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冬此番回到廣州,頗有衣錦還鄉的意思,讓父母驕傲的同時,也讓葉美蘭看到瞭一線曙光。他下屬的幾個小區經理中,有的人是當年他離開南區去上海前就加入DB的,就算不是老部下,好歹也算老熟人。
回到廣州辦上班的頭一天,他去吸煙路過電梯間,正巧有扇電梯門往兩邊一開,露出一個美女。電梯間比走道暗一些,在偏弱的光線中,孫建冬一眼註意到她的眼睛像夜間的貓眼亮得奪魂,圓潤的臉盤雖然從電影的角度講已不時興,但在面對面的視線沖擊中仍然無可爭議地詮釋瞭“珠圓玉潤”四個漢字,染成銅紅色的長發松松地燙著波浪,讓人一看就想起“萬山紅遍,層林盡染”。這正是他的一個小區經理,名叫梁詩洛。
孫建冬看著梁詩洛一時沒有主動打招呼,他倒不是想擺架子,他的腦子裡根本就缺乏擺架子的意識,隻是他的即時反應慢一些。梁詩洛已經用歡快的語調招呼道:“孫經理!好久不見!您回來啦!”
作為一個不夠狡猾的上級,同時作為一個天性害羞的男人,孫建冬心裡很高興,他有些被動地回應道:“你好,梁詩洛。”
不過十幾秒的交道,孫建冬那點兒輕微的手足無措盡落梁詩洛眼底。
趁著杜拉拉不在辦公室,海倫在電腦上熱火朝天地偷玩著遊戲。梁詩洛湊到海倫位置上,從桌子下方亮出一個漂亮的盒子遞給海倫,裡面裝的是一條柔軟的大浴巾。海倫一看就知道這是公司的促銷禮品,她眉開眼笑地收下順手塞進身後的櫃子裡。
梁詩洛一隻手搭在臀上,另一隻手親熱地扶著海倫的椅子背,壓低嗓子說:“‘小沒’,幫忙查查我們組七個銷售代表的生日吧。我想以後組裡每個員工過生日,大傢都一起吃飯熱鬧一下。”
海倫綽號“沒心沒肺”,因為全稱太長,大傢一般就簡稱她“老沒”。海倫這年也逼近三十瞭,最不愛聽別人管她叫“老沒”,梁詩洛的一聲“小沒”讓她很有點兒受用,她晃著一腦袋染成銅色的爆炸頭,啪嗒啪嗒地點著鼠標,很快把梁詩洛手下七名員工的生日信息都拉出來瞭。
梁詩洛站在一旁湊過頭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嘴裡麻溜兒地說著:“謝謝謝謝!哦,對瞭,順便再幫忙查查我們老板的生日吧。”
海倫馬上恍然大悟,她扭動瞭一下身子,繼續搜尋,很快就查到孫建冬的生日信息說:“十一月一日,天蠍座的。”
梁詩洛直起身子說:“‘小沒’你的手就是快,行啦,麻煩你瞭。”
海倫扭過頭來,滿臉寫著“世上啥事兒瞞得過我海倫”的神氣勁兒,她不冷不熱地揭發說:“你是專門來查孫建冬的生日的。”
海倫渾身上下充滿瞭的小聰明,隨時像發酵瞭的面團一樣四下裡膨脹,尤其瞬間反應一流。不過她總學不會閉嘴,凡事都落在她眼裡不說,她還非得湊到當事人跟前,明示或暗示人傢“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這樣的事情做多瞭對海倫本人很是沒好處,她的經理杜拉拉有一次就夾槍帶棒地教訓她說:“來來來,‘老沒’,我給你講個故事,這故事的名字就叫《秘密知道得太多的人》,你知道這個‘秘密知道得太多的人’最後的下場怎樣瞭麼?他被人傢幹掉瞭!警察還鬧不明白到底是誰幹掉他的,因為每個人都想幹掉他!”
鬼靈精一樣的海倫,自然明白這個恐怖故事的寓意,她也同意拉拉教訓得在理,可她每次就是忍不住要多嘴。拉拉有時氣結,罵她“不知死活”。
梁詩洛遭到海倫揭發,大為惱火,簡直想請海倫吃個脖兒拐,可再一想,犯不著跟一小行政助理一般見識,而且這個小助理有時候還是挺好使的,多少算一個有用的資源。梁詩洛就壓著在那一瞬間湧上來的對海倫的惱火,友好地拍瞭拍海倫的肩膀,笑笑走開瞭。
梁詩洛前腳剛走,張凱後腳就匆匆忙忙地回辦公室瞭。一進門,海倫叫住他說:“老張,你們新老板來上班瞭。”
張凱隨口應瞭句:“知道,已經安排經理會瞭,小區經理都會回來和老板見面。”
他嘴裡說著,身子照舊準備往裡走,卻忽然意識到海倫扭動著身子,似乎全身每個細胞都充滿著說話的強烈欲望,他感到好笑,念在海倫平時樂於助人,就立住身子滿足她道:“怎麼樣,美眉,有什麼好事要關照我嗎?”
海倫滴溜溜轉著大黑眼珠子說:“剛才梁詩洛還來查瞭孫建冬的生日呢,十一月一日。”
張凱聽瞭一陣頭大,感到梁詩洛的脊背上似乎長出瞭一對壯碩的翅膀,正挾著一股疾風從背後朝自己俯沖過來。張凱不想讓海倫看出自己的心思,就不動聲色地說:“這日子好,大吉大利。哦,我還有事兒,得進去瞭。”說罷張凱撇下海倫徑自走開瞭。
海倫斜著個腦袋瞧著張凱的背影,心裡有點不高興,因為張凱對她沒有任何感謝的表示,活像他已經付瞭她辛苦費,她該著給他提供信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