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等瞭兩天,忽然有人群發瞭一封郵件,內容是舉報萬方大區的銷量作假。
郵件是用非常地道的英文寫的,有理有據,還特悲情,顯得寫信人對SH感情深厚。嚴格地說,不能算是匿名郵件,人傢有署名,那是個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瞭的男性英文名字,類似於彼得、比爾之類的,天知道是哪傢的孩子幹的。
何查理一看,這封郵件同時發給瞭不少人,SH中國總監級別的名字都在上邊,此外,三個HR經理的名字也都在上邊,總算是寫郵件的人手下留情瞭,沒有發給全世界。何查理想,這下妥瞭,省得猶豫不決瞭,主動跟HR和內控說吧,說個六七成好瞭。何查理抓起座機撥通內線:“拉拉,你現在能到我這兒來一趟嗎?”拉拉也剛看過那封郵件,她想,正好,事情就算過瞭明路瞭,做HR的,該朝誰提問就朝誰提問。
對黃國棟來說這本來是平淡無奇的一天,突然冒出來的檢舉郵件改變瞭這一點,黃國棟被那封生動的郵件大大地吸引瞭,他興奮地把郵件仔仔細細通讀瞭兩遍,正想找杜拉拉問問究竟,何查理的電話到瞭。
黃國棟好奇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何查理心中多少有一點尷尬,語氣卻顯得比較輕松:“通過銷量分析,陳豐懷疑萬方的大區有點事兒,他跟我一說我感到有道理,所以我就決定做一次自查。這不,效益部剛去查量回來,還真有事兒—不過,並沒有郵件中說得那麼嚇人。”
黃國棟就問,問題存在有多久瞭?何查理替易志堅打馬虎眼說,有大半年瞭。黃國棟“哦”瞭一聲,馬上想到,實際發生的時間恐怕隻會更長,那麼易志堅至少難逃失察之責。黃國棟本想追問易志堅對此做何解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把話又咽瞭回去,他想先看看何查理有什麼打算。
出瞭這樣的事情,按公司流程,得馬上通知內控,內控歸財務總監榮之妙管,何查理說:“我一會兒就跟榮之妙也打個招呼,約一個時間,我們三人碰頭,一起討論這件事情吧。”
黃國棟放下何查理的電話就打電話給拉拉。拉拉說,剛才我給您打過電話,可您電話一直占線。黃國棟說:“是查理在線上,商量那封郵件說的事情。你們聽說瞭什麼嗎?”
拉拉謹慎地說:“今天上午查理把我找去簡單溝通瞭一下,他剛剛派人查過銷量,確實有問題。據查理說,這次是因為他和陳豐都覺得萬方的數據有些古怪,才想到要在銷售部內部自查一下的。查回來的數據我還沒有看到,查理也說得比較含糊,所以,問題有多嚴重,牽涉面有多廣,歷時有多長,都還不得而知。”
自查的事情有時候也是有的,但黃國棟心裡對何查理的“自查”一說還是有些犯嘀咕,就怕問題不像何查理說得那麼簡單,他才會如此刻意地控制知情的范圍—那樣的話,隻怕這次人事變動的動作不會太小。
黃國棟問拉拉,你沒找陳豐問問情況?拉拉說:“陳豐上午一直在忙,我找瞭個空當問瞭他幾句,陳豐說得比查理具體一些,他說這次效益部查的時間范圍是今年一到九月份,有兩個小區的問題比較突出。我想,銷量還是等內控的人來裁定吧,就沒有再追問他具體數字。”
黃國棟心裡也有數,這麼敏感的事情,銷售總監們自然不敢隨便說話。他囑咐拉拉:“不管怎麼樣,按照公司的相關規定,這些數據一定要經過內控部的審核,才能下結論,這是內控的職責。等內控確認瞭調查結果,HR才好配合銷售部做下一步的動作。”
拉拉說明白,又問黃國棟,麥大衛是否已經知道此事。黃國棟說:“知會一聲是要的。要是問題不太嚴重,隻是處理到大區經理級別,就不見得要去打擾大衛,我們自己處理就好瞭。但事情要是牽扯到總監級別瞭,就肯定得和大衛通氣後才能做出最後決定。”
拉拉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她有一層擔心,如果讓麥大衛來指揮,就他那一貫強硬的做派,隻怕到時候HR會和銷售部鬧得很對立,具體經辦的人必定相當為難。所以,報告是必須的,但怎麼報告還是要有個講究,不然最後自己把自己給卡在半當中,那就真成瞭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黃國棟明白拉拉在擔心什麼,他給拉拉吃寬心丸說:“匿名信嘛年年有,事情未必就有郵件裡說得那麼嚴重。拉拉你先不必太擔心,總之,一切都等我和查理、榮之妙開過會再說。”
臨掛電話前,拉拉想到瞭什麼,又補充道:“對瞭,我怕自己記錯,特意再問瞭一遍萬方一到九月的業績,陳豐說一季度是勉強完成,二季度和三季度都沒有完成,尤其三季度的完成情況很不好。”
黃國棟聞言不由暗自奇怪,做假還完不成指標?嘴上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把拉拉這話記在心裡。
當天中午,何查理請手下的總監和幾個HR經理吃午飯。飯吃到一半,何查理開腔說:“都收到那封郵件瞭吧?有什麼想法?”一桌子人都憋著想議論這個事兒,隻是何查理不開口,這些人誰也不敢提,就等著他給信號呢。
易志堅搶先發言:“隻要分析分析誰是受益者,就能找出始作俑者。要我說,肯定是個男人寫的,這人還挺瞭解內情,是個行傢,沒準就是銷售部的人!”
李衛東笑道:“我有不同看法。不能看署名是男的,就認為是個男人寫的。沒聽說欲蓋彌彰聲東擊西嗎?沒準就因為寫信的人是個女的,她才故意用瞭個男名。還有你們看,整封郵件的遣詞造句相當雄性化,哪個男人寫郵件會如此雄性呢?恐怕隻有那女扮男裝的,才會如此刻意。再看這英文,語法規范用詞地道,各位別生氣,我說句冒犯的話,銷售部的人英文用得如此熟練的,不多。英文好的,都在研發、市場、HR、財務待著呢。要找寫信的人,該往這幾條上去猜。”
李衛東話音剛落,有幾個人就把目光投向拉拉,她條條對得上。
拉拉察覺瞭,急得漲紅瞭臉:“看我幹嘛?!”馬騰飛逗拉拉:“喲,拉拉,臉怎麼紅瞭?”拉拉分辯說:“老實人就這樣,沒幹壞事也臉紅。真壞的,那臉根本不變色。”
何查理一本正經地說:“我賭這郵件不是拉拉寫的,我出一百塊。”眾人哄堂大笑,一片笑聲中,易志堅忽然說:“我賭是拉拉寫的,我出一千。”拉拉看瞭看易志堅,說:“我賭這封郵件不是易志堅寫的,我出一萬。別問我為什麼。”
李衛東看看拉拉,又看看易志堅,覺得有點兒火藥味,忙打圓場:“沒有人肯為我下註嗎?”
馬騰飛說:“你既不是受害者,又不是受益者,典型的無利害關系的第三方,誰會押你呀?那不等於幹賠錢的買賣嗎!”
何查理笑道:“好瞭好瞭,開開玩笑,都別當真。拉拉你沒有生氣吧?”易志堅也跟著說,拉拉你沒有生氣吧?拉拉逗他說,你猜。易志堅說,沒有。拉拉說,猜對瞭。
李衛東說:“那就以茶代酒,你倆喝個交杯酒,好讓我放心。”
拉拉罵李衛東:“呸!就你沒安好心。說什麼聲東擊西呀,聲東擊東是你一貫的風格,我賭那信是你寫的。”
張寅是個厚道人,他擔心話題敏感又生是非,忙說:“得得,都別賭瞭!再賭下去,就跟玩殺人遊戲似的,沒準好人全給誤殺光瞭,最後剩下那個才是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