自然不曾推拒。河蚌是個十處打鑼九處都在的傢伙,當然想要跟著去。容塵子近日多在水中陪她,二人好不容易不再僵持,他也不願將她留在觀中,索性也就爽快地答應帶她一併前往了。只是臨行前仍是叮囑良多:「山下民風純樸,對男女之防更是極為看重,你要同我前去也使得,只是不可如在觀中一般任性放肆。何況我此行是前往設壇作醮,乃嚴肅之事,你要聽話,萬不可胡鬧。」

床榻上,河蚌低頭玩草編蜻蜓,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容塵子歎了口氣,見院中無人經過,遂將她攬在懷裡,只輕輕一擁:「非是我不允你親近,只是我畢竟是道門中人,今又執掌清虛觀門戶,縱有私慾,也萬不敢因吾一人玷辱道家門風。你若心存疑慮,待法事一了,我便脫冠還俗,此後你要如何,便都隨了你。」

他神色嚴肅,河蚌身體還沒長成,腦子不好使。她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一點:「你是說,如果我要你還俗,這次就不許去看法會嗎?」

容塵子啼笑皆非:「嗯,但是以後我會帶你去很多地方。」

河蚌開始作算術:「可是你不還俗我還可以去看法會,以後你還是會帶我去很多地方的!」她終於得出答案,「那你不還俗吧,我要去看法會!」

……

容塵子開始收拾行裝,因著上次鳴蛇之禍,這場法會也格外隆重,要準備的法器也就極多。容塵子帶上九個清字輩的弟子一併下了山,觀中事務交給葉甜處理。葉甜也無二話——法會什麼的,她參加過無數場,實在是無聊透了。還不如呆在觀中自在。

只是她對容塵子帶河蚌出門還是有些不放心,如上次一般將河蚌吃的、穿的、玩的都裝了滿滿一箱。河蚌臨走時還偷偷俯在她耳邊說悄悄話,逗得她哈哈大笑。經過這次災禍,二人的嫌隙倒是冰消雪融了,河蚌待葉甜比待他更親。

容塵子是個細緻的人,不免又囑咐了葉甜一番,這才帶著河蚌和一干徒弟下了山。

山下自有一干人前來迎接,來人太多,容塵子怕河蚌亂跑,吩咐她呆在馬車裡,哪也不許去。河蚌噘著小嘴,滿臉不高興。容塵子十分無奈,只得以眼神支會自己弟子清韻。清韻頭皮一麻,卻也不敢逆師父的意思。

容塵子下得車來,便看見劉閣老,他上頭有人,官府對他自然百般照顧,這次災禍劉府上下也並無損傷,只是劉家小姐劉沁芳失蹤了。鎮上突遇變故,魍魎魑魅橫行,他也顧不上這個女兒。這會兒容塵子到了,他一如以往的熱情:「知觀,許久不見,知觀別來無恙?」

容塵子打了個稽首,權作回禮:「一切安好,勞煩閣老掛念。」

劉閣老同他把臂而行,還是想讓他推算一下自己女兒的下落。河蚌又豈是個閒得住的?她呆在車裡就跟墊子上長了刺似的。清韻怕她當眾搗亂,讓師父下不了台,只得從包裡掏出幾根素鴨脖哄她。這是他最近研製出的新菜色,雖然自己不嘗,但看河蚌的表情就能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味道。這東西是鑽石級法寶,他做得也不多。

河蚌有素鴨脖耐心倍增,也就不管前面二人了,呆在車裡慢慢啃。

劉閣老的意思,仍是請容塵子下榻自家別苑,容塵子覺得劉府人多眼雜,難保這次又鬧出點什麼事來。何況河蚌本就活潑好動,與旁人同居一宅,總是不便……這般一想,他便婉拒其意,帶著諸弟子住在鎮長特地為他安排的客館之中。

客館雖不比劉府奢華,但勝在環境清雅。馬車在朱門之前停下,容塵子也停住了腳步,他素來在凌霞鎮便頗有威望,這個日子又兼著大災過後眾人心有餘悸,故而等在門口的人更多。那時候民風純樸,他為眾人奔走,眾人難免要送他些瓜果、雞蛋什麼的。

他反正推拒不得,索性便讓諸弟子收下了。鎮民送了東西,反倒心安了,圍著他問些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兒,比如自己老婆這胎懷的是男是女、比如前些日子老余家的母豬咬死了自己的小豬,會不會是不祥之兆等等。

然而這一切問題,都在一瞬間止住了。聚著好幾百人的客館門前,突然靜得落針可聞。容塵子回過頭,只見馬車裡,那河蚌掀簾而下。早上她惦記著要出門,死活不讓葉甜梳頭,最後出門時順手摘了幾串鈴蘭,編了個頭環。玉色鈴蘭在她發間額際綻放,那一身羽衣被風吹起,朱陽鍍光,她像是清晨繁花之間的精靈。

諸人張大嘴巴,人群死寂。許久方有人低聲問:「這這這,這是誰家仙姑?」

有人用更低的聲音答:「她你都不知道?!咱知觀的鼎器,長得那叫沉魚落雁,以前咱去觀裡上香,還看見過她出來玩。清玄小師父追著哄呢,嘿嘿。不過那時候看起來沒有這麼小……難道雙修之術真的如此神奇,居然能讓人返老還童?!」

「呸,你懂什麼呀。知觀本就是神人,她承接了知觀那麼多雨露恩澤,咳咳,肯定會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這姿色,怕是仙女也給比下去了,難怪知觀神一樣的人物也動了心……」容塵子被人議論得想死,那河蚌卻絲毫不自覺,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容塵子身邊,足踝間的紅線金鈴聲音清悅:「知觀,今天就住這裡嗎?」

容塵子厚了半天臉皮還是沒去牽她的小手,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她便率先向院子裡跑去:「那我先睡會,好久不走路,累死人家了!」

她跑起來像一隻滾動的小雪球,諸人的心彷彿都跟著那節奏顫慄了。容塵子鼻端尚有餘香,卻駐足原地,不能跟上。師父不好去,清韻只有在後面追,心裡暗道——師娘,您今天根本沒走路好不好!下山後您坐的馬車,下山前的山路師父抱了半截,後半截您老騎的驢子……

客館進門處是一大片錦帶花。此時正值花期,遠遠望去,當真花如錦帶,艷麗無比。鎮長、劉閣老等人陪著容塵子進去,容塵子口中答話,目光卻不時瞟過前面奔跑的河蚌。

她的身影極快地穿過迴廊,兩個丫環帶著她進房歇息了,容塵子這才收回視線。正逢鎮長小心翼翼地問:「知觀,咱們鎮子上……不會再出什麼事兒了吧?」

容塵子心下也多有無奈,世間人、事,又哪有永絕後患、一生順逐的道理。只是為安眾人心,他還是略略點頭:「凌霞鎮靈氣充沛,本就是塊福地。只要大家積德行善,總有好報的。」

這話等於沒說,但於他說來份量又不一般,當下大家都放寬了心。

這次所做法事,又稱陽醮,乃為活人所做,主要用於祈神禳禍,佑人口平安。這樣的法事對於容塵子來說沒什麼難度,但他仍是沐浴更衣,十分鄭重。劉閣老央著他替自己找女兒,等了一個下午也沒離開。

容塵子心裡記掛著河蚌,對劉沁芳暗傷河蚌一事仍耿耿於懷,但他畢竟乃出家人,終究也念著她也是一條命。如今河蚌無事,查查她的下落也無有不可。

劉閣老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苦苦哀求。若是換成河蚌,他別說央一個下午了,就是跪個千八百年,那貨也絕不會搭理分毫——若是心情好,或許順手送他個蒲團什麼的還有可能。

河蚌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她在院子裡找了好久也沒見著容塵子,便嘟著嘴一路出了院子。清韻以為她要睡到子時左右,便沒留意,逕自在廚房給她做素鴨脖。

她依舊著白羽紗裙,赤足散發,因著睡眠充足,兩頰俱帶著嬌嫩的紅暈,鮮如秋果。這時候凌霞鎮正是熱鬧時分,木樓前的燈籠全部點亮,無數小攤正在吆喝攬客。河蚌本來是想找容塵子的,但被香味一引……她就有點忘了正事。

她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凌霞鎮畢竟民風純樸,穿成這樣的姑娘絕對聞所未聞,眾人眼睛都瞪成了烏雞,一路追著她。幸好有在客館見過她的,私底下跟著解釋:「噓,可莫驚了她,知觀寶貝得很的。」

她在一個烤鴨鋪子前停下來,皺著眉頭考慮是先去找容塵子還是先吃點東西。正在糾結間,鋪子老闆不敢怠慢,手腳麻利地切了幾碟烤鴨,還給捲好了蘸上醬端給她。那香味勾得她口水橫流,這貨便把找容塵子的事暫時給忘了。

清韻做好了素鴨脖,自然就派了客館的侍女去看看她,這才發現她不見了!

清韻急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忙令客館諸下人都前去找尋。

容塵子正帶著清玄、清素諸弟子同劉閣老一齊尋找劉沁芳。他也感事情怪異——他用劉沁芳的生辰八字推演她的命理,此人陽壽未盡,即使意外身亡,也是橫死之人,不會為陰司所留。

但如今她生不見人,死不見魂。容塵子以血為引,用她平素最喜歡的首飾施尋蹤術,但她的氣息在一處簡陋的民房便消失怠盡。無論如何再無線索。

容塵子皺著眉頭沉聲問:「裡面所住何人?」

劉閣老不清楚,鎮長卻知道:「這是余柱生家,平常大家都叫他老余,家裡有爺爺、老婆,還有一個小孩,叫余春。」經過鳴蛇一事,他膽尚寒,「知觀,難道這家人已經被蛇妖附體了?」

容塵子搖頭:「不要胡亂揣度!」

他敲門進去,老余背有些駝,他從未如此接近過容塵子這般人物,面露膽怯之色,看得出是個老實人。容塵子快步前行,發現與方才尋蹤術所至的位置僅一牆之隔的地方,原來是老余家的豬圈。

裡面養著好幾頭豬,此時不是睡覺就是在圈裡拱來拱去。豬圈裡味道不好聞,劉閣老和鎮長都捂著鼻子沒跟進來。容塵子緩步行過幾格豬圈,若有所思。

他似乎聽見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像是魂哭。魂哭,是人在飽受不可忍受的摧殘與折磨之後發出的聲音,其間痛苦偽裝不來。但他尋不到來源,這裡一切正常,並無絲毫邪氣。

行至最後一格圈,見其中關著一頭黑色的母豬,遍體傷痕,此刻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喘息。他微皺了濃眉:「這是……」

老余還沒答話,那豬似乎聽見他的聲音,它猛地睜開眼睛,奈何豬的眼睛看不遠,它怎麼也看不到誰在說話。容塵子心中暗驚——這頭豬似乎認得他的聲音!他輕聲又說了一句:「你聽得懂貧道之言?」

那豬怔了許久,突然瘋狂,它跳將起來,不顧傷病前腳猛然躍起,搭在圈欄上,叫聲淒厲如血如泣。諸人都被驚得面色如土,容塵子穩如山嶽:「你若要讓人聽你說話,總要先安靜下來。」

那頭豬眼淚滾滾,老余也嚇得不輕,顫顫兢兢地離了好遠:「知觀,這可不關我的事啊!這豬是養了好幾年的,前幾年都好好的,前些日子開始越來越不中用。不吃東西不說,還把它帶的十一頭小豬全都咬死了。十一頭小豬啊,我餵了它多少糧食,我容易嗎我。這不小的一時氣不過,這才打了它……」

容塵子豎手制止他的話,他語聲沉緩:「劉閣老,我想我們找到令愛了。」

說這話時他語聲沉重,如何讓一個人變成一頭豬,竟然能讓他用盡各種法器也難以察覺?劉沁芳一個閨中弱質,到底和這個人有何深仇大恨,他要使出這般陰毒的法子,令她生不如死?

容塵子幾乎不用想就能出答案。心裡有些唏噓,卻也沒有多少怨懟,他似乎變得不像以前嫉惡如仇的他了。那只河蚌還是改不了妖的德性,但是誰又能說她錯了?她是不夠包容,沒有心胸,但是這世上誰又有義務必須要胸懷如海、事事懷容?她不生害人心,但若為人害,必還之以千百倍痛苦。

他歎了一口氣:「此事雖過於陰毒,但若不是你謀她至寶在先,起了歹念,又何來此一劫?」那頭豬眼中泣血,容塵子低聲歎氣,「你如今固然痛苦,但她若非巧遇機緣,如今早已命喪黃泉,數千年修行都將毀於你手。她難道就不痛苦嗎?」

那頭豬生怕他就此離開,兩個前腳拚命試圖抓住他,鎮長還沒回過神,倒是劉閣老畢竟見多了世面,淡定一些:「知觀……您是說這頭豬……」

他沒有再問下去,容塵子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疑問。他回頭再看了一眼那頭豬,自己的女兒雖然不算沉魚落雁,卻至少也清秀可人,而今這頭豬……

他沉吟不語,自己好歹也是帝師,於內於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今帶頭豬回去,豈不貽笑世人?那頭豬聽見他的聲音,更加瘋狂地想要靠近他。他避到容塵子身後,神色變化不定。

約一柱香之後,他整了整容色,肅然道:「知觀,小女當是遭了不測。世事無常,原無法預料。想老夫一生行善,未做半點腌臢之事,想不到最後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緩緩退出豬圈,目光悵然卻堅決,「有勞知觀,回吧。」

那頭豬能聽懂他的話,它用頭撞著圈欄,粗糙的豬皮被劃破,舊傷又裂,鮮血淋漓。容塵子歎了一口氣,他是出家人,此情此景,實是不忍。他轉身出了豬圈,那頭豬發出最後一聲慘嚎,淒厲而絕望。

出了老余家,鎮長一聲不吭,劉閣老是帝師,雖已賦閒,地位不減。他的事本不該插手,自然是少說話為妙。容塵子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今劉閣老的想法——有個變成了母豬的女兒,他如何見人?

自然是當沒有這個女兒,免得損了家風門楣。只是父女之情本是血濃如水,這般薄情,難免讓他這樣的正直之士生了幾分鄙薄之意。

他不願再同諸人同行,作別之後領著弟子回客館。路上突然嗅到一陣香氣,他心中郁氣稍減,嘴角竟然現了一絲笑意——那河蚌若見到這個,肯定歡喜。

他略一停頓,清玄、清素跟他甚久,自然就明白了意思。二人立刻上前準備包幾隻烤鴨回去。然後走到門口,他們又回來了:「師父……徒兒覺得……這烤鴨興許不用買了。」

容塵子一挑眉,上前幾步就看見正在裡面狼吞虎嚥的河蚌!她嘴角全是油,身邊堆著一堆碗碟!老闆滿頭大汗地在烤新的鴨子!

容塵子啼笑皆非,忙令清素會錢。老闆說什麼也不要:「知觀見外了,您平日裡幫了鄉里鄉親多少忙,小人又豈能計較這點錢。」

容塵子哪能讓河蚌白吃白喝,硬是付了錢,拖著河蚌出了店門。河蚌皺著眉頭,開始貪吃,不覺得,如今她又有些膩了。她扯著容塵子的手去摸自己胸口,眾目睽睽之下,容塵子趕緊抽回手:「何事?」

河蚌嘟嚷:「知觀,人家這裡難受。」

容塵子就知她是被油著了,他歎了口氣,不免又回店裡倒了杯水,化了一道清濁符進去,喂河蚌喝下去。河蚌靠著他哼哼,他只得派清玄雇了馬車,讓她上車,免得一路被圍觀。

回到別館,清韻已經急得快自燃了,見她同容塵子一起進門,一顆心這才砰地一聲落了地。容塵子急令弟子備了熱水,讓河蚌沐浴。別館有侍女侍浴,他也就不好在場。

河蚌乖乖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得香噴噴地跑到容塵子房裡。容塵子坐在書案邊看書,案上一方燭台,一盞清茶。清玄本侍立在旁,見她進來,自然不好久呆,忙退了出去,順便帶上房門。

河蚌嬌滴滴地倚到容塵子懷裡,聲音又脆又嫩:「知觀~~~~」那尾音轉了個花腔,容塵子低歎,不由放了手中書卷,替她揉揉肚子:「可有好些?」

河蚌靠在他懷裡讓他揉肚子,舒服得真哼哼:「人家要知觀抱著睡!」

容塵子將她抱起來方發現她身上只披了一塊大浴巾,裡面什麼也沒穿。他頓時一臉怒色:「你、你你!你又穿成這樣出來!如被人撞見如何是好?!」

那神色太凶,河蚌頓時就眼淚汪汪了:「你不疼人家,一天到晚盡訓人家!嗚嗚嗚……」

容塵子深呼吸一口氣,去她房間給她取衣物,也順便冷靜一下,打算回來之際降兩個調再跟她說話。然等他拿了衣裙回來的時候,河蚌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半床薄被只圍住了腰際,她的雙腿修長筆直,雙足精巧玲瓏,後背更裸出一大片光潔的肌膚,長髮披了半枕。

容塵子雖定力極佳,但他對河蚌本就情深,一時也有些動意。他粗糙的手掌緩緩撫摸河蚌的後背,那肌膚嬌嫩柔滑,她似有所覺,睜開惺忪睡眼。容塵子喉頭發乾,右手緩緩握住她的纖足,輕輕揉搓。

河蚌將醒未醒,容塵子不再提先前的事,語聲溫柔:「明日我帶你去個地方。」

河蚌將螓首擱在他頸窩裡,慵懶嬌憨,全然純良無害的模樣:「去哪?」

容塵子輕拍她的後背哄她入睡:「去見一個故人。」

《一念執著,一念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