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晴的陽光透過纖塵不染的玻璃窗,溫柔地灑落在廚房長桌旁那兩隻熊貓的身上。
手肘撐在桌上,支住自己發痛的額頭,不必照鏡子,蘇小魚也知道自己那雙雖然視力欠佳卻黑白分明有著清澈假象的杏仁眼,此刻正紅絲密佈。
以往因溫書熬夜也沒有這麼累過,和對面那位美男子共處一室,還真是一種讓人想不通的折磨。
她一定是在起初的時候就被他那張過於端正的面孔給騙了,才會處處不設防地留給他反攻的機會與餘地。
等到發現根本鬥不過他時,大勢已去。
本來想要挾制別人的,怎麼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立場竟然顛倒過來,給了他太多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反成了被挾制的籠中困獸了呢。
瞄了眼坐在對面正在大塊朵頤的男人,她瞇了瞇近視眼,不可思議地問道:「你還有胃口吃?」熬夜過後,一般人應該像她這樣精神不濟才對吧。
「任何時候都擁有旺盛食慾是成為優質人類的條件之一哦。」衛無敵開朗地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大口咬下抹著深紅番茄醬汁的雙層麵包。
「是成為無恥人類的條件之一吧!」她忍不住對他的話做出更正。明明適才還和她一樣呵欠連天的男人,竟然這麼快就恢復了飽滿的精神力?不,是她比喻不當,她根本就不應該將這只超越規格的野獸拿來和自己這種普通人相提並論。
「你們起得好早。」程一南慢悠悠地步入小廚房。
根本是一夜沒睡好不好?蘇小魚含冤帶恨地瞥了一眼衛無敵。後者正專心致志地舔乾淨手指上的番茄汁。
「咦,阿衛,你有黑眼圈哦。」拿了杯蘇打水慢慢喝著,程一南指了指衛無敵的臉。
「沒關係,」衛無敵燦爛地笑了笑,「早上我照過鏡子了,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別有一種性感的風采嗎?」
「噗——」蘇小魚剛抿進嘴裡的牛奶又如數噴了出來。
「哇,你好髒。」極度注意個人清潔的美男子連忙抱著盤子跳開兩步。
「咳咳,程一南!」蘇小魚一邊咳嗽,一邊抓住神情自若的一南的袖口,「你、你一直和這樣的傢伙生活在一起,都沒有被他氣死嗎?」
「不會,」美少年微微一笑,笑得非常具有包容力和忍耐力,溫柔地撫慰小女子即將失控的情緒,「你一定誤會了,阿衛是個很好的……」
「好?」蘇小魚愕然瞠目,無法遏制個人激烈情緒,貿然地打斷了程一南的話,「那傢伙哪點好啊?!」控訴的食指擺出苦大仇深的農民兄弟們指認地主老財時顫微微的樣子,直指衛無敵。而後者從口袋裡掏出鑲著小花的髮夾,卡在劉海上,端肩托腮衝他們擺出一個純美無辜的笑容。
更加認定了面前這個男人絕對屬於精神異常份子!
蘇小魚失去理智地用雙臂在桌面一撐,起身咆哮:「多重人格的傢伙!少擺出這副營業用的騙人天使臉!你對我這個清純少女做了那種事之後,竟然還敢一臉的若無其事?」
「噗——」如她所願地,程一南的蘇打水也終於噴了出來。
「咳咳,」摀住嘴,程一南顧不得被嗆,「你、你對人家做了什麼?」
「不用說得這麼曖昧吧,」衛無敵在光滑的桌面上彈了彈手指,從容不迫地對蘇小魚的驚人發言做了個糾正補充:「我只是讓她陪著我下了一夜的五子棋而已!」
「拜託,」程一南歎了口氣,「這種事你毒害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不要再找其他的無辜者下手……」
「這麼說這傢伙是慣犯?」蘇小魚開始用崇拜的眼神看一南,覺得美少年的背後彷彿浮現起一行金光大字——為全人類的幸福而犧牲自己的天使。
程一南無言頷首,反正星夢工廠除了一位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阿衛用五子棋毒害過了。
「我才不要和你玩。」衛無敵立刻表示了自己對他敬謝不敏。
「為什麼?」
「和人類以外的生物一較長短太不明智了。」衛無敵連連搖頭,永遠明白什麼人是惹不起的,這就是該男子的高明之處。
「人類以外的生物?」蘇小魚皺眉,「你是說一南真的是天使?」
「天使?」衛無敵倒抽一口冷氣,嚴肅告誡不明真相的少女,「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但可以百分百確定他不是那麼善良的生物!說他是惡魔還比較有……」
一隻手橫伸而來摀住了他的嘴,少年似笑非笑地發出柔和的警告:「說過很多次了呢,阿衛,說壞話的基本常識,就是不要當著當事人來討論好不好?」
「在背地裡說就沒有關係了嗎?」
「……」
拍拍程一南的肩,蘇小魚確定了,一南一定是天使,竟然可以忍受這種無厘頭的男人這麼久,「一南,你現在還覺得那傢伙很好嗎?」
「是啊。」出乎她意料地,美少年儘管露出了頭痛的表情,依然沒有倒戈成為她的同盟。
不會吧,這麼善良?蘇小魚剎那間懷疑自己看到了在少年背後揚起的白色翅膀。
美少年微微一笑,「阿衛是很好的商品。所以沒關係。性格方面小小的瑕疵,我們集團面對的受眾們完全不在意。所以——沒關係。」
再次重複「沒關係」這句,表明了該少年看待問題的眼光永遠從經濟角度考慮。
金光閃閃的大字瞬間轟然坍塌,白色的羽翼變了黑色的蝙蝠翅。嗚嗚嗚——蘇小魚縮到角落裡抱膝啜泣,偶像破滅論啊,果然,根本就是物以類聚!
「阿衛,和你說件事。」那廂,超越常識的二人繼續他們不為所動的對話。即使被人評價為優等商品也依然面不改色的衛無敵,更讓蘇小魚懷疑起他的神經構造了。
「嗯?難道沒有我的陪伴你睡不著?」
「別當著小女孩的面開這種黃色玩笑,」俊秀的少年推了推裝飾用的度數為零的眼鏡,絲毫不受影響地冷靜說明:「我打算開始進入一個短暫的閉關期……」
「惡魔訓練養成嗎?你終於打算對我公開你真正的身份了嗎?」
「拜託你能不能聽別人把話講完一次,我是要清算我欠下的作業啊。」
「終於堆積到了不拚命就寫不完的地步了嗎?」
「沒錯,」少年輕聲歎息,「昨夜我終於意識到了這點,在這個短暫的假日結束前,想要完成就得付出超越想像力的專注力。所以接下來,請你安分守己,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別來打擾我。」
「好啊,沒問題。」衛無敵痛快地答應了,「反正有小魚兒陪我玩嘛。」
「喂喂!誰說過要陪你玩啊!你才只有五歲半啊!」不要因為她不說話,就當她不存在!
「蘇小魚小姐,謝謝你。」程一南已經後腳跟一轉,微笑著與她來了一個友好握手,「阿衛就交給你了,這孩子雖然有點麻煩人,但本質並不壞,總之就請小魚小姐對他多多關照了。」
「不要說得好像是我母親的口氣好不好?」
「不要這樣擅自決定別人的命運好不好?」
兩個人同時發出抗議。
「呵呵,」已經走到了門邊的少年抿起薄唇,回眸一笑,讚道:「你們好有默契哦。」
嗚嗚嗚嗚——不會吧。她怎麼會和那個傢伙有默契,這絕對是對她蘇小魚的詆毀。程一南,你回來!你不要就這樣走掉啊。她、她為什麼要接手照顧那個變色龍的責任啊。
難道真的是流年不利,命門走衰嗎?
不覺中,半跪在地板伸出一隻手擺出戲劇中不幸女主角姿態的蘇小魚,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只不過是一切不幸的序幕而已……
更大的黑影正在向「夢想之家」靠近……
就在這個大多人還做著香甜好夢的冬日清晨,有個行動詭秘的傢伙鬼鬼祟祟地溜進了旅館大門。
那時,衛無敵和蘇小魚還在廚房進行甜蜜戰爭,而程一南已經像截稿期前的漫畫家一樣為寫作業進入閉關狀態,他們都把精力投諸在眼前的事物上,而陷入了不知窗外人間為何世的氣氛。
康伯在廚房內目睹了大小姐與美男子相談甚歡的場面後(這絕對屬於老眼昏花),飛奔至蘇氏夫婦房間密報,三人拍掌稱慶,順便拿出蘇小魚從小到大的照片,重溫「養個女兒好難」的辛苦談。因此當這條黑影摸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黑影如入無人之境,起初還左顧右盼,到後來發現根本沒人管他時,膽子更大了,一間一間房地往裡搜,什麼值錢的東西都不拿。東安一點什麼,西敲一點什麼,不知道的只會將他當一個電路修理員。直到將上上下下所有沒人的屋子都翻了一個底朝天,還是沒人發現他。而黑影也沒能發現他想發現的東西,並且開始對這種順暢的環境忐忑起來。
不會是空城計吧。他蹲在前廳裡歪頭思索,滿目迷茫。直到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黑影打了個哆嗦,心想不妙,案發了,連忙一個翻身,身手敏捷地逃之夭夭……
「啊!我終於做出這道題了!」二樓尖叫者——程一南同學。
……
一個小時後。
「小偷!」
「賊!」
「入室搶劫犯!」
終於遲鈍地發現旅館異狀的人們相聚在某個房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被翻騰的亂七八糟的屋子。
第一發現人為蘇小魚,話說蘇小魚回到房間,乍然發現解題密集全都摔在地上,四下飛散,驚異間看到衛無敵也皺著眉毛衝出來說要趕快通知大家避難,硬說有小型地震突發,他們出來時還整整齊齊的屋子現在是上下大換位像被人翻了底朝天。兩人狂呼地震啦,先搶救離他們最近的程一南,結果發現一南同學伏案寫作業,周邊一切秩序井然。
「連地震也要搞偏心?」衛無敵不怎麼開心地歪了歪嘴角,他才是男主角中的男主角,理由受到四面八方各路神靈的庇護嘛。
「拜託,我明明說過不要打擾我!」
「我還懷疑就是因為你說了這種話,才會發生這種呢。」衛無敵瞥他一眼,縱聲嘲笑,「哈哈,這下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世了,你是烏鴉族人吧。專長烏鴉嘴的那種。」
「現在是『哈哈』的時候嗎?」蘇小魚動作利落地向衛無敵的腹部來了一記手肘攻擊,「還不快去通知我媽!有賊耶!」
康伯顫抖著手給集中起來的在場各位一人一杯定魂茶,興奮的聲音都變了,他終於親眼目睹了所謂的案發現場,「老闆、老闆娘,我們要報警嗎?」
「爸!媽!你們究竟和誰結仇了?」蘇小魚要抓狂,她是考生!考生!臨考生!犯到衛無敵手裡她就夠倒霉了,不要再給她發生什麼神秘事件吧。
啊啊——這樣一想,旅館這個地方還真是事件高發的密集地啊。
所以她早就說了,服務業——是不能做的啊!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啊!溫柔的爸爸和嫻雅的媽媽像是會和人結仇的那種人嗎?」老闆娘怒氣沖沖地抬手給蘇小魚一個巴掌,將愛女一巴掌打到衛無敵懷裡。內心暗念:小魚,娘也不忍打你啊。但為了你的桃花運,一個嘴巴——值。
「還好沒把它偷走……」體型壯碩的老闆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包裹得極為密細的布卷,一圈圈地打開,露出一柄菜刀。
「哇賽!原來姨父早年混過黑社會!」衛無敵先向被他摟到懷中的少女露出一個超有男人味的笑容,才沖老闆豎起大拇指,讚道:「帥哦!」
「沒有你,我就再也削不出那麼漂亮的蘿蔔花啦。」老闆對菜刀溫柔一笑。
「我爸是廚子……」少女扯扯嘴角,僵僵地解釋,不著痕跡地想要鑽出衛某人的懷抱,康伯眼疾手快,裝作彎腰,一屁股把蘇小魚又頂回衛無敵懷裡。可憐的小魚兒身小力輕,只得任人魚肉。
「這像是專業人員的手法……」一南背手站立,環視在場各位,冷靜地說出他的看法。
「專業人員?」大家呆呆的。
「嗯。」一南優美漂亮的手指捏住下頜,思索道:「翻得這麼亂,只是為了掩蓋他的本來目標。裝作是賊故意隨手拿兩件東西,卻其實另有真正目的。」
「呵呵……開玩笑的吧。」老闆和老闆娘臉上笑得僵僵的。一個毛賊還可承受,專業人員?那他們就敬而遠之了。自問這輩子沒和危險事件扯上過關係。最大的心煩也就是女兒不想繼承旅館,認識的最危險的人也就是老不正經的康伯。這小城市小旅館小平民的怎麼會有啥米專業人員覬覦?自我說服一番,越想越安心,不過是被個少年仔一句話嘛,差點就信以為真了呢。
看到兩位樂天派面帶微笑地點頭,眼裡卻流露出明顯不信的神情,超級護短者衛無敵可不能容忍別人對朋友的輕視,當下伸手一指,「這位,程一南,十七歲,公立高中普通學生,兼職一、經紀人,兼職二、青川市秘密刑偵隊特別事件處理課分隊小組長!」
「這是我的證件。」配和衛無敵的演說,一人多職的少年面帶微笑相當給面子地掏出一本燙金小冊子在老闆臉前一晃。
於是,小市民的特色之一迷信權威登時浮現,老闆和老闆娘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對未知事件的驚恐。嘿嘿,信了吧。衛無敵得意洋洋,渾然沒想到要是真有不幸事件要發生,那身處此地的自己也躲不了關係的事實。
一時間,風聲鶴唳,眾人草木皆兵。本來沒人上門,老闆索性也掛出個牌牌——停業。把門一關,大家分頭把旅館內側尋找一遍,回來聚頭報告未發現可疑人等,這才稍鬆口氣。
蘇小魚眼看著老媽笑靨如花,對準衛無敵端出虛假的淑女笑臉,說什麼非常時期,請和她同住在二層的衛無敵對她多注意一下,末了還添油加醋將善良無助的她形容成一眼看不住就跑出去闖禍的野猴子。
「沒問題,保護弱小,是男人生來的使命。」衛無敵大義凜然,向老闆娘再三保證,會和蘇小魚形影不離。
蘇小魚仰天長嘯,來不及念出天欲亡我,便被衛無敵拖回房間繼續鑽研五子棋。
幾天下來,旅館未見發生異狀,但老闆娘堅持仍處特殊時期,對蘇小魚施行不人道的禁閉。
「哦,達令。」
蘇小魚托著雙腮,兩眼無神地看著面前的五子棋。
「哦,親愛的,你又有什麼高見嗎?」衛無敵唇邊噙笑,一聽到熟悉的開場白,就知道少女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你是真的玩不膩嗎?」蘇小魚口氣危險地將身體前傾,死死盯住衛無敵的臉蛋。拜託,真想拆開看看這傢伙的腦細胞是什麼構成,天天下五子棋連個花樣也不變,就算他能忍受,她也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你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心,」立刻用手撐額擺出一副痛苦狀,衛無敵戲劇性十足地拉起一個悲天恤人的長音,「一想到是和我愛慕的女子獨處一室,我就要極力控制我奔騰的熱情,為了保持理性才不得不重複進行這個控制意志力的遊戲。哦,親愛的,很明顯,你對我完全不瞭解。」
「你還有理性那種細胞的存在就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後的仁慈了。」蘇小魚悻悻地答道,「但是你並不是我愛慕的男子,所以請理解我的痛苦吧。」
神啊,就算是犯人也要有放風的時間吧,不能因為她在人生的道路上踏錯了一小步,就要懲罰她和姓衛的朝夕共處。這個成長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她好想哭。
「為什麼女孩子總是喜歡口是心非呢。」費解地呢喃著,衛無敵枕臂沉思。
「問題是我根本就沒有口是心非好不好!」蘇小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但是當你面對的是一個超級自戀狂的時候,即使說到唇焦舌蔽,對方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對他沒有意思。害她都快失去反抗的動力和鬥志了……嗚嗚,萬一養成習慣就完蛋了。
想到可怕的前景,蘇小魚抱住腦袋發出一陣呻吟,「拜託你放過我吧。」
單手撐頰用含笑的眼神慵懶地看著少女,衛無敵戲謔十足地拖起長音:「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我認錯了,我不該威脅你,不該打你,不該嘲笑過你,拜託你就發發慈悲,不要糾纏我了。」蘇小魚垂下眼皮舉雙手投降。
「哼,我哪裡不好。」不滿意少女的消極攻勢,美男子掏出隨身的小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這樣完美。
「你這個動作本身就正是問題所在啊。」蘇小魚欲哭無淚,「人家的夢想只是要當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啦。就算是要找白馬王子,也絕對是溫柔敦厚的同事嘛。」
「我明明就非常的溫柔敦厚啊。」衛無敵顯然欠缺自知之明地信誓旦旦,並且不惜以造謠誹謗他人來達成個人目的,「男性的公務員全部陰險狡詐得要命,你哪裡是對手啊。哥哥是不想看著可愛的你步向深淵才不惜用自己的幸福來挽救你!」
「謝謝!但是你真的不用挽救我。」蘇小魚果斷地拒絕,被他挽救還不如掉下深淵。
「你到底對我有哪點不滿?」衛無敵奇怪極了,沒錯啦,這就是他生平初次追女生,但是從以往的經歷來看,他並不欠缺女人緣啊。難道他的魅力指數到了這個城市之後就下降了不成?
「呵呵,」蘇小魚衝他乾笑幾聲,「還真的是很難挑出是哪一點……」
「所以嘛……」
「因為我對你全部都不滿!」
「喂!你傷害了我這純真的心靈哦!」
「你也有純真二字嗎?」少女對這個說法明顯是嗤之以鼻,「我還想問呢,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哪一點?」
「妹妹,」男人溫柔地一笑,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別說這種對自己沒有自信的言辭。」
「我幹嗎對我自己沒自信,我只是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吸引變態愛慕的特質啊?」少女抱頭抓狂,「我是在悲哀啊。」
「嘩,我可是個搶手貨呢。」美男子想當然爾對她的悲哀不以為然。
「我知道啊,但是我不想搶啊。」她一直就對這點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被無數人愛慕的那種人往往到最後都會愛上一個不將他當一回事的人呢?
「這是因為人性本賤。」
不知不覺將內心的疑問說了出來,而美男子沉穩地一笑,徐徐開口給了她一個極具衝擊力的答案。
「哇靠!你不要把這麼悲哀的事實用這麼堂皇的口吻說出來好不好?」她瞠眼大愕地拿他當怪物瞧,還真沒見過有人承認自己犯賤的。
回應她的,是美男子戲劇性的滄然一笑,「劍心大人說過『無論用多麼美的語言來修飾,事實就是事實』……」
「……」被他打敗,她無力地垮下肩膀,一聲歎息,「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問你……」能指望他會有什麼正經的回答嗎?
「不要搞錯,」他忽地伸手搬起她小巧的下巴,被迫抬起的臉頰正好對上美男子近距離迫近的五官,強有力的言辭隨著形狀絕佳的唇瓣開闔,流瀉出一連串低沉卻直抵人心的聲音:「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光是想聽好聽的話,那我也可以扯出一大堆哦!讚你有個性!讚你有性格!讚你是多麼的氣質超群符合我的夢中情人!但那些根本就是胡扯!」
神情堅定地說完這番話後,美男子吹了聲口哨,由短暫的認真再度恢復為不正經的戲謔表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臉,「你並不漂亮,頂多也只有一點點小聰明。但我就是覺得你很順眼,前所未有的順眼,不行嗎?」
雖然她沒有看過太多的愛情小說,但也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告白有多麼的不符合規格,他竟然對著聲稱是心儀的女性說出她並不漂亮,只是順眼的程度。可是,該怎麼說呢,她不否認聽到後,心情竟然有一點小小的飛揚……因為她知道他講的是實話,而她最討厭的是別人用輕浮的謊言來欺騙、搪塞她。
近距離地接觸才發現他有著普通男子所沒有的濃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睛是溫柔的夜空色,如果不是全身散發出的囂張的氣焰過於凌厲遮掩了他潛在的溫柔,他應該會比現在擁有更多的擁護者吧。可他就是那麼的我行我素,完全自我的那樣一種天然的風格,除了超越普通人的常規,她也不曉得該用怎樣的觀點來形容面前這個男人。
其實,她知道自己並沒有那樣討厭他,否則怎麼可能讓他吻就吻了。但也是真的不喜歡,或者說不習慣。那麼耀眼的人,和極力要求平凡人生的她,在一起的感覺是很不搭調的。覺得和他在一起,神經都會隨時高度緊張,陣腳大亂,總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生都像要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混亂。
她喜歡做事之前先寫一份計劃書。考哪一家學校、交哪一種朋友、選哪一種職業,走哪一種人生,包括心情,她也希望能一如既往地收控自如。
就算因此被批評價為冷漠的女孩,被說是只懂讀書的小書獃,她也想要小心維持這個理智的自我。
可是這個超越理性只存在感性細胞的集大成者,就這麼突然間地從天而降,對她又抱又親,還說什麼喜歡。明明是個大男人,還像個小孩一樣笑得充滿惡作劇。她幾乎都認定他就是這樣無厘頭了,他卻偏偏又會在眾多的面具之間,換上一副令人怦然心動手足無措的容顏。
望著他狡黠的眼睛,她失笑了。
真的是被他打敗。
搞不懂的傢伙,變色龍般的傢伙,奇怪的傢伙,第一個說喜歡她的傢伙……想一想,在他和她之間,有沒有可能真的擁有在一起的未來呢……
「喂喂!繼發呆之後是傻笑!你有沒有問題啊!」他眉峰一皺,伸出大手來搖晃她的肩。
「砰——」
掛在鼻樑上鬆垮垮的黑框眼鏡,終於——在大力搖晃中滑落、滑落……直至「碰」的一聲,在和地板清脆的碰撞中,提前結束了它一生的使命。
少女盯著出現裂痕的鏡片,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
「我不是故意的!」衛無敵大聲為自己的無辜做辯護。
「我現在可以確定了……」少女輕柔虛幻地一笑,突然伸出雙手「啪」的一聲拍上衛無敵的臉,面目猙獰地向他用力咆哮:「那種未來的可能性是絕對不會存在的!」
害她還小小地動搖了剎那!太可怕了!還好清醒了,少女連忙雙手合什,默念佛號:災星、災星!佛祖啊,庇護我遠離這個災星的侵蝕吧。
「你在念佛嗎?」
「對!我在學一休大師做絕望的禱告!」蘇小魚咬牙切齒振臂一揮,「倘有神明!就來救我!」
美青年眨眨眼睛湊了上來,曖昧地貼在她耳邊,淺語溫言:「我也很信的呦。」
「不會吧!」她下意識地瞟過去。這個氣焰囂張的男子會信佛嗎?連她都不過是為了驅魔而臨時抱佛腳而已。
「沒錯!」衛無敵哈哈一笑,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把扇子,氣勢萬千地揚手一揮,「佛海無邊,我只信禪宗一句口頭禪!」
「是什麼?」學不乖的少女好奇地追問。
用扇子擋住半邊臉,美男子美目流波露齒一笑,「逢佛殺佛,逢祖殺祖!哦呵呵呵呵……」
在美男子欠扁的縱聲狂笑聲中,蘇小魚淚花閃閃地在胸前畫下一個十字,「嗚嗚,我改信基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