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和平時的夢畫風不太一樣。
濃重的漆黑掩住雙眼,壓抑的哭聲在附近遊蕩,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令人熟悉又膽寒的……啃食聲。
黏稠的喘息順著她的方向撞過來。
一雙小手掀開她的校服,環住她的腰際,小聲道:「凌凌七姐姐,我害怕。」
不是柏海的調侃,不是柏海在刻意衝她撒嬌,是貨真價實的小柏海。
男孩的聲音稚嫩,顫抖的小手好像一碗新鮮出爐的豆腐,滑嫩又燙人。
凌凌七深吸一口氣,安撫地拍了兩下他的手。繼而蹲下來,小心地摀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
——現在這個情況,是末世嗎?
刻板的校園廣播忽然響起,嘶嘶地雜音讓人腦袋刺疼。
「學校忽然停電,今天晚自習結束。請同學們收拾書包,不要遺落物品,有序下樓,到外面會有路燈照明。」
「走,我們慢慢出去。」
依照廣播的指示,凌凌七靜下心來,以大人的姿態保護著小柏海。
「腿軟,走不動。」
小孩像是怕黑,縮在她身邊,一副嚇慘了的模樣。
放下肩上的書包,凌凌七把小男孩背了起來。
帶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柏海,少女一步一步地往門外摸索。
一路上,恐怖的聲音時遠時近,他們卻什麼人都沒有看見。偌大的黑色校園裡,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黯淡的月光如水,冰冰冷冷。
很快地,他們來到了學校的大門。
因為背著小柏海的緣故,凌凌七出了很多汗。鐵門的外面有光透進來,她想推開門,卻發現那上面落了鎖。
怎麼回事?到門了又出不去!!
「請同學們不要遺落物品,嘶——」
校園廣播機械式地響起這麼一句,其餘的句子被雜音掩過。
什麼意思?開不了門是因為,她遺落了物品?
是說書包嗎?
凌凌七看著門外的光,心急得恨不得砸門出去。
這什麼憋屈的夢啊,黑乎乎的,要求這麼多。當自己是恐怖遊戲,還需要通關條件?太討厭了!
只好回去拿書包了。
「柏海乖,你在這裡等我,我書包沒拿,要回去教室一趟!」
大姐姐耐著性子,俯下身來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嗯。」柏海簡短地回應了一聲。
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彷彿是,他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做了。
凌凌七快步往教室的方向跑。
路過大操場時,她忽然聽到了那邊傳來籃球的落地聲。
「啊嗷,別打了別打了,痛死我了……」
——是莫南的在大叫。
這又是什麼啊?
畢竟是熟悉的同學,見死不救好像不太好。凌凌七調頭,決定去大操場看一眼。
在寬闊的面積下,黑暗像是觸不到邊際一樣,成片成片地壓在她的心頭。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夠模模糊糊地看清一些東西。
她朝喊聲的方位靠近,突然,踢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
「誒誒誒!」
圓東西緩緩地滾了出去,這時,凌凌七又聽到了莫南的叫聲。
順著他的聲音,她彎下腰來摸了一把,指尖碰到了一個……籃球。
「哎喲喂,輕點碰,我的腰快散架了。」
凌凌七把籃球舉起來,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見那籃球上用油性筆寫了兩個碩大的字——莫南。
莫南變成了籃球?這個腦洞……額,下午體育課的分組,柏海果然是很介意啊。
——看到她和莫南一組,就像把莫南當成球打嗎?這個醋桶啊醋桶!
心裡感到一丟丟的甜蜜,凌凌七的心情好了不少。
「剛才你在叫什麼?誰在打你啊?」雖然那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她還是多問了一句。
那個人剛才明明在大門邊等自己,怎麼會忽然到操場了呢?
「是柏海這個混蛋!」籃球莫南咬牙切齒地說。
凌凌七暗自慶幸自己來了操場,不然等會兒去大門邊沒看見柏海,她又得擔心個半天。
「他現在去哪兒了?」
「去浴室洗澡。」
得了,她還是先去浴室找到柏海這熊孩子,再去教室拿書包吧。
凌凌七把籃球原地放下,向浴室進發。
男生浴室在操場的左側,沒費太大力氣她就找到了它。
站在門口,她有點不敢往裡面走。因為是封閉的室內,裡面一點光也沒有,潺潺水聲沖刷著瓷磚,和許多恐怖片的場景不謀而合。
「柏海!」凌凌七提高聲音吼了一聲。
靜候幾秒後,並沒有聽到那人的回應。
或許是水聲太大,他沒有聽見?無奈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入浴室。
——怎麼這麼多水!
地板上的水多得不正常,凌凌七踏出的第一步就踩進了水裡,水位直接浸沒了她的腳踝。
熱氣昏昏沉沉的熏著腦袋,踩的分明是瓷磚,卻像是在步步邁進吃人的沼澤。
「柏海。」
念著他的名字,凌凌七手臂發軟地往前走。
話音剛落,水聲就停了。
凌凌七的腳步也停了。
她失去了前進的目標,不知該去到哪個方向。
「嘩——啦——」有東西踏著水,朝她步步逼近。
「是柏海嗎?」凌凌七伸出手,探了探近在咫尺的物體。
然後,她的手被抓住了。
驚慌之下,少女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沒有站穩,整個人倉惶跌到了水裡。
陰影重重地跟著她跌落的方向一起下落,一隻大掌墊在她之下,他壓在了她的身上。
應該呼痛的時刻,他仍舊一言不發。
校褲濕掉了。
距離近得讓人難堪。
為什麼不回答呢?
眼前的人,不是柏海嗎?
——是的,這個夢裡,柏海是小孩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身高!!
想到這個可能性,凌凌七開始劇烈掙扎。
腳掌使力想要站起來,滿是水流的地板讓她不慎踩了個空。
即將摔倒,下意識的動作是,抓緊身邊的一切物體。
她環住了男人的脖頸。
是的,男人。
有力的、寬厚的,不著一縷的臂膀。從他身上傳遞到她手心的溫度,熱得幾乎要把她灼傷。
後背盡數被溫水沾濕,因為他們靠得這麼近,她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熟悉的,肥皂香。
繃緊的力道漸漸放鬆。
陰森的黑暗忽然變了。
「撲哧。」
覺得好玩,凌凌七偷偷地笑了起來。
那人的動作停頓了幾秒。
……
一派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