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日正午,王二已不在灶房幫手,雖然裡邊仍有龍焱統管大局,可也覺得忙不過來。想到明日整天他沒法待在莊裡幫忙,他心一橫,索性要賬房在門前貼上公告,紅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一條龍」明休息一日。
    賬房光跟客人道歉賠不是就說的嘴酸,可有什麼辦法,龍焱心意已決,賬房也只能認份辦事。
    當晚,「一條龍」馬車再度自石家接來棗兒,她一進後院,便見賬房跟龍焱坐在暗下的灶房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我下午是請了三廚四廚跟我一塊去王二家,但看他表情,似乎還是堅持不回來……」
    龍焱轉著手上陶杯,平靜無波的臉上,還是一樣瞧不出心緒。
    賬房等不到他回話,只好又接著說:「我說龍爺,我看您還是依了他一次,改帶他進宮吧!」
    「不行。」龍焱站起身,只有這事沒得商量。
    「但王二不會來,咱一條龍就少了幫手,還是您真打算讓棗兒那小丫頭進灶房?她一個姑娘家,捱不起的!」
    「我不會勉強棗兒做她做不來的事。」說到這兒,龍焱眼一瞄,發現棗兒就站在棚下,朝賬房使了個眼色,要他帶她下去休息。
    明早天未亮宮裡就會派來馬車,所以剛才龍焱要棗兒回家跟她爹交代幾句,再順便收拾衣裳過來。
    賬房歎口氣,一臉愁容地來到棗兒面前。「我帶您去您的房間。」
    龍焱早走了,空蕩蕩的長屋前,就只剩下他擱在木椅上的陶杯。
    「賬房。」棗兒怯怯地喚著。
    走前頭的賬房回頭。「怎著?」
    「我想,我應該幫龍爺解釋一下原因。」棗兒瞧瞧左右確定沒有其他僕傭經過,才將龍焱在地窖說的話,一五一十吐露。
    她本在想這事不該由她轉達,可剛瞧龍焱反應,還是一樣惜言如金,她就曉得這事她要不插手,或許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理解他的苦心。
    聽完,賬房一拍腦袋責怪自己。「哎呀!我早該想到龍爺不會平白無故做這種決定,但我就是……我當初怎麼沒想到?」
    「您……原本是怎麼想龍爺?」
    賬房吶吶地說:「我當他是想帶妳去見見世面,畢竟皇宮內院,很多人想去都還進不得……」
    「您誤會龍爺了!」棗兒忍不住罵。
    「我剛就說我實在不應該……好好好,妳房間在哪兒,快點去休息,我現馬上去王二家解釋!」
    賬房再去解釋的結果如何,棗兒就沒法知道了。因為隔天天未亮,她跟龍焱已經被馬車接進宮,根本沒跟賬房碰上。
    普寧宮裡,穿著金錦繡邊紅袍,頭帶桃形金鳳冠的普寧,正一臉焦急地來回踱步。她天一亮就纏著女官去御膳房打聽龍焱消息,都去了多久了,竟還沒個回應!
    「公主……」
    普寧一下跳到女官跟前。「怎麼樣?」
    「到了,御膳房司官說,龍當家已經在裡邊做準備。」
    「我去瞧瞧。」說完普寧就要走,女官連忙擋駕。
    「公主不行啊!您是萬金之身,御膳房那油膩之處,不是公主您該進的地方……」
    普寧那聽得了勸,嫌女官礙事,索性將她往旁邊推去。
    「少擋路!」她千方百計弄龍焱進宮,可不光為了吃他手藝。瞧她,今天還刻意打扮了番,就是想教龍焱後悔,他上一回竟敢不聽從她吩咐。從來沒人敢忤逆她,心頭那口氣悶太久了,不吐不快!
    普寧一出廳門,護在門外的李進馬上出現。「公主要上哪兒?」
    「煩死人了,你一天不跟著我會死啊!」普寧擰眉怒瞪。
    李進躬著身回話。「微臣受皇命所托,不管公主到哪兒,微臣都得跟著保護。」
    「懶得理你。」普寧手一揚,太監立刻屈著身跑來。「備轎,我要到御膳房去。」
    李進快步跟在轎旁。「公主要去見龍當家?」
    普寧橫他一眼,明明都知道還問!
    「微臣勸公主打消念頭。」
    「又什麼於理不合?」普寧氣鼓著臉。
    「這只是原因之一。」李進答道:「公主別忘了龍當家進宮是為了烹割備宴,您這時候去打攪,萬一哪道菜出了差池,皇上一怪罪,這可不是下跪求饒就能大事化小的。」
    普寧擰眉。「你這是在威脅我?」
    「微臣實話實說。」
    可惡!普寧怒目相向。「好,你要我現在不去御膳房也行,只要你幫我想個主意,讓我在龍焱離開之前見到他面,我馬上要轎子轉回普寧宮。」[熱$書+吧&獨@家*制#作]
    「請公主給微臣半天時間。」李進要求。「讓微臣到御膳房同龍當家商議之後,再行答覆。」
    「好。」普寧手一揚,只見原本朝御膳房直行的軟轎,忽地轉了個方向。
    皇宮另一頭,御膳房裡,龍焱正在熬煮雞湯,這是他所有料理的基礎,沒這鍋湯他幾乎什麼事也幹不了。
    早先貴公公講明,所有料材只能由御膳房準備,換句話說,龍焱沒法使用「一條龍」精製的老母雞高湯,他只能靠自己的能耐將御膳房備來的湯,加工熬出他需要的味道。
    「記住這火大小,絕對不能讓它滾沸,一沸湯頭就不夠細緻。」龍焱掀開木蓋好生腳著。「還有,發現上頭浮出這種白沫,立刻拿匙舀掉。」
    「知道。」棗兒點點頭,一雙眼絲毫不敢從湯鍋離開。
    「這湯足要熬上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到熄火降溫,舀掉上頭肥油後,再繼續用同樣的小火慢熬。」
    確定棗兒有把他的交代記住,龍焱這才溜下她逕自到旁邊忙。
    只見龍焱三兩下收拾好了鮮魚,再來是蝦仁,一隻隻拇指粗細的白蝦被他掐頭去尾,竹籤一挑沙腸盡褪,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教一干打雜的小太監看得嘖嘖稱奇,活把龍焱當成雜耍的猴戲,還不斷要和其他人來瞧。
    外邊的吵嚷龍焱全不放心上。這回在皇上面前獻藝,他準備了兩道小菜、五道熱菜跟兩道點心,取其數目九,喻意「長長久久、福壽綿長。」
    理好材料,他還親手揉了些麵團,捏成拇指大小的佛手個壽桃,塞入豆莎或麻蓉餡,打算待會兒齊下鍋蒸。
    中午,送膳的小太監端來皇上打賞的菜式。棗兒一心惦著她的老母雞湯,開頭還捨不得離開,可一聽龍焱說皇上賞賜不能不吃,這才三步一回頭地落坐椅上。
    擺在桌上的是皇宮例菜——口蘑肥雞、花椒白菜絲跟熏肘花。龍焱挾了一筷白菜絲進嘴,眉頭一下皺緊。
    棗兒瞧他表情,也好奇吃了一口,完全表情跟龍焱一模一樣,也是一臉錯愕。
    菜爛味淡不說,這盤熏肘花上頭還結了一層又,估料這些菜必先被送進宮讓皇上看過,皇上才又打賞下來。不知這一來一往費了多少時間,才會把堂堂宮廷美味弄得這德行!
    吃罷回灶房,棗兒趁龍焱審視雞湯時偷偷說:「我剛發現了個問題。」
    龍焱一瞅她。「御膳房跟皇上宮殿的距離?」
    她點點頭。「我瞧上頭結油,我們一條龍盛過菜的盤子,少說也得擱上一時半刻才會變成那樣……」
    棗兒摸過洗過的碗不計其數,龍焱相信她的估算。
    「我去問問。」龍焱起身。
    不久他帶回來答案。
    原來御膳房上菜,向例都是割烹完盛進不怕燒的有蓋大砂煲,再用烤熱的厚鐵板上下夾著送進宮,待皇上傳膳,小太監才會一煲一煲倒進細瓷缽盤。呈上。
    棗兒恍然大悟。「難怪剛才的花椒白菜會爛的像燉菜。」
    一般人吃菜講究熱快鮮,三樣缺一不可。這會兒食材的鮮度是具備了,可火候與上菜的速度卻成了大大的難題。
    「我得想個對策應付……」龍焱沉吟。
    棗兒想到了主意。「或許……我們可以請外邊公公們做個一次。」
    「做什麼?」
    「鐵板夾沙煲啊!我是想到我曾經看二廚做過銅鍋蛋,中間不也需要一個燜的手續?」
    沒錯!龍焱靈光一閃,既然非得靠鐵板續熱才能將料理送到皇上面前,那他何不想個辦法借力使力,比如說……刪減些灶上火候,改添上鐵板的溫度!
    當晚,皇上招來他寵愛的妃子紀美人,與普寧公主跟醇親王一道入席。
    龍焱一招借力使力妙法,配上他精湛廚藝,同席幾人是吃的笑逐顏開,心滿意足。
    尤其是皇上。
    宴罷,皇上招來龍焱細問其菜名,被他接連幾個「龍飛鳳舞」、「春風得意」、「萬壽無疆」等等名號,逗得開心極了。
    「好,好個萬壽無疆,賞!朕大大有賞!」皇上轉向貴公公。「明一早派人把白銀千兩、明珠一抖送到一條龍,說是朕賞封的。」
    龍焱跪恩。「謝皇上恩典。」
    「下去吧!」
    一得皇上示意,龍焱躬身退出設席的麟德殿。
    棗兒等在店門外,一見他,立刻迎了上去。
    「皇上滿意嗎?」她心急地問。
    龍焱微笑。「多虧妳提點我那法子,皇上非常滿意。」
    「哪兒是我的功勞!」棗兒急忙搖手。「還不是全靠您自己火候控制得宜……」
    「龍當家。」
    兩人話還沒停,一個聲音自後邊傳來。兩人回頭,看見一帶刀護衛緩緩走來。
    這人很眼熟——龍焱與棗兒互望了一眼。
    李進報出姓名。「我是普寧公主座前的帶刀護衛,名叫李進,曾跟龍當家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龍當家記不記得?」
    龍焱記得曾在哪兒見過他了,在一條龍,這人正是燙著棗兒的公子的護衛。
    他是宮裡的人?龍焱很快地聯想,上回遭他出言頂撞的刁蠻公子,該不會就是——「普寧公主」
    他暗叫聲糟。
    「不知李大人找草民何事?」
    李進微笑。「是公主喚我來邀龍當家到普寧宮一敘。」
    龍焱瞧瞧棗兒。看她的表情,該也是想到眼前人是誰了,只是他沒跟她提過,他曾在梅院與普寧公主起過衝突。
    他抬頭一望天色。「現在?」
    李進頷首。「應該不會花龍當家太多時間。」
    「好。」龍焱同意,轉頭看著棗兒吩咐:「妳先回御膳房收拾東西,我去去就回。」
    「好。」棗兒點點頭,不疑有他地跟著領路的太監離開。
    龍焱被李進帶進普寧宮,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外邊人喚:「公主駕到。」
    「好久不見吶,龍大當家。」普寧低頭俯視跪著的龍焱。「不知你見本宮,有沒有覺得哪裡面熟啊?」
    「草民惶恐,草民當時不知公主大駕光臨,出言頂撞公主,還望公主原諒。」
    「若本宮就是沒辦法原諒你呢?」三言兩語就想抵消她心頭火氣?普寧傲慢一哼,門兒都沒有。
    龍焱爽快請罪。「只要能讓公主消氣,看要草民受什麼責罰,草民絕無二話。」
    是嗎?普寧眼一轉。「如果本宮要你留在公里呢?」
    他驚訝抬頭,正正對上普寧眼睛。
    「起來說話。本宮問你,本宮當時在一條龍跟你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龍焱凝住了臉。他當然記得,她說她中意他。
    她衝著他一笑。「一句話,我要你留在宮裡,做我的駙馬。」
    聽見這話,本以為他定會立刻叩頭,大榭恩典。堂堂大唐帝國駙馬,這是多少男人想要卻盼不到,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推拒了她。
    「多謝公主厚愛,可草民已跟人定下婚約,恐怕只能辜負公主美意。」
    「大膽!」普寧重拍椅把,一張臉氣得忽紅忽白。「你知道你現在拒絕的人是誰?」
    「草民知道,但草民……」
    「是誰?誰跟你定了婚約,我現在就派人殺了她。」
    「不行!」龍焱驚駭,知道她絕對辦得到。
    普寧殘酷一笑。「你不想她人頭落地,也行,只要你點頭答應跟本宮成親。」
    「這就是公主想要的?」龍焱直直地抽著普寧。「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夫婿?」
    他以為他在跟誰說話!「你真以為我不敢治你罪?」普寧氣得渾身發抖。
    「草民不敢質疑公主。但草民想問清楚,為何是我?」
    這傢伙不要命了!普寧三兩步跨下台階,手一揪他衣領。「本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跟你解釋!」
    「是因為我一直不聽從妳吧。」龍焱表情冷靜,好似不覺自己正處於生死交關的當頭。「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一個平凡百姓,還有哪一點能受您垂青。」
    就算原因被他猜中,普寧也不可能鬆口。她故意說:「就不能因為我喜歡你?」
    龍焱苦澀一笑,她說了個他最不可能相信的理由。
    「嫁雞隨雞,公主可知道跟草民成親之後,公主得幫草民擔負多少工作?」
    以為她這樣就會嚇著?普寧一哼。「管他多少工作,我底下人這麼多,一個負責一樣,夠你用的。」
    龍焱繼續說:「草民一天得在灶房待上六、七個時辰。」
    普寧砸了下嘴。「御膳房皰人那麼多,我可以叫我父皇撥幾個御廚……」
    「且一條龍並非草民所有,」龍焱打斷她話尾。「老當家在世前交代,一條龍傳賢不傳子,所以等草民訓練好徒弟,就得把當家的棒子讓出,換句話說,不需要太久我就得離開一條龍。」
    「我可以幫你購地築屋,你想多大就多大。」
    瞧普寧自信的表情,龍焱只好使出殺手。「那公主有沒有想過,或許哪天會叫公主遇上真心喜歡的對象?」
    這……普寧眨眨眼,這是當真不在她料想之內。
    「草民所有的難題公主都能妥善處理,草民非常感激,可草民想到,如果草民願意從此服膺公主的安排,您說一草民絕不敢說二,公主還會喜歡我嗎?」
    普寧再楞。龍焱所以令她念念不忘,他的固執不退讓,確實佔了很大因素。如果今後他變得跟其他人一樣,對她唯命是從……等等,她腦子一轉,他說了這麼一堆,還不是因為他不想娶她。
    「我差點中了你的計!好啊,你要能完全服膺我的安排,我也很開心,反正我打定主意非你不嫁。」普寧雙手一插,跟他卯上了!
    龍焱深深歎息。「既然公主堅持,草民只好直說,不可能。」
    可惡!普寧大怒。「李進!」她突然喊:「現在立刻派人去查這傢伙跟誰訂了親,找到馬上把她給殺了!」
    「殺了她,草民也立刻自盡。」龍焱冷冷接話。
    普寧倏地轉頭,從他冷硬如石的眼瞳中看出,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這傢伙氣死人了!
    「把他給我綁緊,丟到旁的房間關起來,我就不相信我說服不了你。」
    普寧吼完回頭見李進站著不動,氣得伸手推。「快點啊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他綁起來!」
    「公主……」李進猶豫著。
    「再不動手,小心我連你一塊關!」
    聽見這話,李進只能按吩咐,將龍焱捆著關進鄰旁房間。
    皇宮另一角,御膳房裡,棗兒不知起起坐坐多少回,就是不見龍焱回來。
    麟德殿上的宴席早已結束,負責收拾的小太監小祺子幾趟來都瞧見她,眉也皺了。
    「妳怎麼還在?」這是皇宮內院,割烹好了就該速速離開,怎麼搞了半天還坐在裡邊?
    棗兒連忙站起答話:「回公公,民女是在等我們當家。」
    「他人呢?」
    「被一個叫李進的大人請走了,說是公主有請,所以民女踩在這兒等他。」
    小祺子一聽李進名,點點頭,人又退了出去。可半個時辰過,進來見棗兒在,他一下臉拉得老長。
    「妳說李大人帶你們當家去見公主,到底是真是假?皇上沒允許你們留宮裡過夜,你們別想渾水摸魚乘機留下啊!」
    這事棗兒知道,她也從來沒想過要留在宮裡,只是應該早回來的人,卻一連兩個時辰,每個聲息。「小祺子公公,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民女問問李大人,我們當家是怎麼了?」
    「妳別想。」小祺子拒絕,他一個小小御膳房跑腿,哪敢逾越去管普寧宮的事。「我看妳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離開,免得明早被御膳房的司官瞧見,一怪罪下來,包管妳吃不完兜著走。」
    「不行的。」她怎麼可能丟龍焱一個在宮裡,他們兩個一塊來,就該一道回去。「小祺子公公,求您幫幫民女,想辦法幫民女跟李大人打聽消息……」
    「妳這是在幹麼……妳別以為妳跪著我就會心軟,放開我。」
    「求求您,小祺子公公……」
    兩人糾纏不清,小祺子問道:「妳是真的想知道你們當家怎了?」
    棗兒滿懷希望地點著頭。
    「吶?」小祺子伸長手。
    棗兒瞧他一會兒,才會意他想跟她要什麼——銀子。
    過午那時,龍焱請他們施展鐵板夾沙煲,也是暗地塞了銀兩,幾個公公才勉強答應。可她今早入宮,根本沒想到要帶點銀兩傍身……有了!棗兒一摸頭上她娘遺下來的銀簪,毫不考慮地便摘下交了出去。
    很快地,小祺子打聽得來消息,說是公主留龍當家下來做客。
    「如果是留下來當客人,為什麼不早派人來告訴我?」棗兒滿肚狐疑。
    小祺子正要回嘴,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闖入——
    「小祺子。」
    棗兒認出那聲音。「李大人!」
    小祺子趕忙轉身拜見。「小祺子見過李大人。」
    李進漂她。「妳就是幫忙龍當家的幫手?」
    「是,民女名叫石棗兒。敢問李大人,我們當家呢?」
    李進眼神閃了一閃,停了一會兒才說:「公主有事找龍當家,我想他還得留在普寧宮幾日。」
    跟小祺子公公說的不一樣!棗兒跪著朝前蹭了步。「李大人,求您告訴我實情,我們當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李進暗啐了聲。他早該想個理由把這丫頭打發出宮才對,是他大意,忘了龍焱進宮時還帶了個幫手。
    李進一使眼色,小祺子會意退下,直到確定四下無人,李進才要棗兒起來說話。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普寧公主要找你們當家為婿。」
    棗兒宛如冷水澆頭,整個人呆住。「但是……龍爺已經有婚約在身……」
    李進笑了笑。「婚約與王命,哪個重要?」
    「是皇上說的?」
    「公主打算明一早就請皇上下旨。」
    「那龍爺呢?」棗兒靠近一步。「他怎麼說,他同意了?」
    「妳知道妳現在跟誰說話?」一個平民丫頭,也敢質問他這個帶刀護衛?
    「請恕民女無禮。」棗兒道歉。但該問的事她還是沒放過。「但民女是真的擔心龍爺,民女瞭解龍爺,他不是那麼容易改變主意……」
    李進皺眉。「妳是在指控普寧公主?」
    棗兒連忙跪下。「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想弄清楚……」
    「妳跟龍焱什麼關係?」李進低頭看著追問不休的棗兒,想不到這丫頭個頭小小,骨子裡卻是勇氣十足。一般人聽他搬出公主名號,早嚇得不敢再問,可她卻死咬著問題不放。
    棗兒低頭回答:「民女跟龍爺有著婚約。」
    李進恍然大悟,難怪她不信他的說詞。他想起龍焱先前放的話,忍不住對眼前人起了好奇。
    「頭抬起來。」藉著簷下燈籠的微光,李進將棗兒好生打量了番。論容貌論貴氣,區區百姓自然比不上公主。可這丫頭臉上,有著一股公主所沒有的堅毅與韌性。平心而論,這是一張越看越美的臉蛋。
    「好,看在妳是龍當家未婚妻的分上,我就直說了,龍當家所以被留在普寧宮,正是因為他遲遲不肯答應跟公主成親。」
    棗兒心驀地一緊,一時忘了自己身份低微,直接衝口質問:「你們把他怎麼了?」
    李進感覺被冒犯,可看著棗兒真情流露的眼,他實在沒辦法撒謊騙人。「他現在被綁起來,丟在普寧宮的空房間裡。」
    天吶,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他!棗兒搖搖欲墜。
    「妳沒事吧?」李進及時在她軟到之前,伸手挽住。
    棗兒說不出話來,積壓了半夜的擔憂加上此刻的震驚,教她忍不住淚流滿面。「你們不能這樣子對他,你們不知道龍爺個性,你們這樣,只會把他給逼死……」
    確實,剛才李進來之前,還奉了公主命令去見龍焱,他的答案還是一句「不肯能」。李進當真拿龍焱沒轍,也想不透,一般人誰不妄想跟王家攀上關係,就獨獨他,非但不覺高興,還抵死不從。
    她緊抓李進衣袖。「您知道公主打算關龍爺多久?」
    「直到他答應跟公主成親吧。」
    不,她不能讓他們這麼對龍焱!她緊捏了捏手心,抹了抹眼淚,身子一退,再度朝李進跪下。「我求您,李大人,帶我去見公主。」
    他搖頭。「就算讓妳見了公主又怎樣?妳以為妳說服得了她?」
    「民女不是要說服公主,民女是想跟公主交換條件。」
    李進皺眉。「交換什麼條件?」
    棗兒吸口氣。「只有一個情況龍爺才可能答應跟公主成親,就是我離開龍爺。只要公主願意放了他,我馬上跟他解除婚約。」

《龍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