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年九月十六日,仁川登陸第二天。
天空被機群渲染成金屬色,海面被戰艦渲染成鐵灰色,鐵灰色的登陸艦艇抵近沖灘線,放出軍綠色的戰車。
這一切很快變成泥漿色——因為仁川登陸點是按公裡算的黑色泥塗。泥漿裹在履帶和輪子上,然後再被甩成絕無死角的咸濕之雨,黑泥讓履帶和輪子在哮喘中變粗,留下很多軍靴,讓輾轉其中的陸戰隊員和他們的裝備面目全非。艦炮在開火,成噸炸起的泥漿遠比殺傷彈片可怕,因為它落下時幾十倍於殺傷半徑,而且絕無死角——於是在彈坑和簡易戰壕裡做攻擊姿態的陸戰隊員都是滿頭滿臉的泥漿。
“早安,仁川的爛泥。昨天我們炸你,今天我們又來炸你,也許明天我們還來炸你。對,珍珠港都沒吃過這麼些炸彈,可昨天炸,是因為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的道格沒空來參加D日,今天炸,因為道格和他的記者們要來參加D+1日!所以,請迎接戰爭像迎接太陽一樣,不要再糊在我們的臉上啊!”
剛開始的大全景中,這很容易被誤會成某個戰地播音員的廣播,但很快發現,不是的,它是陸戰一師佈雷登·喬斯上士的宣泄——作為蜷在爛泥裡的一員,他把地圖卷成個喇叭筒。好吧,倒也算戰地廣播。
高級軍士長小傑登·懷特過來,冷眼相看。這是個一絲不茍的軍人,即使在這場不是戰鬥的戰鬥中,戰壕姿勢也如教科書一樣規范。
佈雷登:“你是非美委員會成員嗎?這是內部頻道。”他轉過爛泥糊的臉,兩張泥臉面面相覷。
小傑登:“不會拍你。拍瞭也會剪掉——學會閉嘴的話,你早就不是我的助手瞭,我的助手。”
他伸手把佈雷登拉起來,兩人蹣跚地掙紮出爛泥,拍掉對方身上的爛泥——這兩人是老交情,共同經歷瞭“二戰”的老交情。
拍攝完登陸遠景的戰地記者們正收拾著傢什,深深淺淺地離開——這是一段擺拍,在九月十六日,對九月十五日的仁川登陸進行大規模擺拍,但它將是這幾天美國新聞的頭條。
軍事作戰中,D日用於表示某次作戰或行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