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湖,和風熏柳,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陽光映照之下,更是柔光靜水,景色雅致。素為文人墨客風流名仕所喜。
最美的當數湖中央的棲心亭,亭四周垂掛著乳白色半透明紗幔,隨風起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動。清晨薄霧,飛煙飄渺,亭中之景,隱隱約約,似現非現。端坐於亭中的女子,輕紗覆面,一襲素白衣衫,髮絲未挽,傾瀉於香肩。一雙美眸清澈如水,清冷如冰。似能洗滌人世間的一切罪惡與醜陋,似已看透人世間的所有哀傷與悲涼。玉指於琴弦上輕舞,琴聲流轉開來,宛轉悠揚,清新流暢,如浩瀚蒼穹,如潺潺流水,如女子在耳邊鶯鶯細語,輕聲低喃,妙不可言。
湖面最為精美雅致的畫舫之上,南宮曄手持玉杯,鳳眼微瞇,看向亭中的目光若有所思般。說道:「此琴音果然不凡!若她在,不知又會有何品評。」
「她?她是誰?」南宮曄對面的另一男子一身鮮艷的紅色華服,赫然就是那日辰王府書房裡的紅衣男子。他斜倚窗欄,一貫的慵懶表情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隨口問道。
南宮曄自嘲的笑笑,悶聲道:「我的王妃。」
紅衣男子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日的情景,於雲淡風輕中驚才絕艷,頻臨死亡卻絲毫不帶畏懼之色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一動,問道:「她還懂琴?」
南宮曄忽然正色道:「不是懂,而是精通!她若會撫琴,定不會比這亭中的女子差。」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對紅衣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她說你的女人彈得琴聲空有琴音和琴韻,獨缺了一絲琴魂。」
「……!!」紅衣男子笑容一僵,轉而目露詭異之色,道:「曄,你對她——有興趣了?」
南宮曄一怔,面色沉了沉,彷彿下定決心般,冷冷道:「一個帶著不明目的接近我的女人,我……不感興趣。」
「既然如此,那——與暗閣的三月之期一過,這個女人就送給我了!我對她——很有興趣。」紅衣男子衝著他邪魅一笑。
南宮曄面色微變,握著玉杯的手抖了抖,酒灑出少許。他穩了穩心神,不悅道:「你後宮佳麗三千,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難道那些還不夠?」
紅衣男子捻起一枚點心,仰起頭扔進嘴裡,動作優美,一氣呵成,自然至極。漫不經心道:「女人,我永遠不嫌多。」
南宮曄目光一黯,再次望向亭中,心裡一股難言的悶悶的感覺,像是有什麼噎在喉嚨,吐不出也嚥不下,最終化為一聲淡淡的「好」。
這時,一曲已終,湖面一片寂靜。
突然,一艘裝飾豪華的畫舫直衝著亭子快速駛去,一個衣著華麗,身材肥胖的男子,衝著亭中大聲喊道:「仙子!」
亭中女子的侍女,皺眉道:「你是誰?」
「我,京都城第四大才子史青是也!」他抬起肥胖的手臂,裝模作樣的搖著手中的折扇,本應是風流倜儻的動作在他做來卻是顯得可笑和滑稽。
侍女道:「我只聽說過京都城三大風流名仕,還沒聽說過第四大才子呢。」她手指著史青左邊的那只精緻畫舫道:「你認識那位公子嗎?」
史青順著侍女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同樣手持折扇的華衣男子,可人家卻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不由問道:「你是誰?」
那男子禮貌的答道:「在下古予舒。」
予舒公子!眾人一聽立刻上前打招呼。京都城三大風流名仕,一個清冷淡漠,一個清高倨傲,只有這予舒公子是最易與人相處的一個,他待人溫和有禮,雖排名第三卻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古予舒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十米開外的亭子裡,根本就沒心思應付眾人。
「古予舒是什麼人?」史青見眾人都迫不及待的去打招呼,不由問道。他話音剛落眾人皆向他投來嘲諷的目光。
「予舒公子你都不知,還敢稱才子?那你知道意瀟公子嗎?」
「意瀟公子又是誰?」史青被人嘲笑,面上已有些掛不住,偏頭問向身後的跟班。這時眾人看他的目光已儘是鄙夷之色。他不由惱怒道:「我要見琴仙,你問我這些做什麼?是不是故意為難我?等我娶了仙子,再好好收拾你。」說著回頭吩咐道:「你們,快把船靠過去!」接近十米的距離,那侍女雙掌往前一推,史青被勁風猛地掀翻在船,四腳朝天,船也在瞬間被退了回去。眾人轟然而笑!
亭中女子低目拭琴,神色認真,彷彿只有那琴才是她唯一珍惜的物品,而對於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她從始至終頭也未抬,似乎周圍的一切皆與她無關。這時,耳邊傳來如天籟般好聽的聲音,讓她的整個身心微微一顫,琴弦入肉,絲絲疼痛在心底蔓延。
「清琴妙曲,仙姿佳人,世間之美景,當如是。」一葉竹筏自湖邊悠悠駛來,竹筏上的白衣男子,髮冠未束,如墨髮絲隨風飛舞。他如仙之姿,既有堪比女子的美貌,又有超越男子的隨意瀟灑。明明立於眾生之中,偏偏讓人覺得他已超脫世外。
南宮曄聽到聲音與紅衣男子對望一眼,相互會心一笑,對著身後揮了下手,長風立刻走了出去,大聲叫道:「意瀟公子!」
眾人又是一驚,這就是京都城三大風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一的意瀟公子冷意瀟?!果然是風姿絕世啊!
冷意瀟朝長風望了一眼,中間隔著無數的畫舫船隻,竹筏根本無法過去。
史青一聽這就是害他被人取笑的意瀟公子,又見他衣著素淡,只乘著竹筏而來,便高昂著大腦袋,鼻孔朝天,不屑道:「你就是意瀟公子啊!我當是誰呢,竟然連只畫舫都沒有,真寒酸!哪兒能跟本公子相提並論!本公子的父親是當朝左侍郎,本公子的姐姐可是王上的寵妃,誰要是再敢嘲笑本公子,哼,本公子可就不客氣了。」
來這裡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雅士,豈會因為他的身份而心生懼意!眾人看著他,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就這樣的人還想成為第四大才子?!真真是可笑。京都城誰人不知意瀟公子乃靖國侯的獨子,他從不在意這些世俗之物,否則也就不會三拒官職了!
南宮曄聽到史青之言,淡淡的掃了紅衣男子一眼,見他面色已無笑意,也懶得多言。
冷意瀟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躍而起,白衣在空中飄飛,如仙一般飛過眾多的船隻畫舫,躍過了半邊湖的距離,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中穩穩地落在了長風面前,令長風倒吸一口涼氣,這麼遠的距離,他卻彷彿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輕而易舉,其輕功之高,可見一斑。
「意瀟公子,可否借竹筏一用?」不知何時,亭中女子已站起身走到亭邊。
冷意瀟雖有些詫異,卻只是微微一笑,隨意道:「請便。」
南宮曄目光觸及女子滴血的指尖,再望向琴弦及白色紗衣上的點點殷紅,心中微微一動,想必是她在撫琴時太過投入,以至於傷了自己還不自知。他望著那女子躍上竹筏離去的背影,覺得異常熟悉。
古予舒似才緩過神來,急忙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並未回頭,竹筏急速離去。就在古予舒眼神黯淡下來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略帶沙啞的清冷嗓音:「如陌。」
如陌,好清冷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樣。南宮曄忽然想到了住在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名字的女子,像她那樣的女子又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紅衣男子見南宮曄頗有興趣的眼神,不禁調侃道:「曄,要不要我幫你?」
「不需要!」南宮曄冷冷的拒絕。
冷意瀟走進來跟兩人打了招呼,隨意的找個地方坐下。
紅衣男子正色道:「意瀟,你什麼時候才能入朝幫我啊?」他覺得意瀟才華橫溢,埋沒了實在太可惜,因此舊話重提。
「傲,我還是那句話,這一生,我都不可能入朝為官。」冷意瀟微笑中多了些許的憂傷,轉開眼看向遙遠的方向。
被稱為傲的紅衣男子正是南宮曄的哥哥,封國之王南宮傲。他雙唇緊抿,半晌沒再開口說話。每次皆如此,他很想知道理由呢,卻又不能拿身份壓他,因為,那樣只會適得其反。
南宮曄道:「你不給他個理由,他是不會死心的。」
冷意瀟斂了笑,認真的望著他們,道:「如果你們真的當我是朋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無論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會改變。假如你們一定要一個原因,那麼我能告訴你們的是:十二歲那年,我在雪地裡躺了三天三夜之後,用自己的鮮血對上蒼發的誓言:此生絕不入朝為官!」
十二歲?!南宮曄與南宮傲聽過之後,都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南宮傲打破沉悶的氣氛,笑道:「意瀟,你送給曄的那幅字,有人做了點評,稱你的字——空有其形。」
冷意瀟愣了下,隨即淡淡道:「她說的是對的。」
「不想知道是誰嗎?」
冷意瀟無所謂的笑了笑。
南宮傲無趣道:「曄,他比你還沒勁!至少你還作出了反應,雖然那反應不太好。」
南宮曄此時腦海中浮現的是她看到意瀟的那幅字時所流露出的悲傷氣息,不由道:「意瀟,你認識暗閣的人嗎?」
冷意瀟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南宮曄道:「兩年前判相葉恆雖然已經伏法,但他根基頗深,朝堂上仍然有他不少的餘黨在暗中作祟,前些天,我和暗閣談了一筆交易,他們在三月之內讓叛相餘黨全部消失,而我則是娶了一個暗閣的女人做我有名無實的王妃,同樣是三月之期。而點評之人便是我這個王妃。」
冷意瀟輕笑道:「原來你的王妃是這麼來的!」
南宮傲道:「一起去王府看看吧?說不准她還認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