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冷的冬天已經遠去,和煦的暖陽訴說著春天的心情。
    無數的香檳玫瑰、粉紅色的心型汽球,和綴滿鮮花的花形拱門,將豪華的禮堂妝點得熱鬧繽紛。
    遠籐晴子和卓越歷經無數波折,終於在今天步入結婚禮堂。遠籐崇史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帶著衣如泠來到台灣,籌備婚禮事宜,送他惟一的妹妹出閣。
    婚宴是採用自助式的料理,遠籐崇史挽著甜美柔順的衣如泠,四處向熟識的賓客寒暄問候。
    他緊摟著她的腰,瞠眼瞪著四周的男人,誰敢偷瞄衣如泠一眼,他就賞那人一記白眼。
    「這套衣服是誰幫你挑的?」那套細肩帶的白色小禮服很漂亮,也將她的身村襯托得很好,但他就是不喜歡,因為那些男人全像只餓狼似的盯著她,教他心裡不舒服。
    「這是晴子選的。哪裡有問題嗎?」
    「太暴露了,以後別穿!」
    「暴露?」她訝異地審視自己。
    比起他以前逼她穿的禮服,這件事衣服保守得足以獲得乖寶寶獎章,他居然有臉說它太暴露?
    他可能也覺得自己站不住腳,不自在的低嚷道:「反正以後別穿就是了!」
    「哈哈!遠籐幫主,真是恭喜恭喜!」一位留著鬍子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朝他拱手祝賀。
    「哪裡!舍妹出閣,刁幫主百忙之中撥冗前來,遠籐深感榮幸。」上次遠籐晴子遭人綁架,青木車的幫主刁雄曾幫他一個大忙,因此遠籐崇史特地請他前來參加婚禮,算是聊表謝意。
    「卓先生是人中之龍,令妹覓得這樣的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賀,不知接下來,是不是該遠籐幫主辦喜事了?」刁雄頗有寓意的注視遠籐崇史身旁的衣如泠。
    「事業尚未穩定,遠籐還沒打算成家。」他淡淡地說。
    「是這樣嗎?」刁雄挑眉笑了笑,說。「不是刁某愛討人情,不過上次遠籐幫主說過,你欠刁某一個人情,只要刁某開口,你絕不推辭。這些話,遠籐幫主可還記得?」
    「既然是答應過刁幫主的事,遠籐當然記得。」遠籐崇史知道刁雄這頭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會這麼問,必然是對他有所求,他等著他主動開口。
    「是這樣的,刁某有一個獨生女兒,名叫刁莉。」他朝身後喊道。「小莉,你過來。」
    「是的,爸爸。」一名窈窕美艷的女子走上前。
    「這位就是你一直十分景仰,卻無緣一見的遠籐幫主。」
    「遠籐幫主。」刁莉落落大方地問候,一點都不膽怯。
    「刁小姐。」遠籐崇史也客氣的點頭回禮。
    他聽人提過她,她在亞洲黑道中小有名氣!素有「台灣黑玫瑰」之稱,是個外型艷麗媲美松島露娜、精明幹練可比高崎久美子的女強人。
    刁雄哈哈笑道:「小女已屆適婚之年,卻一直沒有合意的對象,她素聞遠籐幫主卓爾出眾、器度不凡,對你仰慕已久,如果黑木幫能和青木幫結為親家,對於雙方的合作關係,將會有很大的助益。」
    哼!原來刁雄想挾恩逼婚,逼他娶他的女兒。遠籐崇史在心中暗忖。
    刁雄這隻老狐狸可真會算!如果他成了刁雄的女婿,那麼關西地區起碼一半以上的掌控權,將會落入刁雄這隻老狐狸的口袋裡。
    雖然這樣也有助於拓展他和台灣方面的關係,不過他沒興趣出賣自己的婚姻,以換取更多的權力和財富。
    「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不能輕率做決定,我和刁小姐今天才第一次見面,連熟識都談不上,要是談論婚事的話,傳出去恐怕會惹人笑話。這個人情遠籐還是先欠下,等改天有機會再還給刁幫主。」他說得合情合理,即使刁雄明知他是擺明了拒絕,也沒辦法當面發作。
    刁雄的臉僵了僵,很快又笑著說:「是啊!遠籐幫主說得是,你和小女初次相見,的確需要多多培養感情。不如這樣吧,刁某斗膽請遠籐幫主多留幾日,讓小女略盡地主之誼,陪遠籐幫主到處走走看看,台灣其實有不少好風景,可惜每次遠籐幫主總是來去匆匆,所以無法盡情觀賞這些美景。」
    遠籐崇史仍是不慍不火的笑著說:「既然刁幫主誠心邀請,那麼遠籐就不客氣留下來叨擾了。不過遠籐住不慣別人的地方,這點還請刁幫主見諒。」
    「這也無妨,不如讓小女一起過去陪伴遠籐幫主,她拜過烹飪名師,手藝還算不錯,就讓她露兩手,煮些拿手料理請遠籐幫主品嚐。」
    「謝謝刁幫主的安排,您真是太好客了,遠籐想拒絕都不行。」他笑著暗諷。
    「好說!那就這麼安排吧?小莉,你要多花點心思,在遠籐幫主停留在台灣這段期間,好好的伺候他,知道嗎?」
    「我知道,爸爸。」刁莉露出自信的笑容。
    她愛慕遠籐崇史已久,對於他,她是勢在必得。
    「哈哈哈……」刁雄對女兒有信心,他得意的仰頭大笑,幾乎可以看見自己稱霸亞洲的雄姿。
    衣如泠慘白著小臉,凝望身旁的遠籐崇史。她多希望他拒絕刁雄的要求,別娶刁莉為妻,可是她根本沒有立場開口。
    遠籐崇史沒有開口,只是望著刁莉,莫測高深的笑著。
    四個人懷著四種不同的心情,直到婚禮結束……
    當天晚上,刁莉便老實不客氣的搬進黑木幫位於北投的分部,對於她的造訪,遠籐崇史表現得十分熱誠,還特地將她安排在他的臥房隔壁。
    對於這點,衣如泠雖然沒說什麼,心底卻隱隱覺得不安,後來轉念一想,畢竟此刻睡在他房裡的人是她,誰住在他們隔壁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一雙強健的手臂倏然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摟進懷裡,直到他能吻住她甜美的唇。
    「你怎麼——」她以為他已經睡了,畢竟先前才歡愛過兩場,他應該累了。
    「我還想要你。」這句溫柔的宣示,惹得她滿臉通紅,他對她的需求大得可怕,而他從不掩飾它。
    「你已經……已經兩次了!」她紅著臉低嚷。
    「可是我還想要!」他露出無辜的表情。
    「你應該休息了。」
    「再給我一次,我就乖乖休息,我以童子軍的榮譽發誓。」天曉得,他根本沒當過童子軍。
    「我……嗯,好啦!」無奈的她只好答應。
    對於他的要求,她永遠無法拒絕。
    「你真聽話!」他捧住她圓潤的臀部,讓雙腿夾在他的腰側,輕鬆下床。
    「你要做什麼?」突然騰空的感覺使她驚慌。
    「這次我們來點不一樣的。」他將她抵在冰涼的牆上,貼在她耳邊啞聲低問,「我們還沒這麼試過吧?」
    「你這是——」他該不會是想——
    她驚駭地瞪大眼,慌張地搖頭。「我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他問得理直氣壯。
    「因為……沒有人會這樣……這樣好奇怪!」她的臉紅得快燒起來了,哪有人站著——噢,她光想就覺得羞人!
    「事實上,不但有,而且還不少。」他輕鬆地調整姿勢,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
    「可是我不要這樣!好奇怪……」她慌得想哭。
    「好、好,別哭!你不要就不要……」他握住她盤在他腰上的纖細腳踝,柔聲哄道。「來了,下來。」
    她以為他真的要放她下來,於是聽話地將臀部往下一挪,沒想到這個舉動正好稱了他的意……
    半晌後,他睜開眼,凝視她身後的牆壁,再次露出詭譎的笑容。
    她——應該聽見了吧?
    昨晚的縱慾,讓衣如泠和遠籐崇史都睡晚了,直到日上三竿,兩人才手牽手步出房門。
    一進餐廳,他們就看見臉色十分難看的刁莉。
    「啊,刁小姐?」衣如泠有些意外,她以為刁莉應該早就用過早餐了。
    「不好意思,我們睡晚了。」想到他們睡遲的原因,她不禁有些羞赧。
    只有遠籐崇史像沒事人一樣,自顧自的拉開椅子,大口享用培根吐司和炒蛋。昨晚的運動量驚人,他需要補充大量的食物。
    「沒關係。」才怪!
    刁莉輕蔑的瞪視衣如泠,心中暗罵她淫蕩無恥。
    「咦?刁小姐,你的臉上怎麼有兩個那麼大的黑眼圈?」遠籐崇史瞅著她,故作驚訝地問。
    「真的耶,刁小姐昨晚沒睡好嗎?」衣如泠連忙問。
    「沒什麼,大概是戀床的關係。」拜託!你們昨晚在隔壁嗯嗯啊啊了一整晚,還把牆壁撞得砰砰作響,我又不是死人或聾子,睡得著才有鬼!
    刁莉表面上假笑著,心裡卻咬牙暗罵。
    「咳!不要緊吧?需不需要我派人到青木幫,把刁小姐的床搬來?」遠籐崇史以手握拳假意輕咳,掩飾他暗暗偷笑的唇角。
    「不用了,今晚應該就會慢慢習慣。」今晚她會準備兩個大耳塞,到時候隨便他們怎麼玩,她也聽不見了!
    「遠籐幫主,等會兒你想上哪兒走走嗎?台北雖然是個現代化的大都市,但值得一看的觀光景點還不少,像陽明山、碧潭、烏來,都是景觀優美的風景區。或是你想參觀熱鬧的市區,像天母、忠孝東路、西門叮,都可以一逛。再不然上故宮、博物館一遊,也可以來趙充足的知性之旅。」刁莉提出準備充分的行程說明,親切地徵詢遠籐崇史的意見。
    其實像她這種頤指氣使慣了的女強人,並不習慣聽從他人的意見,而比較喜歡直接下令。不過遠籐崇史是她和父親都中意的男人,為了他,她願意收斂自己霸烈的脾氣,以符合他的喜好。
    「你呢?你想去上哪裡去玩?」遠籐崇史傾過身,萬分溫柔地詢問衣如泠。
    「我?」衣如泠有些尷尬,他怎麼在刁莉面前這麼問她,好像她才是主角。「我沒意見,一切都聽刁小姐的安排。」
    「那就煩請刁小姐為我們安排了。」遠籐崇史彬彬有禮的回頭微笑。
    我們?刁莉的嘴角微微扭曲。衣如泠這個礙事的電燈泡也要去?
    她忍下厭惡與不耐,強笑著說:「那就由我擅自作主安排了。我看今天天氣還不錯,現在又正好是花季,不如我們上陽明山走走好了。」
    「好呀!」遠籐崇史還是保持一貫溫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刁莉眼中,看起來竟像是無言的嘲弄。
    「櫻花!這裡居然有櫻花!」衣如泠遠遠看見那片被花朵染成粉紅色的枝頭,興奮得衝上前去,在那飄著粉色花瓣的櫻花樹下跳躍。
    「很美的櫻花。」遠籐崇史走到她身旁,與她一同仰望樹上迎風綻放的美麗櫻花。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櫻花呢!」雖然她也曾住在這個城市多年,但生活的重擔將她壓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閒情逸致賞櫻?
    事實上,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悠閒、快樂的時光。
    「台灣的櫻花開得早,這個月底日本的櫻花將會陸續開放,大阪城的護城河旁,種植了數百棵櫻樹,每當花季來臨時,你簡直不能想像,那種放眼望去滿是櫻花的美景。」
    「真的?好想看喔!」衣如泠聽得心嚮神往,恨不得此刻人就在大阪,欣賞環峙在護城河旁的美麗櫻花。「沒關係,月底之前我會帶你回日本,正好趕上一年一度的花季。」
    「太好了!」
    「來,那邊還有幾棵櫻花,我們過去瞧瞧。」遠籐崇史小心地護著像孩子似興奮的衣如泠往前走,似乎忘了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刁莉。
    刁莉瞪著他們親暱的背影,臉愈拉愈長、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這算什麼?
    她刁莉這輩子從未被人這麼忽視過!
    憑她的出身和美貌,誰不是對她必恭必敬、慇勤有加?只有遠籐崇史這個可恨的臭男人,把那柔弱的淫蕩騷貨當成寶,卻把她這個堂堂青木幫的大小姐當成草!
    好勝的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恨不得狠狠甩他兩巴掌,然後要父親從此切斷與黑木幫的往來!
    不過就是因為她性格好勝,所以她不容許自己輸給別人,尤其更不能輸給那個毫無身份地位的弱女子,她拚死也要扳回一城!
    她銀牙一咬,決定和他們槓上了。
    經過一個上午的步行遊覽,三個人都餓了,刁莉帶他們到一間以料理聞名的山產餐廳,品嚐美味的山產料理。
    「請問要點什麼菜?」服務生送上一份菜單,拿著筆站在一旁等他們點菜。
    「如泠,你想吃什麼?」遠籐崇史將菜單攤開放在衣如泠面前,體貼得一如歐洲的紳士。
    「我……」衣如泠看了看菜單,菜色都很不錯,只是她有些不安。
    她只是個陪客,似乎不該逾越主人的權責,擅自作主點菜。
    於是她將菜單推到刁莉面前,說:「刁小姐比較會點菜,請刁小姐點好了。」
    「衣小姐太客氣了。」刁莉不動聲色地接過菜單,沒有人發現她的手因憤怒而顫抖——
    除了遠籐崇史。
    他冷笑著勾起嘴角,施施然舉起茶杯,啜飲剛泡好的熱茶。
    刁莉一共點了六菜一湯,都是店裡有名的招牌菜。服務生走後,她也端起熱茶慢慢喝著,一面舒緩剛才氣憤的情緒。
    她太容易動怒了!
    遠籐崇史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日本著名的黑道人物,她早聽說日本男人都很大男人,如果要和他硬碰硬,她不但佔不了便宜,反而會弄得灰頭土臉。
    不如學學衣如泠那淫蕩的騷貨,以柔克剛,說不定他會因此對她改觀,乖乖成為她的裙下臣。
    很快的,熱騰騰的菜送上來了,她微笑著飲盡茶水,準備享用一頓豐盛的午餐。
    「如泠,這是你愛吃的炒時蔬,試試他們的青菜新不新鮮。」遠籐崇史提起筷子,替衣如泠挾了一筷子溫泉空心菜。
    「我……我自己來就好。」衣如泠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變得這般慇勤伺候。
    就算他突然轉了性子,也該是為了他未來聯姻的對象,而不是她吧?為何他對她百般慇勤,卻冷落了可能成為他未婚妻的刁莉?
    「沒關係!來,這應該是三杯土雞,我以前吃過,味道還不錯,你也試試。」
    他恍若未間,又夾了一塊肥美的雞肉放進她碗裡。
    「崇史,你別這樣——」
    「啊!還有這道魚,看起來很新鮮,你一定得吃一塊。」說著—又放進一筷鮮嫩的魚肉。
    啪嚓!
    刁莉手中的筷子,應聲斷成兩截。
    「刁小姐,怎麼啦?」遠籐崇史故作驚訝狀,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挺有演戲的天分。
    「沒……」刁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什麼,是我不小心把筷子折斷了。」
    「哎呀!這間餐廳真是太糟糕了,居然拿品質這麼差的筷子給客人使用,我一定要向餐廳的老闆提出抗議。」遠籐崇史假裝義憤填膺的罵道。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請服務生再替我拿一雙來就好。」刁莉用盡了所有的忍耐力,才沒有當場發作。
    「真的不用嗎?」
    「真的不用!」
    遠籐崇史點點頭,可是還是在服務生送來新筷子時,以誠懇的語氣建議:「麻煩你告訴老闆,以後筷子最好改成塑膠或是金屬的,比較耐用。」
    也可以避免有人因妒拿筷子洩憤,造成餐廳無謂的損失。
    呵呵……

《撒旦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