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付遠之的妙計

  辛如月一走,金陵台上立刻喧雜紛紛,那些魔教妖人守在了外院,只等一炷香後再來問話。

  流水潺潺,四肢乏力的眾人勉強支起身子,台上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都心照不宣地望向了一個人——

  八大主傅中,資歷最長的陳太傅。

  畢竟當年最疼「辛烈」的就是他,力薦「辛瑤」進入竹岫書院的也是他,不管男女□□都與他脫不了干係,會第一個想到他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被大家這微妙的目光一望,陳太傅重重咳了一聲,摀住胸口,氣得吹鬍子瞪眼:「看我做什麼,老夫也是被這孽畜瞞到至今,要是早知她是魔教妖人,我當日如何會讓她進竹岫書院?!」

  陳太傅素來剛直,這樣說就絕對不是他了,更何況他年紀也確實太大了點,都可以當辛如月的爺爺了,那到底是誰呢?

  眾人的目光又開始搜尋起來,這一回,盡往年輕一些的少傅那瞥去,其中包括教騎射課的歐陽少傅,教算術的宣少傅,以及另外一些形象頗為俊朗的,看起來與辛如月較為匹配的。

  歐陽少傅是個急性子,當下擺手叫屈:「喂喂喂,眼睛不要往這邊亂看,先聲明,我跟那妖女可沒一絲一毫的關係,十二年前她來書院求學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他說完,又把旁邊宣少傅的手一把攥住,高聲道:「阿宣也不是,他與我同一年做的少傅,見都沒見過那妖女,也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

  宣少傅端坐台上,清秀文雅的面容一如往日,波瀾不驚,只拍了拍歐陽少傅的手背,安撫道:「凌光,別這麼激動,沒人說是我們。」

  他們這樣一否認,其餘的年輕少傅也連忙跟著澄清,個個擺手搖頭不及,紛言自己與辛如月絕無關係,其中凌女傅坐於其間,一張臉繃得鐵青,始終一言不發。

  從辛如月出現的那一刻起,她便是這副模樣。

  駱秋遲與姬文景坐在人群中,對視一眼,默契互明,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凌女傅嚴令禁止靠近的,關雎院中,每月二十六日,庭前月下醉酒舞劍的男人。

  駱秋遲向姬文景點頭示意,清清嗓子後,逕直問向凌女傅:「凌女傅,大難當前,學生斗膽問一句,可知那關雎院中,每月二十六日,庭前醉酒舞劍的男子是何人,是否就是辛如月要尋之人?」

  他此話一出,全場靜了靜,眾人心頭猶如明鏡一照,一片恍然大悟,迭聲附和,尤其是那日參與「關雎之夜」賭約的學子們,更是激動不已:「對對對,怎就忘了那個怪人呢,他行事那般詭異,神秘莫測,定就是那妖女要尋之人……」

  一片亂糟糟中,凌女傅臉色更加難看了,對著駱秋遲沒好氣道:「問我做什麼,我如何知道他是否乃辛如月要找之人?」

  駱秋遲笑了笑,凌女傅這反應更加篤定了他的猜想,他與姬文景對望一眼,又向凌女傅道:「可禁令不是您下的嗎?」

  「不是。」這一回,凌女傅語氣愈發生硬了,看向眾人:「禁令是殷院首下的,我只是執行師姐的命令罷了。」

  說到殷院首,大家心念一動,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個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首大人又不在院中,指不定又去外頭哪個地方「仙遊」去了,果然只有在每年的開鴻大會和為數不多的節日慶典上,才能在書院裡見到她的蹤影。

  線索似乎又斷了,那關雎院裡的怪人肯定聽到風聲早就逃了,魔教這麼多人都沒搜出什麼,倘若辛如月要找的「負心人」真是那怪人,豈不是書院上下都要為他陪葬?

  當即有女傅掩面,忍不住歎息道:「若是殷院首在就好了,說不定能點化勸服那個妖女,畢竟當年求學時,那辛如月就在她的甲班入讀,對她那樣崇敬,若她在,這妖女一定不敢亂來……」

  「殷院首曾經教過辛如月?」駱秋遲一挑眉,那歎息的女傅抬頭看他,道:「是啊,當年辛瑤讀的女學甲班,主管人就是殷院首,哦對了,那時殷院首還不是院首……」

  陳年往事又被掀開,只說當年辛如月化名辛瑤,在陳太傅的舉薦下,進了女學甲班,那時殷院首還只是殷女傅,乃一眾女傅之首,主管女學甲班,辛瑤的聰慧靈秀很得她的喜愛,幾乎被視作她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而辛瑤也對她崇敬有加,經常向她請教學問,兩人關係密切,形影不離。

  後來書院的井水出了問題,疫病蔓延,辛瑤也是跟著殷女傅忙前忙後,使了不少力,只是當疫病盡除,眾人痊癒後,辛瑤卻失蹤了,大家去問殷女傅,殷女傅也什麼都不知道,她本身就是個冷淡性子,後來成為院首更是清冷疏離,也再沒提過辛瑤,久而久之,大家也跟著淡忘了這些陳年往事。

  如今再度提起,感慨之下,一眾女傅們紛紛歎道:「當日的辛瑤那般崇敬殷院首,她若在,事情一定會有轉圜的餘地……」

  「行了,少說幾句吧。」凌女傅打斷眾人,面色不虞:「師姐在也沒用,妖女本性如此,何苦再讓師姐也搭進來,與我們一同歷難?」

  她這樣一說,那幾位女傅便有些訕然,紛紛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有人惶惶道:「那妖女會不會真的,真的大開殺戒……」

  「瞧她那癲狂的模樣,真說不準,難道我們就要這樣坐以待斃?」

  「那還能怎麼辦,已如籠中困獸,要是消息能傳出去就好了,只怕外頭還不知道書院裡發生了這樣大的事……」

  眾口紛言間,駱秋遲暗中提了提力,發現功力已恢復至四成左右,週身脈絡再運行幾個天位,應該能趕在那幫人動手前,慢慢恢復至六成,到時擒賊先擒王,只要制住了那辛如月,一切就好辦了。

  正思量間,他忽而聽到旁邊傳來付遠之低沉的聲音。

  「阿雋,你怕不怕?」

  扭頭望去,付遠之一手還扶著聞人雋,聞人雋似乎為了避嫌,離開他懷中些許,坐直了身子,搖搖頭:「我不怕……世兄,我已經好多了。」

  付遠之一只手依舊虛虛摟住她,低頭眸光定然,薄唇微抿:「你放心,無論如何,世兄都會保你周全,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這句話極輕極緩,卻叫耳力過人的駱秋遲盡數聽了去,他禁不住身子一抖,笑出聲來,旁邊的姬文景奇怪看向他:「你怎麼了?」

  駱秋遲大喇喇吸了口氣:「忽然有點牙酸肉緊,大概坐久了。」

  他盯著付遠之那邊,正與抬頭的付遠之撞了個正著,付遠之目光一動,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望向虛空,若有所思地喃喃著:「只要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才能有一線生機,該怎樣將消息傳出去呢,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炷香很快過去,辛如月雙手背在身後,踏著步子走近金陵台,莞爾一笑:「如何,負心人,你可願出來了?」

  她模樣嬌俏,明明笑得粲然靈秀,卻令人不寒而慄,滿場如死一般的寂靜,辛如月微瞇了眼眸,在台上掃了一圈後,抬頭望向了週遭的亭台樓閣,一字一句:

  「還是要我……逼你現身?」

  語氣陡然一厲,寒光四溢,似乎篤定了她要找的人就藏匿在某個暗處,有害怕的學子已經哆嗦喊了出來:「你要找的人真不在這,恐怕已經逃了,那後頭的關雎院裡曾住了個……」

  話還未完,已遭到了凌女傅的一記狠瞪,那學子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言,而已有幾個黑衣人湊到辛如月耳邊一番低語,辛如月微瞇了眸,對台上眾人冷聲道:「少故弄玄虛,那處關雎院早就搜過了,根本沒有任何人在,負心人你快出來!」

  聲聲冷厲間,真氣激盪,金陵台外圍的一圈流水又四濺而起,台上終於有少傅忍不住道:「你要找的負心人到底是誰?你不說出來,我們如何知道書院裡究竟有沒有這號人物,在不在我們其間,這又會不會是一樁誤會呢?」

  「我說出來你們也不會信的!」辛如月霍然收手,冷冷一哼,抬頭掃過週遭樓閣,凜若冰霜:「負心人就藏在書院裡,我要負心人自己承認,自己站出來!」

  她模樣已隱含三分瘋魔,及至此時,書院眾人才從腳底冒出一股寒氣,倏然明悟過來,從一開始,辛如月就篤定了她要找的人藏身書院暗處,而他們,只是她一網打盡,用來擺在明處的「餌」罷了!

  他們推測出什麼並不重要,他們根本只是為了替她引出那所謂的「負心人」,是她用來與那人博弈的獵物,而剛剛的那一炷香,也根本不是給他們商量的時間,而是逼那「負心人」現身的時間,顯然,辛如月還是沒有將人逼出來——

  如果暗處真藏了那樣一個人的話。

  以一院師生的性命為餌,釣出一個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這何其荒唐?有性情剛烈的學子再不堪忍受,怒斥起來:「天子腳下,貴胄宮學,爾敢亂來?」

  辛如月揚眉一哼,紫衣一拂,隨手抓住手下背上的一支箭矢,揮手擲出,寒光一閃,那箭矢應聲釘在了那位學子肩頭,頓時鮮血噴湧,慘呼劃破上空。

  「你看我敢不敢?!」

  電光火石間,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滿場悚然變色,辛如月卻已冷冷下令:「動手。」

  周圍的黑衣人立刻上前,飛掠至金陵台上,匕首齊齊自手中滑出,對準了外圍一圈男弟子的胳膊,同時凶狠紮了下去,鮮血立刻飛濺而出,金陵台上慘呼一片,滿場大亂。

  「你再不出來,我就直接把他們用來握筆寫字的一隻手砍下來!」

  辛如月冷冰冰的聲音迴盪在眾人耳邊,那些黑衣人一口氣便刺傷了數十位男弟子,台上猶如修羅地獄一般,年邁的陳太傅渾身劇顫,搖搖晃晃地想要起身阻止:「住手,你們這群妖人快住手!」

  他顫巍巍地指向辛如月,氣到一把白鬍子都在抖:「你這孽畜,真是喪盡天良,老夫當年怎就瞎了眼,收了你這妖女入學!」

  辛如月雙手背在身後,紫衣隨風飛揚,不氣不惱,只對著陳太傅笑吟吟道:「老師別氣,師生一場,就算把整個書院屠盡了,學生也會留您到最後一個,您還是先省省力氣,不要枉做這出頭之人。」

  「你,你……」陳太傅氣到說不出話來,身子搖搖欲墜,差點兩眼一黑倒了下去,還好身後的付遠之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扶住,「太傅,您沒事吧?」

  場上亂作一團,慘呼連連,那竹岫四少更是駭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拚命擠到了金陵台中央,見到駱秋遲跟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腦兒往他身後鑽,抖如篩子:「駱兄,駱兄,這可怎麼辦啊……」

  駱秋遲正自調整內息,動彈不能,額頭上冷汗涔流,只能咬住唇,加快內力運轉,他旁邊的姬文景正蹙眉遙望外圈情況,一雙手忽然被什麼包裹住了,他一怔,回頭看去——

  趙清禾裹住他一雙手,顫抖著攏入自己衣袖中,整個人身子前傾,將他擋得嚴嚴實實,見他望來,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抖得不像樣子:「我,我不打緊的,可姬師兄,姬師兄這雙作畫的手,萬萬不能,萬萬不能被毀了……」

  他們相隔咫尺,這番話與舉動誰也沒瞧見,只當他二人挨得過近,姬文景有些措手不及:「你……」

  他下意識就想抽出手來,卻被趙清禾死死抱住,她埋下身子,拚命搖著頭,漆黑的眸裡已有淚光閃爍:「不行,不行,這是你最看重的東西,若是沒了雙手,再不能作畫,你一定不願活下去了……」

  那懷抱柔軟而溫暖,將姬文景的一雙手團團裹住,姬文景心頭像被什麼擊中一般,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趙清禾又將他的手往懷中帶了帶,他也不由跟著一起彎下腰,望向她的一對水眸。

  她還在不住搖頭說著:「不行,不行……」

  兩人鼻尖相對,氣息相聞,他長密的睫毛顫了顫,眸中映出她淚眼婆娑的樣子,薄唇一動:「你,不必這樣……」

  那些黑衣人轉眼又刺傷數位男弟子的胳膊,台上凌亂不堪,局面一片慘烈,辛如月卻站在長空之下,衝著週遭亭台樓閣遙遙喊話:「怎麼樣,負心人,你還是不肯出來見我嗎?」

  流水潺潺,蟲鳴鳥啼,四野卻空無一人應答。

  辛如月淒然一笑,紫衣伶仃飛揚,自懷中掏出一物,細細摩挲起來。

  「你當年留給我的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我每天都帶在身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沒能解開過它,我那日問你跟不跟我走,對我究竟是何心意,你說把回答刻進了這鎏金珍瓏九連環裡,只要我能解開,便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解不開,我怎麼也解不開,我對著海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遠也解不開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我也再沒等來過你,或許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戲耍我吧……」

  悲涼的聲音中,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暗處某個人,低訴這許多年來的心酸委屈……

  手中的那個鎏金珍瓏九連環,在暖陽照射下閃出微光,精緻的設計巧奪天工,盡數落在了金陵台上,付遠之一雙漆黑的眸中。

  當那些黑衣人更進一步掠向台中,舉著匕首又要刺下一輪時,一道頎長俊秀的身影倏然站起,清聲響徹全場——

  「住手,我有辦法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

  辛如月瞳孔驟縮,霍然望向金陵台中央,對上付遠之沉靜深幽的目光。

  「你說什麼?」

  長風掠過四野,草木搖曳,付遠之站在辛如月面前,衣袂飄飄,烏髮飛揚,一張臉秀雅如玉,神情毫無畏懼,反而冷靜得不像個手無寸鐵的書院子弟。

  「你也曾在竹岫書院就讀,論起輩分,我當稱你一聲辛師姐,我可以幫你解開這九連環,但有兩個要求,辛師姐若答應了,我便立刻動手來解。」

  「辛師姐?有趣,小師弟,你還真是……」辛如月將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一捏,冷哼一笑,忽地出手如閃電,將一柄短刀架在了付遠之的脖頸上,「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全場臉色大變,冷氣倒吸,不少女弟子更是摀住了嘴,嚇得渾身顫抖,唯獨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付遠之,依舊定定望著辛如月,從容如許,無畏無懼,只淡淡一笑:

  「那你殺了我吧,我敢保證,有生之年,你都不要想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更不要奢望能看到裡面的那個回答,你一定……」

  他唇邊笑意愈甚,緩慢悠長,逐字逐句:「會、比、我、更、後、悔。」

  刀尖一顫,辛如月狠厲一笑,攫住付遠之的眼眸:「你就這麼有把握?難道我要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一定非你不可嗎?」

  刀身寒光森森,映出付遠之俊秀沉靜的側顏,他唇角揚起,風中這一笑如寒冰乍破,更為他添色三分:「辛師姐,非師弟我狂妄自大,而是你手中的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錯綜複雜,環環相扣,用的是古法所制,普天之下,能解之人絕不會超過五個,你若殺了我,那麼便得費盡心思去尋覓那剩下四個了,我想,你不會有這份閒心,天涯海角地去做這份蠢事吧?」

  辛如月靜了許久,似笑非笑地盯著付遠之,緩緩將刀移了下去,「你當真能解?」

  「我已是師姐的砧上魚肉,是生是死全憑師姐的一句話,師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好。」辛如月將短刀一個反轉,倏地插回腰間,笑道:「說吧,你的兩個要求是什麼?」

  金陵台上一眾師生,齊齊鬆了口氣,付遠之微微側過身,陽光照在他白皙俊雅的面容上,他沉聲道:「第一,辛師姐讓你的人退下金陵台,不得再傷害書院弟子,順便再拿些止血的傷藥過來,這應當不算難事吧?」

  「行,我暫時不要他們的胳膊,第二個要求呢?」辛如月一口答應了下來,只是加重了「暫時」二字,付遠之也心知肚明,並未過多強求,只繼續開口道:

  「第二個也與藥有關,但這藥,不在書院裡。」

  辛如月這才臉色一變:「你想耍花樣?」

  付遠之搖搖頭,舉起手中一個玉白的瓷瓶,「非也,這是陳太傅隨身帶的凝碧丸,他有心疾,辛師姐當年拜入他門下,應當知曉一二,今日這樣一場大亂,陳太傅驚憤交加,又兼年事已高,早支撐不住,我方才扶住他之際,想要餵他吃下一粒凝碧丸,卻發現這藥瓶之中……」

  「早就空空如也,不巧一粒無剩。」付遠之將瓷瓶輕巧一轉,當著辛如月的面,重重倒了幾下,果真什麼也沒能倒出來,辛如月目光一緊,霍然看向金陵台上,那端坐其間的陳太傅,果然面色發青,摀住心口,在一眾院傅的扶攙下,苦力支撐,喘氣連連,神情痛苦難言。

  辛如月慢慢捏緊了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看向付遠之,笑意陰冷:「老師有心疾我的確知道,要吃這丹丸也不假,可哪能那麼湊巧,剛剛好就沒有了?」

  「你莫不是要告訴我,想要我遣人去老師府上,再取些丹丸過來救急,你當我傻嗎?送個機會給你們去通風報信嗎?」

  厲聲一喝中,付遠之面不改色,只雙眸更為沉靜了:「辛師姐想多了,師弟我絕無此意,書院對門就有一家仁安堂,藥材齊備,可就地速速熬製幾枚,只需我寫個藥方便可,用不了多少時間,辛師姐可派人在門外守著,待我這頭將鎏金珍瓏九連環解開了,那邊凝碧丸也能送來了,到時我給師姐一個解開的答案,師姐把陳太傅的救命丸奉上,如何?」

  辛如月盯住付遠之的眼眸,沉思不語,似乎想要將他看個透徹,那金陵台上的陳太傅卻在這時,忽地推開眾人,衝著台下喘聲喊道:「遠之,不要求這妖女了,她如何會顧惜老夫的生死,她巴不得老夫立斃台上!」

  付遠之呼吸一顫,神情也有了幾分急色,上前一步,對辛如月切聲道:「辛師姐,不能再拖了,再猶豫下去,陳太傅恐怕就支撐不住了,總歸師生一場,師姐不會如此絕情吧?」

  辛如月瞳孔驟縮,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越捏越緊,她旁邊的一個黑衣人瞧著不對,忙湊上前道:「小宮主,不可輕信大意,那老傢伙死了便死了,反正……」

  「啪」的一聲,那黑衣人的話戛然而止,他摀住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辛如月。

  辛如月收回手,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巾,一邊緩緩將手擦乾淨,一邊冷冷道:「他曾做過我的老師,他是老傢伙,那我又算什麼?」

  那黑衣人嘴唇翕動,看著辛如月,忽地雙腿一哆嗦,撲通跪在了地上:「小宮主恕罪,小宮主恕罪,是屬下失言……」

  辛如月冷哼一聲,隨手將素巾擲在那人臉上,轉過頭來,對著付遠之厲聲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樣,也不要在藥方上動些歪腦筋,弄些藏頭藏尾的伎倆,想著傳遞消息到外頭!」

  她所思慮的極有道理,付遠之連忙道:「藥方我會當著師姐的面寫下,師姐大可過目再三,只要挑出一絲絲不對,我都任憑師姐處置!」

  「行了。」辛如月一揮手,將鎏金珍瓏九連環向付遠之懷中一拋,「接著,寫了藥方便來替我解這九連環,我給你一炷香時間,期間我的手下會退至金陵台外,不會動你們一根汗毛。」

  「一炷香?」付遠之蹙眉,抓起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這東西十分難解,算法複雜,師姐解了那麼多年都沒有解開,現下只給師弟一炷香,恐怕……」

  「少囉嗦了,就只有一炷香,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嗡然一聲,短刀出鞘,內力灌注下信手一揚,穩穩□□了地上,刀芒森寒,驚得一院師生駭然變色。

《宮學有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