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威廉姆,前AKA829小隊隊員,如今的上將兼WFP行政總監察,入睡前接到一通電話,五分鐘後,常年掛在臉上的,被公認是最優雅的笑容,頃刻間崩裂,甩手將電話機砸了個稀巴爛。
「怎麼了?」十幾年如一日堅持晚間7道工序保養的娜娜,訝異的停下塗抹最後一道乳液的手,轉首看著他。
很久沒看到他這麼失去控制的樣子了,久得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付。
卡爾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該死的桑切斯。」
桑切斯?娜娜想了一下,努力的從記憶庫找出線索。
「聖米德蘭學院理事長?」這是搜索的結果。
「除了他,還有誰?」卡爾來回的踱步道,看起來對此人的不滿已經達到了極點。
「他怎麼惹你了?」娜娜塗抹完乳液,從化妝台前起身,走到電話殘骸處,開始收拾。
卡爾沒有回答,只是粗喘的呼吸洩露了他濃厚的惱意。
娜娜沒有追問,只是將電話殘骸的碎片掃進垃圾桶裡,相處了大半輩子了,還不清楚這個男人的脾氣嗎,他生氣的時候,最好不要打破砂鍋問理由,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
她坐在床沿上,看著他在房間裡踱步,綠色的雙眸緊緊盯著他。
不管看多久,她都覺得,他是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儒雅,冷靜,沉穩,一直是他給人的印象,除了幾個摯友外,鮮少有人知道那些不過是表象,他發起脾氣來的時候,可不比狄克差。
只是他的克制力比較強罷了。
而他更是在外人面前極少發脾氣,除非他真的生氣了--很生氣!!
過了不知道多久,卡爾才發現娜娜的注目禮,抬首觸及到她專注的目光,火氣頓時消了一半。
「抱歉,有沒有嚇到你?」
娜娜搖頭,目光依舊。
卡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都一把年紀了,有什麼好看的。」
「沒辦法,我啊,看一輩子,也看不膩。」她回答,語氣一如年輕的時候。
卡爾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弄得臉頰一熱。
娜娜捕捉到了,撲哧一笑。
卡爾更不自在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大腦沒怎麼思考,就衝口說了句,「那為什麼你還不肯跟我結婚。」
這下換娜娜一愣,臉上也紅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她躲進被子裡,「不跟你說了,老不正經的。」
這叫老不正經,這才是正經好吧,他們都生了兩個孩子了,卻還不是法律認可的夫妻關係,說出去都能讓人笑掉大牙。
被娜娜這麼一鬧,剛才惱怒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卡爾跟著爬上床,往被窩裡一鑽,「娜娜,別折磨我了,嫁給我吧。」
算起來,這是今年第9次求婚,加上以前的次數,早超過101次求婚的記錄了。
娜娜轉過身,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這樣不好嗎?」除了一張證書外,他們和普通夫妻沒什麼兩樣。
卡爾聽了,只覺得無奈,靠在床上,一臉的鬱悶。
娜娜靠了過去,把頭靠在他胸膛上,「都這把年紀了,有些東西都不怎麼重要了。」
卡爾撫上她的背脊,溫柔的摩挲著,「又是你的愧疚在作祟?」
娜娜沒立即回復,過了一小會兒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都十六年了,你不覺的有點過了嗎?」
她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悠的死和我沒關係,可是如果不是我……」一想起過去,她心裡就特別難受,她自己也很清楚,詛咒是害不死人的,但她就是在意,總覺和自己有關,如果不是她詛咒悠會死,她又怎麼會死呢。
巧合?命中注定?
即使知道和自己無關,可她就是放不下。
她就是這麼一個認死理的人。
固執也好,神經也好,她就是想補償曾經犯過的錯。
「你真打算就這麼沒名沒分的跟我過一輩子?」卡爾問。
她抬起頭對上他,「怎麼?你膩了?」
卡爾沒好氣的親了一下她嘟起的唇,「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她回吻他,「那你還在乎這些虛名幹什麼?」
卡爾只覺得頭疼,上帝,他這不是想表達一下,他有多在乎她嗎。
他曾經負了她那麼多,現在想補償,不行啊,可惜這個女人卻不領情。
男人真是難做。
好吧,既然她不想要他補償這個,他就用另外的法子補償。
「你幹什麼!?」娜娜感覺到被褥下那雙不安分的手。
卡爾哼笑了一聲,捲起被子就將她壓在了身下,「親愛的,咱們再生個孩子吧,你看人家米修和阿洛拉,多恩愛……」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那麼不正經。」娜娜羞紅了臉。
「錯,是老情人。」他故意道。
娜娜無力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等一等,你別亂來。」眼見他已經動手脫光她的睡衣了,她急得大叫。
「親愛的,我這是在為你服務。」他說得有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
「你還沒說,剛才為什麼生氣呢?」娜娜做最後的反擊。
「不要提它,免得壞了氣氛,你明天就知道我氣什麼了。」
「等……」
不用等了,她已經無力招架了。
她只想說,她真的很幸福。
*
當娜娜看到停泊在聖德蘭學院私有港口處的油輪--維多利亞號後,她終於知道卡爾為什麼會生氣了。
「這是……」她問向卡爾。
卡爾冷哼了一句,「桑切斯把它買了下來。」
「買了下來!?等一下,它不是情人的度假勝地嗎,不是SUNNY旅遊公司的搖錢樹嗎,他們怎麼可能會賣?」
「本來是不會,畢竟它被保養的很好,可惜,就在一個星期前,它的龍骨被檢查出了問題,最終被鑒定為無法航行。」龍骨等同於船的脊樑骨,脊樑骨有問題,就是修也修不好了,船再奢華,也沒用,等於破船一條。
「所以……」
「所以桑切斯就花了1000萬美金將它買下來,你猜是為了什麼?」卡爾口氣變得冷颼颼的。
「為了討好狄克,因為桑切斯知道狄克每年都會上維多利亞號,周遊世界。」狄克每年都乘坐唯獨利亞號的內情,只有他們幾個好友和家人才知道,其他人則都會以為狄克很喜歡這艘游輪。
「沒錯,他就是想拍馬屁,他花了那麼多錢買下這條船,並且在短短的一個星期裡,將它改造成適合WFP訓練的場所,借此就是想博得狄克的歡心,順帶可以由此讓他那不成材的兒子破格進入WFP。」
如果直接買了送給狄克就有了賄賂的嫌疑,桑切斯清楚狄克是絕對不會收的,就想了另一種方式,想想此人還是十分精明的。
「上帝!!」娜娜驚呼。
「可他不知道,他這麼做就是斷了狄克對悠的那份懷念。」卡爾恨恨的說,「最可惡的是,今年的校慶,就是在這條船上舉辦。」校慶只指聖米德蘭的學院校慶,不僅如此,還兼具每年WFP錄取通知名單的發表,是學院最重要的慶典之一,WFP的高層官員都得參加,元帥也不例外。
所以,他昨晚接到電話知道這件事後,就火大的砸了電話,卻又不能阻止狄克參加校慶,因為他一定會問理由,而自己又怎麼解釋呢?
到時候可能更亂。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歐陽決出了聲。
卡爾看向他,「什麼意思?」
歐陽決靠在港口的貨堆上,「不是嗎,我們每年都擔心狄克乘上這艘船後,不知道在哪個海域會跳了海,每次看他上船都緊張兮兮的,就怕下船的時候,看不到他,現在好了,這艘船沒法航行了,也就沒了這種擔憂,不好嗎?」
「好什麼!?你知道那傢伙有多怪癖,要不是最近他被米婭加入WFP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不知道這艘船的龍骨壞了,要是知道,我敢保證,他一定會出錢讓世界上最好的船工想盡辦法將它修了,多少錢他都不會在乎,就算修不好,他也寧願是自己買了去,絕不會願意讓他變成WFP的某個建築物。」
聽聞,歐陽決想了一下,突然發覺卡爾說得對極了。
狄克就是這樣一個人。
維多利亞號對他而言,不僅是他和悠初次相遇的場所,也是與悠絕別的地方,意義非凡,是最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儘管這樣東西大得離譜。
但是,對他而言確實彌足珍貴。
而,現下這份珍貴被桑切斯毀了……
頓時,三人汗毛都豎了起來。
「或許桑切斯可以轉賣給,不,是送給狄克……」決說道。
「沒用了,裡面的部分設施已經被做了修改,等於……」卡爾蹙起眉,沒把話說完。
但是娜娜卻知道他想說什麼:「等於被玷污了。」
當下,三人發起顫來。
要是讓狄克知道了……知道了……
那就……
娜娜突然抓住卡爾和歐陽決的手臂,「能不能想辦法讓狄克取消參加校慶行程。」
兩人搖頭,「恐怕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就算是提前去阻止,又有誰能阻止得了他。
娜娜驚恐無比,顫聲道,「那你們千萬記住,待會兒千萬要拉住他,別讓他殺了桑切斯。」
狄克不是沒殺過人,以前那是任務,現在……可沒有任務。
WFP歷史上還沒有過當眾殺死良民,被逮捕的元帥。
這邊卡爾,娜娜,決三人是擔憂狄克會殺了桑切斯,另一邊的霍爾德三兄第和卡奧利、威爾,則在擔憂……
萬一讓老爸(叔叔)看到Memory老師,要怎麼辦?
一樣的頭疼,一樣的心焦,一樣冷汗直冒。
*
四月十八日,聖米德蘭校慶日。
晚會是從傍晚開始,不過五點,學院的學生,老師,行政官,以及部分WFP官員都陸續到達,被裝點的霓虹閃耀的唯獨利亞號,在夕陽中愈發美輪美奐,潔白的船身,過了二十六年依然沒有泛黃的跡象,只不過船帆的標誌畫變成WFP的標徽,碩大金翅飛鳥在海風中擺動著,宛若真鳥空降,在霓虹燈的點綴下,愈發莊嚴逼人。
游輪的內部結構,已被做了修正,原本就很大的宴會廳,變得更大,打通了好幾堵用於區分公用的牆壁,行成了開放式的宴會廳,因為已不能航行,船長室也被取消了,變成了客用的休息室,輪舵已失去了公用,現在不過是個裝飾品。
宴會廳延伸到了甲板,把甲板的一小半也囊括了進去了,更是增加了好幾個盥洗室,遠遠望去,就像海上的露天宴會廳,燈紅酒綠,衣香鬢影,即使隔著一個海港,都能看清楚。
而船艙裡的客房,則變成了不同功用的休息娛樂區,以及在過些時候裝修完畢的訓練房,先下還沒開放,但是桑切斯已經很滿意了。
一個星期,能做到這些,已經十分不容易了,他可是花了巨大的心思和時間在上面。
訓練房只有一兩個裝修完畢,待會兒他就會趁著晚會還未開始帶WFP的官員們和警員們參觀一番,這可是非常好的一次表現機會,他已經能預想到時候的讚歎聲了。
光想,他就樂翻了天。
雖然花了不少錢,但是錢他多得是,最重要的事投資後的回報。
想著,他的嘴角就快裂到耳根了。
現在就等元帥大人駕到了。
他看了看手錶,差不多要開始,他最好帶著兒子親自到船梯上去迎接……
另一邊,千色非常無奈的看著擋在她眼前的五名帥哥青年。
「你們要做什麼?」
就在幾分鐘前,她剛上船,就被這五個給架到了船艙最底層的房間,這裡還沒進入裝修階段,依然維持著客房的功用。
「老師,拜託你一件事。」凱文開口道。
「嗯?」她準備洗耳恭聽。
「能不能請你不要參加這次的校慶。」凱文懇求道。
說完,另外幾個人也是一副懇求的模樣。
千色當然知道他們為何如此做,但……她不能。
「拜託了!!」安迪雙手合十,當她像菩薩一樣的作揖道。
卡奧利則顯然是望風人員,在房門口盯著來來往往的人。
「雖然我是新來的,但是並不代表我沒有資格參加。」千色回答道,今天她來,就是為了任務,怎可能被他們這麼打消。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是因為……」修伊很想解釋,可是著解釋起來就太複雜了,也沒那麼多時間。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你們的所作所為讓我深感不滿。」千色臉色不悅起來。
「我們很抱歉,但是真的拜託你,千萬不要出現在晚會上。」威爾也加入遊說的行列。
千色答道,「我可是為了這次晚會花了很多心思。」她指了指身上的服裝--女僕裝。
晚會是化裝舞會,這套女僕裝的租金可是很貴的。
當然她對女僕的裝扮想來不屑,但是沒有比這個更能起到預想的效果了。
五人這才有空去觀察她的裝扮。
這一看,其中的四位熱血青年,差點流鼻血。
這裝扮,太引人遐想了,太……萌了。
只有卡奧利把持得很正常,只在眼眸裡流露出一絲絲驚艷。
非常合適四個字在他們腦海裡輪番湧現。
要是有她這張臉和身材的女僕,估計全世界男人都會想要的。
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這張臉,姑且不談全世界的男人,也根本顧不上,要緊的是他們的老爸--WFP元帥就會神經錯亂的。
一旦此人神經錯亂起來,後果恐怕很嚴重。
發飆,還是發瘋,或者直接當機,都有可能。
不,這還是最嚴重,嚴重的是當此人看到她這張臉的時候,恐怕崩潰會更快些。
不管作為兒子,還是作為侄子,都不想看到這一幕。
「老師,拜託,真的拜託了。」三胞胎幾乎想下跪求她。
但是,這些都不頂用。
千色根本不可能會答應他們。
「讓開,沒有正當理由,你們不能阻擋我參加晚會。」她沒時間在這裡跟他們耗。
急啊,三胞胎和威爾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最近光是忙著米婭的事情,完全忘記了校慶,更忘記了這張臉所帶來的後果。
可要是解釋,恐怕更被罵一通。
沒時間,某人就快要來了。
沒辦法了,只能……
千色察覺到他們的異動,但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關在了客房裡。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做出這種稱得上非法禁錮的事情來。
「開門!!」她捶門大叫。
客房的們顯然隔音效果異常出色,根本傳不到外面去。
只能從門上的小圓窗裡看到凱文的抱歉作揖裝,以及一張寫著文字的紙條。
「老師,不好意思,在校慶結束前,就請你暫時呆在這裡,我們保證校慶一結束就開門放你出來,到時候,你要怎麼批判我們都行。」
然後,他們就溜之大吉。
待他們走後,千色冷下臉來。
他們以為,這扇門就能阻止得了她。
恐怕他們要失望了。
*
宴會廳裡,校慶晚會已經開始,雖然開始,但是很快便被某人的暴喝怒吼給震垮了。
這是卡爾等人完全預想到的結果。
從打開元帥專用的豪華房車車門的一剎那,這算得上是聖米德蘭校慶史上最別開生面的晚會就被毀了。
要用怎樣的憤怒去形容此刻狄克心裡的感受。
屬於他和悠的紀念品,就這麼給毀了。
毀得徹頭徹尾,只除了靠近船頭的一大半甲板,以及那張長椅。
這就是桑切斯在電話裡說得驚喜。
真是驚喜,驚喜到他想殺人。
若不是現在卡爾和歐陽決拚命的拉住他,他一定已經將桑切斯的頭給擰下來了。
憤怒在他心裡爆裂開來,以龍捲風的姿態從他身體裡竄出。
他毀了這艘船,毀了悠給他的回憶。
毀了他的懷念……
毀了……
什麼都毀了……
桑切斯趴伏在宴會廳的一隅,在場的人誰都不敢扶他,狄克上船後的一拳,就將他打飛了出去,撞倒了的餐點,一大半都翻在了他身上,他猶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記得,元帥大人上船後暴怒的樣子,以及不由分說的一拳。
這和預計完全不一樣啊。
「狄克,冷靜點,我知道你想殺了他。但是這於事無補。」歐陽決架著狄克,光是架著他就已經很費力了,說起話來也也有點吃力。
狄克赤紅著雙眸,他知道就算再憤怒也沒用,是以至此,他改變不了,可是心頭怒火燃燒得他不得不做些什麼來發洩。
卡爾也架著他,此刻他正在腦中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平復狄克的怒火。
這場景,可真像他們年輕的時候,明明都已經一把年紀了,這傢伙的火氣怎麼還是沒變。
要說這世界上有這麼可以平復他,大概也只有一個人有這種本事了,偏偏這個人早已不在世上了,話說她要是還在,也就沒這事了。
娜娜已經被嚇到了,狄克發火的樣子,無論看多少遍,她都心驚,下意識的就躲到一邊。
這時候,霍爾德三兄弟,威爾,卡奧利也來到宴會廳,看到狄克的憤怒狀,有點吃驚,轉而想了想就明白了。
這艘船變成這樣,可以想像得到。
光是想著Memory老師的事,倒忘記了,還有這檔子麻煩。
安迪的腦子轉的夠快,一下子就想到了米婭。
在人群裡搜索了一下,卻沒發現米婭的蹤跡。
頓時想到,小傢伙因為昨天他們為了讓她退出WFP的事情,而生氣的不肯和人說話,估計是賭氣沒來。
真是糟糕!!
現在怎麼辦!?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這裡還有誰的官階比這位元帥大人還要大。
當大家都覺得,元帥大人會大開殺戒的時候,一個聲音從甲板上傳了過來,清晰的讓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發生什麼事了嗎?」千色突兀的出現在甲板上。
抽氣聲頓時響起……僅僅是和狄克熟悉的人,也就卡爾、娜娜、歐陽決,還有將千色關起來的那幾位,但是卻響得彷彿是宴會廳裡所有人的抽氣聲。
眼花了嗎?
這是卡爾、娜娜、歐陽決同一心聲。
他們好像看到悠了。
霍爾德三兄弟,威爾,卡奧利,則在心裡大喊救命。
這次校慶,可精彩了吶。
狄克自然也聽到了千色的聲音,熟悉音調的讓他渾身一顫,一開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在感覺到決和卡爾在這個聲音出現後,無意識的鬆開了他的鉗制,發出抽氣聲時,他才驚覺這不是錯覺,他們也聽到了。
於是,他回首。
怒火燃燒的眸子在看到千色的一剎那變了……
那目光,太深,太濃,太痛……太脆弱,
千色對上那目光,看到的卻是赤裸裸的無助。
那是無助的不敢眨眼的神情,也是無助的害怕夢會醒的眼神,更是無助的有些慌恐。
等在想進一步觀察的時候,他已經在不知何時靠近了她,有一雙手顫巍巍地撫上她的臉,細細勾勒她的眉眼,順著鼻樑滑下,蜻蜓點水拭過她的唇瓣,最後捧住她的臉,手心冰涼。
「悠……?」
一陣莫名的心慌,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他的話。
她在慌什麼,這本就是能夠想到結果。
她掙扎著想要回應,卻又一眼對上了這雙包含著太多情緒的藍眸。
千帆過盡,斗轉星移,只一個眼神,她便停下了所有的掙扎,動彈不得。
傍晚的海風帶起絲絲縷縷他的發,擦過她的面頰,如雪沁涼,似水溫柔。
她清楚看到他兩鬢的白髮,心莫名的酸楚至極。
「悠……你來看我了嗎?」
耳畔又想起他的求證之音,水晶般的脆弱,叫她如何能忍心摔碎。
可以預想,假如她點頭了,這雙脆弱暗淡的藍眸便會剎那間,將所有的光彩重新注入,彷彿一道陽光終於照進了最後一個潮濕黑暗的角落。
但是,假如她說不是……
她的心一陣緊縮,覺著渾身氣血逆流,這雙眼睛會痛苦到什麼程度。
不該的,她不該被這雙眼睛所牽動。
可是,她說不出否的答案。
話到嘴邊,卻如鯁在喉,一片灼痛……
狄克見她不回答,反反覆覆的又問了好多遍
「悠,十六年了……你來接我了嗎……是嗎,我終於等到了,是嗎?你知道嗎,我真怕……我真怕再久些,就再也找不到你……」
很顯然,狄克現在有點神志不清,極怒而後極喜,讓他混沌了。
兩頰上,淚,斷了線,滑落一地。
「這次,我要和你一起走……」空出一隻手,他握緊她的手,扣得牢牢的。
微笑在他的唇角綻開,脆弱中帶著的喜悅之色,看著讓人心碎,像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狄克閉上眼,依然撫著她臉頰的的手無力地陡然滑落,然後倒了下去,卻惟獨不放開扣住她的手。
於是,千色因為他倒下的慣性,跟著身體前傾……
眾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