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遞給雪芝一塊玉珮:「這是宮主以前最喜歡的,你也帶上吧。」
雪芝接過第三個包裹和玉珮,笑道:「好,謝謝。」
然後大家都陷入沉默。
雪芝道:「我走了啊,以後你們多多保重。」
一一道別後,雪芝一咬牙不回頭徑直往宮外走去。但是到半山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瑤雪池附近停下來。
歷代宮主的墳墓都在重火宮的後面,只有一個人的在這裡。
雪芝的名字就是來自於瑤雪池和天蠶靈芝。
她放下包裹,在重蓮墳墓前跪下來。空氣極冷,枯殘的葉子被風捲起,沒有章法地在整個小院中飛舞,也順帶落入瑤雪池,在結了碎冰的水面上蕩下漣漪層層。
墓碑上題著龍飛鳳舞的大字:吾愛重蓮之墓。
因為雪芝只要在宮內,就一定會常常來掃墓拔草,這一會兒她又把墳旁的灰塵拂去,最後對著墳墓,開口閉口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末了,只有沉默著,重重地磕頭三次,提著包裹下了嵩山。
雪芝一直不敢回頭。身旁的景色在不斷變換,而身後巍峨的高山卻一直屹立不動,就像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已在這片土地上紮了根,永不動搖。
在山腳的福德客棧暫時住下,雪芝先打開了穆遠給的包裹。裡面裝滿了書,再仔細一看,竟都是重火宮的秘笈:《九耀炎影》、《混月劍法》、《浴火回元》、《天啟神龍爪》、《日落火焰劍》、《赤炎神功》、《紅雲訣》……幾乎重火宮重要的秘笈都給他裝進來了。她剛才後悔自己以前沒把武功學好,以後都沒了機會。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在看到那些曾被她稱為廢紙堆破書的秘笈後,有一種如獲至寶的感覺。
然後她把重蓮的玉珮別在腰間,秘笈全部整理好了,又看到一封信。拆開一看,雄渾超逸的一行字出現在她眼前:
這幾天我脫不開身,你先在福德客棧住上幾天,之後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個地方住下,以後的事我們再慢慢商量。
雪芝微微一笑,把東西都收好,準備洗漱上床睡覺。
但是她剛一轉過身,餘光就瞥見窗外灰濛濛的一片中,有一個黑影閃過。當下不敢動彈,靜觀其變。隔了很久依然沒有反應,她再猛地回頭,拉開窗戶,門外卻除了枯樹林,什麼人都沒有。
雪芝長長呼了一口氣,關上窗,卻聽到身後傳來細微聲響。
她立刻回頭,看到身後一個黑衣蒙面人,驚叫一聲。
但已來不及迎戰。
這人動作太快,快到她完全沒有餘地還手。那人迅速點了雪芝的穴,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摀住雪芝的鼻口,朝她頸項刺去。
雪芝皺眉,又叫不出聲,幾乎被嚇暈厥過去。
但匕首刺到她脖子的時候就停下了。那人眼睛一轉,回頭。雪芝看到他眼角有幾根魚尾紋,年紀不小了。然後一高一矮兩個的身影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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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的那個立刻就跟黑衣人打起來了,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面孔,只聽見乒乒乓乓幾聲,一隻小手伶俐而狠勁地戳了數個空,在櫃子上戳出幾個洞。
高的那個是個少年,身材略微瘦削,穿著非常輕便貼身的青色衣裳,散著發,頭髮右側還混著紫色綢緞編了幾個小辮子。他背對著雪芝,手中不知道在把玩著什麼,站在旁邊倒是悠閒。
這時再去看那幾個牆上的洞,邊緣似乎都染上了什麼液體,很快就像被腐蝕傷口一樣快速擴散。那個黑衣人似乎也格外謹慎,出手處處不留情,有殺人滅口的趨勢。
這時,那個少年相當歡快地抬頭道:「好了!」
矮一點的那個發出了女童般嬌憨的聲音:「動手!」
黑衣人倒抽一口氣,收回剛劈出去的手掌,但沒來得及。那少年不知朝他扔了什麼東西,他忽然慘叫起來,聲音聽上去似乎也上了年紀。他摀住自己的手掌,足下輕盈地點了幾次,跳出窗外,幾下身影便埋沒在黑暗中。
「哈,逃了,我看你怎麼逃出我的五、指、山!」少年跳起來,卻被那個女童捉住衣角,差點跌倒。他猛地一回頭,甩手,頭上的辮子也跟著甩了甩,一個黏黏的小球就跟著甩了出來,迎面飛向女童。女童不緊不慢地閃身,小球又一次飛向了千瘡百孔的衣櫃。只聽見啪的一聲,幾隻毒蟲貼著衣櫃滑落下來,剩下的大部分都附在櫃子上,卡嚓卡嚓幾聲,櫃子爛得比剛才還快。
「聖母英明!」少年立刻作出膜拜向,朝女童鞠了個躬。女童一腳踹上他的膝蓋,他倒在地上。
「也就只有你敢這樣出手,老娘留你一條命。」
嬌憨的聲音說著彪悍的話,雪芝看清了她的臉,也相信,這天下也只有她才能以這樣的臉說這樣話——玄天鴻靈觀觀主滿非月。
而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就不打算再站起來了。雖說他的打扮和上次差別甚大,還留了劉海,腰間也換了一個比上次大了很多的葫蘆,但雪芝絕對不會忘記奪走自己初吻的人,無論是第幾次。
滿非月走來,解開雪芝的穴道。雪芝按住自己被點穴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床上。
「重姑娘你放心,我只有戴了這個才會傷人。」說完舉起另一隻手,那隻手上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都套了金屬指甲套,顏色是金中泛青,雪芝光看看都覺得自己中毒了。
雪芝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被重火宮驅逐,在江湖上可能就沒以前走得那麼順了。」滿非月指了指雪芝床上的秘笈,「這些東西還是收好比較好。」
雪芝愣住。一般人看到重火宮的秘笈,都是如狼似虎地撲過去,但是這個滿非月還有她身邊的少年看到了那些冊子,就像看到了排泄物。
「那些秘笈或許對你們來說是密寶,對我來說,是一錢不值。不用那麼看著我。」
雪芝這才開始收拾包裹:「你怎麼知道我被驅逐了?」
「我們知道消息,總是比別人提前一點的。」
「那剛才準備殺我的人是誰?」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滿非月轉眼看看身邊的少年,「豐涉,你替她看看有沒有被傷著。」
豐涉笑瞇瞇地走過去,笑瞇瞇地在雪芝身邊坐下,戳戳手,兩隻大眼睛睜得更大了:「好啊。」說罷捏捏她的腰,又捏捏她的胳膊,敲敲背,捶捶膝蓋。
「你要死。」雪芝眼神凶狠。但看過他們用的毒以後,也只敢動口。
豐涉轉眼笑道:「沒有。」
滿非月道:「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
「等你的情哥哥吧?」
「情哥哥?」雪芝想了想,忽然站起來,「不是的!我一直把穆遠當大哥的!」
「呵呵,小女孩果然就是小女孩啊。」滿非月走過去,分外同情地握住雪芝的手,「你情哥哥的目的都達到了,怎麼又會來?」
「雖然你救了我一命,但你還是沒有資格這麼說!」
「太單純了,呵呵呵呵。」滿非月揚起那張女童的臉,露出了相當婦女的神態,「有沒有興趣加入玄天鴻靈觀?」
「沒有。」
「真的麼?我在英雄大會上或許拿不到第一,但是整個天下真正能打倒我的人,五個指頭數得出來。」
雪芝不說話。
「要加入麼?」
「不。」
「真的……」滿非月一邊說著,一邊翹起戴上毒指甲套的小指,「不考慮一下?」
「我……我再考慮幾天好了。」
「你以為幾天之後,你的情哥哥就會來麼?」滿非月動了動小指,「再考慮考慮。」
這是逼良為娼。
「明天早上。」
「很好,明天早上我來找你。」滿非月說話溫柔了很多,還帶了些風情,回頭看一眼豐涉,「涉兒,我們走。」
豐涉朝雪芝拋了個媚眼,跟著滿非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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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三更時分,雪芝就背著重火宮的包袱偷偷從客棧後門溜出,摸著黑在馬廄偷了一匹馬,加鞭逃出了登封,朝西北方逃去。這個時候鬼母也行蹤不定,只有先去長安找司徒雪天。
連續趕了幾個時辰路,天也開始亮了。雪芝前一夜受驚過度,這一會兒已經徹底筋疲力盡,不由放慢速度。眼見長安城門已經進入了視野,雪芝終於跳下馬,揉揉已經快失去知覺的屁股,準備牽馬走。
但這才覺得身後有人,再回頭一看,心臟幾乎跳停——豐涉正站在她的身後,笑盈盈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當然是帶你走。」他比第一次見面時看去開心了很多,似乎日子過得蠻滋潤,「跟我回聖母那裡吧。」
雪芝哭笑不得:「如果你還有良心,記得我第一次救過你,就不該這麼做。」
「我當然記得你救過我。你還不滿意我的報恩方式。」
「所以,你還欠我的,對不對?」
豐涉眉開眼笑,點頭點得特帶勁。
「所以,你應該重新報恩一次,對不對?」
豐涉還是用力點頭。
「所以,這一回,放過我吧。」
「可是,讓你進入偉大的玄天鴻靈觀,是對你的報答,對不對?」
「不不不,不是,你想,我到鴻靈觀,肯定還要跟你發生同門紛爭。如果你放了我,下次再見面,大家都是朋友了,可以互相照應,對不對?」
豐涉眨眨眼:「好像也有道理。」
「也好。」豐涉走近幾步,鼓起半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