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六章妖孽
蘇小舞一愣,映入眼簾的就是流水般四溢在地板上那片銀色的長髮,在燭光的閃爍下,反射著粼粼的波光。銀髮下那張異常蒼白的臉更加顯現得特別的精緻動人。那人鳳目微垂,眼瞼下長長的銀色睫毛,幾乎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尖的下頜和纖長的脖頸呈現出非常優美的線條。他正單手托著側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書,半倚靠在床榻上。胸前的衣襟微微敞開,黑色華麗的絲綢衣衫更加襯得他的肌膚不正常的蒼白,側頸曲線和性感的鎖骨,一覽無餘。
蘇小舞瞬時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也清楚了為何青蓮師太會稱此人為妖孽。畢竟白化症的患者在古代,不被看成妖孽才怪呢。
「嚇到了?」水涵光微睜鳳目,果然是火紅色的眼瞳。
「怎麼會,很漂亮啊……」蘇小舞彎下腰,半蹲在他面前,定定的看著他。怪不得大白天要躲在這麼陰暗的地方,她記得白化症的人不能接觸陽光,會使皮膚過敏。
「漂亮?」水涵光防備的表情微微一愣,久遠的記憶裡,好像也有一個人溫柔的摸著他的銀髮,經常這麼說。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幾分,水涵光想從蘇小舞的眼中找到虛偽的神色,可是接觸到的——竟然全是星星眼。
蘇小舞像看一件珍稀寶物一樣,把水涵光從頭到腳的掃瞄來掃瞄去。她可是頭一次看到真正的白化兒,更何況是這麼極品的,真的好像瓷娃娃一樣,一碰就碎。
「你做什麼?」水涵光在蘇小舞魔手伸過來之前,冷冷的出聲制止。這女人,頭腦沒毛病吧,一般人看到他早就大叫妖怪了,她為什麼……
蘇小舞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尷尬的嘿嘿笑道:「沒事,咳,你就是那個聖子?」
「蘇小舞,峨嵋派代理掌門人。在華山比武大會上首次露面,來歷神秘,武功據說高深不可測,身懷的絕技可能是武當失傳的太極拳。」水涵光沒有理會她的詢問,從正在看著的書中拿出一片薄如蟬翼的絹紙,清冷的念道。
蘇小舞一驚,被水涵光超乎尋常的美貌震撼到天邊的神智終於又飛回來了。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玄衣教的勢力已經這麼大了嗎?
「好奇?」水涵光白皙的長指撫上唇,嘴角勾起的邪笑加深了幾分,配上他的銀髮赤瞳,果真妖異非常。「這是『風月閣』傳來的,關於你的情報只有這麼短短的三行。對於號稱江湖百曉生的『風月閣』來說,真是少見啊。」
風月閣?蘇小舞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次就是昨晚在密林裡聽袁不破和黑上加黑提起過。既然號稱是百曉生,想來應該是江湖上以販賣情報為生的組織。
「那小舞還應該沾沾自喜嘍!」蘇小舞蹲得太久,腿有些麻,站起身靠在牆邊,她來歷越神秘,就越吸引人去查,越查不到,她就越沒人敢惹。哼哼,不錯!
想了想,蘇小舞看了一眼在跳動的燭火裡,水涵光那張蒼白精緻的臉,輕聲問道:「既然聖子大人和風月閣聯繫甚密,自然應該知道九大派即將圍剿歧天谷的事情吧?」
「哼!不知道哪裡來的幫派就敢稱九大派,也太小瞧我們玄衣教了!」水涵光聞言一雙鳳眼微微的瞇了起來,話語中流露出來的恨意硬生生的讓蘇小舞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好吧,我們峨嵋派是小門小派。可是也不能說少林和武當是小門派吧……」蘇小舞撥了撥額前的碎發,無奈的說道。這玄衣教也太自信了吧,少林和武當加上五嶽都不放在眼裡。
「什麼?」這次輪到水涵光張口結舌,愣了一會兒連忙從手中的書裡又拿出來一張絹紙,仔細的看過去,慢慢變了臉色。
蘇小舞好奇的湊過去,只見上面寫著武當、峨嵋、華山,但是緊跟著寫在後面的幾個門派,她連聽都沒聽說過。
看著水涵光驚疑不定的神情,蘇小舞同情的歎了口氣。不知道他被誰涮了,居然發假情報給他。而且半真半假,他這種深居幽谷之人,怎麼會察覺得到?
水涵光緩緩起身,柔亮的銀髮幾乎長可及地,蒼白的面容轉向另一邊,怒形於色的說道:「隱戈,去查一下。」
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答應了一聲,隨後就再也沒有聲響。
蘇小舞扯扯嘴角,居然這個屋子裡還有別人。
「等著,過不久,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水涵光冷哼一聲,赤瞳裡突然寒光一閃,犀利的像一把鋒芒逼人的寶劍。
蘇小舞反而沉下心,她又不指望第一次見面的人就能死心塌地的信任她。懶懶的抬起眉眼,蘇小舞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我騙你做什麼,我才是受害者呢!喂,是你們教的葉離不小心抓我進歧天谷了,聽說這裡有什麼古怪的規矩,進谷一年之內不能離去。我又不是想進來,可不可以例外啊?」
水涵光將他的鳳眼瞇了起來,盯著蘇小舞許久,才不緊不慢的吐出兩個字來:「不行。」
「哦……」蘇小舞像是要故意激怒他一樣,反而開心的笑了起來,「真可惜。」
水涵光卻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麼,握緊手中的那張絹紙,本是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咬著幾乎沒有血色的下唇一言不發。
真沒意思,蘇小舞無趣的撇撇嘴,歎氣道:「我先出去了。」這樣也沒辦法溝通,本來想說服他和幾大派和平談判,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等水涵光有何反應,蘇小舞大步向外走去。伸手推開書齋的大門,外面的陽光霎那間刺痛了她的雙眼,身後漆黑的書齋恍如隔世。
正文第三十七章竹林
蘇小舞長呼一口氣,眨了眨眼睛適應了一下強烈的光線,對上梓夏擔心的目光,苦笑道:「這谷裡的其他人呢?」本來以為是勢均力敵的對抗才跑過來勸說的,結果,卻是一邊倒啊!
梓夏愣了一下,連忙說道:「這裡是歧天谷的最裡面,長老和其他教眾都住在外圍,而且很多人都派到各地去尋找教主的下落了,這個庭院裡就更加沒有人在。」
蘇小舞環顧四周,果真還是和剛才一樣,別說人影,鬼影都不見一個。唇角微微抽搐,蘇小舞總覺得不大可靠,這樣下去水涵光不是死定了?也許是同情弱者,蘇小舞第一個反應就是擔心他的安危。
梓夏滿面愁容的問道:「小舞,出什麼事了?」
蘇小舞沉吟了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決定不管怎麼樣,她要制止武林各派不分黑白的妄殺無辜。畢竟白化病在現代只不過是正常的一種遺傳病,算起來最可憐的是水涵光啊。
「梓夏姐,事情要比想像中的更嚴重,玄衣教到底有多少人?能否說來給小舞聽聽?」蘇小舞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
梓夏看著蘇小舞眼中誠懇,緊張的抿了抿唇道:「其實、其實我來到這裡經常見的,就左右護法兩人,和聖子大人。哦,對了,還有聖子大人的保鏢隱戈,可惜我從來沒見過他。還有就是三大長老和各壇壇主,長老們經常閉關,壇主分散各地,每半年回來一次。」
這叫魔教?這就是名震江湖的魔教?這就是武林各大派小心翼翼大動干戈要剿滅的魔教?真是、真是欺騙感情啊!
「那,之前為什麼沒有人找到這個谷?玄衣教不是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嗎?」蘇小舞隱隱聽到身後的書齋裡傳來一陣刻意的咳嗽聲,連忙拽著梓夏遠離書齋。
梓夏想了想,滿腹狐疑的說道:「的確是有點怪,我聽蕭逸說,這裡很隱蔽的,是避世的好地方。玄衣教在江湖中傳言神秘,就是他們根本找不到歧天谷的所在。」
蘇小舞腳步越走越沉重,這是怎麼回事?回想著尚君誠他們計劃圍剿魔教的種種細節,她為什麼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好像是被人拽進了一個深潭一樣,泥足深陷,卻不知道究竟最終等待著她的是什麼。
「小舞,要不然我設法去聯繫一下蕭逸?看看他怎麼說?」梓夏六神無主,首先想要依靠的自然是心上人。
蘇小舞點了點頭,摸著有些餓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梓夏姐,有沒有吃的東西啊?」事情再大也沒有餓肚子的事情大。
梓夏隨手一指,柔聲說道:「看到那個白色的房子沒?那裡就是膳堂。你自己過去找點吃的,我先去找蕭逸。對了,除了這個庭院,最好不要四處亂走哦!」
蘇小舞瞭解的答應了一聲,卻見梓夏盯著她的頭頂看去,本來憂愁的面容轉而一臉古怪的笑意。
「怎麼了?」蘇小舞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她頭上怎麼了?
「沒事。」梓夏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目送梓夏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後,蘇小舞抓了抓頭髮,才反應過來她原來一直帶著的是夏生的藍色頭繩。蘇小舞無奈的撇了撇嘴,不會是梓夏誤會了吧……
搖了搖頭,蘇小舞舉步往東邊的膳堂走去。雙足踏在鋪滿鵝卵石的石徑上,在靜靜的庭院裡足音清晰可聞,蘇小舞緩緩的放慢腳步,一邊走一邊整理著思路,玄衣教不是魔教,歧天谷是為了保護患病的水涵光而建立的一個避世之所。
而此時此刻,武林九大門派就在歧天谷的外面準備一舉殲滅玄衣教。服了,這谷裡就這麼點人,值得大動干戈麼?
蘇小舞覺得到處都是疑點,她本來在的卯組到達歧天谷附近就已經落後其他小組好幾天了,按理說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應該來到這裡了啊?為什麼這裡這麼平和,人都哪裡去了?還有,五年前的武林大會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小舞順著迴廊,朝膳堂走去,不久視野忽然開闊起來,發現膳堂的後面竟然是一片碧綠的竹林。微風拂面,竹影婆娑,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草地上,形成斑斑點點的亮色,讓蘇小舞一時不覺得看癡了。
「別過去!」一個冰冷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蘇小舞一驚,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竹林邊緣。
耳聽這個男聲有些熟悉,蘇小舞緩緩轉過身,果然見黑上加黑還是昨晚的那個裝束,環胸站在迴廊內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裡,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神出鬼沒的,怎麼像吸血鬼一樣?蘇小舞站在原地,想起昨晚硬被他帶到這裡,不禁怒火中燒,冷哂道:「怎麼?我是你的囚犯嗎?難道我想出谷都不行?」
葉離神情不變的說道:「快回來。」
蘇小舞光火的說道:「你說回去我就回去,那本姑娘多沒面子?」反正本性都讓他知道了,再裝就矯情了。
葉離的唇角破天荒的現出一絲笑意,但是卻是帶著冷意,哂道:「蘇小舞,不要在本使面前虛張聲勢,你體內的真氣少的可憐,還真以為能毫髮無傷的走出歧天谷嗎?」
蘇小舞內心一慌,她在人前裝慣了自己武功很高的樣子,久而久之也就產生了錯覺,有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自己也許真的身懷武功的感受。被黑上加黑這麼不客氣的一語戳穿,頓時讓她有種被人赤裸裸盯住的手足無措感。
葉離顯然是很享受蘇小舞這種慌亂的神情,陰惻惻的笑道:「從風月閣的情報來看,你能騙得那麼多人都以為你身懷絕技,那麼你就應該是個聰明人。知道為什麼谷外武林九大派圍攻歧天谷,這裡卻連個聲響都聽不見嗎?」
蘇小舞秀目一亮,心想難道是她理解錯誤?黑上加黑果然是知道內情,是怕水涵光擔心才不說破嗎?那份假情報是他善意的謊言嗎?
回頭看了看這一片連綿不絕、彷彿沒有盡頭的竹林,蘇小舞緩緩的沉聲說道:「難道,這片竹林有玄機?」
正文第三十八章殺氣
葉離冷哼一聲,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蘇小舞凝神看著這片景色優美的竹林,怎麼也不相信裡面暗藏殺機。「即使這裡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陣法佈置的,難道九大派裡面就沒有人能參透得了?」蘇小舞看到葉離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葉離無所謂的應道:「教主大人說這裡是沒有人能夠進來的。」
蘇小舞先是嗤之以鼻,接著沉吟道:「這麼說,我出還出不去了?」
葉離一撩額前自然垂下的長髮,冷然道:「出不去不好嗎?像梓夏,找個人嫁了多好。」
蘇小舞冷哼一聲,道:「嫁誰?反正不會嫁你,嫁給你們的聖子大人?」
葉離聞言雙目射出凌厲的神色,色變道:「你說什麼?」
蘇小舞泰然自若的攤攤手,是他先取笑她的,她難道不能反擊?
葉離雙目殺機大盛,從迴廊的陰影地方一步步的走出來,活像魔王從地獄降臨人間一般。
蘇小舞頓時覺得陽光照在身上一點溫度都沒有,面對著葉離的殺氣,渾身猶如落入了冰窖一般,頭一次感到武功的可怕之處。她彷彿是被一隻凶狠的黑豹盯住的獵物,一動都不能動。
「女人,你見過涵光了?」葉離停在蘇小舞面前,語氣冰冷的問道。
蘇小舞被籠罩在葉離高大身軀的暗影裡,強迫自己直視他凌厲的雙眼,毫不退縮的說道:「是見過,如果你擔心我嘲笑他,大可放心。我蘇小舞並不會歧視一個患病的人。」
葉離殺機立刻消散,雙手緊緊抓住蘇小舞的雙肩,虎目射出懾人的精芒,連忙追問道:「患病?你為什麼確定涵光是患病?」
蘇小舞無奈的撇撇嘴,她是能確定,但是解釋不清楚啊。
葉離不等蘇小舞想好怎麼說,立刻又繼續問道:「能不能有辦法治好?」
蘇小舞為難的看著他,迎上他期待的目光,硬著頭皮說道:「這個……好像不能。」她記得白化病是治不好的啊,就是與生俱來的。
葉離一愣,眼底突然陰鬱一片,但是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臉色便恢復了常態。緩緩的把雙手從蘇小舞的肩上拿開,後者才覺得雙肩被捏得生疼。
「你倒是說說,何以見得涵光是患病?」葉離嘴角勾起冰冷的笑,雙目射出精芒,彷彿如果蘇小舞回答的不合他心意,小心她的性命。
蘇小舞反而鬆了口氣,一臉的高深莫測的說道:「他是不是從小就這樣?皮膚呈白色,毛髮銀白或淡黃色,眼睛淡紅色,視力很差,看東西經常瞇著眼睛,怕光。不能見太陽,否則皮膚會起粉色的小紅點。」
葉離雙目登時亮了起來,旋即又斂去,頹然歎道:「你知道有什麼用,連京城懸壺軒的端木齊都說這不是病,根本這世上沒有人相信。」
蘇小舞輕咳一聲,安慰道:「黑上……公子也不必擔憂,沒人相信也屬正常,這個白化病幾十萬人才有一個,他人沒見過,自然心懷疑惑。」
葉離見再也問不出什麼,轉過身向前走去,冷哼道:「你是不是過來拿吃的?跟我來吧。還有,不要叫我公子。」
蘇小舞「哦」了一聲,以超級天真無辜的語調說道:「壯士……」
葉離那寬闊的肩膀抖了抖,從牙縫中一字一字的緩緩說道:「閉嘴!」
蘇小舞得意的在葉離身後做著鬼臉,誰讓他剛才居然敢凶她,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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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的吃了點東西,蘇小舞心滿意足的捧著杯熱茶,看著一直若有所思的坐在她對面的葉離,蘇小舞抿嘴笑道:「怎麼,你不吃嗎?」話說這黑上加黑雖然剛才的氣勢很嚇人,但是貌似是虛張聲勢。
葉離顯然是沒有心情,隨意的擺了擺手,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陽光明媚的景色,長歎道:「我們的願望也不高,只希望有一天涵光站在這樣的陽光裡,就夠了。」
蘇小舞翻翻白眼,其實他這要求還挺高的。
「你就這麼放心?谷裡面人可不多啊,不怕九大派衝進來把我們這裡滅了?」蘇小舞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熱茶,看他面上一點都不擔心,好奇的問道。
葉離聞言有些訝異的轉過頭,一雙冷峻的雙目盯著蘇小舞使勁的看。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蘇小舞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在看什麼。
葉離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剛才說『我們』……」
「口誤,口誤。」蘇小舞嘟長了嘴,發現古代人都特別計較細節,她在谷裡,自然要算在內啊。「還有,梓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好意思問她,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葉離面無表情的說道:「那是她和蕭逸的事情,本使從不過問。」
口胡!什麼從不過問,那他眼中那抹陰險的笑意是什麼?蘇小舞立刻腦海中出現一系列畫面。梓夏的個性肯定是被動接受的,更何況是和魔教中人。傳說中那個蕭逸什麼的,肯定是用了陰險的招數讓生米煮成熟飯……無恥,非常無恥……
葉離挑挑眉,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挑釁表情。
蘇小舞輕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想了想繼續問道:「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怎麼不怕九大派攻進來?外面的陣法就那麼管用?」
葉離重新把視線調轉到窗外,冷哂道:「其實,九大派攻到這裡是遲早的事,我想勸涵光離開這裡避一避,可是他不肯。」
「為什麼?」蘇小舞奇怪的問,避其鋒芒不是正確的選擇嗎?尤其他們這麼弱。
葉離沉默了下去,直到連蘇小舞都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才喟然歎道:「他是在等教主回來……」
正文第三十九章夜襲
也許是葉離口中那句雖然冰冷,但是包含了深刻感情的話震撼到了蘇小舞,後者愣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彷彿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情緒外露,葉離冷下臉,一言不發的望向窗外。
室內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小舞無聊的喝著茶,瞬間覺得屋內的溫度下降了幾度。轉了轉眼睛,蘇小舞直言不諱的說道:「喂,我想化解兩邊的恩怨,你能幫我嗎?」
葉離聞言微微一愣,轉過頭定定的看著蘇小舞,冷冷道:「為何?」
蘇小舞瀟灑的聳聳肩,輕笑道:「如果功利的說,我是想光大峨嵋派,想在江湖裡說話有點份量。」
葉離眼中閃過一絲有趣的笑意,繼續問道:「那,如果不功利的說呢?」
蘇小舞歎道:「當然,是不想你們的聖子大人被人誤會成妖孽,他太可憐了。」想起方才見到水涵光的情景,銀髮少年滿身的戒備,和害怕與人相處的表情,處處讓人心疼。
葉離呆了一呆,許久之後才淡然說道:「你能幫什麼忙?」語氣雖然還是一樣的冷,但是蘇小舞感受不到那種咄咄逼人的尖刺了。
蘇小舞把玩著長髮,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她確實不知道能幫什麼忙。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見機行事嘛!
葉離漆黑的眸子裡漸漸有了些溫度,淡淡的說道:「你幫不了什麼,玄衣教在江湖中風評極壞,如果你真的是想讓峨嵋派發揚光大,那麼最好斷了和我們的關係,出谷之後去說梓夏是我們綁來的。」
蘇小舞撇撇嘴,剛才還說外人入谷一年都不許出去,現在就立刻改口?「風評極壞?不是很多事都不是你們做的嗎?一件一件解釋清楚不就好了?」雖然麻煩而且不切實際,但是總是要慢慢做出努力的啊。
葉離冷笑一聲,夷然道:「憑什麼我們要低聲下氣的去求他們?」
蘇小舞無可救藥的翻了翻白眼,想起昨夜旁觀袁不破和他的對話,瞬間體會到袁不破的心情。江湖中向來是刀劍代替言語,一切強者為尊。想到自己也許是多管閒事,神色不禁黯淡下來。
「玄衣教上一代教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至今還有人提起慕容玄瑟這個名字聞聲色變。但是自從五年前逝去之後,玄衣教在現任教主大人的意會下,退隱江湖。可是武林中人卻拿玄衣教當擋箭牌,所以我們解釋什麼都是無用的。」葉離看了看蘇小舞的臉色,終於忍不住淡淡的說道。
又是五年前。蘇小舞好奇得要死,但是看葉離一臉不想再說的表情,只能動了動唇,克制自己不要再問下去。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在這裡亂走,我去給袁不破留個暗號,晚上爭取送你出去。」葉離提及舊事,心情立刻惡劣到極點,扔下一句話轉身向外走去。
蘇小舞無奈的打了個哈欠,他倒是不嫌累,送來送去的。帶她進來就是為了讓梓夏安心?那這男人也不是很硬的心腸嘛!心下不禁開始編理由,怎麼向那幫人解釋她消失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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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蘇小舞在廂房內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心想著說不定一會兒葉離就拽她走了,可是等著等著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迷迷糊糊之間蘇小舞隱約聽到有些聲響,想掙扎著起身,卻無能為力。她想坐起來,立感渾體酸痛,四肢乏力,眼前模糊,呼吸不暢,有種沉進水底遇溺般的感覺。
心底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她此刻的感覺詭異到極點,明明意識還在,但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五感都遲鈍的要死,那種怪異的感覺使她難受得想哭。
毫無辦法之下,蘇小舞試著去控制體內的真氣,卻不知道如何運用,只能任憑那少得可憐的真氣在體內經脈裡亂闖。直到許久之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一下子被解開了魔咒一樣,蘇小舞忽然間深吸一口氣,雙眼終於睜開。
入目的就是頭頂上華貴的床蓋,讓之前幾乎每天看到峨嵋派簡單房梁的蘇小舞不習慣的眨了眨眼。遲一步才發覺自己好像貼著一個有些溫暖而滑膩的東西。
這是什麼?蘇小舞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強迫自己慢慢回過神,駭然發現她動不了是因為被什麼東西緊緊的壓在下面。撲鼻的是一股濃郁的藥香味。
逃避事實了幾秒鐘,蘇小舞才不得不承認,趴在她身上的,是一個人。
那人細軟的髮絲正鋪散在她的脖頸上,而她的耳邊傳來細不可聞的呼吸聲,輕柔緩慢,帶著濕熱的。
蘇小舞緊緊閉上雙眼,抑制住想要爆發的火氣,但最終實在是忍不住渾身的厭惡感,用盡全身力氣把身上的那人往床下推去。
只聽重物落地「咚」的一聲悶響,便再無聲音。
蘇小舞連忙爬起來,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還是睡覺前的那身衣服。因為怕葉離送她走,所以穿的整整齊齊,還好沒有異樣。
蘇小舞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內心先是咒罵了一遍所有玄衣教的人,才遲鈍的發現剛才被她推下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深呼吸了一陣平穩心情,蘇小舞慢慢從床上探出頭去,一下子愣住了。
房內雖然漆黑,但是那人一頭亮銀色的長髮清晰可見。在這個谷裡除了那聖子大人,還會有誰?
正文第四十章密道
「喂!」蘇小舞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想不通這聖子大人衣衫不整的半夜三更跑到她房裡做什麼。
地上的人卻一動不動。
蘇小舞此時才發覺事情的不對勁,水涵光身體的幾乎沒有呼吸的起伏。心下有了大事不好的預感,連忙跳下床,小心翼翼的扶著他的肩,把他翻過來。
入目的就是水涵光蒼白如紙的俊顏,鳳目緊閉,沒有顏色的薄唇邊還掛著絲絲血跡。
見到這宛如沉睡精靈的面容,蘇小舞心臟驟停了幾秒。繼而想起之前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狀況,此時水涵光奄奄一息的躺在她身邊,難道是有人要嫁禍於她?
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黑上加黑,可是蘇小舞一甩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先不說黑上加黑對水涵光多麼重視,他可是知道她沒有武功的真相,不會做這麼白癡的事。
「水涵光?喂,醒醒!」蘇小舞腦海中瞬間閃過這些推斷,但是懷中水涵光毫無生氣的樣子,令她心急如焚,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水涵光閉著眼,睫毛微微顫動著,終於輕啟薄唇道了一句:「密……密道……」
蘇小舞幾乎貼著他的唇才聽見他說的是什麼,連忙靠在他的耳邊詢問道:「哪裡有密道?」
水涵光吃力的張開雙目,一霎那間,蘇小舞都以為看到他的眼中在滴血。等看清了他在向房中的書架看去,蘇小舞連忙艱難的扶起他,來到足有一人多高的書架面前。
水涵光的嘴角不斷的湧現出鮮血,蘇小舞一邊替他擦拭一邊小心的不讓血跡掉在地上。
「放……手!我不用、你憐憫!」水涵光氣喘吁吁的想推開蘇小舞,可惜力氣明顯不如人,只是揮舞了幾下手臂。
「哼!」蘇小舞才沒管他是不是身受重傷,一點都不客氣的拍了他頭一下,「誰心疼你了?我是怕血跡滴在地上,怕人循跡追來。你真是笨到家了!」這個聖子大人到底是怎麼長大的?是身邊的人保護得太好了吧。
水涵光不服氣的瞪了回去,絕美的臉盡力的往後仰去,堅持不讓蘇小舞碰他。
蘇小舞氣不打一處來,又拿他沒辦法,見他寧可把口中的血硬生生的吞回去,也不願意讓她擦拭,只得冷哼一聲的放棄。
水涵光別過頭,注意力轉到面前的書架上,努力分辨著架上的書籍。
蘇小舞讓他扶著書架站穩,蹲下身拿袖子仔細把地上的血跡擦乾淨,然後抬頭正好看到凌亂的床鋪上有著一小灘鮮血,瞬間有想暈倒的慾望。
可是卻沒有時間給她毀屍滅跡,一長串輕微略嫌刺耳的「軋軋」聲傳來,一條黑黝黝的甬道從書架的背後現出。水涵光費力的回過頭,冷哼道:「女人,過來!扶我……進去!」
蘇小舞真想一腳把他踹進去,牛逼什麼?把她當丫鬟對待?她現在一隻手都可以隨意的擺弄他,還裝什麼?
心裡雖然立即幻想了N種如何對付水涵光的辦法,蘇小舞仍然不情不願的起身走過去扶著他,沒入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裡。
水涵光在蘇小舞的幫助下從裡面重新鎖上活門,凸現而出的活壁這次無聲無息的縮回到牆內,回復原狀。
活壁剛剛在眼前合上,蘇小舞便聽到活壁外有若干足音傳來。試著呼吸一口密道內的空氣,雖然有些霉味,但不甚悶濁,顯然是密道裡有著良好的通氣系統。更能通過連足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判斷,這裡可以透過通氣系統把屋內的任何聲音都收入耳內。
此時不容得她多想,先是不客氣的敲門聲,隨後密集的足音一個接一個的走進屋內。蘇小舞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光聽聲音,雖不能目睹,但也能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有所瞭解。
蘇小舞的耳鼓裡響起葉離冰冷的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蘇小舞人呢?」
「葉離!你私自帶外人入谷,該當何罪?」一個蒼老的聲音咄咄逼人的指責道。
「木長老,我葉離做什麼事情難道還要件件向您請示不成?」葉離毫不示弱的反諷回去,一點尊老的概念都沒有。
蘇小舞幾乎都能想像得到他那如萬年寒冰般的雙目射出犀利的目光,足可以使他人片刻間啞口無言。
果然屋內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直到有人乾咳了幾聲,打圓場的說道:「葉護法,我們爭吵也不是辦法,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尋找聖子大人和蘇掌門的下落。」這個聲音同樣有些蒼老,但是比之前一個柔和一些。
蘇小舞感到靠在她肩上的水涵光微微一抖,像是心有餘悸。黑暗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蘇小舞只好繼續拉回注意力,去聽外面的動靜。
只聽到那個柔和的聲音突然間拔高了聲音,失聲叫道:「天啊!這血是聖子大人的嗎?」
蘇小舞翻翻白眼,知道他們定是看到床鋪上的血跡了,可是怎麼就認定是水涵光的血?她還怕被人誤會她和水涵光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呢!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蘇小舞摒住自己的呼吸,外面幾個人好久都沒有再說話。
時間久到連蘇小舞都以為他們都走掉了的時候,葉離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傳令下去,務必在半個時辰內找到聖子和蘇小舞!務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