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餐,安迪壓根兒沒心思吃飯,大傢講什麼,她也完全聽不到。
見她盤子裡的食物漸漸變涼瞭,媽媽連忙問道:“天哪,安迪!你靈魂出竅瞭嗎?在想什麼呢?你沒事吧?”
“有—不—我挺好。”安迪趕緊拾起刀叉吃瞭起來,“我剛剛在想事情。”
其實,安迪什麼也沒想,她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呢。餐盤裡的烤牛排散發著溫暖的令人垂涎的香味,彌漫在一樓的空氣中。還能待多久呢,她想,香味已經飄上樓,就快要讓藏在那裡的餓狗狗聞到瞭。然後,他還能藏多久呢?
她幾乎能聽見指甲在樓梯上敲出響聲,好像那一團濕淋淋的小毛球正沖下樓來,打算要些晚餐呢。
待在上面吧,她在心裡祈禱,乖乖地待在上面,安迪等會兒就給你拿點吃的。
沃克太太仿佛看穿瞭女兒的心事,說道:“今天下午安迪遇到一隻流浪狗,我沒讓她帶回傢,所以她挺傷心的。她以前有一隻狗,她們感情很深,所以要讓她很快習慣還是不太容易。”
“天哪,不!”艾麗絲奶奶趕緊拿起餐巾,擤瞭擤鼻涕,“我不能碰到動物的毛,甚至是鳥毛—也就是羽毛,所以我傢也沒有這些東西。我所有的枕頭都是用泡沫橡膠做的。”
“那魚呢?”佈魯斯好奇地問,“你能接近魚嗎?”
“不知道,”艾麗絲奶奶承認,“我沒勇氣去試試看。”接著她對安迪說:“親愛的,那麼想狗狗的話,可以去隔壁玩啊!傑瑞有一隻漂亮的愛爾蘭雪達犬,他父母最近才買給他的。”
“我才不想去那兒玩呢。”安迪說。
“千萬別這麼對傑瑞說啊!”艾麗絲奶奶吃驚地喘瞭口氣,“不會吧,你知道嗎,他父母專門給他和朋友們裝修瞭地下室!真的很漂亮—用松木隔板分割出臥室和遊戲室,遊戲室裡有臺球桌,大屏幕電視,還有,天哪,我記都記不全。真不理解你怎麼不願意過去玩呢!”
“我和傑瑞合不來。”佈魯斯簡短地回答。
以佈魯斯的性格,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令人驚訝,於是大人們都不解地看著他。
“不會吧,”沃克先生說,“你從來沒和誰鬧過不愉快啊。”
“我不想和傑瑞·葛登這種人做朋友,”佈魯斯說,“如果你們見到他是怎麼對待他那隻可憐的狗的,你們就會明白瞭。”
“噢,佈魯斯,你一定是誤會瞭!”艾麗絲奶奶解釋道,“葛登全傢都很可愛!我簡直無法想象,像傑瑞那樣的男孩會虐待動物。”
“那是因為你隻見過他和大人在一起的時候,”佈魯斯說,“大傢都寵愛他,所以他才有禮有節。對待他的狗可就不一樣瞭。紅虎怕他怕得要命,是不是,安迪?”他轉向妹妹求援。
“什麼?”安迪沒聽見他的問題,她嘴裡塞著最後一口食物,解脫似的長嘆一聲,“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吃完飯後,”媽媽說,“你們可以幫忙收拾桌子和洗碗嗎?”
安迪本想開溜,但突然有瞭一個主意。
“我一個人來收拾廚房吧,”她說,“你們都去休息,我全包瞭。”
“真的嗎,安迪!”媽媽驚喜地說。
“這樣難道不好嗎?”艾麗絲奶奶高興地說,“你真是個勤快的小姑娘!”
佈魯斯此時牢牢註視著妹妹,她好像瘋瞭似的。
安迪刷完鍋,哥哥走進瞭廚房,他關上門,和她面對面站著。
“好瞭,老實承認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什麼意思,葫蘆?”安迪不安地問道,“我隻是覺得,幫媽媽和艾麗絲奶奶幹活—”
“不用掩飾瞭,”佈魯斯堅定地說,“艾麗絲奶奶可能會以為你是‘勤快的小姑娘’,但我可更瞭解你哦。你衣服下面藏瞭什麼?快老實交代—”
“什麼也沒有。”安迪不肯承認,想要逃走,但哥哥的動作比她快多瞭,一下就抓住瞭她的衣服,掀瞭起來。
“一盤烤牛排?”
“我……我想……”安迪有點結巴地解釋,“我想睡前吃個夜宵。”
“說謊也太沒水平瞭!”佈魯斯最擅長揭穿她的謊言,“牛排到底用來幹嗎?你最好告訴我。”
“好吧,”安迪妥協瞭,“你得先保證,不能和別人說。”
“別人指誰?”
“隨便誰。媽媽,爸爸—尤其是艾麗絲奶奶。這是重大機密,關乎生死。”
“好,我保證。”佈魯斯實在是太好奇瞭,“是什麼?”
“樓上有隻狗。”安迪悄悄地說。
“就是媽媽說的你遇到的那隻嗎?你還是把它帶回來瞭啊?”佈魯斯流露出一絲敬佩,“什麼時候的事?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安迪說,“應該在樓上某個地方吧。吃飯前他就跑上去瞭,我還沒機會上去呢。佈魯斯,你真應該瞧瞧他—他太可憐瞭,全身濕透瞭,又冷又餓,而且沒人疼。”
“那麼,”佈魯斯說,“我們快給他吃點東西吧,趁他們現在都在客廳看電視。”
安迪感激地沖哥哥笑瞭笑。她從來都沒把握,佈魯斯會是怎樣的態度。有時他是最親密的朋友,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但有時他又悶又一本正經,好像大人一樣。這次,真是感謝上天,他總算作出瞭正確的決定。
“走吧。”她把衣服拉下來重新蓋住盤子。
他們登上樓梯,洗碗機和客廳裡電視發出的聲音淹沒瞭他們的腳步聲。到達二樓走廊時,安迪停下腳步,把盤子放瞭下來。
“快來這兒啊,狗狗!”她輕輕地叫著,“快來啊,親愛的。安迪給你拿好吃的來瞭。”
沒有任何回應。
“真奇怪,”佈魯斯說,“如果他像你說的那麼餓,應該老早跑過來瞭才對。狗鼻子都很靈敏,聞到吃的就應該知道瞭呀。”
“可能他睡著瞭吧,”安迪說,“在外面跑瞭一天,可憐的小東西,大概已經累壞瞭。你去這邊,我去那邊,我們一起找找看吧。”
於是他們開始按計劃在二樓找瞭起來。佈魯斯負責艾麗絲奶奶的大臥室、儲物間和衛生間。安迪負責客房,現在是爸爸媽媽住在那裡,還有縫紉間。最後,他們回到走廊,兩人什麼都沒找到。
“我看不出有任何狗的痕跡,”佈魯斯說,“床底下、窗簾後面,到處我都找瞭。”
“他可能不在這邊,”安迪皺起瞭眉,“我們交換一下吧。我再去你找過的房間找一遍,你也來我找過的房間找一下。肯定有人粗心大意瞭。”
“肯定不是我。”佈魯斯說,但他還是乖乖地找去瞭。
安迪找得可仔細瞭,櫃子裡面和東西背後都看過瞭,貼著地面鉆到床底下去,還掀起瞭罩住桌子的粉紅色毛毛桌佈,那桌佈就跟老掉牙的電影裡的一樣。
她一邊慢慢找,一邊輕輕地喊著:“快出來吧,狗狗。出來吧,小狗狗。”
最後她走進衛生間,查看瞭浴缸、臟衣籃和馬桶背後,仍然一無所獲。於是她開始懷疑這狗狗是不是變瞭個魔術,消失在空氣中瞭。
佈魯斯也有相同的感受。
“你確定他在這兒嗎?”他問,“也許你沒留神時,他恰好跑下去瞭吧。”
“應該不會,”安迪說,“我坐在那兒可以看見樓梯。還有,他如果下來瞭,應該直接沖進飯廳才對,吃的都在那兒。”
“但他現在好像不在這裡,”佈魯斯說,“你不會是做白日夢吧。可能你太想養狗,所以開始幻想瞭。”
“我可沒那麼蠢。”安迪說。佈魯斯這話說得跟大人一樣,她真想扇他一巴掌。“我才沒做白日夢呢。狗狗肯定在樓上。”
“我不知道……”佈魯斯剛開口,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瞭上來。
“孩子們,你們洗澡瞭嗎?”
“沒有。”他倆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就快去洗吧。該睡覺瞭。”
“好的。”佈魯斯答應瞭媽媽後,又對安迪說:“幫你找遍瞭,我不信這兒有狗。我要先去洗澡瞭。”
“不行,你昨晚先洗就把熱水都用完瞭。”安迪從地上拾起盤子,沖進縫紉間。進門後,她打開燈拿出睡衣,然後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先把盤子藏起來。要是等到媽媽上來說晚安時,盤子還沒藏起來,那就糟糕瞭。
縫紉櫃的門在房間的另一邊,門上裂瞭一條縫。艾麗絲奶奶把縫紉圖案和材料什麼的都放在這兒。安迪走過去拉開櫃門,把盤子放在一大堆圖案上面。她轉身往回走時,角落裡忽然動瞭一下,吸引瞭她的目光。
“原來你在這兒啊!”安迪蹲下身去,“怪不得怎麼也找不到你呢。你自己躲到佈料下面去瞭啊。”
她伸出手來,把旁邊的佈料拿開。“哇,你自己做瞭個窩。小傻瓜,你以為你是什麼,一隻鳥嗎?難道你不知道艾麗絲奶奶對羽毛也過敏嗎?她還……”
安迪停瞭下來,然後吃驚地深吸瞭一口氣。在那柔軟的窩裡,她看到的不光是一隻棕色的古代牧羊犬,還有三隻一丁點兒大的棕色和白色狗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