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兩個人喝了一杯酒,薄野景行似乎這才發現江清流,又湊上來,勾著江清流的肩:「這位兄台莫要拘束,來來,咱們也喝上一杯。」

侍女趕忙斟酒,江清流同她飲了一杯,卻只覺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又軟又暖。那濃烈的酒香令神思繚亂,他趕忙收住心思,正色道:「這位小兄弟家中若有餘帛,開倉放糧接濟百姓便是,怎可鬧市逐金丸,引百姓自相踐踏?」

薄野景行瞇起眼睛看他,半晌嘖了一聲:「這個是來教訓我的。」

她轉而又倚到丁管事身邊:「來來來,咱們不理他。」

這一通酒,從天黑喝到黎明時分,丁管事雖表面上不勝酒力,但眼神尚有一絲清明。薄野景行卻似乎是真醉了,有侍女扶了她回房歇息。

不一會兒,酒樓掌櫃的前來,點頭哈腰地道:「丁管事,那位公子為您也備了客房,天黑路滑的,您也歇下吧。」

丁管事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清流:「那這位兄弟呢?」

掌櫃的也沒怎麼猶豫:「公子極為好客,想來也不會丟下朋友不管不問,這位公子也在敝館一併住下便是。」

江清流卻起身:「不了,我所居館苑離此不遠。但你二人既是好友,」他一指丁管事,倒是教訓起來,「便應勸阻她如此肆意妄為。」

丁管事微微一笑,任由侍女攙扶而去。

良久,江清流出了紅樓,齊大這才開口:「她如何竟也到了此地?」

江清流眸色微冷:「我們能查到姓丁的,她如何就查不到。」

齊大也點頭:「如今寒音谷已覆滅多年,她耳目定遠不及江家,竟能先我們一步,可見此人確實非同凡響。」

江清流卻在關心旁的事——寒音谷沒了,他領著苦蓮子眾人,哪來的那麼多銀錢揮霍?!

為什麼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回到館苑,待眾人離去,江清流始換上一身夜行衣,熄燈滅燭,由窗潛出。

彼時紅樓已靜,只有門前的紅燈籠還高高掛著,夜霧朦朧時分,如同雲裡月色。江清流先時便留意過薄野景行的房間,這時候撥窗而入,倒也算是駕輕就熟。

房裡一股甜香瀰漫,錦帳低垂。他還是有些小心,站在一角觀望半晌。直到帳中人支著身子坐起來:「娃娃過門不入,莫非是要老夫起身相迎嗎?」

江清流這才走近,只見香衾暖帳之中,她身著一襲刺繡細軟繁複的中衣,青蔥般的顏色,只襯得膚如凝脂。

江清流微微皺眉——數月不見,這老賊怎的穿得如此青嫩了?

薄野景行拍拍床示意他坐過來,江清流也不客氣,自在床邊坐下,薄野景行這才又縮回被子裡。大熱的天,她卻還蓋著絲被。江清流有心要問丁管事一事,這時候脫口而出的卻是:「如此厚重的被褥,你不怕焐出病來!」

薄野景行搖搖頭:「倒也不覺悶熱。」

江清流伸手探她額間,倒果然是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模樣。可他心裡清楚——上次生產一事,定是產後一時不能復元,終究還是傷了她的身體。

思及此處,他口氣倒是緩和了些:「你怎的到了此地,還跟姓丁的攪在一起?」

薄野景行裹著被子,毛茸茸地拱過來,將頭擱在他腿上:「你為何來,我便為何而來。姓丁的跟陰陽道有些關係,為人貪財又無戒心,倒是容易接近。」

江清流本不欲再跟她產生任何瓜葛,但夜半時分共處一室,她睡不睡他腿上又有何區別?他便端坐如常:「可有打探到什麼消息?」

薄野景行閉上眼睛,五官竟然十分美好:「快了。」

江清流還有問題想問,但見她十分疲倦的樣子,也不再多說:「我先回去了。」

薄野景行點頭:「去吧。」

江清流將要起身,突然又道:「梅魂……挺好的,已經開始認生了。」

薄野景行伸了個懶腰,燈火曳影,伊人發如潑墨。江清流竟然莫名地有了點反應。薄野景行就枕著他的腿,對他的動靜那還不是瞭如指掌?

她伸出右手就是一彈,江清流頓時面色發赤:「老賊你能不能要點臉?對了,」他到是突然想起一事來,「你錢哪來的?」

薄野景行一臉認真:「說到錢……娃娃我們做個交易吧?」不待江清流說話,她又補充,「你看這月下花前的,咱們這樣枯坐實在是辜負春宵,不如……」

說這話的時候,她眸光瀲灩,烏髮滾落,鋪滿他的膝,如珠如雲。江清流薄唇緊抿,還沒來得及回答,薄野景行又拱近一些:「不如我們來個被翻紅浪,然後你把承天門那座宅子給我住,怎麼樣?」

江清流用了老半天功夫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薄野景行還擱那勸呢:「娃娃你別捨不得呀,想這天下宅子何其多,可薄野景行可就老夫一個。你這娃娃雖學識淺薄,但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你總該懂得吧?」

「你……」江清流簡直是心肝脾肺一塊給氣炸了,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薄野景行搖搖頭,重新拱進被子裡:「捨不得算了,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見識短淺。」

……

江清流回到別館時,連催雪都看見他神色不對——臉都青了!管事催成更是誠慌誠恐,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族長。

江清流也不多說,自回了房間。最後還是有眼線向崔誠報告,稱江清流今日去了紅樓。

紅樓是個什麼地方,崔誠當然是明白的。於是他靈光一閃,他就悟了——他找了兩個美艷的樂伎貼身伺候江清流。

江清流看著兩個衣著清涼的樂伎,不由就想起那個無恥至極的老賊。再一想起她昨晚說的話,他腦仁簡直像要爆炸了似地疼。

次日,江清流派人留意紅樓動靜。派出的人回報,薄野景行如今化名梅公子。有人懷疑是不老城梅家的人,是兩個月前到的京都,一直住在紅樓。因出手闊綽,已結交了許多權貴公子。

但其來歷一直成謎,一時間引得京都好事者猜測不已。其中大部分人自然都覺得是不老城梅家的公子,不過梅家的梅應雪向來以俠義自居,倒不像是能幹出當街撒金丸這樣腦殘事情的主兒。

一時間又是眾說紛紜。

而沒過幾天,江清流就接到沉碧山莊的飛馬來報,稱江家祖陵劍塚被盜。其他地方還好,只是江少桑墓中陪葬品被盜走接近三分之二。

而居於劍塚中的教習先生全無所知。

江大盟主總算是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預感是從哪來的了!

他火冒三丈地奔至紅樓,薄野景行還在那兒跟幾個美人兒飲酒作樂呢。他一把揪起薄野景行,二話不說把她拖到房裡,隨手關上房門。

薄野景行這才掙開他:「小娃娃,怎麼,想通了來和老夫交易啦?!」

她還惦記著那什麼破交易呢!

江清流唾沫星子差點沒噴她臉上:「薄野景行!我問你一事,你老實回答我!」

薄野景行望定他的眼睛,十分深情:「愛過。」

……

江清流恨不得拿大耳刮子呼她:「滾!你是不是偷盜了我江家祖墳?」

「嘖,」薄野景行一臉正色,「我兒子早晚是要繼承江家家業的對吧?那裡面的東西好賴也都是他的。我拿自己兒子的東西,何況只是拿了那麼一小點,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偷盜了?」

江清流知道她無恥,卻也沒料到她居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薄野景行!」

薄野景行整好以暇,撫平胸前被他揉皺的衣料:「如何?對了,上次的交易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實不相瞞,老夫高風亮節,上次進到你家劍塚,面對金山銀山,也只取了那麼一小點。」

江清流沒好氣:「你倒是想搬空,也得裡面的教習先生答應吧!」

薄野景行搓搓手湊到他跟前:「紅樓這裡的開銷,實在是巨大。你看反正都是你們江家的錢,何必呢是吧?不若老夫陪你風花雪月一番,你把宅子給老夫先住著。」

江清流一手甩開她:「如此齷齪之事,你休想!」

「嫌齷齪啊……」薄野景行瞭然,「那老夫不陪你風花雪月,你把宅子給老夫先住著。這個不就一點都不齷齪了嗎?」

江清流:「……」

《胭脂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