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菲知道展博不僅沒有向宛瑜求婚,兩人還要一起去米蘭之後,就想方設法讓他們改變心意,並且鼓動大家幫忙。
「我姐……是不是讓你們勸我來著?」客廳裡展博剛被一菲轟炸完,終於目送著她走了,其他人又被推出來。他這麼一問,子喬、小賢和關谷都無辜地點頭。
「那你們的立場呢?」大家齊齊看天,展博微笑,「好吧,我明白了。」
「對了,我認識一個從意大利回來的西裝裁縫,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子喬賣力地介紹,見展博沒反應,接著道,「更重要的是,那個裁縫對意大利很熟悉,而且語言精通,我可以請他幫你速成一下語言,說不定還能幫你介紹個工作呢。」
展博頓時眼睛發亮,被忽悠著出了門。
但到了店裡之後,老闆表示自己很忙,想咨詢意大利移民,除非先買套西裝。
展博慫恿關谷說:「關谷,買一套!」
「為什麼是我?我是來打醬油的。」
「我要做筆記,曾老師腿太短了,所以你就幫個忙吧。」展博把關谷推到鏡子前,小賢傷心地看看西裝,又看看自己的腿。
「先試個胚樣。」老闆給關谷套上一件。
關谷抬頭挺胸,「斯過意~我真是帥呆了!」
老闆開始給他量尺寸,展博拿出筆記本說:「師傅,您先教我說幾句簡單的常用語吧。」
「行BonZasCeloala,碰到赤佬了,Vio,hachidabula,不要瞎七搭八。」
沉默了一會,展博懸著筆問:「還有沒有正常一點的?」
「我只會這兩句。」
「啊?」
「我從來沒說過我很擅長啊,是你非要問我的。我一直在唐人街生活,不經常用,剛才兩句足夠了。」
展博呆住,子喬挪到角落裡看天,小賢摸著衣服說:「拜託,那您除了會做意大利西裝以外還會什麼?」
「不瞞你說,我曾經——是一個物理學家。」
「這和裁縫有半毛錢關係嗎?」展博徹底暈了。
老闆緩緩坐下,「當年,我曾經為了一個女孩,放棄了研究所的工作陪她一起去意大利,可到了那裡才發現,意大利人除了活塞運動,對其他物理研究沒什麼興趣,我失業了。最後我的女朋友嫁給了一個開法拉利的大鬍子,而我走投無路,回到這裡,開了這家西服店。」
展博若有所思,小賢拍拍他說:「別洩氣,你也沒算白來,至少你現在知道,意大利除了足球和麵條,還有法拉利是吧。」
宛瑜在房間裡翻看時尚雜誌,為入學作業做準備,她被分到了婚紗組,報到時要帶一些DIY作品。
「如果你真想找參考,為什麼不去找件實物看看。」美嘉興奮地。
悠悠搶道:「我可以一件件穿給你看,幫你找靈感。」
「是我提議的,我來穿……」
一菲推開她們,「你們倆別瞎起勁,宛瑜的作業當然要讓宛瑜自己試。附近新開了一家婚紗店,我們可以去逛逛!」
「我?去婚紗店?」宛瑜遲疑。
一菲瞇瞇笑,拉她出門。女孩只要穿上婚紗,一定會六神無主,七葷八素,到時候再觸景生情,各個擊破,一菲得意地想,胡氏兵法有云:黃袍加身逼良為娼,才能釜底抽薪力挽狂瀾。
但到了婚紗店,最激動的還是美嘉和悠悠,兩人抓起婚紗,瘋笑地跑進試衣間。
一菲朝正在看婚紗的宛瑜走去,「宛瑜,是不是有感覺啦?」
宛瑜點頭,一菲趁熱打鐵,「女人嘛,看到婚紗總會有點心動的。這是一輩子最美麗的時刻,抓住它,不要克制自己。」
「我覺得還缺了一點。」
一菲笑道:「我知道,是新郎。這個容易。」
「我是說婚紗的設計,大部分都還有點缺陷。你看,雖然很漂亮,但無論哪一種,穿著行動都不靈活。我打算設計一款穿了之後能方便行動,還能減小空氣阻力的婚紗。」
「婚紗……為什麼要減少空氣阻力?給誰穿?」一菲快倒地了。
宛瑜認真地說:「給那些還沒有想好的新娘呀,萬一逃婚什麼的,跑三公里都不會走樣,一定有市場。對了,內襯要用人造鯊魚皮,這樣游泳也沒問題了!」
一菲狂擦汗,「宛瑜,這裡有那麼多漂亮的款式,你就不想試一套?」
「不用了,看了實物我心裡有譜多了,謝謝你菲菲。對了,悠悠和美嘉呢?」
悠悠和美嘉穿著婚紗出來,互相假裝激動地大叫,一菲和宛瑜也跟著大叫。
「你們倆太假了。」悠悠冷道。
宛瑜恢復正常,「不怎麼樣,真的不怎麼樣。」
「乍一看像鴕鳥,而且還掉毛。」一菲翻白眼。
美嘉找到服務員,要求試試櫥窗裡的,對方微笑著:「不好意思,無意冒犯,那些都不在兩位的承受範圍之內,要不,你們再挑挑?有事再叫我。」
美嘉和悠悠對視,同時想到一個主意,追上服務員,特意表明宛瑜才是新娘,她和林氏銀行有著深不可測的關係。
一菲看著她們歡天喜地地抱了新婚紗進試衣間,歎氣:「徹底輸給她們了。」
「至少我們還有免費的冰紅茶。」宛瑜舉杯,「菲菲,敬你。」
「為什麼?」
「謝謝你一直都那麼支持我。」
「老實說……」一菲遲疑,「我帶你來這兒,是希望你穿上婚紗,然後就別脫下來了。沒想到……」
「我知道,我也捨不得你們,不過我必須這麼做。」宛瑜低下頭。
一菲灑脫狀揮手,「行了,啥也別說了,你都敬我了,我只能祝福你們了。對了,你打算去多久?」
「至少三年……菲菲,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展博為了我放棄他原本的人生計劃,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這一次,我想自己去。」
「啊?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你能從頭說起嗎?」
「我這次去意大利,除了想找到自己的價值,還想試試看能不能真正的獨立。」
一菲微笑著說:「親愛的,你已經很獨立了。」
宛瑜搖頭道:「之前是因為有我爸爸,後來有你們,有展博。我從來都沒有真正選擇過自己的生活,我希望給自己一點時間,把該經歷的都經歷一遍。那時候,我才算真正獨立,真正長大。我原本打算得很清楚,可自從答應展博陪我一起去之後,好像又模糊了。」
「你在擔心什麼嗎?」
「我只是不確定——如果三年後我失敗了,我是應該繼續旅行,還是和展博安定下來?」
一菲關切地看著她,「宛瑜,展博是我弟弟,但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件事……也許只能由你們自己決定。」
「準備好了,來吧,大點力!」美嘉穿著新婚紗跑過來,悠悠在幾米外拿著一個花球,預備,扔出。美嘉往後退,再往後退,絆倒,屁股坐在茶几的蛋糕上,手接住球。
「完美截殺!」她興高采烈地起來,踩到自己的裙擺,嘶的一聲,裙子撕壞了,再看看整條裙子,才發現全是奶油,大家掩嘴呆呆地看著她。
次日,展博從廚房端出意大利面,招呼宛瑜道:「嘗嘗我做的,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在米蘭?」
「是啊。意大利美術學院人體模特,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他們畫膩了歐洲人,特別急需一個亞洲模特,我最近一直在練肌肉,我一定能成為模特界的一顆新星。」
宛瑜苦笑:「展博,你不用為我這樣。如果你支持我,精神上就夠了。你……還是別去了。」
「什麼叫精神上,我肉體上也願意支持你啊。」
「這些事情只關乎我個人,你沒有必要為我付出那麼大代價。」宛瑜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展博,你一直都是我的依賴,就像我爸爸對我的意義,可你不必每一件事都陪我去做。」
「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展博低下頭。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如果你真的決定做一個旅行家、一個設計師呢?如果你真的適應意大利的生活了呢?」
「三年我就畢業了。」宛瑜握著他的手。
「如果三年後你又有了新的想法,繼續遠行,從此之後我再也跟不上你的腳步呢?三年就會變成永遠,不是嗎?與其到時候撕心裂肺,還不如……除非你能保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宛瑜低聲哭泣道:「展博。」
安靜了一會兒,展博抽身走到一邊,「你能保證嗎?我想聽你的保證。」
「我……不知道。」
「你保證這一切不會發生,別說不知道!說你保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展博激動地叫喊。
宛瑜哭喊:「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還是……冷靜一下吧。」
「好。」展博走到門旁。
「我是說!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展博沒有回答,關門離開,門後面,宛瑜淚如雨下。
夜晚的酒吧,他一杯接著一杯喝酒,小賢、子喬和關谷西裝筆挺地過來。
「老弟,最爛的結局。」子喬搖頭。
關谷拍他肩膀,「敢不敢再爛一點?」
「你們這就算分手了?」小賢問。
展博終於抬頭,「都結束了,不用再折騰了,我真的猜不透宛瑜到底在想什麼。」
三人連忙換一個誇張pose,展現西裝,展博灌酒,「行了,我看到你們的西裝了,帥死了。」
「我們本來以為會去意大利參加你們婚禮的,可惜現在用不到了。」子喬坐下來,奪過酒杯,「展博,我們很理解你現在的處境,可是非要鬧到分手這麼大嗎?and為什麼非要是現在分手?」
展博歎氣:「宛瑜不希望我跟她一起去。」
「可她今天還在對不對?既然她今天還在愛情公寓,為什麼你要急著了斷,你們兩個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小賢問。
「不是。」
「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裡,你真的要接受這麼爛的結局?」
展博皺眉,「我該說的都說了,還能怎麼挽回。」
「我們不是讓你去挽回,別的不敢說,你還愛著宛瑜,宛瑜還愛著你。為什麼不能在她離開之前,好好享受每一分鐘。」關谷拉他起來。
「假想一下明天你的腿就要斷了。你是打算窩在家裡哭呢?還是像我們一樣呢,穿上戰袍,去跳,去跑,去做一個漂亮的倒掛金鉤。」子喬說著配上一個猥瑣的動作。
展博思考了一會,振作地說:「對,這不是我和宛瑜的結局,絕對不是!」
他以光速衝回公寓,在宛瑜跟前急剎車,大喘氣,「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們在一起那麼開心,為什麼非要用吵架來做結局。」
宛瑜點頭,溫柔地說:「原諒我,是我太任性。」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會和我分開嗎?」展博問,宛瑜搖頭,他繼續激動地說,「既然世界末日我們都不分開,為什麼今天要分開?在你走之前,我們倆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是嗎?」
宛瑜笑著抱住他,「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
「就是以前那些我們談到過卻一直沒有實現的事情。」
「去海洋世界看海龜?」
「喂喂西郊動物園的羊駝?」
「還有那家關燈吃飯的餐廳,我們每次路過你都說要去試試。你擔心會吃到鼻孔裡。」宛瑜停頓,回憶起美嘉和悠悠試婚紗的場景,有些心動,「那套婚紗,我想為你穿一次,哪怕就拍一張照片都好。」
「真的嗎?可是我不知道什麼婚紗呀。」
大家突然推門,跳進來,「我們知道!我們知道!」
一菲不管他倆多吃驚,興奮地說:「宛瑜,婚紗的事情我幫你搞定,你的事,就是展博的事,展博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別說是婚紗了,幫你拍一套婚紗照都行!」
「不用麻煩了……」
「放心,明天早上全部搞定,有我在,一定能幫你們拍一套完美的婚紗照!」一菲自信地,大家呆住,明天早上?這顆衛星放得有點遠吧。
出了房間後,關谷馬上提出質疑,「明天上午,哪來得及預約影樓啊?」
「很簡單,我們自己來——DIY。」一菲坐下架起腿,霸氣十足,「現在分配任務!悠悠,你負責去店裡把婚紗拿來。美嘉,展博的求婚戒指還在上次那家餐廳,你去贖回來,為了保證這次不開錯路——打車去!曾小賢、關谷,你們負責幫我找最好的攝影師和燈光師。子喬,你去搞定攝影棚。記住明天上午10點驗收,這不是演習,重複,這不是演習!GoGoGo!」
大家面面相覷,散去。
到了預定時間,一菲和展博坐在客廳沙發上,吃著蛋餅,悠悠抱著婚紗包裝袋進來。
「一菲!我來報到了。」
「東西呢?」
「婚紗在這兒。不過頭紗下車的時候被地鐵車門夾了一下,你看還能用嗎?」悠悠小心翼翼地拿出條破爛的頭紗。
「那怎麼辦?」展博接過來端詳。
一菲平靜地微笑:「今天是你的和宛瑜非常特別的日子,不要被這些事情影響了心情,跟我學,放輕鬆。你先把婚紗給宛瑜送去。」
美嘉拉著一條狗進來,「戒指!有點意外。老闆說昨天戒指不小心被店裡的狗給吃了,可我把狗帶來了,我算完成任務了嗎?」
一菲微笑地摸狗說:「這些都屬於技術性失誤。」
「我聯繫到攝影師了。」小賢跑進來,「他一口答應,不過他……睡過頭了。他家住在150公里外的郊區,據他說現在已經坐上公交車了。」
「淡定,淡定。」一菲繼續吃蛋餅。
關谷進來說:「燈光師沒有睡過頭,他就在樓下。」
「太好了。」展博回來坐下,鼓掌。
「可是他到門口才發現忘記帶燈了。」
一菲擺了擺手說:「小事,小事。」
「我聯繫小黑,找到拍照的場地了。」子喬進來,「唯一的問題是,那個攝影棚今天沒人值班,小黑正在撬鎖。等他搞定了就來接我們。」
展博徹底崩潰,「全軍覆沒,這怎麼辦啊?」
「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這是一個男人的擔當,你要拿出最好的狀態展現給宛瑜,這是最重要的。」一菲微笑。
「可是……」
「沒有關係,想像一下畫面:宛瑜沒有頭紗,你也沒有戒指,好在你們可以抱著條小狗。在一個鎖著門的攝影棚門口,背景是一個傢伙在撬鎖,不過你未必看得清因為周圍一片漆黑,燈光師沒有帶燈卻可以在一旁喊『加油』。不過就算這樣這也沒關係,原來根本就沒有攝影師在拍。」
「姐,你沒事吧?」
一菲突然甩開蛋餅,生氣地大吼:「你說呢!你們這幫飯桶,我早料到你們會出烏龍,誰知道居然一件事都搞不定,執行力簡直連條鹹魚都不如。非要讓我親自出馬嗎?」
這時,宛瑜從廁所出來,穿著婚紗,大家完全呆住,簡直美爆了!
「對不起大家,是我突然心血來潮,其實穿上它,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謝謝你們。」
「不不不。既然都穿上了,不好好拍張照怎麼行。給我1個小時,我保證搞定。你先休息一下。」一菲轉身,踹還在傻看的小賢,「除了展博,所有人,到隔壁開會。」
剩下的兩人坐在客廳,靜靜等待著。
「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全都亂套了。」宛瑜抱歉地微笑。
展博看著她:「你今天這麼美,誰都希望能留住它。我是指照片。」
「其實我只是想為你穿一次婚紗,已經沒有遺憾了。有你在身邊,我已經感受到這種幸福了。我們先自己拍一張吧。」
「在這兒?」
「對啊。用我的手機。」宛瑜拿手機給兩人自拍。
一菲給大家重新佈置了任務,加上暴力威脅,大家都拼了命地行動起來。美嘉和小賢找來工具,一番雞飛狗跳,落得衣衫襤褸,終於成功給狗洗胃,拿回戒指。關谷和悠悠找到大師兄杜俊,人肉照相機,分分鐘出素描畫,能當照相機使。小黑撬開了門,子喬換回了頭紗。
一個小時後,大家聚齊,一菲激動地說:「太好了,終於一切就緒了!還等什麼?快把女主角叫下來吧!」
展博撥電話,大家非常緊張期待地看著他。
「沒人接。」響了很久之後,展博掛掉。
「怎麼會?」一菲拉著他跑進宛瑜的房間,卻發現裡面根本沒人,只有一封信。
展博顫抖著拿起信,上面寫著:
展博: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請原諒我改簽了航班。我知道,如果我看到你們肯定就走不了了,因為我捨不得你們每個人,尤其是你。
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雖然我也不想結束,但是新的故事總要開始。
展博,過去我不懂,愛是什麼。是你讓我明白:愛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會捨棄自己的自由,換取他的自由;愛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會改變自己的人生,成全他的心願;愛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會願意放開手,留下最好的回憶和祝福。
愛情最美的不一定是終點。旅途一起走過,也已不負一生。原諒我的天真,這卻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結局。我們永遠不會分手,但是今天,就讓我們一起失戀。
愛你的宛瑜。
PS:相信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面。
展博看完,趴在一菲的肩上,痛哭失聲,一菲不知道說什麼好,伸手輕輕地拍著他,大家都靜靜地站著。
高空的飛機上,火紅色的夕陽從窗外照進來,似乎能將人融化。宛瑜靠窗坐著,手上緊握著手機,含淚微笑。手機上,是她和展博的笑臉,她穿著婚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