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包子有課，會長大人在灰色貝殼，閒得無聊，在紅袖堂帶小號。老五為他帶來一位「不速之客」：「漢哥，這位魯姐找你。」
因拿不準兩個人的關係，他介紹得頗為小心翼翼。眼神裡卻透出——不是吧老大，你連這個也吃過？還真是飢不擇食啊！
會長大人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面對這位「魯姐」時，發現自己並不認得。老五倒了茶便很識趣地出去了，臨走時沒忘順手帶上門。會長大人在腦子裡不斷地推測計算——想知道這位魯姐是誰。
那時候是十月底，天已入秋，她穿了薄薄的針織衫，外面披了一條棕色的披肩，頭髮盤起來，戴了珍珠白的珠花，雖然帶了些年紀，倒是顯得優雅貴氣：「你好，楚先生。」
她笑著伸手，會長大人受寵若驚，趕緊伸手與她微握了握：「魯小姐，我們認識？」
他吃不準對方身份，但是女人嘛，叫得小一點總是沒錯的。對方笑得很溫雅：「我們不認識，我是小沐的母親。」
會長大人的表情便僵了片刻，然後他迅速反應過來：「伯母。」
魯姐依然微笑：「楚先生，伯母我擔待不起。聽剛那位伍先生說了您的年齡，我今年三十九，比您也大不了多少，您叫我魯姐就行。」
再明白不過的拒絕，會長大人反應也很快，他必須要在她未把話說死之前爭取點什麼：「如果伯母不說，實在看不出來會是小沐的媽媽。那伯母生下小沐的時候年齡也很輕啊？」
「那時候年少無知啊，」她一直微笑，微笑著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再走我的老路了。楚先生，我聽人說起過小沐在這邊的情況，這段日子，謝謝您的照顧。魯某教女無方，給您添麻煩了。」
「伯母……」
「楚先生，她還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任誰小時候都難免會犯糊塗，你我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那些時候的話，當不了真。等長大了就好了。」她輕輕地放下茶杯：「謝謝你的茶楚先生，小沐那邊，以後就不勞您再照看了。我走了。」
她轉身出去，會長大人下意識地追出去挽留，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那夜灰色貝殼門口，包子在她的校友面前，閃躲地抽回了手。
他在灰色貝殼的大廳看著她走出去，她的背影有幾分像包子，卻有著包子完全沒有的果斷決絕。他的手撫過一台電腦的液顯，不承認那時候心裡竟然滲出一絲疼痛。
晚上包子沒有過來，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媽媽過來了。會長大人回了一個嗯字，突然意識到她真的只是個孩子，在她的意識裡，愛還只是偷偷摸摸的事情。也許她從來就沒想過跟父母提這件事，她還沒有學會思考以後。
他手下寫過很多代碼，腳本、外掛、甚至殺軟，這些數據他都能夠很靈敏地運算，而這一次，卻算不出自己是對了還是錯了。
其實他一直很清楚地知道他和包子之間的差距，不論什麼時候的分開都只是意料之中，只是為什麼這時候突然不情願放手呢？
「啊啊啊啊啊，媽媽說她要在這邊住一段時間，照顧我！」包子躲在被窩裡給他發短信，會長大人彷彿看到她頂著一張包子臉捶桌的表情，分明是很可愛的，卻突然覺得心酸。
小沐，我是不是錯了？
但是不願讓她看出來，他只是很溫和地回她：「那你多陪陪媽媽，要乖，好好聽話。」
「師父，你是不是要睡了？」
「怎麼了？」
「我想和你聊天。」
「我們不是正在聊天嗎？」
「我不在你要記得吃東西哦，不要喝太多酒。對了，冰箱裡還有魚，我都切好了，你自己做哦。」
「嗯。」
……
他們聊了半夜的廢話。
到第二天上午不過八點半，會長大人剛剛睡著，便聽見開門聲，然後包子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潛進來。他睜開眼睛看到她的時候，不願承認自己有那麼幾分驚喜。
她喜鵲一樣蹦進來，俯在他身上嘰嘰喳喳：「我媽媽居然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嗚嗚嗚——」
他摁著她的頭，吻她的額頭，需要很努力才能克制著不做出其它舉動：「那你怎麼跑出來的？」
他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包子就小人得志一般：「我騙她今天一天都有課！」她回吻他的唇：「我聰明吧？」
「很聰明。」他讚她，然後發現自己要用盡全力才可以微笑。
兩個人抱了一陣，她去做飯，會長大人起床，電腦上還掛著那個腳本，他的小號辛勤地挖著礦。那個宏，已經沒有什麼BUG了，他卻關了遊戲，選中那個腳本文件，按住SHIFT，點了刪除。
吃飯時包子手機響，她心虛地拔了電池，看見會長大人吃飯，又高興起來，挾了塊魚放他碗裡，像只求表揚的小狗：「怎麼樣好吃吧？我前幾天才剛剛學會的！」
他答非所問：「下午帶你出去玩吧。」
包子很開心：「嗯，但是不能太遠，我答應媽媽晚上回她那兒的。」
「嗯。」
會長大人帶著包子去了鳳凰山莊，包子很開心，先是去看了動物，買了很多香蕉喂猴子，又去百鳥林看鳥。他雙手插在褲袋裡，靜靜地跟著她。那天她穿了紅色針織的及膝裙，腳上一雙黑色磨砂的短靴，還笑著說這樣看上去會更女人一些了吧？你不能總笑我小了吧？
會長大人只是笑笑，沒有作答。
兩個人一路往山上走過去，過吊橋時包子很害怕，死死地攥著他。會長大人幾乎半挾半抱把她抱了過去，那裡有一條滑索，經過湖面，直到下到山腳，是遊人們的捷徑。
會長大人抱了包子過去，工作人員很快把保險帶給她繫好，她單看著前面的人滑過去已經給嚇住了，任憑工作人員怎麼解釋、安慰，也堅決不從這裡下去。
會長大人於是陪著她走小道下山，她一路興致很好，還會靠著他撒嬌：「這湖真漂亮，等冬天下雪了我們再來這裡，肯定很好玩！！」
會長大人只是望著湖面微笑。
可是寶貝，我們之間沒有冬天，看不了這裡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