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回身掃了一眼全屋,跑回榻邊,拾起絲被將菡玉身子裹緊,沉聲道:「郎……少卿,你先到裡間書櫃後頭躲一躲,裴娘子要來了。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來,千萬不能被她看到你這個樣子。」
她面色沉凝卻冷淡,連稱呼也換了。菡玉心中有愧,低聲喚道:「明珠……」卻被明珠推了一把,踉踉蹌蹌地進了裡間。
明珠手忙腳亂地收拾滿地破碎衣物,藏入榻下暗處。
門口已傳來腳步聲,裴柔敲了敲門,喚了一聲:「相爺?」
「登登」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婢女氣喘吁吁地說:「娘子,我問了門房,說相爺三更時分就出去了,不在這裡。」
明珠急著藏衣物,蹲下去時探得太裡,一起身撞到了頭,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裴柔道:「裡頭怎麼還有人?」又試著推了推,發現門是閂著的,厲聲喝問:「誰藏在相爺書房裡?來人,把門撞開!」
明珠左顧右盼,檢查還有沒有遺漏的布片,卻發現榻上鋪的箬竹蓆上落了一攤暗紅的血跡。她大驚失色,連忙用袖子去擦,無奈那血跡已經乾涸,嵌在竹蓆縫裡,一時半會兒實在難以擦乾淨。
匡噹一聲,房門被裴柔撞開,她帶著幾名婢女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明珠眼看那血跡擦不掉,轉身往榻上一坐,用身子擋住。
裴柔掃了一眼地上散亂的棋子和打破的瓷盅,瞇起眼問道:「你在相爺書房裡偷偷摸摸的幹什麼?還把門閂著?」
明珠鎮定心神,回道:「我一早碰見楊昌大哥說有要事出去,命我端早膳來與相爺。都怪我笨手笨腳,不小心把盤子打翻了,怕相爺知道了怪罪,所以……所以……」
裴柔斥道:「那還不趕快打掃乾淨,坐在那裡幹啥子?」
明珠腦子急轉,想著什麼樣的理由可以搪塞過去。裴柔卻蓮步輕移向她走來,轉而問:「昨晚是你把被子送進來給相爺的嗎?」
明珠瞥一眼梅馨,後者正用不善的眼光盯著她。她低頭道:「是。昨晚少卿有事求見相爺,我為少卿掌燈,陪同前來,路上遇見梅姑娘,便順手幫她把被子捎給相爺。」
「那你什麼時候走的?」
明珠道:「少卿和相爺有政事商議,我便在門外等著,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等少卿出來了,和他一同回去的。楊昌和楊九可以作證,昨晚他們也在門口守著聽候相爺吩咐。」
裴柔走到她面前,看了看落在旁邊地上的坐榻矮几:「不懂規矩的丫頭,這是相爺坐的地方,你也敢隨便亂坐,還賴著不下來?」
明珠心急如焚,又不能走開。裴柔知道必有蹊蹺,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只見她所坐的地方,坐榻的中段,凝著一抹暗紅的血漬。
那個位置,明珠閃爍慌亂的神色,還有這屋裡不尋常的氣息,讓裴柔立刻明白了那攤血從何而來。
「不要臉的賤婢!」裴柔大怒,反手一掌將明珠摑下地去。
自芸香之事後,她格外厭惡家中婢女做這種飛上枝頭的美夢妄想踩到她頭上去。這才過了多久就又來一個,而且眼看比芸香更美貌更有心計,似乎還得逞了,真是防不勝防,想起來就讓人噁心厭煩。
明珠見她誤會自己,急中生智,回身一把抱住裴柔的腿,大喊一聲:「娘子救我!」
裴柔聽她不求自己饒命反叫救命,舉到半空的手停住。
明珠跪著泣道:「娘子見憐,明珠也是身不由己……相爺他、他如此威勢,明珠焉敢不從?」
裴柔沒說話。明珠緊緊抱著她的腿哭訴道:「娘子,明珠一片心意,娘子最是清楚。當初多虧娘子成全,才讓我得以陪伴郎君,雖只是小小婢女,無名無分,我也心滿意足了。娘子再造之恩,明珠感懷在心,沒齒難忘。如今……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更無法匹配郎君,但要我做別人的妾侍卻是萬萬不能!此生惟願長伴郎君左右,端茶倒水伺候起居,吾願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