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雲燁什麼都沒有做,努力的在喝孫思邈配的藥,努力的吃飯,到了時間就睡覺,他覺得自己不該再吐血了,人身體裡有多少血經得起這麼吐?
第三天就穿上鎧甲準備出門,嶺南水師的悍卒和征西軍的部屬全部在門前聽令,臨出門看了一眼才甦醒過來的劉進寶,安慰了一下別的負傷的家將,又去老江和老夏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這才跨上旺財,兵發昭陽宮!
長安現在亂的一塌糊塗,到處都是士兵,到處都是奔馳的戰馬,李懷仁擁兵困守昭陽宮已經五天了,這個想在夾縫裡生存的傢伙,最終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老江,老夏,就是死在他的手下手裡,奉命看守雲家的也是他,現如今,雲燁很想去親自結束掉這一場鬧劇。
三千人,這就是雲燁的力量,三千絕對聽從自己命令的死士在此時的長安城已經是一股非常大的力量了,這一次沒有打龍旗,只有一桿碩大的雲字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嶺南水師的統領是劉仁願,但是誰都知道這裡是雲燁的地盤,皇帝都默許的一種勢力劃分,三千匹戰馬踏破了草皮,煙塵滾滾的殺向昭陽宮。
一路上勸阻的人很多,從房玄齡到李靖,最後到匆匆趕來的李承乾,都希望雲燁解散兵馬回雲家養病,等候皇帝對這些人最後處置。
或許李泰才是最瞭解雲燁的人,就說了一句話,別毀了昭陽宮,然後打算和雲燁一起去那裡。
李懷仁站在宮牆上看到雲燁的大軍沉默的慢慢逼近,頭一排盾手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八牛弩,慘笑一聲,衝著雲燁的軍陣大吼:「你也來殺我,你也來殺我了,你們都是聰明人,就我一個傻子夾在你們裡面受罪,如果我不殺你家將,傷了你小妾,你是不是連殺我的心思都沒有?
雲燁,你出來,有本事你親自過來殺了我,火器作坊是我派人炸掉的,你出來!」
雲燁輕輕地拍了旺財的脖子一下,旺財就非常聽話的走了出來,雲燁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冷冷的看著宮牆上已經發狂的李懷仁。
「從小你就比我聰明,比我們誰都聰明,程處默比我笨,但是你卻一直把他拴在褲腰帶上,就算是北庭,也親自帶著他,你用不著的功勞全給了他,我當時也要求去北庭的啊,你卻不答應,我也是悍將,我的功勳也是一刀一槍的殺出來的,憑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比我職位高?都比我富裕?我爹是王爺啊,我哪一點不如人了?」
圍困昭陽宮的人很多,武衛,千牛衛的大將軍都在,他們全部緩緩地後退,給雲燁的部署留出足夠的攻擊空間。
「我老婆去了你家,你知不知道她是哭著回來的,辛月給了她無數的好處,甚至連嶺南的商道都分給她一份,你的情意確實沒得說,可他娘的老子為什麼要接受你的憐憫?
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漢子,為什麼要受嗟來之食?老子豁出命去就想博一個富貴,到時候老子也能正大光明的對你說,老雲,家裡的破事讓辛月去找我老婆去說,這點事情還擺不到我們兄弟的桌面上來談,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
原本想把你小妾用八牛弩射殺的,我最後還是他娘的狠不下心!你自己也是醫生,吐口血死不了人的,老子在漠北被人家的連枷捶地吐了幾十口血也沒死,天底下只有你的命精貴?」
看到李懷仁像個猴子一樣在城牆上跳來跳去的,雲燁張嘴說道:「你老婆孩子已經在去遠島的路上,你打算什麼時候死?」
「我不要你可憐,我造反,我老婆孩子就該死,用不著你當聖人。我殺了你!」李懷仁忽然取出弓箭,拉弓就射。距離太遠,射過來的箭已經綿軟無力,被無舌輕易地就揮矛格飛了。
暴跳如來的李懷仁依然一箭一箭的射過來,他的手已經被弓弦割破,鮮血淋漓的,但是他好像沒有知覺,依舊暴跳不休。
宮門打開了,他的部屬排著隊從裡面走了出來,武器被扔到了一邊。跪地請降。
李懷仁似乎顯得更加憤怒,揮舞著橫刀大叫著從宮牆上跳了下來,這裡的宮牆很高。足足有三丈,他穿著幾十斤的甲冑身子很沉,落到地上的時候兩條腿就齊齊的骨折,白色的骨頭刺破戰裙就那樣暴露在外面,他似乎沒有知覺,依然咒罵不休。
旺財帶著雲燁走到他的身前,李懷仁的橫刀已經摔得不知道哪裡去了,雲燁下了馬走到他身前蹲下說:「還有什麼怨氣就一起發出來。」
李懷仁通紅的眼睛似乎 怔了一下,伸出滿是鮮血的雙手拉住雲燁的鎧甲說:「我的腿斷了,好痛!好痛啊!」
雲燁的眼淚噗秫秫的垂落下來,抱著他的頭說:「再忍一下,馬上就不疼了。」
「好的,下手准一點,有件事告訴你,我真的沒想殺小苗,我說我去請孫先生,她不相信,你家的家將瘋了,自己往軍陣裡闖,我攔不住……」
雲燁抬起頭看著天上慘白的太陽,一柄三稜刺從袖口彈了出來,猶豫了很久卻刺不下去。
「你就是這樣優柔寡斷的,這樣刺把我捅成篩子也殺不死,我抓著你的手,這事我比較有經驗,」李懷仁笑著握緊雲燁的手,狠狠地向自己的肋下刺了進去,鮮血嗤嗤的冒出來,他的頭顱一沉就落在雲燁的膝蓋上,雲燁鬆開三稜刺,一片藍色的碎布出現在他的手邊,這是自己割下來的那塊布,李懷仁非常希望雲燁能收回去,但是這話,活著的時候說不出口。
叛亂者殺!不管是不是投降,他們都沒有活路,千牛衛,武衛的人殺的很順手,以前就在這片土地上,秦瓊和段志玄兩個人帶著玄甲軍和李建成的太子六率在這裡廝殺,最終以寡擊眾獲得了最後的勝利,這片土地之所以荒草萋萋顯得非常肥沃,原因就是這裡的地下,埋的屍體太多了,植物其實是一種吃肉的東西。
雲燁攤開雙腿,就這樣坐在地上,李懷仁的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就像很早以前一群人玩累了之後躺倒在草地上休息……
皇帝永遠是暴躁的,現在同樣暴跳如雷,他說的話雲燁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什麼叫做自己已經給了李治無數次機會?
木偶一般的上朝,木偶一般的下朝,見到長孫沖就閃開,見到李承乾就低頭而過,如果不是程處默牽著自己一定會撞到人或者柱子。
家裡來了很多人,皇宮裡的,朝堂上的,後宮的,書院的,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的,總之人很多,顯得家裡面很亂,雲燁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消瘦了很多的雲壽出現在雲燁面前的時候他才驚覺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拿手帕幫著兒子擦掉頭上的汗珠,抱著他拍拍後背笑著問:「北海邊上可曾過得慣?」
「還好,孩兒管理著一千四百人,算是那裡最強大的一支軍隊,有一次軍馬場;裡的馬群跑了。孩兒帶著人整整的追了一百多里,才發現是幾個野人在偷馬,原本要將那幾個野人處死的,後來看到他們部族的慘狀,孩兒就下不去手,自己掏錢買了一些牛羊送給他們,現在那裡的人都很喜歡我,有什麼事情都會告訴我,軍馬場的戰馬跑丟了,他們也會找到後送回來。
爹爹,孩兒已經習慣喝酥油茶了,其實喝慣了味道不錯。」
雲壽解下盔甲,做了兩個擴胸的動作,不好意思的看了父親一眼,就端起案子上的點心玩命的往嘴裡塞,雲燁一邊給雲壽倒水,一邊要他慢慢吃,見他噎著了還幫他捋後背。
辛月站在門外不斷地拿手帕擦自己的眼角,小聲的吩咐要下人們全部走開,自己流著眼淚看兩父子說話。
父子倆很愉快的說了一個下午的話,主要是雲壽說,雲燁聽,不管雲壽說什麼事情,都能讓雲燁哈哈大笑,總是聽不夠,聽他說自己被老兵戲弄,聽他說自己發怒整頓軍紀,也聽他說北海牧羊的寂寞,還有那些醜陋粗野的牧羊女的故事。
吃晚飯的時候雲燁抬頭問雲壽:「還打算去北海嗎?按照咱們父子的協議,你還有一年的時間。如果覺得自己還需要出去,那就去,用不著管爹爹,爹爹最近就是心情不好,你回來了,這不是就好了嘛,你大哥過幾天也會回來,你如果要走,就等幾天,拜見了你大嫂之後再走。」
「不去了,那裡寂寞的讓人發狂,藍天碧水草原看夠了,孩兒還是更喜歡長安,最讓孩兒牽掛的是爹爹做的小排骨,做夢都想啊。」雲壽吃了一大碗飯之後,滿意的放下了碗筷歎息道。
「想吃小排骨?簡單!明天就做,讓你吃個夠。」
「可是明天是大朝會,爹爹您是要上朝的!」
「誰去管他,我兒子要吃排骨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