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地看著她出去,殷戈止沉默瞭許久,喊瞭一聲:“觀止。”
應聲而來,觀止站在床邊看著他:“主子有何吩咐?”
“這個月的消息可到瞭?”
微微一頓,觀止嘆瞭口氣:“到瞭,不是好消息。”
殷戈止在找一個舊人,每個月都會這麼問上一遍,三年瞭,他還在問,觀止也依舊還是搖頭。
又看瞭門外一眼。殷戈止嘆息:“罷瞭,準備用早膳吧。”
“是。”
風月的早膳做得很利索,沒一會兒就端上來瞭,臉上也重新掛上盈盈的笑意,仿佛剛醒時那兇狠的目光隻是殷戈止的錯覺。
“有好消息。”拿起筷子,殷戈止慢條斯理地說瞭一句。
要是別人這樣說話說一半,風月肯定是會提起椅子就砸過去的!有好消息不會直接說啊?停頓幹嘛?等人鼓掌啊?
然而,這話是殷大殿下說的,她一笑,伸手就鼓瞭鼓掌:“哇,什麼好消息?”
殷戈止道:“周臻善失蹤的事情已經傳開瞭。”
眼眸一亮,風月笑瞭:“那冷大人也該閉嘴瞭。”
她昨兒嚇唬冷嚴的時候就知道,就算他半信半疑尚在猶豫,隻要聽見周臻善失蹤的消息,必定就不會再管趙麟之事。畢竟做賊心虛。別的賊都獲罪的獲罪,失蹤的失蹤,剩下的一個賊,還敢去營救同夥?
冷嚴一閉嘴,太子殿下再使點手段,她馬上就能安安全全地出去晃悠瞭,也能回夢回樓瞭!
“除掉趙麟,護城軍統領和都尉都換人,太子可以高興半個月。”殷戈止道:“你也可以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好嘞!”興高采烈地應下,風月拿起筷子就道:“正好房間裡養著的草也該澆水瞭。等消息下來,奴傢就回去。”
正在夾菜的手一頓,殷戈止側頭看她:“你倒是自覺。”
“做咱們這行的,多多少少得有點眼力勁兒啊。”驕傲地抬瞭抬下巴,她道:“公子是喜歡清凈之人,奴傢也不能總是打擾。”
她也知道自己很吵?殷戈止抿唇,點瞭點頭。
院子裡花開得燦爛,風月用完膳就跑來跑去的,幫著觀止修剪瞭花枝,還清掃瞭院子。
殷戈止冷眼旁觀,陰陽怪氣地道:“掃那麼幹凈做什麼?又不是你住。”
被這話酸得打瞭個寒戰,風月提著掃帚就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笑著問:“您想奴傢留下來?”
“誰想你留?”
“那奴傢就不留。”認真地看著他,風月一本正經地道:“您是上,奴傢是下,您說什麼奴傢就聽什麼,所以公子,想要奴傢留下來的時候,就開口直說,不想要奴傢在眼前晃悠。也可以開口直說,奴傢都能聽您的。”
皺眉看著她,殷戈止抱著胳膊靠在柱子邊,沒吭聲。
想瞭想,風月又道:“還有個忙可能需要殿下相幫。”
“說。”
“護城軍裡。有個叫張勛的人。以前是攻魏前鋒營的百夫長,平昌之戰後因罪退回不陰城,做瞭護城軍的教頭。”風月道:“這個人不常出門,整日酗酒,奴傢想請他去夢回樓坐坐,但人微言輕,不知殿下可否……”
“他與你有仇?”殷戈止問。
掩著唇呵呵呵地笑瞭一陣,風月甩瞭帕子媚眼直拋:“您怎麼把奴傢想得那般可怕呢?沒有仇就不能請出來坐坐瞭嗎?”
眼神幽深地看著她,殷戈止認真地點瞭點頭。
指名道姓地要請人出來坐坐,不是有仇,誰信呢?
“好吧。”放棄偽裝瞭,風月認真地道:“是有點仇,所以打算問候一下,殿下能看在奴傢辦事還算妥帖的份上,幫個忙麼?”
“可以。”輕描淡寫地應下,他甚至連什麼仇都沒問,轉身就進屋去瞭。
風月想瞭想,覺得這人應該不會敷衍她,於是又安安心心地去接著打掃。
觀止在打掃客房,見風月進來。便說瞭一句:“這院子自從您來瞭,就幹凈瞭不少。”
風月笑道:“我剛來的時候,這兒也挺幹凈的,還有別人住吧?”
“沒有啊。”搖搖頭,觀止道:“我們住這兒一年瞭,客院從來沒進過人。每次灑掃,這兒我都是隻將表面的灰塵擦瞭,免得萬一有客人,看著也太失禮瞭。”
腦子裡有光閃過去,跟上次的一樣。隻是這次沒人打擾,風月一把就抓住瞭那靈光,輕輕吸瞭口氣。
“姑娘怎麼瞭?”觀止問。
“沒……沒事。”揉瞭揉頭,風月笑道:“大概是有點累瞭,我先去歇會兒。”
不疑有他。觀止轉身就繼續擦桌子。風月抿唇,扶著腦袋出門,走在庭院裡慢慢地想。
上次派人去將軍府找東西,越過瞭重重的機關,翻遍瞭整個書房。結果是什麼也沒找到,她一直覺得是有別的暗格沒有被發現。但現在想想,也許易國如根本沒將重要的東西放在書房。設置那麼多機關,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有問題的是客房。
將軍府主院的客房說是從來沒人住,所以滿是灰塵。可是。使臣府就觀止一個下人,都知道打掃的時候順便把客房的灰塵掃瞭。將軍府奴仆成群,難道就沒有人想到要收拾客房嗎?就算不給人住,打開門一陣灰塵撲過來,也不符合易國如的性格啊。宅子都修得那麼完美,客房裡的灰塵不知道掃?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房間裡放瞭重要的東西,易國如吩咐過不用打掃,所以才會那麼臟。
有些激動,風月捏緊瞭拳頭,定瞭定心神之後,才繼續若無其事地掃庭院。
一擊不中,將軍府已經加強瞭戒備,更換瞭機關。想再次得手,得繼續等。
深吸一口氣,風月抬頭看瞭看天。
不陰城很快來瞭一場轟轟烈烈的雷雨,大雨之後,天氣放晴,夏天就到瞭。
民間議論護城軍都尉貪污之事,已經是沸沸揚揚,太子趁勢上稟皇上定罪落案,朝中求情之聲漸微。六月初,趙麟被判侯斬,所有傢產充公,子孫三代流放出城,不得回都。
聽見消息的風月原地轉瞭三個圈圈,吧唧一口親在殷戈止的臉上!
嫌棄地擦瞭擦她的口水,殷戈止道:“你可以回夢回樓瞭。”
正想謝個恩啥的。這人卻又補上一句:“不過好生待著,別想接客。”
“為啥?”風月一愣。
嗤瞭一聲,殷戈止點瞭點她的腦門:“記性不好?你名義上已經被徐懷祖贖身瞭,不是嗎?”
風月:“……”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當初為瞭賴在這使臣府。所以才那麼說的,誰曾想還就不能掛牌瞭?
鼓瞭鼓嘴,她道:“好吧,不做明娼,成個暗盜也不錯。”
“暗盜?”看她一眼。殷戈止問:“想偷什麼?”
做瞭個猛虎撲食的動作,風月舉著爪子齜牙咧嘴地道:“偷人性命!”
眼裡有一絲笑意閃過,殷戈止伸手,拍瞭拍她的腦袋:“去吧,動作麻利點,不要讓人察覺瞭。”
“嗷嗚”一聲,風月扭頭就往外跑。
夏天的姑娘們穿得更少,薄紗下肌膚若隱若現,揮著小手絹兒的姿態也更迷人,饒是白天。整條招搖街都蕩漾著一股子快活味兒。
風月帶著靈殊爬進狗洞的時候,抬眼就看見瞭正在後院裡快活的斷弦。
由於這樣的場景不是第一回撞見,風月顯得格外鎮定,伸手就捂住瞭後頭靈殊的眼睛。
斷弦顯然不怎麼鎮定,驚叫一聲就攏瞭衣裳。輕輕推瞭面前的恩客一把,然後扭曲瞭臉瞪著她:“你不能走大門瞭是不是?”
抱歉地笑瞭笑,風月拉著靈殊就跑!靈殊一邊跑還一邊問:“大白天的,斷弦姑娘在後院做什麼啊?”
“小孩子不該問的別問!”彈瞭彈她的小腦袋,風月溜回自己的房間坐下。心情甚好地給花盆裡的野草澆瞭澆水。
沒一會兒,門就被人踹開瞭,熟悉萬分的聲音陰陽怪氣地響起:“喲,這不是風月姑娘嗎?聽聞被有錢人傢贖瞭身,怎麼又灰溜溜地回來啦?”
勾唇一笑,風月道:“我要是不回來,你擠兌誰去啊?”
瞪眼看瞭看她,斷弦冷哼:“誰稀罕擠兌你?你跟何愁不在,我的生意可好瞭,棺材本都有瞭。”
“是嗎?那我就放心瞭。”風月道:“何愁馬上也回來瞭,你有瞭棺材本的話,以後少賺點也沒關系。”
什麼?!斷弦臉綠瞭:“你回來就夠讓人糟心的瞭,她還回來幹什麼?怎麼?這年頭被贖出去的妓子,都要被送回來的?”
伸手放瞭銀子在靈殊手裡,打發她去買綠豆糕,風月笑瞇瞇地將斷弦拉進屋子,歪著腦袋問她:“還想報仇嗎?”
一聽這話,斷弦愣瞭愣,有些愕然地看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不用管我怎麼知道,叫我一聲姑奶奶,我可以幫你把仇人請來喝喝酒,你覺得如何?”抬瞭抬下巴,風月很是欠揍地問。
正經瞭神色,斷弦抿唇,退後一步,直接朝她跪瞭下來,膝蓋磕在地毯上,沉悶的一聲響!
不笑瞭,風月蹲下來看著她,低聲道:“明日黃昏,我陪你去會會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