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皇帝擔憂的就是為喬止月和霍擎蒼賜婚一事?
此事干係重大,皇帝定要通盤考慮後再做決定,絕不會在英國公尚有二十萬兵權在手時便匆匆下詔。
我一言不發,用木桶接了半桶水,將抹布浸濕,擦拭乾清宮大殿內的桌椅和柱子等。
吉祥公主把皇帝手裡的奏本拿開合上,放在案頭,雙手叉腰說:「皇兄,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英國公受傷,皇兄於情於理都應該去探望。若是皇兄國政繁忙,可派我前去。反正我在宮裡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替你跑跑腿,順帶減肥。」
吉祥公主身為一國公主,若是能去英國公府走一趟,那是天大的體面。吉祥公主去英國公府看望英國公,英國公理應避嫌,那麼吉祥公主要面對的將是英國公夫人和喬止月。但吉祥公主睿智不足,魯莽有餘,英國公府的人又不是好對付的,只怕吉祥公主一人難以應付過來,沒的失了皇家體面。
皇帝沉聲道:「吉祥,你去鍾粹宮換一身喜慶一點的宮裝,待用過早膳後,你和三寶一同出宮去英國公府。」
吉祥公主拍手叫好,連連叫了幾聲好皇兄,雨勢小了很多,兩個小宦官撐傘送她出殿。
我真的猜不透皇帝是何用意。
英國公養傷有三天,軍營裡的將士們也恢復了日常操練,英國公手裡還有二十萬兵權。有句話叫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些將士們說得好聽點是效忠於皇帝,實則還是聽從英國公的號令。一旦雙方反目,那些將士們肯定是聽英國公的軍令。
這個時候,皇帝讓我和吉祥公主出宮去英國公府做什麼?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皇帝說:「三寶,你命人去工部領取五十張冰票,速去速回。」
皇帝讓我去工部領取冰票,我旋即明白皇帝的用意。天寒地凍之時,皇宮中的冰窖開始存儲的大量冰塊,待來年入夏之後,皇室家族有冰塊用,很是涼爽。皇帝也會賞賜冰塊給高級官員,這一慣例叫賜冰。我那奸臣爹當官這些年,顏府每年都能收到不少冰票,冰票在手,隨時可以去兌換冰塊,十分方便。有些官員家裡領到的冰票多,便偷偷叫家人子兌了冰,拿到集市上直接高價叫賣,或者是熬降暑湯加幾塊冰,一碗碗的高價賣出去,形成了一個暴利行業。
這才入夏沒多久,皇帝先行賞賜五十張冰票給英國公府,足以表示出皇帝對英國公府的重視,就連我那奸臣爹都沒有這個福分。
工部距離乾清宮,有一段較遠的距離,我等小宦官來回話,著實是等了好一陣子,連吉祥公主都早已換好了衣裳,她上身穿著茜紅色繡紫玉蘭花紗緞薄襖子,露出月牙白色交領,下配一條寶藍緞子牡丹花刺繡馬面裙,梳了十字流蘇髻,簪了赤金鑲月白石玉蘭花金步搖,配一對赤金鑲月白玉蘭花耳墜,略施粉黛,窈窕動人,比平時要美上三分。
不多時,我總算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小宦官給盼來了,他拿來了五十張冰票,我們當面點清之後,便交割完畢。我把冰票呈給皇帝過目,伺候皇帝和吉祥公主用早膳,忙碌了將近小半個時辰,準備出發。
雨已經停了,黑暗的天空亮堂了許多,大朵大朵的烏雲被大風吹散,露出淺藍色的天幕。雨後,空氣一場清新,甚至有一股泥土的土腥味,這個時候,去護城河抓魚,肯定能抓一籮筐。
臨行前,皇帝交給我一道聖旨,我不敢提前打開看,低聲說:「皇上,請恕奴才多嘴,皇上真的考慮周全了嗎?」
「三寶,你在懷疑朕的能力?」
我怎麼敢懷疑皇帝的能力?我是怕皇帝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吉祥公主早已走出乾清宮大殿,見我沒走,便跑來問:「三寶,你還磨磨蹭蹭的幹什麼?皇兄給了你一道聖旨?」
吉祥公主想從我手裡把聖旨拿過去,「皇兄,聖
旨上寫的什麼?我想看一看,看完就還給三寶。」
「休得胡鬧!」
聖旨真的不能隨意翻看,吉祥公主把聖旨當玩物似的,這一點委實是吉祥公主錯了。
吉祥公主挽著我右手,道:「不看就不看,皇兄你凶什麼凶?三寶,我們走!」
我有些擔心吉祥公主會好奇聖旨上的內容,與我同坐一輛馬車或者同乘一頂轎子的時候,非要我把聖旨給她看,豈不是提前洩露了天機?雖然我也很想知道聖旨內容是不是寫著要賜婚給霍擎蒼和喬止月,但我知道皇帝不會這麼倉促行事,拿江山社稷開玩笑。
這道聖旨中的內容是什麼?
我擔心什麼,什麼就來。才踏出乾清宮的大殿門,吉祥公主就問我:「三寶,你猜皇兄的這道聖旨,裡面寫的什麼?」
我哪裡猜得出來!
我強忍著不耐煩,耐住性子解釋道:「吉祥公主,奴才也不知道聖旨的內容是什麼,奴才不好提前看,沒的洩露了機密。」
吉祥公主聽我這麼說,抱怨道:「三寶,你真是越來越沒以前那麼有趣了。」
有趣是因為無知,在知曉一切真相後,我若是還能像以前一樣胡作非為,簡直是冥頑不靈,無可救藥。
我和吉祥公主各懷心事,各自乘坐了一輛馬車,此次隨同出行的一共有六十多人。得虧有兩輛馬車,我和吉祥公主分開坐。
此刻,我坐在馬車裡,心如止水。我應該相信皇帝的能力,不該懷疑皇帝會魯莽行事,不管聖旨裡寫了什麼,我只要如實宣讀便是。
我禁不住想,要是我是皇帝,我會怎麼做?
英國公喬懷朝被打了二十軍棍,尚在養傷,目前國泰民安,四海昇平,短期內不會有戰事,現下豈不正是一點點收回喬懷朝手裡兵權的大好時機?待喬懷朝手中的兵權被收回了個七七八八,皇帝再給喬止月和霍擎蒼賜婚,豈不是一個一等一好的一石二鳥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