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五一,兩人吃瞭早飯,王偉賠著笑臉對拉拉說,我一會兒得出去,今天和傑克約好瞭有事情要辦。
拉拉不由一怔,一分鐘以前,她還在盤算著兩人一起怎麼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三天假期呢,沒想到王偉早有瞭他自己的安排。有安排就有安排吧,好歹前一天晚上吱一聲呀,畢竟這是公眾假日,又不是平時工作日加個班什麼的。要是連這點事先的知情權都沒有,那還要領結婚證幹什麼。
拉拉很想和王偉好好理論一番,又覺得那未免顯得自己好像多想和他黏在一起似的,太丟份!她就垂著頭繼續收拾桌子,不冷不熱地說瞭句:“你愛去哪兒去哪兒,用不著跟我說。”說的時候,拉拉有意眼皮都不帶撩的,好顯得自己完全不在乎王偉的去向,心裡卻巴望著他湊上來好好跟她解釋一番,並且為瞭沒有提前打招呼而道歉。
王偉確實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可是再一看拉拉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他索性什麼都不說瞭,拿上車鑰匙就走。拉拉沒想到王偉還真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瞭,聽到身後傳來“嘭”的關門聲,她氣得把手裡的思高易潔佈往飯桌上一扔,扭過頭去憤憤地沖著已經關上的大門嚷道:“有什麼瞭不起的!明明自己沒道理,還趾高氣揚的!”
直到傍晚王偉才回來,精疲力竭的樣子,直接就躺下瞭。拉拉醞釀瞭一天準備興師問罪的,看他這副樣子,倒有些擔心起來,不知道他到底遇到瞭什麼困難,有心問一問,又拉不下面子,況且王偉也不見得願意說,拉拉隻得把話憋在心裡,暗暗留心王偉的動靜。
吃晚飯的時候,兩人誰也沒說話,吃完飯王偉要去洗碗,拉拉不讓。王偉認真地說,你做瞭飯,我該洗碗的,這樣才公平。拉拉見他很當回事兒不由暗自好笑,心想,這傢夥倒是老實。
拉拉說,咱倆本來就沒多少傢務,用不著分配得那麼公平。我不在乎多幹點傢務,可是你放假要出去應該事先跟我說一聲。我這要求合理吧?
王偉說合理。
拉拉說,那你早上還給誰臉子看呢?
王偉說,不是我要給你臉子看,你當時板著臉,我沒法跟你說。
拉拉說,我板著臉因為我有板臉的理由呀—如果你前一天晚上跟我說一聲,我一點問題都沒有。
王偉解釋說,前一天晚上,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嗎,就沒開口。
“你到第二天才說,我不是心情更不好嗎?”
“……你說得對,我應該提前說。”
拉拉滿意瞭。王偉趁勢說,明天我還得跟傑克一起出去,今天的事兒沒辦完。
拉拉的臉色倏地暗瞭下來。王偉有些無奈地說,如果我明天早上說,你會更不高興。
拉拉隻好假裝豪爽:“誰不高興瞭?”想瞭想,又問:“別一天一天的說瞭,太費事兒,幹脆咱們一起全說明白,三號你是不是還要出去?”王偉說,現在說不準。拉拉皺起瞭眉頭。王偉表白道,真說不準。拉拉無奈地說:“那沒辦法,等你說得準的時候再說吧。”
這天,直到天都要黑瞭王偉才回來,又是一臉的疲憊不堪。看到拉拉他正想張口說什麼,拉拉制止他說:“別說瞭,歇著去吧!瞧你這樣子就知道瞭,明天你一準還得出去。”
王偉說,你先吃吧,不用等我瞭,我進房躺一躺。
拉拉若有所思地看著王偉的背影,她已經基本肯定,王偉一定是遇到什麼大麻煩瞭,她很想打電話給邱傑克好問個究竟,又覺得這樣不妥。本想等王偉一起吃飯的,可是直等到八點,王偉還沒有一點動靜,拉拉隻好自己先吃瞭。到九點,拉拉進臥室看瞭一次,王偉還睡著。拉拉怕他餓著對胃不好,又不忍心叫醒他,左右為難地在床前站瞭一會兒,還是輕手輕腳地回到瞭客廳。
拉拉剛在沙發上坐下,王偉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響瞭。拉拉生怕鈴聲吵醒王偉慌忙拿起手機,見是陸寶寶打來的,她按下接聽鍵:“寶寶,是我。”陸寶寶顯然沒有想到會是拉拉接的電話,一愣,隨即問:“拉拉,王偉方便接電話嗎?”拉拉說:“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一回來就躺下瞭。要我去叫他嗎?”一抬頭卻發現王偉已經從臥室出來瞭。拉拉把手機遞給他道,陸寶寶找你。
王偉接過手機剛“喂”瞭一聲,陸寶寶就嘰裡呱啦地說一通。王偉一直靜靜地聽著,等陸寶寶說完瞭他說:“我認為我們出的價格已經很有誘惑力瞭,對方隻是還想再摸一摸我們的底牌,才故意不肯輕易松口。”
陸寶寶又說瞭幾句什麼,王偉說:“問題是,現在大傢都拖不起瞭,沒有多少時間瞭。”這話一出,雖然聽不清陸寶寶在電話那頭具體說瞭什麼,但是拉拉在邊上也能感到陸寶寶的聲音陡然高瞭起來,王偉擰著眉頭耐著性子聽著,拉拉見狀悄悄走開。等拉拉把飯菜熱好重新端上飯桌,正聽到王偉以商量的口氣說:“今天也不早瞭,要不等明天你到瞭以後,我們見面再詳談吧。”
王偉掛斷電話,拉拉說,飯菜剛熱過,現在吃吧?王偉點點頭。
王偉吃的時候,拉拉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等王偉吃得差不多瞭,拉拉問他,陸寶寶不是剛回北京沒幾天,怎麼又要來廣州?王偉淡淡地說,她心裡著急吧。拉拉說:“王偉,你這幾天在忙什麼?是不是……”拉拉想問,是不是那個單子出問題瞭。
王偉截斷她說:“我在和林如成談交易。”他一口氣睡瞭兩個半小時,又剛填飽瞭肚子,這會兒精神恢復瞭不少。
拉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地望著王偉:“哪個林如成?雷斯尼的林如成?”
王偉說,對,就是他。
拉拉大驚:“你怎麼會跟他交易的?他又不買你的硬件,你也不要他的軟件。”
王偉告訴拉拉:“孫建冬說服瞭運營商,原本分成軟件、硬件的兩個項目已經合二為一瞭。單論硬件,德望最有優勢,單論軟件,雷斯尼穩操勝券;可是現在一合並,就成瞭孫建冬第一瞭,因為DB是軟硬通吃的,而德望自己開發軟件的能力根本沒法和人傢比,林如成那邊呢,硬件也不夠強。我和傑克一起反復權衡過瞭,事到如今,德望隻有聯手雷斯尼,由雷斯尼出面和運營商簽約,德望則不直接面對運營商,而是作為雷斯尼的硬件外包商和雷斯尼簽約。”
拉拉喃喃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瞭。可是林如成這個人,聽說人品不怎麼樣,而且有點變態。”
王偉說:“沒到變態那麼嚴重,不過確實很難纏。可現在隻有聯手林如成是最切實可行的,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想別的辦法瞭。”
拉拉不放心:“聯盟是你單方面的想法,林如成肯嗎?”
王偉沉吟瞭一下說:“我認為,對他來說,這差不多是正要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這兩天和他談下來,我更這麼認為瞭,雖然表面上他暫時還沒有點頭答應。如果不和一傢產品有絕對優勢的硬件商聯合,林如成也吃不到這個大單,德望可謂他最現成最穩妥的聯盟對象。”
拉拉擔憂地說:“林如成要狠狠宰你們一筆瞭。”
“那是一定。現在是我們主動去找他,而且連五一假期都不歇氣地跟他談,他就知道我們有多著急瞭。話說回來,我們也拿不起架子,沒時間沒資格—林如成輸瞭這個單子,影響的也就是一年的生意;對德望來說,拿下單子,不僅是吃三年的事兒,從此德望就在華南占住瞭一大塊好地,拿到瞭相當的市場份額。”
“陸寶寶什麼個態度?”
王偉嘆瞭一口氣說:“她當然比誰都巴望能做成,可心疼錢呀,還得做做思想工作,勸她往遠處想。”
“能說通嗎?”
王偉搖搖頭:“不容易。她最近每天都好幾通電話,我和傑克早請示晚匯報連帶聽她抱怨,弄得一看到是她的電話就頭大。可是又繞不開她,最後還得她說瞭算,她是老板。”
“要是陸寶寶堅決不肯答應讓價,你怎麼辦呀?”
“沒有什麼堅決不肯讓的,她要麼是少賺一部分,要麼完全不賺。這筆賬屬於四則運算的范疇,連數學都談不上,隻能算是小學算術,她完全算得過來,隻不過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就跟很多人離婚一樣,明知道湊合下去沒好結果,可離婚的現實還需要逐步接受。”
拉拉又問瞭一些細節上的問題,王偉一條一條做瞭回答,有些地方王偉的回答她還聽不太明白,王偉隻得又給她進一步解釋。說著說著,王偉就有些不耐瞭。拉拉看出來瞭,有點兒不爽,“你剛才聽陸寶寶的電話多好的耐心呀,怎麼輪到我才問瞭幾句你就不耐煩瞭?那我做你的老婆有什麼好處?”
王偉嘆瞭口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一旦被你知道瞭真實情況,瞎操心不說,還會冒出無數的問題。”
拉拉說:“你是不是對數字缺乏概念呀?明明是有限的幾個問題怎麼就成瞭‘無數個’?”
王偉指瞭指墻上的電子鐘:“杜拉拉同學,你看看幾點啦?現在已經是五月三號瞭,你都問瞭我倆小時瞭。”
拉拉看瞭一眼掛鐘,心裡也吃瞭一驚,但是又不願承認事實,她翻瞭王偉一眼:“我還懶得管你的事兒瞭。”
王偉說拉拉:“你這人就是想不開,你公司裡那一攤事兒還不夠你煩的呀?我你就別操心瞭,反正操心也是白操心。”
拉拉沒話可說,站起來說,我先睡瞭。王偉說你睡吧,今晚我睡書房,我還要上一會兒網。拉拉走到臥室門口,猛然想起什麼,轉回頭提醒說:“沙當當和葉陶的關系你得小心,現在的情況和原先不一樣瞭……”
王偉懶洋洋地打斷她:“又來瞭。”
拉拉無可救藥地操心到底:“你別不放在心上!現在林如成可是一心想探聽你的底價。”
“你再不去睡,明早又得抱怨失眠。”
“你五一前早告訴我這些事兒,不好嗎?”
“那一周是我最煩的時候,我還就怕你提問,你這人我還不知道麼,一旦提問瞭卻得不到及時詳盡的答案,是不會給我好臉色的。”
拉拉聽到如此評價不高興地拉下臉來,王偉看瞭看她的臉,“看,說來就來,我說的就差不多現在這副表情。”
拉拉狠狠地瞪瞭王偉一眼,一言不發地回臥室去瞭。王偉瞟瞭一眼拉拉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她明顯瘦瞭,這使得她的背影顯得柔弱瞭不少。王偉覺得有些抱歉,他跟瞭過去,用多少帶有討好成分的語氣說:“拉拉,其實我本來的想法,是等事情有瞭眉目再跟你說,這樣我能告訴你我的解決方案,你也好放心些。”
拉拉背對著王偉,沒有反應。王偉又說:“千萬別生悶氣,小心失眠。”
拉拉甕聲甕氣地說:“多謝體貼,我感動死瞭。”
王偉說:“感動要有個感動的樣。”說著就去扳拉拉的肩膀。
“幹什麼!說話就說話,跟我保持三尺距離。”拉拉揮手想打開王偉的手,卻被王偉趁勢一把抓住:“我看看你是真感動還是假感動。”
拉拉不說話,瞪著王偉。王偉上下打量瞭一下拉拉的臉,隨即嚴肅地宣佈:“是假的。這就好,這樣你就不會‘感動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