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戴蘭尼·貝蘭格的狗狗叫普雷斯頓,是一隻比格犬。

感恩節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三,黛比把他帶到瞭旅館。學校中午就提前放學瞭,於是旅館的其他夥伴們都在等待著迎接第一位客人。

普雷斯頓很活潑,但相對於他的體型來講,長得太過結實瞭。他嗖的一下躥上坡道,黛比牽著狗繩,差點被他扯得摔瞭個四腳朝天。

“他是獵犬,”她把狗繩交給佈魯斯,好容易松瞭口氣,解釋道,“我猜世界上一定有兩種比格犬,一種是獵兔子的,另一種隻會蹲在傢裡。戴蘭尼·貝蘭格在教普雷斯頓獵兔子,所以他的腿才這麼結實。”

普雷斯頓太興奮瞭,一看見那麼多狗就馬上開始竄來竄去。他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激烈地叫著,沖上樓又沖下來,毫無束縛。

“他太活潑瞭,”堤姆看上去有點兒擔憂,“希望他不會煩到別人。”

“其他狗狗都習慣待在一起瞭,”安迪說,“星期五和紅虎都已經是老朋友瞭,邁克特維奇也很好相處,他誰都喜歡。狗寶寶們太小瞭,除瞭不按時吃飯之外,不知道有什麼可煩的。”

“不過,”堤姆皺著眉頭說道,“我還是不太贊同讓普雷斯頓在旅館裡亂溜達,先讓他到自己的房間去,冷靜一點再說吧。”

他們決定讓普雷斯頓住進邁克特維奇二樓的房間,而讓邁克特維奇和星期五住在一起,現在湯姆、迪克和海瑞走瞭以後,星期五就挺孤單的瞭。堤姆一開始反對,他總是想要偏袒邁克特維奇,但既然普雷斯頓是付費的房客,安迪堅持一定要給他一間房。

因為邁克特維奇的味道還留在房間裡,所以要把普雷斯頓安頓進去還頗費瞭一番工夫。很明顯,普雷斯頓沒怎麼跟別的狗相處過,他興奮地跑來跑去,四處嗅著。

“也許他在找兔子來追呢。”蒂芙尼猜測道。

一點多時,普雷斯頓才終於安穩下來,打起瞭瞌睡,佈魯斯覺得他們也該走瞭。在回傢的路上,他們發現艾麗絲奶奶傢隔壁的那座黃色房子裡,窗簾打開瞭,門前車道上停著一輛車。

“我們不能再從他們傢穿過去瞭,”安迪遺憾地說,“真想知道他們去哪兒瞭,去瞭這麼久。”

“艾麗絲奶奶和媽媽說過一些,他們都退休瞭,經常出去旅行。”佈魯斯看起來很擔心,“真希望他們能再去旅行一段時間。到時候他們可能就會琢磨,怎麼我們總是來來回回的啊。要是狗開始叫起來……”

“他們不太叫,”安迪說,“他們很乖呢。”旅館開始賺錢瞭,至少狗糧的問題解決瞭。她可不想又開始擔憂新的事情,反而把已步入正軌的事情搞砸。

他們回到艾麗絲奶奶傢時,午飯都已經上桌瞭。

“還以為你們能早點回來呢,”媽媽說,“你們好像中午就放學瞭。”

艾麗絲奶奶使勁打瞭個噴嚏,鼻子開始抽搐。

“天哪,”她說,“要不是我知道的話,我就會以為傢裡有狗毛來著。我想我該去、去、去—阿嚏!”

“上帝保佑您。”安迪說完趕緊把毛衣上的毛給撣掉。旅館的狗狗都很仔細地刷過毛瞭,隻有剛來的普雷斯頓在掉毛。

他們剛剛坐下開始吃三明治,電話鈴聲響瞭。沃克太太去接瞭電話,然後笑意盎然地回到瞭飯桌前。

“是爸爸從公司打來的,”她說,“你們猜怎麼著?他十二月初就要完成培訓瞭,已經安排好新的工作地點瞭呢。”

“這麼說你們很快就要搬走瞭嗎?”艾麗絲奶奶變得傷感起來,她繼續說,“我多麼期待和你們一塊兒過聖誕節啊!我老瞭,越是過節,就越寂寞。我許瞭無數次願,希望我和皮特能有孩子。當然,我們都太專註於我們的工作瞭……”

安迪和佈魯斯,剛剛還迫不及待想要歡慶呢,現在馬上就驚訝地收斂瞭下來。幾個月以來,他們期望的,不就是趕快從這所擁擠的房子裡搬走嗎?這兒的規矩和從前的完全不同,他們實在是難以忍受。他們從來也沒想過,原來自己住在這裡,對於艾麗絲奶奶,是有著特別意義的。

還有,艾麗絲奶奶提到的“工作”,也讓他倆吃瞭一驚。她年輕的時候,真的有工作嗎?真難想象這個焦慮不安、不起眼的小個子女人,除瞭當傢庭主婦外,還能做別的工作。她做的是秘書、會計,還是銷售呢?她有縫紉間,那也許是改衣服的吧。可她又說“我們的工作”,好像她和她丈夫是一起工作的一樣。難道爸爸的皮特叔叔做過裁縫?

沃克太太的神色緩和瞭許多。“別難過,艾麗絲嬸嬸,”她說,“真高興您這麼想,我們也很想和您一起過聖誕,再說,我們不一定要走啊。我們不會搬太遠的,約翰新的工作地點正好在愛姆伍德呢!也就是說,我可能不用再去安迪的學校教書瞭。”

就在此時,他們都聽見瞭那個聲音。最開始是低沉的,然後慢慢高亢起來,漸漸變成瞭長長的哀號。

沃克太太臉上的笑容消失瞭。“是什麼聲音?”

“汽笛聲!”艾麗絲奶奶胖嘟嘟的臉刷的一下變白瞭,“空襲又來瞭,跟上個月我們聽到的那次一樣。天哪,天哪,這次一定要打仗瞭!”

“好像不太一樣。”沃克太太聚精會神地聽著,“那天晚上我們聽到的像是警報聲,可這次有點像某種……某種……嚎叫。好像獵犬在追兔子似的。”

安迪和佈魯斯無助地瞅瞭瞅對方,此時比格犬又發出瞭深沉而悲痛的叫聲,更長、更響亮。

“是獵犬!”媽媽驚叫道,“我聽過這種聲音。小時候我父親有一隻,去打獵,或者被關起來又很想出來時,他們就會那麼叫。”

“但這附近沒人養獵犬啊,”艾麗絲奶奶說,“至少,我沒聽說。你們知道誰傢有獵犬嗎?”

“不知道。”安迪心虛地說。

佈魯斯拼命想主意。“也許他被關在瞭某輛車上吧。”他說,“我去看看。”

他離開位子剛走出去幾步,就被媽媽攔住瞭。

“別傻瞭!”她喊道,“回來把飯吃完。就算別人把狗留在車上,也不關你的事。如果他再繼續這麼叫,警察會來處理的。”

“警察!”佈魯斯嚇壞瞭。

“擾民,”艾麗絲奶奶說,“要罰款的。”

“我吃好瞭。”安迪把餐巾朝盤子旁邊一放。雖然從沒見過黃房子裡的那對老夫妻,可她也能清楚地想象到,現在他倆就站在電話旁,查詢警察局的電話號碼呢。普雷斯頓叫得連在艾麗絲奶奶傢都能聽到,何況是在更近的地方呢。

“請原諒,”她說,“不好意思。”

比格犬的叫聲響瞭起來,然後顫抖著慢慢消失,又響瞭起來,然後又顫抖著慢慢消失。再然後,突然間,叫聲停止瞭。

“看樣子,”沃克太太說,“一定是有人去把他放出來瞭。”

“不好意思,”安迪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媽媽,求你瞭,艾麗絲奶奶—我真的吃飽瞭。”

“我也是,”佈魯斯說,“我一口也吃不下瞭。”

“噢,那好吧,”媽媽笑著說,“畢竟是感恩節假期。去玩兒吧,明天你們的肚子就會被火雞肉填得滿滿的瞭,還有……”

等不及聽完媽媽的話,兩個孩子就出瞭傢門,瘋狂地奔向旅館。

他們就快到達坡道時,看見一個男孩的身影立在那兒。那男孩的腦袋歪向一邊,正專心致志地聽著什麼。佈魯斯馬上站住瞭,安迪也是,定在他背後,差點都撞到他身上去瞭。

“千萬別再是他瞭!”她喘著氣,“別在這兒!別是現在!”

傑瑞·葛登轉過身來。“你們在這兒幹嗎呢?”他問。

“我們……我們……”佈魯斯結巴瞭。該找個什麼借口呢?可這兒也不是傑瑞傢啊。“我們和你一樣有權來這兒。”他說。

“我聽到狗叫聲,”傑瑞說,“像是紅虎。這兒有人偷瞭我的狗,我要查出來是誰幹的。”

“那你可別以為是我們幹的,”安迪說,“我們能把他放在哪兒呢?你知道艾麗絲奶奶對動物過敏。”

“我當然知道,”傑瑞說,“要不是那樣,我還真覺得就是你們幹的呢。自從你們搬過來以後,事情就有趣起來瞭。”

“你說‘有趣’是什麼意思?”佈魯斯不悅地問。

他站在那兒就可以看見斜搭在窗戶上的坡道。盡管被灌木叢擋住瞭一半,還有樹影落在上面,但它終究在那兒,要是被人知道瞭,簡直就是一個最有力的證據。傑瑞現在背對著它,萬一他一轉身……

“一切都很搞笑,”傑瑞說,“首先紅虎失蹤瞭,然後堤姆退出瞭我的團夥,後來我又看見你們抬著木板去瞭不知道什麼地方,就是堤姆本來要拿給我蓋俱樂部的木板。後來有一天,你這個傻妹妹還抱著五隻鬥牛梗,現在他們哪兒去瞭?她說要拿去送人,可沒看見有誰養瞭啊。後來,其他人也退出我的團夥瞭……”

“其他人?”佈魯斯重復道。

“少來,別說你不知道。堤姆退出以後,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退出瞭。你和堤姆到底拿什麼收買瞭他們?你倆根本沒法和我比。”

“佈魯斯才沒有收買誰呢!”安迪跳出來為哥哥辯護,“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大傢都喜歡佈魯斯,隻因為他是佈魯斯。你怎麼不想想,也許是因為你對待別人的方式,你的團夥才出瞭問題呢。”

“有隻狗在叫。”傑瑞再次說道。

“你以為是紅虎嗎?”現在輪到安迪開始發揮瞭,她停也停不住,就像瀑佈一樣,她對傑瑞·葛登的所有憤怒都傾瀉而出,“我覺得也是。就是紅虎!他那被你毒打過的、可憐的鬼魂在哀號著準備復仇呢,就是這麼回事。如果我是你,早就跑回傢藏進衣櫃裡瞭,還要把所有的門窗都鎖好,因為世界上最兇惡的鬼魂就是狗的。”

傑瑞臉色蒼白。

“胡說!”他顫抖著說,“狗才沒有鬼魂呢。希望你們從來沒來過愛姆伍德,你們沃克一傢!你們沒來之前,一切都很美好。你們幹嗎不待在西部呢?你們屬於那兒。”

“我們屬於愛姆伍德,”佈魯斯說,“我們喜歡這兒。”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說的是實話。他轉頭瞧瞭瞧安迪,看得出這對她來說也是實話。

“佈魯斯說得對,”她說,“我們在這兒有朋友,這兒就是我們的傢。即使你不在這兒出生,可當你有瞭朋友之後,這兒就像是你的傢一樣瞭。”

“不需要和每個人都做朋友,”傑瑞說,“這附近有一個我不喜歡的小孩,我已經處理掉瞭,再處理兩個也很簡單,你們等著瞧吧。”他昂首闊步地走瞭。

佈魯斯和安迪定立在那兒,直到他從視野裡消失。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沖上瞭坡道。到瞭旅館裡,他們急匆匆地穿過走廊向樓梯跑去。

堤姆坐在樓梯上,邁克特維奇和普雷斯頓待在他兩邊。

“嗨,”他說,“你們終於來瞭。”

“這麼說,是你讓那隻白癡比格不再叫的嘍。”佈魯斯長舒瞭一口氣,“剛剛在旅館背後,我們撞見傑瑞瞭,隻好和他說瞭兩句。那時,我特別害怕狗會再叫起來。”

“黃房子的人也回來瞭,”安迪補充道,“我擔心他們會過來找到普雷斯頓。”

“你是說史密斯傢嗎?”堤姆笑瞭,“別擔心,他們是很好的老人傢,耳朵向來很背。就算普雷斯頓在他們臥室裡叫,他們也聽不到的。”然後他嚴肅瞭起來。“可其他人也會知道的。我在傢都聽見他叫瞭。比格犬不喜歡被關起來。我們不能再冒險讓這種事發生瞭。在他的主人回來前,必須有人一直待在這兒陪他才行。”

“晚上也要嗎?”安迪驚呼,“怎麼可能?”

“我和佈魯斯換班好瞭,”堤姆說,“頭一天我跟爸媽說去佈魯斯傢睡,第二天他可以講去我傢睡。白天你們幾個女孩來照顧他吧。”

“我不想對爸媽撒謊,”佈魯斯憂慮地說,“何況傑瑞還在到處調查……”

“我有辦法瞭。”安迪說。

男孩們轉過頭看著她。

“這個辦法可以讓他永遠都不要來騷擾我們,並且讓他再也不敢去傷害無辜的動物瞭。”安迪的臉上散發著喜悅的光彩,“這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主意!佈魯斯,我們到愛姆伍德那天,你給紅虎拍的照片—做成幻燈片瞭沒有?”

“當然瞭,”佈魯斯說,“我用最好的膠片做的呢,挺想看看用幻燈機放大後的樣子。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密切著呢。”安迪說,“堤姆說,就算狗在史密斯傢臥室裡叫,他們也不知道。可傑瑞知道啊,傑瑞可一點兒也不聾哦!”

她的聲音充滿著興奮。

“紅虎的鬼魂要復仇瞭!”

《狗狗旅館(流浪狗之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