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危瞳還是回了公寓,渃宸堅持要送她,到達清風望山已是凌晨兩點。
「幾樓?」
「最高那層。」
凌晨的夜空下,他抬頭望向大樓頂端,四十五層的高度,如此近距離看去,幾乎已觸及天空。
「真高。」他淡淡低語。
「是啊,客廳有個全玻璃做的陽台,站在上面等於懸空一樣。凌泰的助手陸路說,之所以設計這樓房時會弄這樣一個地方,全因他有畏高症。越是怕的東西,他越是要自己面對。標準自虐者的心態是不是?」
危瞳笑起來,眉眼彎彎,瞳底卻似有明光流轉。
他看著她提及凌泰時的明媚,什麼話都沒說。
回到公寓,凌泰果然睡了,她洗浴完畢爬上床的另一側,聽見他在黑暗裡翻了個身。她回頭,隱約對上他墨黑的瞳。短短幾秒的對視,她沒出聲,過了會,他重新閉上眼。
見他沒動靜,她這才躺下睡覺。
半夢半醒間,似乎被一雙手從床沿拖過去,安置在柔軟處。她實在太累,迷迷糊糊朝那處柔軟蹭了蹭,再度熟睡。
次日,凌泰走時她還沒醒。這幾天他都這樣,似乎有很多事要忙。
敞開式廚房的吧檯桌上,擱著已做好的早餐,是留給她的。
危瞳梳洗完畢,托著下巴對早餐發呆。八月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盤子上,盤中煎得金黃的雞蛋彷彿是一件藝術品。
她有點小疑惑,依他的脾氣,事情沒解決前不可能像沒事一樣還給她做早餐。
她瞇起眼,平靜的背後往往醞釀著一場新的風浪。
危瞳這回猜對了,在她吃完早餐做了些零星家務,在跑步機上開始鍛煉時,凌氏保安組大叔給她來了電話。
電話內容為:復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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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瞳這工作真可謂一波三折,從普通保安到凌少保鏢再到凌大BOSS保鏢,最後回歸到了保安部,當一名走班制的小小保安。
今時不同往日,凌氏上下員工誰都知道她已是凌小夫人,套近乎拍馬屁之類的自然多不勝數,最讓她受不了還是那不知道怎麼打發的上班時間。
比起從前,她如今更是清閒百倍。只要她願意,可以從上班一直發呆到下班,完全不會有人來打擾她。
邢豐豐和蘇憧成為她新工作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因為太無聊而頻繁打電話,完全不顧兩人受得了受不了。
「你家凌BOSS真是的,既然不滿意你總跟別的男人出去,就該給你份實質性的工作!要不像以前那樣帶在身邊也行啊!」
「渃宸不是別的男人。」
聽得好友不高興,邢豐豐識相收聲,經過之前種種,她如今已對教導危瞳成為情場高手一事完全失了興趣。
就像這事,擺明大BOSS吃醋不爽又不想主動挑明,她卻偏偏理解不到。不過幸虧如今不爽的不是好友,凌BOSS如此深沉,她就偏偏不跟危瞳挑明,多折磨他一陣子估計會有意料不到的收穫。
為此,邢豐豐特意給蘇憧去了電話,如此這般說完,對方直笑著說她狡猾,表示自己也不會點明,同她一樣看凌大BOSS究竟能熬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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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瞳復職將近一周,對無聊的忍受度也已到達極限。
凌泰和陸路最近經常進進出出,每天都像有處理不完的事。而凌洛安自那天受傷後就一直沒來過公司,聽人說似乎藉著受傷休假去了。
越是靠近九月,公司的氣氛也愈發緊張。危瞳各處打聽下來,才大約瞭解到一些事。
公司高層間暗地流傳,九月底,是當初凌泰與凌洛安父親所約定的交接日。
凌泰對凌氏的絕對管理權,並非沒有期限。
就像危瞳第一次知道凌泰身份時聽到的那樣,這家公司這份權利,遲早都要歸還凌洛安。
這個期限即將到期,可照目前的形式,凌泰似乎沒這麼容易放手。畢竟金字塔頂端的位置,坐的時間久了,誰會願意主動下來?
所以,最近兩派的幕後爭鬥也空前激烈起來。
凌洛安雖不成器,但關慧心卻不是省油的燈,這幾日一直在二十八樓接手自己兒子的工作,日日在會議上跟凌泰斗的波濤暗湧。
九月之後,凌氏究竟誰當家作主,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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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瞳七拼八湊一一打聽來,只覺得複雜萬分,生意這事她實在半點不懂,期間幾次在家問及凌泰,忙碌於文件的他也只是淡淡告訴她不必擔心這些。
也是,她什麼都不懂,他自然不願跟她多說。
可喜歡一個人,總會忍不住關心他的一舉一動。
這天午餐後,她在保安部的監控屏幕上見到凌泰和陸路帶著幾個保安行色匆匆的自電梯出來,直奔大門。
凌泰的神情是少有的凜冽,她飛快跑出保安部,推開公司大門,正巧趕在他上車前面,「是不是有事?」
見凌小夫人出現,除了陸路,其他幾個保安都很知趣的退開距離。
他收起凜色,微一點頭,說自己要出差幾天。
「去哪?」
「S城。」他語氣平淡,一旁的陸路卻忍不住看手錶,並低低提醒了一聲。
凌泰微抬手指,制止他說話。危瞳感覺出什麼,忙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不用,我現在就出發。」他似乎想上車,末了還是回頭朝她道,「這幾天你可以回家住,自己一個人小心點。」
說完,手指輕輕在她發上順了兩下,彎腰坐進車內。
危瞳看著一前一後啟動離去的汽車,緩緩瞇起了眼。
看情況,S城那裡麻煩不小。將她這麼一個能力超強的保鏢擱置不用,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這天下午,她回公寓簡單收拾幾件衣物,背上背包直奔火車站。
凌泰不會想到,在他抵達S城的同時,危瞳已身在S城的火車站。
陸路剛下車沒多久就接到一個電話,聽到電話那頭那個熟悉的聲音用輕快的語調說出她目前所在地時,他頓時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走在前面的BOSS回頭瞥了他一眼,陸路立刻尋了另外一個理由,之後走去一旁囑咐對方最好在BOSS知道前回去。
「如果我被你一說就回去,之前就不會來了。」危瞳笑了兩聲,「你BOSS每回來S城都沒好事,我當然不可能待在家裡等。」
「BOSS不想你操心。」
「他總有他的理由,可我也有自己的理由!」危瞳打定主意要挖出消息,「你應該清楚,以我的身手就算幫不上忙也能在旁照看他,你也希望你BOSS多個照應吧!現在,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危瞳說的的確沒錯,在陸路的角度,BOSS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九月逼近,凌洛安鬆散,關慧心卻咄咄逼人。這次S城工地連續突發兩起事故,很難說是否與那對母子無關。
這種關鍵時刻,多個人自然也多份保障。
他最終把此次工地發生的意外大致說了一遍,並告訴她BOSS等下會先去醫院看受傷的工人,確定對死者家屬的賠償金,之後可能還會親自去趟工地。
聽陸路說完地點,危瞳有點疑惑。就這幾天打聽來的八卦,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想過一些意外的源頭,但為什麼現在出事的地點不是南苑,而是另一塊完全無關的地?難道這次的事跟凌洛安無關?
而此時的陸路也完全沒有料到,他無意間透露的消息,竟導致了另一個嚴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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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瞳在工地發生意外的消息傳來時,渃宸正在指導幾個師弟的拳腳。
打來電話的是個年輕女子,聲音很好聽,但說話幾乎沒什麼溫度。只告訴他,危瞳在S城的工地出了意外,現在正在那裡的醫院。
她是為了要保護她的僱主兼老公凌泰才會受傷的,傷勢並不輕。
而這件事凌泰並沒有讓危家任何一個人知道的打算,她是誰不要緊,她只是想告訴他,他如此寵愛著的人,在那個人身邊也不過是個可以隨手拉來墊背的工具而已。
對方報出醫院地址和病房就掛斷電話,渃宸看著手機上那個陌生號碼,緩緩皺緊眉。
消息不假,危瞳的確在醫院。
傷勢不算輕,但也不是很嚴重,左手臂,大腿各有兩處口子,傷口有些深,縫了幾針。
此刻她正靠在單人病房的床上,看可憐的陸路在凌大BOSS冷冽目光下自責和戰戰兢兢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