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洒家也獻瑞

  三戒大師走進禪房的時候,裡邊已經有一群老和尚了,看樣子年紀都不低,一個個都是一副修行高深的模樣,一見三戒大師進來,正在交談的、翻閱經卷的僧人們紛紛起身向他施禮問好,三戒一一還禮,笑容可掬。

  懷義大方丈正袒著胸懷倚在羅漢床上吃酒,看見三戒來了,醉眼朦朧地乜著他,招手道:「三戒和尚,你總算來了,坐坐坐,一塊兒來想辦法!」

  玄奘當年收了許多弟子,其中最器重的就是他的小弟子辨機,辨機是玄奘之後長安城裡最負盛名的一位學問僧,參與《大唐西域記》翻譯的九大高僧中,他當時最年輕,才二十多歲。

  不料美人關難過,這位辨機和尚與高陽公主的一段孽緣,葬送了他的性命,被李世民判了腰斬。接下來,玄奘的高足之中,以窺基大師最有名,學問最高深,不過他已在永淳二年圓寂了,再之後還有圓測、道證、勝莊、太賢等弟子,這些人有的還健在,不過也因年紀太大,所以少在世間走動,這位三戒大師在當年玄奘大師的徒弟之中不是最有名的,卻是目前最活躍的。

  薛懷義拿起酒杯,睨著三戒和尚道:「洒家請了許多大和尚來,可惜還沒有一個能想得到辦法,眾人都說你佛學深厚,博覽群書,故而把你請來,一同參詳個主意。若是你能替洒家解決了這個難題,佛教必可壓道教一頭,成為我大唐國教,讓你一償令師平生夙願!」

  三戒大師一瞧禪房內。到處坐的都是他熟識的或相識的佛學界知識淵博、德高望重的高僧,榻上地上、案上几上,到處堆的都是一卷卷經書,刻印的、手抄的,甚至還有一堆古老的竹簡,不曉得這位出了名的「瘋和尚」又要出什麼蛾子,心中忐忑,忙稽首道:「貧僧不敢當懷義大師謬讚。只是不知方丈邀老衲前來,究竟要做些什麼呢?」

  薛懷義也不忌憚,就把他的打算說了出來。要說起來,這薛懷義雖是不學無術,於想像力方面卻很有天份。武則天革李唐之命,改天換日的謀劃和打算,如今雖未明言,已是盡人皆知。做為他枕邊人的薛懷義如何會不清楚?

  依附武則天的武氏族人、受她重用的文臣武將,都在絞盡腦汁地為她掃平障礙,薛懷義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也想從中立一份大大的功勞,而不是只靠侍奉枕席來邀寵。

  可是,獻瑞的把戲已經被武承嗣搞過了,這貨雕了塊石頭扔在洛水裡,再撈出來,愣說是天授神石,昭示著武後當主天下。如今天下各地紛紛響應。各種祥瑞不斷,薛懷義若是跟著獻祥瑞,不過是拾人牙慧。

  清洗李唐宗室和忠於李唐的大臣,自有一班酷吏去做,他頂著個出家人的名頭,實在插不上手。逼著道士信如來,不過是小打小鬧,他也知道,這種行為只能表示他對武後的忠心,對促使武後登基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要做就要做獨一份的!

  薛懷義建造前所未有的巨殿「明堂」。修建前所未有的大佛「天堂」,甚至連宮中喜慶節日擊鞠比賽都想出風頭,他就是這麼個爭風的性子,這種時候他豈甘心落於人後?所以,他靈機一動,想到可以從佛學經典中找出武後當主天下的憑據,如此一來。他豈不又立下一樁獨一無二的大功勞?

  薛懷義想到就做,馬上召來各寺廟的高僧,叫他們想辦法。薛懷義在洛陽雖然胡鬧。可他做的事對佛教卻是有大好處的,這些高僧嘴上固然不贊同他的所為,心底裡還是有些竊喜的,所以他們對薛懷義這個人並不牴觸。

  而且以薛懷義的為人,他既然打了這個主意,也不容許別人反對。再者,如果真能辦成此事,佛教無疑會更上層樓,壓倒道教,所以這些大德高僧倒是真的盡了全力,奈何要想從佛教經典裡找出武後當主天下的證據談何容易?

  當初佛祖釋迦牟尼也不知道他的弟子們想在中原傳教,想成為中土第一大教派需要這種東西啊,否則釋迦牟尼當年隨口說上一句莫稜兩可的偈語,今天他的徒子徒孫可就省了大力氣。

  這些大和尚費盡心機,翻遍了經卷,也找不出有利於武後登基的經文來,萬般無奈之下,有人忽然想到玄奘高徒三戒大師遊歷長安兩年,剛剛回到洛陽,所以趕緊提醒薛懷義,把三戒也給請來。

  要從佛教經典中找出武後當主天下的證據?讓佛教壓倒道教,成為中土第一大教?

  三戒大師熱血沸騰起來,馬上搜腸刮肚地想起了主意。薛懷義不是個好和尚,卻是個好領導,一見三戒大師正在認真思考,卻也絕不打擾,便又躺回榻上,連啜酒的聲音都放輕了。

  三戒盤坐在一隻蒲團上,閉目思索良久,突然雙目一張,喜形於色地道:「有了!」

  眾和尚正翻經書的翻經書,想佛教典故的想典故,各自忙得不可開交,突然聽到這句話,一齊圍攏上來,急切問道:「三戒大師,你想到了什麼?」

  薛懷義喝醉了酒,正有些昏昏欲睡,剛打了個哈欠,突然聽到三戒大師說:「有了!」薛懷義馬上來了精神,騰地一下跳到地上,赤著雙足跑過來,兩膀一分推開眾和尚,瞪起一雙大眼道:「快說,你想到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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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師搞來的這些馬,的確都是一等一的好馬。有了好馬,你練騎術也容易一些,比賽的時候,考驗的不只是你的馬術,還有你跟馬的配合,這個配合,就是你的動作和口令,而只有熟悉了你的馬,才能及時執行你的命令!」

  楚狂歌和楊帆策馬馳騁著,緩步、快步、襲步、快步、緩步,不斷地變幻著馬步,同時向他講授著自己的經驗:「別想跟馬來硬的,一匹馬重有千斤,你才多重?要順著它的力量進行操控,馬是有靈性的,它做對了,及時誇誇它,拍拍馬脖子,或者摸摸喉部,它就像個小孩子,會感到很高興。

  它做錯了,要立刻處罰,大聲地呵斥、勒馬韁、用馬蹬踹它,它就知道自己錯了,絕對不能事後再說,馬可沒那記性。呵呵,對了,回頭跟薛師要些糖來,馬這東西喜歡吃甜的,獎勵它的時候給它吃塊糖,這小孩性兒的大傢伙就會很開心。」

  二人說著,就趕回了白馬寺山門前,二人翻身下馬,說說笑笑的正往裡走,就見薛懷義一身大紅袈裟,在弘一、弘二等幾個魁梧的大和尚陪同下,急匆匆地向外走來,瞧他臉上喜氣洋洋的,看來心情極好。

  楊帆見了快步迎上去道:「方丈!」

  「哦,十七啊!哈哈,又去騎馬了?你們都瞧瞧,十七這般好本事,依舊每日勤練不輟,你們整日介喊累,累個屁!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不累成嗎?都跟十七學著點兒。」

  眾弟子轟然稱喏,楊帆笑道:「方丈過獎了。弟子有點事兒要跟您說。」

  「哦?沒關係,缺什麼,你隨時提,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洒家自然要去給你弄來。你且等洒家回來再說,本方丈現在要進宮一趟。」

  「方丈要進宮?那正好,弟子這事兒,說不定正需要宮裡同意。」

  楊帆趕緊道:「是這樣,方丈,咱們弟兄苦練也有些時日了,可是對咱們的對手卻還一無所知,總這麼閉門造車,難以有所成就。而且對手實力強弱和習慣的打法,咱們同樣全不知情。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戰場上如此,球場上也是如此,所以,還請方丈能給咱們製造個機會,最好能與宮中的強隊先較量較量。」

  薛懷義笑道:「這事容易。待洒家進宮去,見了天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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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仙殿裡,武則天批到一份奏章,面上忽地露出欣悅的笑容,一旁上官婉兒看到武則天的神色,便笑道:「天後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這麼開心?」

  武則天把那份奏章遞給她,笑道:「婉兒不曾見過這份奏章麼?」

  上官婉兒接過來一看,卻是江南道巡撫大使狄仁傑的奏章,匆匆瀏覽了一下,上官婉兒道:「哦,這份奏章婉兒是看過的,狄公在江南道搗毀淫祠一千七百餘所,只是……搗毀一個祠社而已,比起他當年掌管大理寺的功績天淵之別,何至於叫天後如此欣悅?」

  武則天搖搖頭,莞爾道:「不然,狄仁傑擔任大理寺卿的時候,一年之內,處斷涉案人員近兩萬人,人人心服口服,無一訴冤,轟動京師,然則此等行為,在朕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能吏而已,算不得干臣。」

  武則天從上官婉兒手中接過那份奏章,輕輕拍了拍道:「而這搗毀一千七百所淫祠,才是朝廷干臣之所為,朕有如此干臣,心中歡喜,故而發笑。」

  上官婉兒訝然道:「這卻是何道理,婉兒愚昧,還請天後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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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