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 連翊坤宮都敢算計

  四阿哥下了馬,太子也跟著下來,侍衛們上前將馬匹牽在一旁,胤禛便道:「聽兄弟們說,今日誰也沒見到豹子出沒,也不知道您射殺的這頭豹子是哪兒來的。若是沒有放豹子進來,您憑空射殺一頭豹子送到御前,皇阿瑪不知會怎麼想。」

  太子甩著手裡的馬鞭,時下深秋,林子裡大部分樹木都落葉禿盡,地上厚厚鋪著絨毯似的黃葉,他突然踹一腳,揚起迷眼的塵土,胤禛朝後退開,就聽見太子咒罵:「必然又是哪個出的主意,只要我不讓皇阿瑪順心,他們就如意了。」

  胤禛道:「臣弟只是這麼一說,未必真有這樣的事,您別先動了氣。」

  太子轉身看著胤禛,皺眉問:「你還是別跟著我了,跟著我惹一身騷,上回的事我謝你,但我已跟皇阿瑪說清楚,是你給我做了半篇文章。」

  胤禛眼神一晃,按下心思不言語,太子則道:「我並非有心出賣你,可我再不向皇阿瑪表白,他們更要把我往思路裡逼了。老四剛才那幾句你別放在心裡,只要你願意忠於我,將來大清的江山自然有你一杯羹,你會比他們任何人都顯耀尊貴。老四,咱們當年差點一道死了,二哥我到現在,還記著你的恩情。」

  風起,塵土散開,枝椏上殘存的零星幾篇枯葉隨風而落,太子的目光隨著那枯葉落在地上,胤禛則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太子垂下的眼簾沒有再抬起來,反而走過去撿起那乾枯的葉子。

  落葉的生命到了最後一刻,在太子的手中被碾得細碎,未及化入春泥,已隨風塵而逝,太子:「將來我的命數,會不會比這一片枯葉還慘些?」

  胤禛道:「太子多慮,皇阿瑪器重您,兄弟們也必然擁護太子。」

  太子抬眼看著他:「方纔那些話,你可以再好好想一想,二哥我是真心的。兄弟裡頭,沒有比你更可靠的人,老大視我為眼中釘,老三是牆頭草,底下幾個花花腸子也不簡單,只有你最可靠。」

  胤禛垂眸不言語,太子緩緩走向他,深情地說:「這個太子位,不是我爭來的,我沒得選擇,怎麼到頭來卻都成了我的錯?兄弟們想要,我不是不能給,可給不給不是我說了算。」

  「兄弟們無不尊敬您,您說這些話,想必是聽了外人的閒言,怎好當真?」胤禛神情低沉,句句違心,明明在他心裡,也會憧憬那可能有的將來,莫說這些年行走朝堂,越發生出對家國天下有一番作為的抱負,便是他從小耳濡目染聽著養母的話,將來或許能替代太子的念頭,也早就在他心裡扎根。

  只是胤禛心中還有正義,還有兄弟情義,他還不知道自己和父親一樣,對未來有期許,但更多的事迷茫和彷徨。

  太子眼含熱淚,哽咽道:「我這個太子還能做多久,我這個太子能不能最後繼承大統,其實我都不想了。我就是想,只要還是皇阿瑪的兒子,我就不能讓他寒心失望。老四,這天下是老祖宗們打下來的,你我都是愛新覺羅的子弟,誰來繼承都沒差別,要緊的是,家國天下安定,是皇阿瑪苦心創下的基業不要毀在我們手裡,是不是?」

  胤禛聽得心潮澎湃,太子展顏露出幾分笑容,重重拍他的肩膀道:「二哥知道兄弟裡,你也是記掛天下的那一個。」

  記掛天下的那一個,不就是最想得到權利的那一個,胤禛怔怔看著太子,他到底是故意這麼說,還是真的想那麼多?

  此時不遠處忽然有動靜,一匹棗紅小馬從樹杈間鑽出來,眾侍衛拔刀衝著那裡,卻是見十三阿哥追過來,他眼裡沒見到太子,更沒在乎那些侍衛,只高興地衝著四哥喊:「十四找到壽桃兒了,他得了頭名。」

  太子立時收斂了方纔的神情,對胤禛溫和一笑:「回吧,二哥的話,你再想想。」

  與此同時,禁城裡壽宴的準備已到了最後關頭,酒席桌椅已在太和殿保和殿等各處鋪張開,原本想把壽宴擺在露天處,可唯恐天公不作美,不願壽宴收到任何事的影響掃了太后的興致,連這一點也想到了。太監宮女在宮內來來往往不停歇,取什麼用什麼,內務府的人不斷地進出永和宮,幸好皇帝帶人出門玩兒去了,不然要是杵在這裡,嵐琪看到他真要毛躁了。

  好容易歇口氣,從宮外傳來消息,說皇上去南苑了,明日下午歸來,不耽誤後日擺壽宴,說是要帶著外邦使臣各處看看,請榮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自行料理宮內的事。榮妃坐在一旁,揉著自己的額頭說:「也好,讓南苑那邊兒伺候萬歲爺,宮裡能騰出手來辦正事。」

  嵐琪則沒在乎這些,只問著火器營的人後日幾時幾刻從何處進門,在何處待命又在那裡燃放煙火,想著阿哥裡頭交付哪一位盯這件差事好,門前突然有客人到,宜妃帶著宮裡人氣勢洶洶地來,瞧見永和宮裡擺著好些還沒來得及過目拿走的東西,哼笑道:「德妃姐姐這兒都要擺不下了,其他姐妹們吃不上飯的事兒,還管不管了?」

  嵐琪心頭惱火,想這一次的事已讓宜妃撈足了便宜,怎麼她還貪心不足來鬧事兒,心中篤定絕不給她好臉色,可宜妃卻把她說懵了,只見她沖內務府的奴才啐了一口,罵道:「狗東西,這個月各宮的分例你們都吃到肚子裡去了嗎,膽兒可真夠肥的,連翊坤宮都敢算計?佟貴妃娘娘那裡我還沒去問呢。」她橫眉冷豎,轉來就問榮妃德妃,「二位姐姐屋子裡的,可送來了?」

  榮妃和嵐琪面面相覷,他們哪裡還有閒工夫計較這些,分別將吉芯和環春喊來,一問竟連她們都給忘了。景陽宮永和宮兩處都不是指望月例過日子的地兒,平日清閒時或許還記得,這幾個月忙得不可開交,誰還惦記那些東西,而幾位娘娘這裡本該是內務府派人送來,也說不上不去拿就沒有的事。

  宜妃哼道:「這一天天冷起來了,盼著幾籮炭燒火呢,別太后的壽宴體體面面辦著,回頭宮裡卻凍死了人。」

  榮妃很不客氣地說:「你嘴裡放尊重吉利些,也就沒那些事了。」

  宜妃怎肯被她這樣搶白,張嘴要嚷嚷時,嵐琪霍然起身,看著伏在地上抖得篩糠似的人,恨恨道:「你們忙不過來,就好生向我和榮妃娘娘稟告,總有周全的法子,當是宮裡娘娘們都好欺負不成?」

  地上的人戰戰兢兢說:「娘娘,這事兒不歸奴才管,奴才只聽說,這兩個月的銀子沒周轉開,上頭出了什麼事兒也不清楚,有人說是不知哪位爺借了款沒還上,到底怎麼回事,奴才真不曉得,他們也不敢張揚。這些日子奴才一夜安穩覺都沒睡過,哪兒還有膽子在主子們月例上起貓膩。」

  宜妃:「什麼哪位爺,難不成萬歲爺問你們要銀子了。」但她也不是傻子,這話說在嘴裡了,才意識到這「爺」指什麼,一時與嵐琪榮妃互相看著,太子爺?郡王爺?貝勒爺?那些毛頭小子們現在在外頭,早就被人左一聲爺右一聲爺地叫開了。

  榮妃看了看週遭的人,宜妃雖糊塗,她身邊的桃紅還算穩妥,不怕眼前聽見的幾個會張揚出去,便勒令地上那人:「滾下去吧,這事兒既不歸你管,就不要到外頭嚼舌根子,眼下要緊把太后的壽宴辦下來,事兒成了自然給你安穩覺睡,要是出了紕漏,你就睡過去別再醒了。」

  內務府的人連滾帶爬地跑出去,環春搬來凳子請宜妃娘娘坐下,宜妃這會兒倒沒了進門時的氣勢,尷尬地說:「我那裡是這個月不見了,多心往週遭問了問,幾處位份低的,竟已是兩三個月都沒了或少了,是見你們這裡忙得不可開交,她們都不敢吱聲兒,可這下都算到我頭上來了,我可不能忍。二位姐姐也想想,連我翊坤宮都能短了,這內務府是唱空城計了嗎?禁城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榮妃也不像剛才那樣挖苦宜妃,只怔怔地說:「若真是哪位阿哥借了銀子沒還上的,鬧得大了就難看了,你這樣咋呼不好。」

  宜妃哼笑:「姐姐難道是怕三阿哥做了這些事兒?」

  「行了,別覺得宜妃姐姐脾氣好,你就老拿她開涮。」嵐琪總算還耐得住性子,對宜妃道,「事情已這樣了,過了後天什麼帳都能算,這幾天多少雙眼睛盯著朝廷後宮,咱們若都不給萬歲爺撐臉面,他還能指望誰?你那裡也不缺這點過日子,不是要你吃虧,你且再忍一忍,既然是我們治下不嚴,一定給你和其他姐妹們一個說法。」

  桃紅使勁兒朝自家娘娘使眼色,宜妃也不傻,乾咳一聲道:「我自然聽你們的了。」

  嵐琪沉沉一歎,將環春喊來道:「叫上幾個有眼色的宮女太監,以我的名義到各處去問一問,特別是幾位答應常在,若是屋子裡過不下去了,你拿我這裡的先應個急,讓她們好歹後天能體體面面地參加壽宴。」

《有種後宮叫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