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會長大人回到住處是凌晨五點半,出乎意料地包子居然在家,她本來已經睡了,聽見開門聲卻起來,著了一身睡衣過來遞了拖鞋給他,會長大人揮手:「還早,再睡會吧。」

包子笑:「我怕你又喝醉了,對了,我用干桑椹煮了些糖水,賣乾貨的阿姨說可以解酒的,你喝點兒。」

於是會長大人就非常幸福地喝上了糖水,出了夜場,他身上的香水味變得很濃烈,包子卻沒覺得什麼不妥,她去浴室幫他放了水,看他似乎沒有醉意,便也放了心:「那你喝完去洗澡,我先睡了。」

會長大人點頭,她又埋首過來,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包子聽著隱約的水聲,正睡得朦朧之際,一個熱乎乎的身子鑽進了她的被窩,她先是嚇了一跳,伸手欲推開對方的時候被抱住,會長大人的聲音令她安靜下來:「噓,睡。」

她紅著臉靠在他胸口,頭枕在他的胳膊上,會長大人覺得很奇怪,他抱著她的時候並沒有多少欲/望,卻只是覺得滿足。溫暖在心中凝結,填補一片空洞。

包子一直磨蹭到七點半才坐他懷裡爬起來,兩個人其實什麼也沒做,距離卻似又近了一步,估摸著他要睡到中午的,她拿了一盒牛奶便匆匆趕去了學校。

蕾蕾MM和她坐在一起,避著台上老教授的法眼做地下工作。

昨晚你又沒回宿舍。——蕾

呃……我昨晚在網吧。——沐

P!——蕾

=_=|||——沐

殊小沐你昏頭了,你跟他在一起他說了會娶你嗎?他就是瞧著你笨,好騙!等他吃干抹淨了,那時候你才會看到他的真面目!——蕾

他不是這樣的人,蕾蕾,我喜歡他。——沐。

殊小沐,等你長大了,你就會後悔!——蕾

我不會。——沐

那邊再沒有紙條傳過來,在那個年齡,總認為愛、能戰勝一切,能以其無堅不摧的力量穿透年齡、身世、閱歷、習慣差異等種種阻礙。

會長大人中午來接包子放學,於是關於殊小沐被包養的流言正式傳開。謠言傳得有聲有色,大體說來也就是殊小沐去玩網游,遇到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對方有幾個臭錢,於是兩人勾搭成奸。甚至有聯想能力豐富者為這個謠言出了一部續集——關於這個老男人的妻兒子女。

由此可見,語言確實是個神奇的東西,同樣一個事實,不同的陳述方式,從一個角度它可以美麗聖潔,而另一個角度,它可以三觀不正,邪惡骯髒。辟如《天下第貳》的沐湘妃,再比如《爺是人妖爺怕誰》裡的琉璃仙。

包子第一次聽到旁人議論這件事,是和她同宿舍的白眼君傳出去的,有些人天生就有八卦的潛質,這個人把她幾月幾號徹夜未歸描繪得精確無比,把會長大人的容貌體態也著力刻畫了一番。於是會長大人在這段故事裡整容成了一個皮膚黝黑、一口大黃牙、穿范思哲配解放鞋的暴發戶形象。= =

眾人都以非常惋惜的語氣為這朵祖國未來的花朵默哀,然後他們轉身,添油加醋、眉飛色舞的把這件事講給自己的同伴,講的同時他們會添上「現在的八零後啊……」或者「現在的女生啊,怎麼一點都不知羞恥呢……」這般的謂歎。好像他們是在眾人皆醉時仍獨醒的智者,感歎著人類一代不如一代的悲哀。

武俠世界裡有個叫百曉生的曾著了一本兵器譜,排名第一的叫天機棒,可是那不完全正確。這個世界所有的兵器憲法都可以管制,唯獨流言,雖出了誹謗等等法律條款,它依然殺人不見血。

殊小沐在A大的被關注度越來越高,路邊經常有人指指點點,然後帶著悲天憫人的歎息,包子為了這件事和同宿舍的白眼君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白眼君的嘴可不是吃素的,她當即扯著嗓子尖聲道:「怎麼,敢做還怕人講嗎?又要做**,還要立貞潔牌坊?」

包子被氣了個渾身發抖,卻不知道用何種話去反駁,蕾蕾MM雖然不贊同包子,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任包子被人欺負了。相反的宿舍裡面幾隻都看不慣這白眼君,大家一人一嘴把她罵了個落荒而逃。包子坐在床上,抱著枕頭抹眼睛,幾個人吵跑了白眼君,回來想安慰包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混大學的姑娘,大多嚮往校外已工作的男生,第一是因為他們不再是米蟲,第二是他們的閱歷比校內的井底之蛙們豐富很多。可是真要談上了,涉及婚姻、家庭、未來的時候,就開始迷茫。

那時候,一台電腦,一根網線,一碗泡麵就夠得上幸福,可是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

愛真能戰勝一切嗎?

幾個女孩坐在包子床邊,嘰喳著給包子出謀劃策:「我看讓他帶你去見他父母,至少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結婚嘛!」

「父母可以假冒啊,要麼先告訴你的父母吧?讓雙方父母見面!」

「我覺得應該先去拿證吧。」

「滾,拿了證小沐的大學還要不要念了!」

「小沐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要記得避孕啊……」

然後講著講著,大家都沒把握起來:「小沐,要麼你和他……還是放一放吧,總得等你大學畢業啊。」

包子抱著枕頭坐在床上,不發一語。

晚上會長大人便覺得包子的情緒似乎不太好,雖然她依然微笑,依然很細心地把他兩件不能機洗的衣服分出來手洗,雖然她依然很用心地做晚餐,但他就是覺得她情緒低落。

「怎麼了?」他揉揉她的長髮,她回頭衝他笑笑:「沒有啊。」

會長大人不樂意了:「說。」

包子表情很坦誠:「英語四級沒過。」

會長大人就笑了:「這麼早就考四級?多大點事兒,重考唄。要不晚上師父免費輔導?」

包子本是隨口一言,然後她驚詫了:「你?輔導我英語?」

會長大人用力拍了拍她的頭:「別的不敢說,過個四級還成。」

晚上兩個人一起壓馬路,因天色已晚,會長大人牽了包子的手不許她到處亂跑。A大地處城郊,說是壓馬路也沒有什麼好逛的,附近連公園都沒有。供棲鴛鴦的小樹林倒是多,但會長大人已經沒了這種閒情逸致。兩個人路過灰色貝殼門口時,遇到A大幾個學生從網吧出來。

路燈下不期然打了個照面,經過傳言,殊小沐在A大的知名度大大上升,故明裡暗裡認識她的人就多。對方見著她先是一驚,隨後便把目光落在了她和會長大人交握的手上。

事出突然,包子完全來不及反應,手下意識地就從會長大人的掌心中縮了回來。對方很快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然後包子才覺得完全沒必要,她有些心虛地抬頭看他。

會長大人何許人,他自然是察覺了這細微的動作,他選擇了若無其事地忽略,重新握住包子的小手,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卻梗在了心裡——她,不願意讓他出現在自己同學面前嗎?

或者他的出現,會令她難堪?

只是終究未能問出口,三十歲的男人有著不同於青澀年華的驕傲,放不下身段去深究這樣一個真相。

兩個人也無心再逛下去,回到家裡,包子就在會長大人的輔導下學英語,其實她們的四級考試還沒開始,只是燈光下那個人一本正經地講語法,念「What cloes Holloween originate from?」的時候,包子覺得離他越近,就陷得越深,自拔不能。他仔細地幫她勾重點,她卻聽得心不在焉,最後慢慢蹭過去,蜷進了他懷裡。會長大人有些無奈地把她拎出來:「出來不許睡,書還是得好好念撒。」

包子依然死死賴在他懷裡,其實學習她能跟上,雖然小白一點,但是她的記憶力和努力程度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只是越來越不想呆在學校,那些流言遠比天下裡面那一排排黃色的天下消息殺傷力大。她討厭做別人的談資,但是她封不住悠悠眾口。

大眾常說人言可畏,究竟可畏到何種地步,也許只有親身領教過了才能明白。

煩心之餘她卻也不願意對會長大人講,一則是因為那個世界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二是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包括結果吧?

流言愈演愈烈,終於這一天,輔導員找她談話。

A大校風素來開放,但大學生婚戀始終是一個敏感話題,何況還是「被一個暴發戶包養」這樣的傳言。

包子的輔導老師姓汪,是個很和氣的中年婦女,她和這幫丫頭接觸得不多——人太多,她顧不過來。但是若有事還是非常盡責的。包子和她在實驗大樓外的草坪上聊天,她的姿態更像是一個媽媽在教育自己走錯路的孩子:「老師聽她們說了你的事,當然老師並不全部相信,也許那只是旁人捕風捉影。所以老師想聽小沐你自己說說情況。」

她溫婉的態度讓包子放鬆了不少,兩個人坐在草坪邊的條椅上,九月的陽光鋪散開來,悠閒自在,包子便將她和會長大人的事說了出來。那一段相識、相遇、相處,講起來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只有他還在身邊,那般真實。

「小沐,老師知道你肯定很喜歡他,你現在和他保持這種關係,是想要和他一輩子嗎?等到畢業之後就和他結婚,他年齡不小了,一結婚家裡人肯定會急著要孩子的,於是你很可能結婚要不了多久,就會懷上寶寶。你的身材會變得臃腫,皮膚被崩壞,出現無法消除的妊娠紋。盆骨和胯骨變寬,很難再恢復少女體態。懷孕十月,開始帶孩子。然後看著它呀呀學語,看著它慢慢長大。你會以寶寶和丈夫為轉軸,做起碼三四年的家庭主婦。等孩子能上幼兒園了,你沒有一點工作經驗,沒有一點社會閱歷。你會忘記所學,於是你只能靠他養著,可是那時候你肯定已經不如這時候的青春可人,你的性格、素養都會隨瑣事慢慢磨滅。好吧,就算你們兩個人一如現在的恩愛,可是這樣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她笑著摸摸包子的頭:「當然,這是大部分女孩子都會經歷的一個過程,只是現在的你還太小,承載不起婚姻和家庭。」

包子茫然,她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她愛他,能愛多久,能在一起多久,未來如何?不曾想過。

「你們都經常說愛,老師相信你愛他,可是小沐,愛是會變的。就像小時候你喜歡洋娃娃,現在你還喜歡嗎?小時候大部分嬰孩都喜歡母乳,吃奶,現在還喜歡嗎?現在你們對這個社會的認知還少,所以你盲目地喜歡他,覺得他很好,只是因為對比不夠。等有一天你真的出身社會了,也許你就能看清自己對他的這種愛了。」

包子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其實她一直是個謹小慎微的乖孩子,十九年叛逆了這一次。

《網游之放長線,釣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