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梔子花開

  她道,那日跳崖本是糊塗想法,父母親人待自己不薄,將自己一番生養,有尋死的念頭就是罪該萬死。

  她放心不下家中祖父母,親爹娘,更放心不下心中情郎,知他情深意重,此番作為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鬍子見她開化了心智,就道,這就對了,多少人缺胳膊少腿的還在想拚命活下去呢,那些大戶人家不惜家財散盡也要求得救命良藥。更有從始皇帝開始多少王侯將相尋求長生不老的藥方,都是不得善終。

  如今老天網開一面,讓你得以重生,也是該好好珍惜才對。

  她如是也就頓悟了,甚至還跟著大鬍子採藥,製藥,張口閉口的叫他師父,大鬍子也是好不受用。

  「是你救了春生?」李律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

  大鬍子點點頭,當初從山下救得春生的時候尚是早春時節,還有些寒涼冷意,給她起了一個春生的名字,既有重生之音,又應春生之景。

  「師父受徒兒一拜。」春生說著要給大鬍子行禮。

  後者趕緊雙手將其從地上攙扶起來,大有受寵若驚之勢:「不要行此大禮,我也擔待不起,擔待不起。」

  「師父對我有重生之恩,既有傳道授業解惑,就當的徒兒這樣的大禮。當時離開的偷偷摸摸,匆匆忙忙,未來得及向師父告別道謝,也是徒兒的大逆不道之處。」

  大鬍子忙道:「你我師徒不過是萍水相逢,來去都是你的自由,你不必自責,快快起身。」

  好不容易讓開了春生的大禮,這邊李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道:「難怪你看到春生居然還躲躲藏藏的,原來竟然是知曉內情之人……」

  聽李律這麼說,大鬍子自然知道他也是知曉內情之人了。

  不過李律還有點奇怪的是:「你們既然也是師徒一場,怎的春生第一眼還沒認出你來?變裝了?」

  說到這個,大鬍子有點臉紅,還有點無地自容,將頭扭到一旁,訕笑兩聲。

  只聽春生笑道:「師父怎麼捨得將那一臉的鬍子刮了?」

  「我這雖然刮了鬍子也沒妨礙你認出我,不曾想常樂那丫頭我是看著長大的,竟然刮了鬍子就認不出我了。」

  說著自嘲般搖頭笑了起來,只聽春生道:「常樂?就是您的女兒?」

  「我哪有這個福氣,有她這麼大的女兒呢。」大鬍子道:「不過是我年少之時在路上撿到的娃娃,送給有緣人收養,時常過去探望。」

  「常樂?常樂……」李律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字,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尤其想到春生晌午說的話,更是有些唏噓。

  本該一輩子知足常樂之人,寄托了親人多少美好的期盼和祝願,竟不想遭遇了這樣的劫難。

  「對,常樂。」大鬍子道:「我也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索性就叫她常樂了,也是希望她常常快樂。」

  「很好聽的名字。」春生笑道:「師父起名字倒是有一套。」

  李律道:「真沒看出你還是個世外高人,一個常樂,一個春生,孿生姊妹一樣的一對妙人兒都和你如此有緣。」

  大鬍子尷尬訕笑,似乎唯恐被他們看出什麼,連忙說道:「我知曉常樂取代了春生嫁入宮中成為太子妃,如今她對太子有情,自然不肯忍心見太子蒙冤,然而此番凶險,我說什麼她也未必肯聽。二位都是仁義之人,也與常樂交好,還請二位多費些口舌……」

  李律擺手道:「你這話說的,我們難道說的她就聽了,你剛才也不是沒聽見,我在席上要邀請她住在府上,她都要問問你的意思呢,更何況別的。」

  知道李律是拿那件事來擠兌自己呢,大鬍子只好尷尬的說道:「我是怕常樂發現了什麼……」

  若是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本尊,她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只聽春生道:「若是真的發現了什麼,這也是命盤造化,誰能想過有朝一日太子會鋃鐺入獄,誰又能想到她要進宮不成遇見了我和七殿下,眼下唯有這七殿下的府上對於她來說是最安全的,師父不如就留下吧。」

  李律也道:「你要是不肯留下就儘管走,你看我們都是知曉內情的人,總瞞著我三嫂一個人也不厚道,你一走我就告訴她真相。」

  「這……」大鬍子也猶豫了,最終只好妥協道:「好好好,我留下,只是殿下儘管應諾了她進宮之事,切不可真的做到。」

  只聽李律說道:「你儘管放心吧,我心裡可惦記著她和侄子呢。」

  第二天一早李律早朝過後難得清閒的拉著洛清王李衡要往中宮去,李衡有些拿他沒辦法,先是瞇著眼睛看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虛的事?」

  李律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只覺得這位王兄高冠博襟,每日一副清瀟灑脫之態,實則也就是個偽君子。

  「我就是想母后了而已,想去看看她,你怎麼還這樣說我,連自家兄弟都猜疑,我看你是被這朝中百官帶壞了!」

  聽他給自己安了罪名,李衡也不和他計較,眉眼間溫潤如玉,隱隱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少頃還要往吏部走一趟,今年春考的門生還要一一做一番安插規劃。」

  「那我就自己一人去了啊?」李律小心翼翼試探他道:「萬一母后有什麼囑咐要跟你說呢?」

  「那你給我傳個話。」李衡說著也不做停留,叫了吏部侍郎,與其一起往宮外三省六部行去。

  這邊李律見他這個情形,知曉自己一定不知道昨天太子妃要回宮的事情,但想到四哥人不在宮中,禁衛軍統領是母后的人,此事直接向母后匯報也說不定,便急急往鳳藻宮去了。

  進了鳳藻宮觀望一番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只知道母后和一眾後宮妃嬪到湖邊賞花去了,賞的是梔子花。

  這盛夏的梔子花一開芳香襲人,凝脂白雪一般,很是讓人喜愛。

  後宮妃嬪早已換上夏裝,裙裾翻飛,五彩繽紛,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這種時節還賞什麼花啊,賞她們不就夠了嗎,不過也都是些殘花敗柳,未必能有幾個是入眼的。

  李律站在假山後頭,看著那一群女人說笑,不免也覺得好笑起來。

  麗貴妃眼尖,率先看到了李律的身影,指著他對一眾姐妹說道:「這不是七殿下嗎,哎呀,當真仁孝啊,又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啊。」

  皇后回頭看了一眼李律,也是眉開眼笑,衝著兒子招手說道:「律兒,怎麼杵在那裡?」

  「不敢打擾了母后和諸位娘娘賞花的雅興。」

  「這怎麼是打擾呢?」其中一人說道:「殿下一來,反倒就成我們打擾殿下和皇后娘娘一敘天倫的興致了,姐妹們,是不是該告辭了啊。」

  麗貴妃搖著團扇也隨即笑道:「可不是,不然在這兒也會讓我們紅了眼睛不可。」

  「麗妃姐姐你又說笑了,四殿下不知多孝順呢。」

  「唉,就算是孝順也不在身邊,這一見不到就想的慌。」說著低低歎了口氣。

  「四哥人在皇陵很好,還時不時的托人帶話進京,讓我跟麗母妃多說說,不要為他擔心。那皇陵行宮在登封山,本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四哥還說自己是拖懶了呢。」

  一番話說的幾位妃嬪又咯咯笑了起來,一一告辭離開。

  見妃嬪當中沒有賢妃娘娘,知道她必定還在禁足,所以也沒多問。

  就在所有人走了之後,李律才上前攙扶了皇后的胳膊,後者大感欣慰,輕聲說道:「怎麼今日能想著來給母后請安了?」

  「聽欽天監說,這兩日天氣還要繼續熱下去,母后可要千萬注意好降溫,不要得了暑症。」

  「你放心,本宮畢竟也是中宮之主,就是再熱的天也熱不到我。」

  這宮中除了皇帝跟前送的冰多,也就只有她的鳳藻宮了,眼下皇上龍體微微有所好轉,太醫囑咐千萬不能著涼,所以連冰缸都比去年少了許多。

  只聽皇后又問他道:「你呢,最近忙什麼呢,天氣這樣熱,不要到處跑。」

  「兒臣記得呢,除了父皇召見也不怎麼出府的,其實我也喜歡拖懶。」他嬉皮笑臉的衝著皇后咧嘴,看的皇后又憐又愛,在他兩頰輕輕捏了捏,倒沒說什麼。

  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李律卻在心裡掂量算計起旁的來了,一直沿著湖邊看遍了梔子花,打算回去了,才聽李律開口道:「不知道現在太子妃嫂嫂在行宮怎麼樣了。」

  「如今的行宮戍衛森嚴,李徇過去之後裡頭的消息算是徹底無法透露出來了,不過他們若有消息出來,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獲得。」

  李律知道,行宮從未如此被重視過,先是裡面有太子的人馬負責保護太子妃,又有四哥戍衛,外頭還有一群皇后暗中的留守人馬,有什麼風吹草動不知道。

  「說起劉玉瑤,我琢磨她多半是生了,只是這是多事之秋,他們也沒一個敢往宮裡送消息的,擔心太子屆時人頭落地,連小奶娃的性命也保不住。」

  李律點頭,附和皇后的意思。

  「也是好笑,昨天正好聽禁軍統領說起有民婦瘋癲,跑到宮門口說自己是太子妃。」

  「啊?!」李律露出驚訝的神情。

  只聽皇后看向他道:「你很驚訝?我怎麼聽說你路過宮門的時候也見到了呢。」

《冒牌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