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綢珍突然大病一場,這場病的緣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了。
雷奉先不在國內,雷已夕還在戒毒,整個雷家全部由柔弱的雷楚雲承擔了起來。在這個時候,風褚寧很自然的又站在了她身邊,而葉飄則自覺的、悄悄的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不管是出於世交的緣故,還是出於對雷楚雲的呵護,還是出於他為人做事的準則,在雷家如此混亂的時刻,風褚寧都不會坐視不管。
和醫生討論雷已夕的治療方案,接送雷楚雲往返醫院和戒毒療養院之間,徹夜守護廖綢珍,親自挑選適合雷已夕的圖書,甚至替Gerry買快餐……風褚寧事無鉅細,做得細緻周到。
那段日子雖然很疲憊,但是他卻覺得平靜心安。這樣的平靜是他喜歡和追求的生活方式,他度過了二十幾年,如果可能,他希望一輩子都這麼度過,這才應該是他的人生。
而在這個過程中,儘管沒有像以前那麼的貼心,但是雷楚雲沒再迴避拒絕。
對於兩人自己的事情,他們並沒有提及,說得最多的,還是雷已夕恢復的情況,廖綢珍的病情發展,雷奉先何時歸國等等。他們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卻能憑著多年積累的對彼此的瞭解,暗暗交流,適時沉默。
廖綢珍出院那天,風褚寧來雷家接雷楚雲。Pero以為他們和好如初,因此格外的慇勤,主動把他迎進了門,一路上還不停念叨Cloudy如何懂事溫柔體貼等等。風褚寧微笑不語,雷楚雲的好,他比誰都清楚。
風褚寧走到雷楚雲房間門口,裡面隱隱約約的吟誦聲,讓他不自覺的停了腳步。
「我夜間躺臥在床上,
尋找我心所愛的,
我尋找他,卻尋不見。
我說:我要起來,遊行城中,
在街市上,在寬闊處,
尋找我心所愛的,
我尋找他,卻尋不見。
城中巡邏看守的人遇見我,
我問他們:你們看見我心所愛的沒有?
我剛離開他們,就遇見我心所愛的。
我拉住他,不容他走。
領他入我母家,到懷我者的內室。
耶路撒冷的眾女子啊,
我指著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囑咐你們。
不要激動愛情,
等他自發。「
雷楚雲念的是一段聖經。是他們小時候常常念的一段,屬於他們兩人的聖經。
每次讀起這一節,雷楚雲都格外的虔誠。
結尾時,她總要加上一句:「哥,要是我找不到你了,也會這樣的!」
而風褚寧也總要這麼回她:「我一定站在你抬起頭就能看到的地方,不會讓你走那麼遠的路。」
彼時童音繚繞的女孩仍然立在原地,而男孩卻沒能遵守約定,他慢了很多步,從她的眼前遺落在了她的身後。
雷楚雲輕吁了口氣,她合上聖經,轉過了身,望見了他。
她有點驚愕,在風褚寧目不轉睛地注視下,紅了臉。
「哥,你來啦……」雷楚雲避開他的目光說。
「然後呢?」風褚寧打斷她說,「還沒說完吧?」
「哥……」雷楚雲低下頭,有點哽咽,「我還找得到你嗎?」
「我一定站在你抬起頭就能看到的地方,」風褚寧走近一步說,「不會讓你走那麼遠的路。」
雷楚雲抬起頭,她微笑的看著他,陽光撒在她臉龐上散了開來,在這絢麗的光影之中,風褚寧終於看見了自己心的方向,找到了愛與責任的出口。
他想他是愛雷楚雲的,愛得超過了對自己的愛,也超過了對葉飄的愛,愛得僅僅用愛情兩個字也不能全部解釋。
多年以後,風褚寧想起這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時,總有些似幻似真的感覺。如果那天他不是早出來了一點,如果那天交通不那麼通暢,如果他在門口多和Pero寒暄幾句,如果雷楚雲沒念那段聖經,那麼他真的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以後的事。
但是,他可以肯定,聖經真的是淨化了心靈,反正在那一刻,他被徹底淨化了。困擾了他很多年的問題突然明朗,那種感覺就像雷楚雲從樓上摔下來時,他跑過去時的必然的衝動一樣。那是超越了人們口口相傳的愛的感覺,而更像是種本能。當眼睛被蒙住,執拗的思考就失了意義,只有往前走,走得這條路一定是你的方向,因為即使其他的路存在,你能走的也只有這看不見的一條,心選擇的一條。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可能之後想起來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在當時,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做出了相同的指示。人生就是這樣,神秘且不可抗拒。
那天之後,風褚寧在彈指間決定了人生。
那天之後,葉飄的愛情輸給了神和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