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炒熱氣氛,需要練習

  古古有個朋友,每次去KTV,每首歌她都要唱出聲音。是她點的歌,當然她要唱;不是她點的歌,她也要分一支麥克風去唱;就算一支麥克風都分不到,她也要用自己的喉嚨大聲地唱。她如果生在春秋戰國時代,可以用歌聲去攻城的話,肯定三個月就能靠戰功升上大將軍。
  大家後來去KTV都不約這個人了,不是她唱歌不好聽,只是去KTV的人都想自己唱。
  去KTV的人,聽別人唱歌是在盡公民應盡之義務,這樣才能換取別人乖乖聽自己唱歌的權利。說來傷感,但誰要花錢去坐困一個小房間裡,聽另外一個老百姓練歌呢?如果有人是認真要練唱哪首歌,那他一個人在家裡跟著音響練,也練得成,而且便宜又方便。
  很明顯的,大家願意為KTV花錢,就是不只自己要唱,還要有人聽。如果有人老是自己一個人跑去KTV訂包廂,連唱五小時,雖然唱得過癮,但—定覺得很淒涼,淒涼到送滷味進包廂的服務人員,轉身出來關上門的那一刻也會輕輕發出歎息。
  如果沒有古古那個一唱就停不下來的討厭鬼朋友來攪局,大家輪流唱,輪流聽,氣氛就很理想。
  一場氣氛理想的聊天,其實追求的是同樣的事:大家都有機會講講自己的事,也聽聽別人的事。更理想的話,快歌跟慢歌適當交錯,有好笑的話題,也有透露心事的話題,那就絕對是—次令大家難忘的聚會。
  唱KTV時,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懂得幫朋友們點歌、懂得安排歌曲的順序、懂得幫一直沒唱到歌的人插播,懂得有時選些特別搞笑或者有話題的歌給包廂裡的人聽或看;這個人也知道誰失戀要唱遼傷的歌,誰一定要大吼一首髒話歌來罵她老闆,這些八面玲瓏的安排,當然會使包廂裡的氣氛讓人很盡興。
  這個人自己能完全放鬆地玩樂K歌嗎?不一定,有的人就算很注意在座所有人的感受,也不會害她自己完全沒玩到。有的人則會壓力太大,好像在當尾牙(「尾牙」即農曆十二月十六日。這一天,台灣一般平民百姓要在門前設長凳,供上五味尾牙宴碗,燒經衣、銀紙,以祭拜地基豐。商家視土地公為守護神,為保佑米年牛意興隆,吃「尾牙」比一般的家庭更為盛大。現在吃「尾牙」已經逐漸演變成公司年終的重要聚會,總結一年的工作,宣佈重要的決定,甚至年終獎金發放都在「尾牙宴」上進行。)的主持人,整場下來累得半死。
  我覺得為自己在乎的朋友們,偶爾創造這樣的聚會聊天,會讓大家覺得你是很溫暖、很夠意思的朋友。
  至於會不會把自己搞得太操勞呢?我建議可以多練習幾次,就像煮菜很有節奏,也大概演練過的人,幾次請客之後,就能做到及時上菜,又能坐下來陪朋友吃一陣子的境界了。
  但如果練習不來,也沒什麼,就讓比較有天分的人來掌握氣氛好了。就像只負責吃的人,只要懂得一直說「好吃「,不唱歌只聽歌、吃點心的人,只要每首歌之後都用力拍手,也是很上道了。

《蔡康永的說話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