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熊蕊搬走後,狹小的出租屋顯得異常冷清,沈微看著她留下的那些包,堆在角落裡的手機殼,像是知道被主人遺棄般散發著悲傷的氣息,夜深人靜,沈微常覺得它們在無聲的哭泣。熊蕊已經做出自己的選擇,現在輪到沈薇瞭。在北京待瞭快一年,沈微仍舊無法適應這裡,它的深邃令她畏懼,它的繁華令她戰粟,它龐大的身軀能藏住一切污垢,遮掩一切傷口。
沈薇看著面前的臺歷,距離那個小小的紅圈還有三天,十二月八日,是尹紹冬的生日。剛回北京時,她在網上買瞭一間漂亮的DIY小屋,斷斷續續花瞭一個月時間才將它建好,漂亮的玻璃房子裡有關於溫暖和幸福的一切想象,她親手一點點縫制枕頭,床鋪,制作桌子,椅子和沙發,用小燈珠點亮房間,最後把兩個可愛的小人放進房子裡,男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女人坐在旁邊織毛衣,微笑凝固在他們臉上。沈薇看著自己親手創造的一切,情不自禁流下淚來。這些天,鄧瑋的話無時無刻不在她腦中回旋,理智與感情的角力使她精疲力竭,她越是否認內心湧動的感情越是不斷的證明,令她痛苦不堪。戴曼懷孕的事實直接將她擊垮,容不得半分掙紮,某些還未成型甚至來還不及細想的期盼,剎那間碎瞭一地。
沈微起草瞭一封辭職信,她決定在八號的上午交給鄧瑋,然後把這所寄存瞭她全部情感的小屋交給尹紹冬。八號那天,沈微在寫字樓大廳等候電梯,早晨的電梯間總是擁擠不堪,她雖然擠進去,一隻腳卻被什麼給夾住,稍微掙動身子就歪向一邊,差點倒在旁人身上,沈薇忙伸手護住裝DIY小屋的紙盒,扭頭道歉,下一秒卻愣住,身後的人正是尹紹冬。
尹紹冬的身邊是被他護在夾角安全地帶的戴曼,三人走出電梯,後面追上個抱著人偶模特的人,他快步竄上前喊著:“麻煩讓一讓!”
沈微回頭看一眼,尹紹冬伸長胳膊將戴曼護住,通道狹窄,三人隻好停下等那人先過去。人偶模特橫壓在那人身上,他舉過頭頂時人偶不小心撞到墻壁,瞬間頭身分離,眼見著一隻腦袋就朝三人飛過來!尹紹冬第一時間擋住瞭戴曼的頭,沈微第一時間護住瞭紙盒,她被打個正著,瞬間眼睛一陣劇痛,淚流不止。
沈薇放下紙盒,低頭捂住被打到的那隻眼睛。
“哎呦您沒事吧?實在對不起!”那人一邊去撿模特的頭,一邊點頭哈腰的道歉。
尹紹冬走瞭過來,他蹲下身來觀察沈微。
沈微沒有動,保持著捂住眼睛的動作,本來埋在地底深處的嫉妒忽然像石油一般源源不斷地往上冒,壓都壓不住。
“還好吧?”尹紹冬問。
“不好……”她啞聲說著。
一點都不好!沈微感到五臟六腑都被擠壓著,難受極瞭!
尹紹冬拉開她的手,湊近觀察她的眼睛,“很疼?”
“不用你管。”沈微站起身,抱起身邊的紙盒,越過他快步往公司走。
尹紹冬趕上來,拉住她的胳膊:“去樓下醫務室看看。”然後對等在一旁的戴曼說,“你先回公司,鄧瑋辦公室等我。”
戴曼沒說什麼,轉身走瞭。
沈微沒有拒絕,她想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瞭,她和尹紹冬獨處。
兩人來到公司樓下的醫務室,沈微的眼睛已經腫起來,眼白赤紅,醫生給沈微上瞭藥,用一小塊紗佈將眼睛包紮起來。
她看瞭看鏡子:“真醜。”
“這時候還談什麼好看。”尹紹冬接過醫生遞來的藥,幫她拿著。
沈微抱起紙盒,往裡面的休息室走。一大早,醫務室裡沒有人,消毒水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四面是蒼白的墻壁,像女人素顏的臉,給人一種寡淡的病態。尹紹冬感到一陣熟悉的壓抑,這樣的地方總能讓他的心情差到極點,他停下來:“咱出去吧。”
沈微轉頭看著他:“我有話跟你說。”
尹紹冬妥協地找一把椅子坐下,看著沈薇。
沈薇也看著他,露出一個認真的微笑:“先祝你生日快樂。”
尹紹冬愣住:“你怎麼知道?”
沈薇沒有回答,起身把身邊的紙盒遞給他:“這是禮物。”
尹紹冬遲疑地接過來,沒有打開看,手指在盒子表面敲瞭兩下:“謝瞭。”
沈微回到對面坐下:“我知道瞭一些事,關於你和戴曼。”
尹紹冬看上去並不意外:“鄧瑋告訴你的?”
“恩,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願意告訴我?”
尹紹冬移開視線,落在別處:“當初來北京的時候,我不是讓他安排你進公司嗎?可能他誤以為我和你有什麼特殊的關系吧。”
“隻是這樣?”
“他還懷疑你是老頭兒的眼線,總之就是覺得我們關系不一般,所以故意告訴你這件事,看能不能傳到老頭兒那裡去。”
“你爸真的不知道戴曼的存在嗎?”
“不愛讓他知道。”
沈微盯著他,巨細靡遺地觀察他的臉,這個人總在竭力表現出若無其事,滿不在乎。
“那你告訴我,和戴曼之間是愛情嗎?”
尹紹冬輕笑一聲,慢慢勾起嘴角,“你是問我還是問她?她一個北大高材生,長得漂亮,身材也不錯,我沒理由不喜歡吧,她愛不愛我就無所謂,愛錢就夠瞭。”
沈薇愣住:“什麼意思?”
“有哪個白癡會和隨時要死的人談戀愛結婚?戴曼吸引我,我想得到她,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個孩子,好在世上有個恒古不變的道理。”
他幽幽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
沈微的心瞬間往下沉,搖搖晃晃,落不到實處:“你給她多少錢?”
“一千萬,為我生個孩子。”尹紹冬輕描淡寫地說,“我雖然活不長,但至少能有個孩子,她不必跟我結婚,孩子出生以後留給老頭兒來養,她會去美國,沒人知道她跟孩子的關系,這段歷史將被抹去。”
一根刺慢慢紮進沈微心尖上的肉裡,越刺越深,越來越疼:“所以她對你隻有利益的考慮,沒有愛情。”
“你怎麼到現在還滿口愛情?”尹紹冬坐不住得站起身,走去窗邊又立刻折回來,“我這種情況還談什麼愛情,利益的捆綁才更牢固。”
沈微雙手緊握,忽然落下淚來,滿腔的悲涼幾乎填滿她整個胸腔:“你怎麼知道沒有……”
尹紹冬因為煩躁,沒有聽清沈微的話,隻覺得她眼角的淚花非常礙眼。
“你怎麼知道沒有人願意愛你!”沈微喊出來,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都沒有試一試,就投降瞭!你看不出來嗎?我愛你愛得都要瘋瞭!”
尹紹冬突然站住,震驚地看著她,心像被鐵錘狠狠敲瞭一下。
一瞬間,空氣凝結,萬籟俱靜。
“別搞笑啦!”他回過神,大聲呵斥,“我就討厭你這副德行!我要你施舍同情嗎?!”
尹紹冬怒不可遏地瞪著她,好像她是他的仇人。
沈微呼吸凝滯,很長時間無法順暢地吐出一口氣:“同情?”
她突然站起身跨到對面,把留在椅子上的紙盒迅速拆開,激動且小心翼翼地把DIY小屋捧到尹紹冬面前給他看,“這房子是我花瞭一個月時間才做好的!裡面犄角旮旯的任何東西都是我一點點用針線縫出來,用剪刀裁出來,再用膠水粘好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送這個給你嗎?因為我多麼希望能給你一個傢!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溫暖的傢!……就算這是我的奢望,我也想讓我的心住在裡面!我不需要你回應它,但至少你看著它的時候能明白,有一個人用她所能想到的全部美好在愛著你!”
尹紹冬頓時沒瞭動靜,整個人像是被按瞭暫停鍵,雙眼一眨不眨地瞪著每一個細節都用心處理過的玻璃小屋,他突然喘不上氣,艱難地別開頭,顫著手指向沈薇:“你被開除瞭。”
沈微怒極反笑,把小屋放回紙盒裡,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準備好的辭職信劈手就扔瞭過去:“遵命!”
尹紹冬揮手擋開飛來的信封,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沈微繼續逼近一步,怒視著他:“尹紹冬,你就是個膽小鬼!”
尹紹冬後退幾步,雙眼復雜地看著她,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在眼睛裡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又消失在眼波深處。沈微的指尖有根神經不停在抽動,一股股熱意不斷爬上臉頰,心內是崩潰的。表白愛意本該是溫情的場面,此刻兩人卻劍拔弩張,她悲哀的想,這一定是史上最慘烈的一次告白。
“我知道你自私冷漠,玩世不恭,花心又濫情!可隱藏在這些骯臟外殼下的卻是一顆柔軟溫柔得要命的心!所以我淪陷瞭,就算你不愛我,我今天也要告訴你,你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所遇到過最值得去愛的一個人!”
尹紹冬的身體晃瞭晃,他仰起臉看天花板,感到一股溫熱的血液通過血管一點點流向冷硬的心臟。整整三年瞭,他終於再一次體會到心臟在跳動,雖然隻是錯覺,但這顆陌生的心臟正因為一個人慢慢熱瞭起來。
尹紹冬認命地長嘆一聲,他垂下頭抱起椅子上的紙盒,牽起沈微的手往外走。兩人走出醫務室後,尹紹冬才松開瞭手,他把沈微的辭職信對折收在上衣口袋裡,然後轉身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你的辭職,批準瞭。”
沈薇望著他,抬手輕輕擦瞭擦臉上的淚痕,心裡一陣一陣抽搐著的疼。
“好,我明天就不來瞭。”
一陣沉默。
“今天是你最後一天班。”尹紹冬靜靜看著她,“陪我去個地方。”
尹紹冬帶沈薇來到北京最大的摩天輪底下,它的直徑有一百五十米,旋轉一周長達四十分鐘。尹紹冬買瞭票,帶沈微進入座艙,隻有他們兩人,座艙很快離開地面,緩慢向上升起。陽光穿過透明玻璃窗照射在揚起的塵埃上,靜寂的空間裡隱約聽見外部機器運轉的細微聲響。
尹紹冬在條椅上坐下,微微彎下腰,雙肘撐在大腿上,兩手交握,他低垂著頭,身上駝色的厚外套顯得很寬松。
沈薇看著他,細細觀察他臉部到身體的每一個細節,她想,這是最後一次瞭。
尹紹冬本就蒼白的臉在陽光下顯得像是透明,幾乎能看到細細的淺淡的青色血管,他幹燥的嘴唇緊抿著,忽然抬眼看她,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瞭。”
最後一次。
這句話被尹紹冬親口說出來,沈微感到一種充滿無奈和痛苦的聲音在心裡緊緊勒著。她故作輕松地笑瞭笑,“我總是愛上一些不愛我的人。”
尹紹冬沒有回答,他坐瞭一會兒,站起身走到窗邊,此時座艙已經升得越來越高。
“你過來看。”
沈微走過去,和他並肩往外看。
“看到瞭什麼?”尹紹冬問。
此時座艙已經升到最高點,幾乎可以俯瞰整座北京城,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密密麻麻,像沙盤遊戲裡的模型,細細的馬路宛如血管一般相互交錯,車流走走停停,行人更是無可辨認。
“北京。”沈微回答。
尹紹冬頓瞭頓,才開口:“這座城市的占地面積有一萬六千多平方公裡,常住人口有兩千多萬,很擁擠,可就算這麼擁擠,人們還是感到孤獨。大傢總是希望通過交流,通過心中湧動的感情,來搭起一座橋跨越到彼此心中,從而擺脫孤獨。最後卻絕望的發現,全世界的人類都不過是外貌相似的異類罷瞭。”
尹紹冬看向沈微:“北京給你留下的隻有失望和傷害,李毅,徐珂,肖毓芳,鄧瑋,也包括我,都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他深諳的瞳孔裡似有幽幽火光在跳躍,“回江州以後,這令人厭惡的一切,你全都不要記住。”
沈微聽完就笑瞭,她眼中慢慢變得濕潤,“才不是,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壞印象,北京給我留下瞭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有你的記憶。尹紹冬,我到死都不會忘記你,無論你將來還活不活在這個世上,我都會永遠記得這一切。”
她伸手抱住尹紹冬,慢慢收攏雙臂,緊拽住他的衣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不用偽裝,我認識真正的你,你就是我的真情。”
尹紹冬許久沒有動,他胸膛起伏,終於也抬手抱住瞭沈微,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送上瞭今生最纏綿悱惻的一個吻。
沈微閉上眼,感受著這最後的一絲溫情。
然後,尹紹冬輕輕推開瞭她:“你錯瞭,我不是什麼好人,當初,暗示李毅可以對你潛規則的人是我,安排你和徐珂在酒吧偶遇的也是我。甚至,明知蘇佳雯和顧西的關系卻遲遲不告訴你的,還是我。”
沈微慢慢睜大眼,難以置信地退瞭幾步,腳一軟歪倒在條椅上,紙箱被她不小心推倒在地,伴隨著一聲脆響,裡面漂亮的DIY小屋摔出紙盒,瞬間碎落滿地。
尹紹冬盯著那座破碎的玻璃小屋,裡面的傢具東倒西歪,兩個小人揚面朝天,臉上仍舊掛著可悲的微笑,他著瞭魔一般看著它,眼睛一眨也不眨。
沈薇捂住自己的臉,眼淚簌簌往下掉:“為什麼?”
尹紹冬不回答,他不再看小屋,沉痛地閉上眼。終於說出這一切,他就能輕松瞭,心中那點壓抑不住的悸動,也就能止住瞭。
沉默中,隻有沈薇的眼淚停不下來,她的雙肩顫抖,哭泣聲從她捂住臉的雙手間傳來,不再有掩飾,也沒有控制,她幾乎是肆無忌憚地哭喊著,抽泣著。
尹紹冬控制著想要把手放在她背上的沖動,沈薇的哭聲令他腦中一片空白,就像有個纏著線的陀螺在他腦中旋轉不停。
沈薇忽然站起身,走上前給瞭尹紹冬一記耳光。
尹紹冬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他的牙齒劃破瞭口腔,一股血腥味兒在嘴裡蔓延。
“好瞭,一筆勾銷瞭。”
沈薇雙眼通紅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說出這些?不就想要我恨你嗎!不就想要我忘瞭你嗎?現在打也打瞭,罵也罵瞭,我可以原諒你瞭嗎!?尹紹冬,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兒是什麼嗎?就是當初沒能跟你拿到結婚證!”
尹紹冬驚訝地看著沈薇,漆黑的眼眸終於落下兩行淚來,他靠前一步,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你就是個傻子……”
沈薇慢慢抱住他,淚如泉湧:“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可以順應命運的安排,深深愛上你,陪伴你的一生,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好可惜,我為什麼失去瞭這個機會。”
座艙此刻已慢慢回到地面,陽光被樹葉切割成斑駁的暗影,隨著座艙的搖擺蕩漾在兩個以悲傷的姿態相擁著的人身上,座艙的電控門接收到抵達地面的指令而自動開啟。
尹紹冬狠狠閉一下眼,他猛然推開沈薇,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隻留下一抹灰暗的背影給沈微。
“我永遠不會再見你。”
很久以後,當沈微回憶時才想起來,他那時候說的是:我永遠不會再見你,而不是:我永遠不想再見你。
兩字之間,天差地別。
而那時的沈微什麼都沒有察覺,她隻感到心痛,非常痛,心臟好像被捅出瞭一個窟窿。
29
沈微打包好行李,退瞭出租房,火車開動的一瞬間她才狠狠地恍惚瞭一下。北京的生活,就這樣結束瞭。
剛回到江州,她就從宋銘那裡得知一個震驚的消息,陸珊珊帶著孩子失蹤瞭!沈微實在太意外,上次姍姍產子她回來看望,一傢人親密無間,小傢夥活潑可愛,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沈微瞭解陸姍姍,她不是一個會沖動行事的人。
江州正下著雨,天空陰霾,十二月的雨比雪還要冷。沈微縮著脖子撐傘走在路上,偶爾有風刮起幾片濕噠噠的樹葉,寒雨斜著飄落,連同人的心情也一起低靡。沈微擔憂著陸姍姍,沉痛的心情像開瞭一個小口,尹紹冬帶給她的傷痛被暫時沖淡。蘇佳雯沒有直接出面,她托朋友查到陸姍姍在逸湖公館有一套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購於兩年前,沈薇詫異,她並不知道陸珊珊的這處房產,隱隱有不祥預感。
沈微背著宋銘來到逸湖公館,陸姍姍打開門,用一雙憔悴的眼睛驚訝地看著沈微。
“微微,你回來瞭?”
沈微愣住,這畫面如此熟悉,讓她想起那些陸姍姍和彭飛在一起時她趕去調解的日子,兩人在客廳的沙發坐下。
“這房子……”沈薇猶豫著問道。
“彭飛原來買的,隻付瞭首付,那時我們想過結婚的。”
陸姍姍的狀態很差,臉色黯淡無光,仿佛蒙瞭一層灰,原本黑亮的長發亂糟糟得紮成一團。
沈微心疼地看著她,牽起她的手放在膝上,“發生什麼事瞭?”
陸珊珊疲憊的搖瞭搖頭。
“你和彭飛還有聯系嗎?”沈微猶豫著問。
“分手之後,再沒聯系過,今後也不會再聯系。”
沈微感到一塊石頭落地,既然不關彭飛的事,那就是宋銘瞭。他隻說是與陸姍姍爭吵瞭幾句,顯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難不成他有瞭外遇?沈微立刻在心裡否認,宋銘看上去老實巴交,對陸姍姍更是疼愛有加,這樣的男人都能出軌的話恐怕天下再沒有可信任的人。沈微一心尋著宋銘的毛病,直到陸姍姍再次開口,拋出一枚炸彈。
“孩子是彭飛的。”
沈微震驚,扭頭惶恐地瞪著她,張瞭張嘴卻發不出聲。
陸姍姍用機械而刻板的聲音開始敘述,但她卻越說越快,強裝平穩的聲音裡充滿瞭焦慮的信號:“和彭飛分手一個月時,我發現自己懷孕瞭,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那麼愛他,卻有可能永遠地失去他瞭。所以我想,如果我今生不能跟我愛的人在一起,那我至少還有他的骨肉!”
“我明白他給不瞭我想要的生活,他不是個適合結婚的人。可是除瞭他,我不會再愛其他人瞭。我緊鑼密鼓的相親,然後碰到宋銘,他看上去善良又老實,我可以跟他結婚,然後生下孩子,這樣一切都解決瞭,它會成為我永遠的秘密!可是婚後,宋銘一直遷就我,凡事都順著我,一有空就陪我,每天下班回來他都把飯菜做好瞭,等著我一起吃,隻要加班,他一定會去公司接我。日積月累,日積月累的我真的……”
陸姍姍用雙手捂住臉,終於控制不住地開始哽咽。
“微微,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真的以為會一輩子都放不下彭飛!我以為不會再愛上別人瞭,可是生活改變瞭我……”
陸珊珊自嘲般發出一聲短笑,“我愛上一個男人,以為自己會嫁給他,後來死瞭心,嫁給一個男人,又以為自己不會愛他,我總是在做錯。”
沈微已經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來,卻也六神無主,事情太嚴重,她和陸姍姍一樣不知所措,看著痛苦不堪的姐妹,她滿心疼惜,卻深知幫不上忙,這樣後知後覺的痛楚,這樣木已成舟的悔恨,任誰也幫不上忙啊!
“其實我之前想過,如果宋銘發現瞭真相,我就跟他離婚,凈身出戶。這是我做過最壞的打算,可是現在……,我愛宋銘,我不想失去他!”
陸姍姍抱住沈微,仰起頭絕望地看著她,“已經晚瞭對不對?他不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已經晚瞭,沈微在心裡嘆息。
“我不敢回去,我已經騙不下去瞭!他對我越好,婆婆對我越好,我越是無地自容!我每晚都睡不著,我的心每天都在煎熬,他們遲早會發現這個秘密的!”
沈微深吸一口氣,咬瞭咬牙道:“說出來吧!”
陸姍姍停止哭泣,驚愕地看著她。
“都對宋銘說出來!所有的一切,你的欺騙,你的感情,你的悔恨!”沈微握住她的手,堅定地看著她,“我陪你一起面對!如果宋銘愛你,還願意接受你,那麼下半輩子,你就用全部的真心去報答這份來之不易的諒解。如果他接受不瞭,你就理解他,深呼吸,像我剛才做的那樣,不斷深呼吸,然後勇敢地挺過去,接受現實。”
陸姍姍的眼神慢慢放空,半響,嘴裡軟綿綿地滑出一句:“說得容易。”
沈微垂下眼:“是不容易,但世上沒有後悔藥,時光又不能倒流,還能怎麼辦呢……”
30
蘇佳雯沒有回公司,她來到喜瑞華大酒店,乘電梯上樓,輕車熟路地走到總統套間,直接按響瞭門鈴。
趙子皖很快過來開門,他穿著酒店浴袍,頭發泛著水光,顯然剛沐浴過。他側身讓蘇佳雯進來,一邊反手關上門,一邊壓抑著興奮急切地說:“成功瞭!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蘇佳雯踢掉高跟鞋,走進房間在貴妃椅上坐下,看著面前的趙子皖像小男孩贏瞭棒球比賽等待傢長誇獎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確定嗎?”
“百分百確定!”趙子皖在她身邊坐下,“你怎麼看著不興奮啊?”
蘇佳雯溫柔一笑,慢慢靠進趙子皖懷裡:“我是不敢高興太早,事情才剛剛開始呢。”
趙子皖順勢摟住蘇佳雯,在她唇上猛地一啄:“寶貝兒,咱們的配合嚴絲合縫,一定能一舉搬倒林瑞那個老狐貍!”
“做的賬目給我看看吧。”蘇佳雯輕推開趙子皖,起身往電腦桌走去。
趙子皖跟上去打開電腦,調出一個文件夾裡的Excel表格,點開給蘇佳雯看。
“做得非常逼真,賬目完全能和公司的總賬對上。”趙子皖一邊滑動鼠標向蘇佳雯展示,一邊沾沾自喜地說,“這活兒隻能Tom來做,國內的黑客都是小腳色!別看Tom年紀輕輕的,他的名頭在整個歐洲黑客圈子裡都是響當當的,潛入公司網絡這是小菜一碟,留學期間這個美國佬一直吃我的住我的,這點小忙必須得幫!”
蘇佳雯輕輕點頭,不放心地抿緊嘴唇:“我們要不要找個機會先看看財務部的電腦,確定一下賬目被替換成功瞭?”
趙子皖大笑幾聲,輕松地坐到轉椅上,一把將蘇佳雯拉進懷裡:“夫人放心,這事還需要你提醒?我早就派人偷偷檢查過瞭,妥妥的!”
蘇佳雯緊著的一顆心這才稍微松開,她一隻手慢慢攪著柔軟的發絲,狀似無意地開口:“賬目上的一千萬你準備怎麼安排?”
“嘖,現在我爸盯我盯得緊,必須得低調處理,你知道我一直想換輛跑車的!”趙子皖鬱悶地長嘆一聲,“隻能過段時間再說咯。”
“你可是要成大事的人,別老惦記著這點蠅頭小利。”蘇佳雯微微轉過身,修長的手臂摟住趙子皖的脖子,“這錢不能存在你的戶頭,到時候林瑞一定會找私傢偵探把你查個底朝天。”蘇佳雯頓瞭頓,話鋒一轉,“當然也不能存在我的戶頭,老狐貍驚著呢,我猜他已經知道瞭我們的關系,到時候我這邊他一樣會查。”
趙子皖皺眉:“那怎麼辦?我這些天忙賬目的事,還沒想到這茬兒呢!”
蘇佳雯勾起嘴角,諱莫如深地看著趙子皖,“如果我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會愛我嗎?”
趙子皖聽瞭蘇佳雯這話,明白她早有安排,心裡也不再擔心,嘴上連忙表白:“我愛你可是真心的!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沒關系,你能不能在事業上幫助我都是其次,我對你是一見鐘情,趙太太的位置非你莫屬!”
蘇佳雯笑顏如花,傾身摟住趙子皖,笑容卻在趙子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變淡。她心裡很清楚,她和趙子皖的關系是利益驅使的結果,這個男人是個典型的富二代,揮霍成性,毫無頭腦,他父親當然知道兒子是塊什麼料,將公司交給他等於慢性自殺。趙子皖沒有實權,事無巨細都要聽命於林瑞,這種日子太子爺怎麼可能過得開心?好在蘇佳雯出現瞭,她不止美貌,還精明能幹,一步步出謀劃策,幫太子爺奪回實權,這樣的賢內助他趙子皖怎能不愛?怎能不娶?
“林瑞也不算虧,他確實貪瞭錢,咱們隻是把數額報大瞭點。雖然他為公司賣命瞭二十多年,這點數目不算什麼,但貪就是貪,做錯瞭事就得付出代價。”蘇佳雯冷漠地望向窗外,心想林瑞是幫過她,但他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欠他的。
“我瞭解我爸那種心慈手軟的性子!林瑞扣下的那點錢他肯定是清楚的,隻是他算瞭一筆賬,林瑞為公司創造的利益比他私吞的那點錢要多得多,所以我爸才睜隻眼閉隻眼,默認瞭林瑞的行為,可一千萬就不一樣瞭!”趙子皖興奮地想象著林瑞下馬的情景,越發感激蘇佳雯的出謀劃策,“佳雯,我沒有你可怎麼辦啊!等這事圓滿結束,我立刻娶你過門!”
蘇佳雯眨瞭眨眼,腦中猛然閃過顧西溫柔的面孔,她立刻驅散心中突如其來的一絲陰鬱,愉快地走到酒櫃旁,取出兩隻紅酒杯,倒上酒,遞一隻給趙子皖。
“Cheers!”蘇佳雯舉杯。
趙子皖穿過她的手臂,與她交杯:“Cheers!”
兩人一飲而盡。
沈微陪陸姍姍回到傢,宋銘聽到敲門聲立刻沖到門口,當他打開門看到完好無損的妻子和在嬰兒車裡安睡的孩子時,嘴下意識一扁,幾乎要哭出來。宋銘心疼得摟住陸姍姍,將她小心引進屋裡,沈微推著嬰兒車,默默地跟在後面,為他們關上瞭門。
宋銘扶著陸姍姍坐下,陸姍姍盡情地哭瞭很久,才慢慢轉為抽泣,待她情緒穩定些,宋銘才匆匆去到廚房給她倒來一杯熱水:“回來就好!姍姍,都是我的錯,以後千萬別再離傢出走瞭,我受不瞭!我馬上做飯,我買瞭你最愛吃的蝦球!”說著又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陸珊珊身上:“別著涼瞭,晚點我再給你煮點薑茶。”
陸姍姍看著他一無所知的臉,“哇”地一聲就哭瞭出來,她雙手捂住臉,肩膀不住地抖動,頭埋在宋銘的肩窩裡,任溫熱而洶湧的淚水將宋銘的衣服沁濕一片。
沈微看著如此深愛的兩個人,有些透不過氣來,明知一場災難即將降臨,卻要眼睜睜看著人們歡笑起舞,實在太殘忍。宋銘伺候哭累瞭的陸姍姍睡覺,沈微便找機會告辭瞭。出門前她看瞭一眼躺在床上疲憊睡去的陸姍姍,天真無邪的寶寶,和滿臉幸福的宋銘。她知道陸姍姍瞞不瞭多久,或許就在今晚,一切都會改變。
31
江州泰禾地產的所有員工都收到一封公文郵件,在距離王海琴被開除半年不到,林瑞也要離開泰禾瞭。兩個在公司幹瞭十幾年的高層相續離開,讓整間公司都有些人心惶惶。林瑞剛升任總經理怎麼會毫無征兆的辭職?這件事是否與新上任的太子爺有關?大傢議論紛紛,更重要的是,這將是又一次權力結構的斷裂及重構,曾與林瑞關系密切的幾位高層都因前途蒙上陰影而自顧不暇,各人自掃門前雪,大傢要開始重新排隊瞭。
董事長趙宸並未將林瑞貪污公款的事公之於眾,主要是考慮到林瑞對公司做出過巨大貢獻,曾是陪伴趙宸打下江山的元老,希望能給他留點尊嚴。林瑞一開始的態度非常強硬,他不承認自己貪污公款的事實,直到從他辦公室的保險櫃裡搜出瞭做假賬的證據,他才百口莫辯地閉上瞭嘴。墻倒眾人推,曾與林瑞有過節的其他高層也開始陸續遞上罪狀,甚至與他關系密切的同盟也為求自保而紛紛倒戈趙子皖。
世態炎涼,就在林瑞獨自一人呆在辦公室整理私物的時候,趙子皖的辦公室卻快被人踏破瞭。誰都知道,林瑞一離開,實權必然會落到太子爺手裡。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關註在趙子皖身上時,蘇佳雯卻走進瞭林瑞的辦公室。
林瑞坐在辦公桌後的老板椅上,手裡夾著一根煙,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看到蘇佳雯進來也沒什麼特別反應,看瞭她一眼便又將目光投向瞭天花板。
蘇佳雯反手關上門,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在林瑞對面坐下。
半響,林瑞才再將目光投向她:“有事?”
蘇佳雯看瞭林瑞一會兒,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推到他面前說:“這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公司,雖然比不上泰禾,但發展得也很不錯,他們正缺一位有能力的總經理。”
林瑞沒有去看名片,他盯著蘇佳雯,忽然笑瞭一下,嘴角彎曲成一個弧度,那弧度越來越若澀,慢慢沉下臉,又是呆呆的眼神,他看著眼前那張自己曾朝思暮想的美麗臉龐,輕輕吐出兩個字:“婊子。”
蘇佳雯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如常:“看來您是不打算領我的情瞭。”
林瑞懶得再看她,又將目光投向遠處:“蘇佳雯,事件還沒完,咱們慢慢看,我出來打江山的時候你還在傢吃奶。”
“時代不一樣瞭。”蘇佳雯走到窗邊,俯覽著城市擁擠而忙碌的景象,“您看看外面那些人,他們朝氣蓬勃,無所不能,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她轉過身看著林瑞。“就是年輕。”
“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老瞭卻不服老,還想跟年輕人搶飯吃,這又是何必。”蘇佳雯慢慢走回到辦公桌前,“我走到這一步不容易,您就成全我吧。”
林瑞怒極反笑:“成全你?就你這麼個忘恩負義的畜生我憑什麼成全你?趙子皖是個什麼東西我清楚的很,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有什麼好下場!”
蘇佳雯知道林瑞這是狗急跳墻,竭力偽裝的那點涵養是全然不顧瞭,她也是時候該亮出底牌,蘇佳雯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型U盤,輕輕放在林瑞的桌上。
“林總,我尊敬您曾是我的領導,我也知道您肯定不甘心被我這個無名小卒擺一道,但我還是得提醒您,我和您不一樣,我爸媽在我十三歲就各自組建瞭新傢庭。現在我孑然一身,無所畏懼,就算跟您拼個魚死網破也沒什麼。但您不一樣啊,您上有老下有小,兒子才剛出國留學,肯定很需要錢,您和您夫人關系一直很融洽,偏偏女人都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這U盤裡的東西,她要是看到瞭,恐怕您以後的日子會不太好過。”
林瑞死死盯著桌上的U盤,終於明白蘇佳雯來這一趟的目的瞭,她是在為自己和趙子皖永除後患。
蘇佳雯知道這U盤裡的內容足以打消林瑞想要打擊報復的決心,這是她這些年來一路收集的證據,裡面有林瑞與不少女下屬或是合作夥伴之間的污穢交易及勾當,有割讓公司利潤而謀取私利的證據,也有潛規則女下屬的卑鄙行徑。這些東西一旦曝光,他會像過街老鼠一樣被業界同行嘲笑鄙夷,他絕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林瑞強壓著心中翻湧的怒火,咬緊牙關,從齒縫中狠狠擠出一句話:“好啊,真是好!我當初瞎瞭眼,居然招瞭你這樣一個狠毒的女人進來,是我自作孽!”
蘇佳雯背對著林瑞,咬住嘴唇,咬到刺痛難忍才放開:“一旦決定進攻,就不能給敵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否則就會功虧一簣,這是您教我的。”
林瑞紅著眼,一把將桌上的U盤捏斷,扔向蘇佳雯:“給我滾!永遠別再讓我看到你!”
蘇佳雯沒有回頭,打開門走瞭出去。
32
聖誕節前夕,到處都披紅掛綠,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而陸姍姍卻迎來瞭人生的寒冬,她離婚瞭。
沈微擔心陸姍姍,於是陪她在逸湖公館住瞭一段時間,最初陸姍姍表現得失魂落魄,常常望著一角發呆落淚,一個麻雀般嘰嘰喳喳的女人變得沉默寡言,好在有兒子陪在身邊,陸姍姍才能勉強振作地過日子。
宋銘最初得知真相時確實無法接受,他在外面住瞭一個星期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回到傢裡,將自己的決定告訴瞭陸姍姍,他願意接受這個孩子,以後再和姍姍生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陸姍姍喜極而泣,從那天開始對宋銘的態度發生瞭轉變,她充滿愧疚,小心翼翼,像一個隨時準備接受制裁的罪人。宋銘看在眼裡,又是難受又是別扭,兒子也不願再過多親近,兩個人似乎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回到從前的相處狀態,這樣偽裝的平靜終於在宋銘的母親知道真相後徹底崩塌。
陸姍姍看到不明真相的婆婆一臉慈祥的看著孫子,眼裡是濃濃愛意,額上飽經風霜的皺紋舒展開來,從前額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開。她知道這樣的疼愛不是真的,她在欺騙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她終於忍受不瞭良心的譴責,流著懺悔的眼淚對婆婆說出瞭真相。
然後,一切都結束瞭。
宋銘的母親氣到住院,宋銘與陸姍姍也因此走到瞭終點,覆水終究難收,一堵無形且堅固的高墻橫在兩人之間。陸姍姍主動提出瞭離婚,宋銘也沒再反對,在民政局領離婚證的那天,沈微也去瞭,看著曾經如膠似漆的兩人客氣的分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陸姍姍想起宋銘某天無意中念出的那句歌詞:愛沒有聰不聰明,隻有願不願意。她想宋銘大概不知道,那首歌還有一句歌詞是:一開始我隻相信,偉大的是感情,最後我無力的看清,強悍的是命運。
沈微和陸姍姍同居在一起,彼此慰藉疲憊受傷的心靈。沈微空閑時就會想念尹紹冬,想他的身體有沒有好些,想他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會出生,想他會成為一個怎樣的爸爸,想他曾經有沒有一點愛過自己,想著想著沈薇就會落淚,心裡像有塊堅硬的石頭堵得難受。她在一間小型廣告公司找到瞭文案的工作,幾乎每天加班,陸姍姍也在住處附近找到一份文職的工作,準點上下班,白天送寶寶到附近的幼兒園,晚上再接回來。周末,兩個人會帶著寶寶去逛個公園或是商場,日子過得平淡如水。
元旦剛過,兩份精美的喜帖就送到瞭逸湖公館,蘇佳雯要結婚瞭,對象正是泰禾集團的總經理趙子皖。
“你去嗎?”陸姍姍問沈微。
沈微沒有看喜帖,繼續對著電腦敲打著:“不去。”
陸姍姍張瞭張嘴,終於不再說什麼。
夜晚,兩人躺在床上。
陸姍姍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發呆。
沈微聽到動靜後轉醒,也靠在床頭:“睡不著?”
“微微,你還相信愛情嗎?”
沈微呆住,然後露出一抹慘淡的笑:“我不知道,你呢?”
陸珊珊沒有說話。
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沈微和蘇佳雯常去陸姍姍傢裡串門,姍姍的房間向南,有一個種滿綠色植物的大陽臺,白色麻紗的床罩,粉色的墻面。梳妝臺上放著一整套的護膚品,香水瓶子,花瓶裡總是插著新鮮的花。三個人坐在地毯上聊天喝紅酒吃零食,笑得前仰後合,對未來,對生活都充滿善意的幻想。
不過幾年光景,已面目全非。
沈薇聽到她輕聲說:“我愛寶寶,今後,隻愛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