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邁克特維奇一點兒也不費勁兒。放學後,黛比領安迪來到食堂背後,他果然在那兒。安迪一看見他,就覺得他好像就在等著她似的。
“我很想幫你帶他過去,”黛比說,“可我還得去參加女童軍聚會呢。”
“我能搞定的,”安迪說,“他又不是很大。我還擔心他跟紅虎差不多大呢。”
盡管邁克特維奇隻是個小狗,體重卻相當不含糊,他天天從學校食堂撈一大堆面包皮、薯條、意大利面什麼的,早就吃得肥嘟嘟的瞭。安迪把他弄到旅館時,已經氣喘籲籲瞭。
但是,這麼做很值得!她從沒見過那麼興高采烈的狗狗。她決定讓他住藍色房間,因為他一進門就跳上瞭飄窗,在那兒剛好可以看到後院。然後他跳瞭下來,伸長鼻子,把房間每個角落都仔細聞瞭一遍,最後撲進安迪懷裡,伸出舌頭把她舔瞭個遍,還特別興奮地扭來扭去,往她懷裡使勁鉆,嘴裡一邊發出歡快的叫聲。
太棒瞭!他好像在說,我終於有傢瞭!
“可憐的傢夥!你的主人就這麼把你拋棄瞭!”安迪一面緊緊抱住他,一面別開臉不再讓他的粉紅舌頭舔到,“等著見佈魯斯吧。星期五要忙活寶寶們呢,她不太跟紅虎玩。紅虎有新朋友瞭,佈魯斯一定會很高興的!”
其實她還是有點擔憂,怕佈魯斯不高興。
“又一隻狗!”佈魯斯難以置信地註視著妹妹,“安迪·沃克,你瘋瞭吧!為瞭養現在這些狗,我和堤姆都快累死瞭。”
“他吃不瞭多少的,”安迪說,“都這麼胖瞭,一天吃一頓就夠瞭。”
“胖狗才吃得多呢。”堤姆附和道。他倆隻是路過旅館而已,馬上就要去給凱利傢打掃車庫來著。“道理和胖人一樣。他們的胃被撐大瞭,所以要越吃越多,才填得滿。”
“才不是這樣呢,”安迪反駁道,“艾麗絲奶奶也很胖啊,可她吃得很少。還有,我們用不著再去買多少狗糧,黛比說可以向食堂的阿姨要點剩菜帶過來—”
“黛比!”佈魯斯一下子抓住瞭這個陌生的名字,“黛比是誰?你是不是把旅館的事說出去瞭?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我沒到處亂說,”安迪說,“我隻告訴瞭黛比一個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堤姆和你一樣。”
“什麼意思,你最好的朋友?”佈魯斯怒氣沖天,“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要是你有什麼最好的朋友,怎麼從來都不跟我說?”
“我明天帶她過來好瞭,”安迪說,“她會幫我在這邊收拾傢務的。現在我們有六個客人瞭,一個人幹不瞭那麼多活兒。你們這些男孩又不幫忙。”
“不幫忙?!”佈魯斯生氣極瞭,一把抓住妹妹,搡得她牙齒咯咯作響,“每天放學,每個周末,我和堤姆都去掃落葉是為瞭什麼?”
“又不是一回事,”安迪說,“真的,佈魯斯,我給他們喂吃的,給他們收拾打扮。”
接下來,她感覺到哥哥很有可能要揍她瞭,於是趕緊抱起邁克特維奇,跑出瞭房間。
“別再耿耿於懷瞭,”後來在凱利傢車庫裡掃葉子時,堤姆對佈魯斯說,“她就是耍耍女孩脾氣而已。我的兩個妹妹有時候也這樣。”
“我知道,”佈魯斯無力地說,“我從來沒跟她生過那麼大的氣。可今天……竟然事先連招呼都不打,就把那該死的狗領回傢瞭……”
“那隻狗看上去還不錯啊,”堤姆說,“我一直很喜歡梗犬。他們精力特別充沛,特別愛玩兒。再說,過個把星期,星期五的寶寶們差不多就該送走瞭。”
“那倒是。他們已經可以吃固體食物瞭。”佈魯斯感到稍微輕松瞭些,“等把他們處理掉瞭,就可以省下來一半的供給呢。”
盡管如此,當他和堤姆動身去下一傢繼續幹活時,臉上的表情距離快樂還差得很遠。
佈魯斯早已精疲力竭瞭。他曾經多麼享受由自己來支配時間—看書,和朋友們玩,到處晃悠著拍拍照片。現在,突然一點時間都沒有瞭。他不上學的時候,就在打工,不打工的時候,就在努力學習。努力是因為每當吃過晚飯,他打算定下心來開始看書時,就開始犯困,一眼看過去,字都粘成一團瞭,怎麼也分不開。
這直接從他的成績上體現出來。
“真不明白你是怎麼瞭,”成績單出來的那天,爸爸責問道,“你從來都是優等生啊。現在怎麼突然之間,分數變得這麼低?”
“說不定愛姆伍德的學校比西部的高級吧,”艾麗絲奶奶替他解圍,“所以考試比以前難。”
“如果是那樣,佈魯斯得更加努力地學習才行。”
沃克先生看著這樣的分數,已經毫無耐心瞭。他知道佈魯斯和安迪都是聰明的孩子,一直都期望他們能在班裡保持前幾名。加上妻子是一名老師,這使得他的期望更高瞭。
“我知道,我會的,爸爸。”佈魯斯拼命忍住哈欠,“今晚我就做數學題去。”
“可你看起來好像現在就能趴在飯桌上睡著,”媽媽擔憂地說,“下午不能學習嗎?”她轉身對丈夫說:“他和安迪每天放學都要出去玩,每天下午,天天如此。”
“我不累。現在才八點。”佈魯斯使勁睜大雙眼。他希望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不要被禁止下午出去玩。“我吃太多瞭,身體有點虛。我馬上就去做數學題。”
但當他一打開書,那些習題好像都是用某種外國語言寫的一樣,完全讀不懂在說些什麼,哪怕最簡單的題也是如此。數字都變成瞭一個個小黑點,在佈魯斯眼前跳著舞,站在白紙上轉來轉去。二十分鐘過去瞭,他的腦袋已經埋進書裡,睡著瞭。
佈魯斯的疲勞很好解釋。他一輩子也沒幹過那麼多體力活兒,而且每天早上五點鐘,他就起床瞭。那是他遛紅虎的時間。
遛小狗當然沒什麼問題。他們可以在旅館後院嬉戲,灌木叢剛好擋住瞭外來的視線。安迪每天下午都帶他們出來玩,吃完晚飯還要再出來一次。
紅虎的情況不太一樣。他不滿足就在那一小塊圍起來的地方,玩玩丟球什麼的。紅虎是大型犬,是天性就愛奔跑的狗。傷口慢慢好起來瞭,他就越來越有精神,體力也恢復瞭。他成天不知疲倦地在旅館裡走來走去,不停地撓門,把爪子放在窗臺上撐住身體,特別渴望向外看。有時候他還會委屈地叫。
“這樣不好,”堤姆擔心地說,“聲音會傳出去,可能會被路人聽到。”
“夜裡我可以出來遛他。”佈魯斯想到這個主意,“那樣的話,傑瑞他們一傢就根本不可能看見他。我就睡書房裡的沙發好瞭,大傢都睡樓上,等他們睡著瞭,我就偷偷溜出來,誰也不知道。”
“我真想幫你,”堤姆說,“我要是不參與,就是個膽小鬼。可我的房間就在我妹妹她們隔壁。她倆總時不時地上樓下樓喝水幹嗎的。萬一發現我不對勁,她們一定會去跟爸媽告狀的。”
“沒關系,”佈魯斯說,“我一個人來也沒事。到時候我把鬧鐘往前調兩小時,天亮前遛完紅虎就回來。”
第一次這麼幹時,鬧鐘就像火警鈴一樣響瞭起來。尖厲的聲音粉碎瞭寂靜的睡夢,爸爸、媽媽和艾麗絲奶奶都被驚醒瞭。
“什麼聲音?你聽到瞭嗎?是門鈴嗎?”
“是電話鈴嗎?”
“是不是有人碰響瞭汽車警報?”
“肯定是防空警報!”艾麗絲奶奶尖叫瞭起來,“會不會是別的國傢趁晚上襲擊我們來瞭?”
佈魯斯在床上縮成一團,一把抓住鬧鐘趕緊關掉,牢牢壓在身下,然後就聽見嘈雜緊張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穿睡袍,抓起電話聽筒,最後終於沖下樓來查看是不是有人在門口。
後來,他就把鬧鐘放到枕頭下面,把響聲給壓住,慢慢地,他習慣瞭每天早上鬧鐘敲響第一下,還來不及響鈴就馬上醒過來關掉它。
起床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他穿好衣服出瞭傢門,立即精神抖擻無比。天空還點綴著星星,寒冷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令他感覺無比興奮。
佈魯斯順著坡道走進窗戶,聽到紅虎在裡面走來走去。他已經醒瞭,而且非常渴望出去。
“紅虎?”
根本用不著叫第二聲,大狗狗很快就跑瞭過來,歡快地擺著尾巴,身體也興奮地顫抖。
他們出門後,整個世界在他們面前展開,並且隻為他們展開。剛剛走上無人的街道時,還是夜晚,但隨著天空逐漸變亮,樹的陰影也慢慢浮現瞭出來。因自由而充滿喜悅的紅虎,肆無忌憚地一會兒跑在前面,一會兒又回來繞著佈魯斯轉悠,一會兒又向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時間過得飛快,早晨來臨瞭。東方的天空亮起來瞭,從原先的灰色變成瞭柔軟的粉紅色。小鳥們開始在樹上唧唧喳喳地歡叫,歌聲教昏昏欲睡的人兒清醒。不知在哪兒,一個嬰兒哭瞭,突然間聲音劃破瞭寧靜。
太陽升起來瞭,明亮的紅色火球升上瞭樹梢,整個天空都染上瞭顏色。這是多麼明亮,多麼叫人激動啊,佈魯斯覺得十分驚奇,簡直比日落還要壯觀!與此同時,他帶紅虎回去的時間也到瞭。
就像他和堤姆說的那樣,他一點也不介意早晨出去遛狗。和紅虎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特別快樂,他感覺自己好像就是狗狗真正的主人一樣。
無論他多麼享受這樣的感覺,事實卻是每天早晨他都得犧牲兩個小時的睡眠,而剩下的時間卻顯得特別漫長。佈魯斯坐在教室裡,感覺眼皮好沉,不停地打盹兒。老師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似的在耳邊嗡嗡嗡地響著,前半節課他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中。
佈魯斯盡管已經疲倦不堪,但仍舊更加努力地學習。月考成績下來瞭,他和爸爸都嚇瞭一跳。他以前一直是班裡的前幾名,而現在,原來得A的科目也隻得瞭C,真叫人難過。
每天晚飯後,他都在書房裡把書本攤開,試著集中精力,但通常都以趴在書上睡著告終。
有一次他這麼睡著時,媽媽剛好進來看見瞭,她低頭看著他,心裡深深地擔憂著。
“真不明白,”她輕輕地說,“都還不到八點半啊,是不是生病瞭?要麼去看看醫生吧,做個全身體檢。”她彎下腰,拉拉他的手。“佈魯斯?你還是上床睡吧,今晚別學習瞭。”
佈魯斯迷迷糊糊地咕噥瞭兩句,然後就轉過臉,枕著手臂又睡瞭。
“來,親愛的,我來幫你。”
沃克太太把他拉起來,扶著走到沙發,然後讓他躺下。佈魯斯的腦袋一碰到枕頭,就沉沉地睡瞭過去,連媽媽給他脫鞋都不知道。她給他蓋瞭一條毛毯,然後輕輕關上瞭燈。
第二天,他在清晨蒼白的微光中醒來。他還躺在那裡想瞭一會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持續好幾個星期,他都是天還沒亮就醒瞭。他把手伸進枕頭下面,去摸索那隻鬧鐘。鬧鐘卻不在那兒。他抬起頭,看見鬧鐘還擺在沙發旁邊的桌子上。原來昨晚他沒上鬧鐘就睡著瞭,而現在已經是早晨瞭。
“可憐的紅虎!”佈魯斯嗖的一下坐起身來,完全清醒瞭,“他大概已經等得急死瞭。”
佈魯斯一把抓起媽媽給他放在沙發旁邊的鞋,快速穿上。幸好還早,還有時間。他的外套搭在門邊的椅子上,光線並不明亮,連外套上的污點都看不出來。愛姆伍德的居民們通常不會很早起床,快到七點瞭,街道上還是空無一人。
我還能帶他稍微跑一下,佈魯斯一邊穿外套一邊想,葛登傢可不會那麼早就坐在草坪上看日出吧。我們沿街走走就好瞭。雖然對紅虎來說有點不夠,可總比什麼都沒有好啊。
他剛出門就被大霧籠罩瞭,就連前面十英尺的地方也基本上看不見。但當他到達廢棄停車場時,已經能夠聽到既短促而又急躁的叫聲瞭。
他一進旅館,紅虎就特別高興,差點都把他撲倒瞭。
“冷靜,乖狗狗,安靜點兒。”佈魯斯輕輕拍瞭拍上躥下跳的紅虎,“今天咱們隻能跑一小會兒。”
他一打開門,紅虎就噌的一聲躥瞭出去,跟顆子彈似的。等他回到後窗,走過坡道來到屋外時,紅虎已經消失不見瞭。
“紅虎!嘿,紅虎,你在哪兒?”佈魯斯輕輕喊著,盡量壓低嗓門,“紅虎,快回來!”
他拐過房子的一角,穿過前院到瞭人行道上,然後左看右看,好像前面有一個紅色的影子穿過瞭一個院子,然後便消失在瞭迷霧中。佈魯斯奮起直追,跑到那個院子時停瞭下來。
“紅虎!紅虎!”這次他喊得大聲瞭些。
霧很濃,他根本看不見遠處是些什麼。一輛垃圾車轟轟地從他身旁經過。前方不遠處,一扇門打開瞭,一個女人探出瞭腦袋。
“回來,凱蒂,凱蒂,凱蒂!來吃早飯瞭!”她的聲音尖厲而顫抖。
已經比我想象的晚瞭!佈魯斯意識到,因為大霧,一切都看起來比平常暗。一種恐慌的感覺湧上瞭他的心頭。我得找到他!我必須馬上帶他回傢!
可是紅虎去哪兒瞭呢?佈魯斯在人行道上飛快地走著,焦急地四處張望。每走幾步他就會停下來喊幾聲紅虎的名字。
“你在找人嗎?”一個聲音叫住瞭他。一個報童把自行車停在瞭圍欄邊。
“是的。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找人。”佈魯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在找一隻……”
那男孩根本沒留神聽佈魯斯講話,他的註意力都被旁邊一條街給吸引瞭。
“看那兒!”他驚呼道,“好像電視上的‘神靈狩’啊!”
迷霧之中,順著他的目光,佈魯斯隱約看見一隻狗的輪廓。
“那不是靈狩,”他說,“是—”
“跟科幻電影似的。”男孩朝前傾瞭傾,“他過來瞭!”
紅虎朝他們跑瞭過來。
“原來不是幽靈狗啊!”男孩叫道,“剛剛看還真像呢,沒想到是隻真狗!嘿,這是不是前面那傢人丟失的雪達犬啊?他們還懸賞來著呢。”
“我覺得不是。”當紅虎從他們身旁飛奔而過時,佈魯斯果斷地說。他該回傢瞭。他應該跑夠瞭,知道該回旅館吃早飯瞭。
“我敢打賭這肯定就是,”男孩說,“我多希望能及時抓到他啊。”
“不是那隻狗,”佈魯斯堅持道,“我確定不是。那隻狗以前就住我隔壁—我是說,丟瞭的那隻。我近距離地觀察過他。現在的這隻狗跟他一點兒也不像。”
“我還是覺得是,”男孩說,“我給那傢人送報紙時,也見過那隻雪達犬。這附近不可能再有這麼大的狗到處亂跑瞭。”
他轉向佈魯斯,瞇起雙眼懷疑地打量著他。“我敢打賭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想打擊我,這樣你自己就可以去領賞瞭。告訴你,沒門兒,小孩!”他得意地咧開嘴笑瞭,“我現在就去告訴那傢人,我看見他們的幽靈狗瞭,賞金是我的!”
原文ghost hounds,一部日本動畫片,講述居住在水天町的三位中學生,都有著各自無法抹殺卻又不想回憶起的過去,他們的靈魂會發生體外脫離,並以這種形式穿梭於現世與“幽世”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