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輝正寫稿子,老白探頭進來:“程輝,有人找。在前廳等著呢。”程輝下樓來到前廳,一個女孩看到他馬上從長椅上站瞭起來:“程記者!”
程輝怔瞭一下,迎上前去:“沙當當對吧?你好!”他想起拉拉那話“隻要她想,她就能打聽出你是哪傢報社的”,看來拉拉還真是說對瞭。
沙當當沒想到人傢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也愣瞭一下,隨即喜笑顏開:“程記者,昨晚上在中大我就認出你瞭,你也認出我瞭?”
程輝笑笑說:“晚上天太黑,我還真沒認出你,主要壓根兒也想不到你會從成都來廣州。後來聽拉拉說瞭你的名字,我才想起來。你的名字有特點,好記。”沙當當有些羞澀地說那是程記者的記性好。程輝說:“別這麼客氣,叫我程輝就行。對瞭,你來找我是為瞭——”
“我今天來是想謝謝你那次在成都幫瞭我。當時沒能面謝,我特別遺憾。你不知道,能再次遇見你我有多開心!這回好歹讓我請你吃一頓便飯吧?”沙當當一片真心實意,令程輝感到不便推辭瞭。
盡管程輝再三勸阻,沙當當還是點瞭滿滿一桌子好吃的。她殷勤地奉茶佈菜忙個不停,弄得一旁的服務員簡直插不上手瞭。沙當當在飯桌上沒有再提成都舊事,她對程輝的真心實意卻溢於言表。
程輝有些過意不去,問起沙當當在廣州可習慣。他本來是出於禮貌有此一問,卻正好問到瞭沙當當的心事。沙當當自從見到程輝一直是笑逐顏開的,這下臉上的笑容立馬黯淡瞭下去。她搖搖頭,實話實說:“生活方面還好,就是工作上不太適應,新公司和DB的文化差別太大,真覺得挺難熬的。我現在特別想念DB。”說到最後一句,聲音低瞭下去。
程輝馬上意識到自己問錯話瞭。他感到不好就這個事兒繼續談下去,正打算引開話題,忽聽沙當當說:“DB最近出來一個經理職位的空缺,我很想申請。為瞭這事兒,我去DB找過杜經理幾次。杜經理和您說過吧?”
程輝不便否認,隻得含糊其辭:“好像她簡單說過兩句。”
沙當當懇切地說:“我知道,按DB的常規要求,我離崗位要求的確還有點兒距離。可是我真的有信心,如果能讓大區經理面試我一次,我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程輝點點頭,他這動作是表示他聽著呢。沙當當有點誤會瞭,滿含期待地追問他的態度:“您說呢?”
程輝沒想到沙當當會讓他這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來發表意見,他被沙當當逗笑瞭:“當當,這我完全回答不上來。關鍵得看用人單位怎麼說的,不是嗎?”
沙當當怔瞭一下說:“是。所以我現在特別需要杜經理的支持,如果她同意把我的簡歷遞交給大區經理,我就成功瞭一半。”
“她的態度是?”
“……不同意。”想起杜拉拉的刻意躲避,挫折感襲上沙當當心頭,她有些沮喪地垂著眼睛。程輝見小姑娘這樣多少有些不忍,便好言安慰她:“東傢不行找西傢,廣州這麼大,未必隻有DB才有好職位。不要太著急,慢慢來。說不定,再過一段,你就適應瞭新公司,不想跳瞭。”
沙當當認真地點點頭:“謝謝您!我一定會努力的。”
兩人又扯瞭一些其他的閑話,這當中,沙當當幾次欲言又止,程輝察覺瞭,問她是否還有話想說。沙當當顯得很謹慎地問:“您和杜經理是好朋友?”
“還行,我們是一個大學畢業的。”程輝簡單地說。他不是沒有擔心:小姑娘會異想天開地以為,假如他肯幫她向杜拉拉求情,杜拉拉也許就能改變心意。事實上,在程輝看來,兩樣都是不可能的。
“那你們認識很多年瞭?”
“不算短。”
沙當當點點頭,她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程輝問她怎麼想起問這個,沙當當說隨便問問。程輝當然不信,可既然她這麼聲稱,他也就姑且聽之瞭。
過瞭一會兒,沙當當終於忍不住瞭,吞吞吐吐地問程輝:“成都那晚的事情,杜經理知道嗎?”
程輝聽懂瞭沙當當的擔心,他想這也可以理解,一個女孩子,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的尷尬事。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她:“我不會和任何人說這事兒的,包括拉拉。你不用多想。”
沙當當放心瞭,她望著程輝的臉,聽著他在她面前和顏悅色地說話,不由得全心全意地覺得他好。
飯後,兩人在餐廳門前分手。告別的時候沙當當再次欲言又止,程輝這次沒有追問她是否有話要說,他不願意交淺言深,樂得少說。
沙當當終於沒忍住,吞吞吐吐地問:“程先生,您有在交往的女朋友嗎?”程輝不喜歡這個冒昧的問題,他不由皺瞭下眉頭,隨即轉念一想,犯不著跟一個熱情的小姑娘太較真,他和她開瞭個玩笑:“怎麼,你想給我介紹?”
“哦,不是不是。”沙當當連忙擺手否認,她還想再說什麼,程輝笑著打斷瞭她:“當當,時間不早瞭,我還得回報社趕稿,你也趕緊去上班吧。謝謝你的午餐,很豐盛。”
沙當當往程輝手裡塞瞭一張自己的新名片,“以後,方便保持聯系嗎?”她期待地問他。
關於這次來訪,本來是一個明白事理者的回謝,談不上知恩圖報那麼嚴重,更像許願成真後的還願,願還瞭,照說就算完成瞭做人的任務。現在她卻表露瞭另一種想法:她要把這次來訪作為建立友誼的開始。
程輝接收到瞭沙當當的期盼,他本能地猶豫瞭一下—小姑娘的感動固然來得快,變臉的速度隻怕也一樣快,關鍵大傢的感動因子和變臉因子都不太一樣—真的有點兒沒必要。可是就在他打算婉拒的那一刻,他忽然留意到沙當當眼中的認真和堅持,還有一些緊張—這種表情在十八歲的杜拉拉眼中他曾看到過,並留下瞭深刻印象。程輝在一瞬間下意識地把十八歲的杜拉拉和眼前的沙當當做瞭個對比,他不覺給出瞭他的承諾:“沒什麼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