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
我們等待高達爾明和昆西·莫裡斯回來的時間好像特別的漫長,教授一直讓我們思考,以使我們的思維保持活躍。通過他時不時地看著哈克,我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這個可憐的人被悲痛壓垮瞭,讓人不忍心看。昨天晚上他還是一個率直、快樂的人,有張健康的年輕的臉,充滿活力,有著深棕色的頭發。今天他變成瞭一個扭曲、憔悴的老人,他的白發正好和他那雙空洞的眼睛和悲傷的臉相搭配,但是他仍然充滿活力。實際上,他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這次可能就是對他的解救,因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就會度過絕望的時期,那時他就會又回到生活的現實中來。可憐的人,我覺得自己已經夠悲慘的瞭,可是他……
教授也非常明白,正在盡力讓他的思維保持活躍。在那種情況下,他說的話確實很吸引人。我把能記住的都寫在下面瞭:“我已經將關於這個魔鬼的所有材料都反復地研究瞭好幾遍,自從我得到這些材料以後,我越研究,就越感覺到有必要將它完全鏟除。這些材料——就我從佈達佩斯的朋友阿米尼亞斯的研究中得到的——都是關於他的經歷,這裡面不但記載瞭他的力量,還記載瞭他的知識。他生前是一個最完美的人,軍人、政治傢和煉金術師。他的煉金術為他那個時代的科學發展作出瞭巨大的貢獻。他有一個強大的頭腦,無可比擬的學問,他還有一顆無畏和無情的心。在他的那個時代的知識領域中,沒有他涉及不到的知識。
“他頭腦的力量使他幸免於身體上的死亡。雖然記憶似乎並不完備。在頭腦的一些機能方面,他還隻是個孩子。但是他一直在成長,原來還很幼稚的地方現在變得成熟瞭。他一直在實踐,並且做得很好。要不是我們阻礙瞭他,或者如果我們失敗瞭,他就會成為一群新的生物的始祖,這些生物要走的路必須經過死亡,而不是生命。”
哈克呻吟道:“這就是擺在我親愛的人面前的事實!但是他是怎麼實踐的呢?這些知識可以幫助我們打敗他!
“自從他來到這裡,他一直在嘗試自己的力量,不容懷疑,他的進展很緩慢。雖然他的那個孩子般的大腦正在工作,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那仍然是一個孩子的大腦。因為如果一開始他就在密謀一些事情的話,他早就應該在我們的控制之外瞭。無論如何,他是在圖謀成功,而且後面還有幾個世紀的時間在等著他,他可以等待,慢慢前進。”
“我不太明白,”哈克厭倦地說道,“跟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兒吧!也許是悲傷和痛苦讓我的腦子變遲鈍瞭。”
教授將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啊,我的孩子,我會說得明白一點兒的。你沒有看見,最近這個魔鬼是怎樣在進行他的實驗嗎?他是怎樣利用那個食肉的病人進入約翰的傢裡的?因為對於吸血鬼來說,無論以後他是否能夠隨意地出入別人的房子,剛開始的時候他都必須在經過房子裡住的人的同意,才能進入。但是這些不是他最重要的實驗。難道我們沒有看到一開始這些大箱子是怎樣被別人搬運的?他知道必須要這樣。但是他孩子的大腦一直在成長,他開始考慮自己能否搬運那些箱子。於是他就開始嘗試著搬動它們。然後,當他發現這樣做是可行的時候,他就開始自己搬運它們瞭。於是他進行著,把他的這些墳墓分散開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些東西藏在哪裡。
“他原來可能是想把它們埋在地裡。這樣當他在晚上想用它們的時候,或者在他變身的時候,這些東西也可以很好地使用,而且誰也不會知道這就是他的藏身之處!但是,我的孩子,不要絕望,他知道這些時已經太晚瞭!除瞭一個箱子,他剩下的所有的藏身之地會被我們毀掉的。在日落之前我們就能做到。這樣他就沒有地方可以藏身瞭。我今天早上拖延瞭一會兒,這樣我們就可以確定。難道他不像我們一樣也正處在危險之中嗎?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比他更仔細些呢?我的表現在是一點鐘,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亞瑟和昆西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瞭。
“今天是屬於我們的,我們必須萬無一失,即使是慢一點兒。看!等他們回來我們就有五個人瞭。”
正當我們說話時,我們被北大廳門上的敲門聲嚇瞭一跳,是送電報的孩子。我們都沖動地想去大廳,然而范海辛舉起手,示意我們要安靜,他走到門前打開瞭門。男孩遞給他一封電報。教授關上瞭門,打開電報大聲讀瞭起來:
小心伯爵,他在剛剛,12點45分的時候,匆匆地從卡爾法克斯出來向南邊走去瞭。他大概是要巡視一圈,可能想見你們。米娜。
然後是一陣沉默,被喬納森·哈克的聲音打破:“現在,感謝上帝,我們就要見面瞭!”
范海辛很快將頭轉向他說道:“上帝會在自己的時間,用自己的方式辦事。不要害怕,也不要高興。因為我們等待的可能會是自己的毀滅。”
“我現在什麼也不在乎瞭,”他激動地說道,“隻要能夠把這個魔鬼消滅掉,我寧願出賣我的靈魂!”
“噓,噓,我的孩子!”范海辛說道,“上帝可不會買這麼不聰明的靈魂,魔鬼雖然可能會買,也不會保持忠誠。但是上帝是仁慈和公正的,知道你的痛苦和你對親愛的哈克夫人的忠誠。你想一想,如果她聽見瞭你的這些蠢話,會怎樣增加她的痛苦?不要擔心我們任何一個人,我們都會為這項事業獻身的,今天就會有結果瞭。行動的時刻就要來瞭。今天這個吸血鬼被限制在瞭凡人的能力裡,直到日落他都不會變身。他要趕到這裡是需要時間的,看,現在是1點20分,在他來之前還有一些時間,他不可能這麼快的。我希望我們的高達爾明勛爵和昆西能夠先到達這裡。”
在收到哈克夫人的電報後半小時,大廳傳來瞭一陣冷靜、堅決的敲門聲。這就是普通的敲門,就像所有的紳士在正常情況下做的那樣,但是這讓教授和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我們互相看瞭看,然後一起走進瞭大廳。我們都準備好瞭自己的武器,對付超自然的武器握在左手,對付凡人的武器握在右手。范海辛拉開插銷,半開著門,向後退,兩隻手都準備好,等待行動。我們心裡的喜悅一定反映在瞭臉上,當我們看見門旁邊站在臺階上的是高達爾明勛爵和昆西·莫裡斯的時候,他們快速地進來,再次關上身後的大門,穿過大廳,高達爾明勛爵說道:
“辦好瞭。我們找到瞭那兩個地方,每個房子裡都有六隻箱子。我們把它們都毀掉瞭。”
“毀掉瞭?”教授問道。
“對!”我們沉默瞭一分鐘,然後昆西說道:“我們現在除瞭在這裡等待,其他的什麼也不能做。無論如何,如果他在5點之前還沒有出現,那麼我們就要行動起來瞭。因為不能在日落之後讓哈克夫人一個人待著。”
“他不久就會來的,”范海辛看瞭看他的小本,說道,“夫人的電報裡說,他從卡爾法克斯向南走瞭。這意味著他要過河,但是他隻能在潮水的平穩期過河,這就是在1點以前。他向南走對我們意味著一些事情。他隻是懷疑,從卡爾法克斯出來以後他會先去最不可疑的地方。
“你們一定是在他之前就到達博蒙德喜,因為他那時還要渡河。相信我,我的朋友們,我們不會等得太久瞭。我們應該作一些計劃,這樣我們才不會錯失任何機會,因為已經沒有時間瞭。準備好你們所有的武器!”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一隻表示警告的手,因為我們都聽見大廳的門鎖裡響起輕輕的插入鑰匙的聲音。
即使是在這個時候,我也不得不欽佩精神領袖的氣魄。在我們的團體裡和在世界上不同地方的歷險中,教授一直是安排行動計劃的人,亞瑟和我一直習慣於絕對地服從他。現在,教授的這種老習慣似乎又不自覺地開始瞭。他快速地瞥瞭一眼房間,立刻給出瞭行動計劃,然後一聲不響地用手勢把我們安排在瞭幾處特定的位置上。
范海辛、哈克和我就在門後面,這樣當門開瞭以後,教授可以掩護我們,我們兩個走過去站在來的人和門之間。高達爾明和昆西在視線之外,一前一後地站著,準備在窗戶前面行動。我們等待中的懸念使這幾秒鐘過得像噩夢似的緩慢。緩慢的、謹慎的腳步聲穿過瞭大廳。伯爵顯然為一些意外作好瞭準備,至少他害怕瞭。
突然他一下子跳進瞭房間。他越過瞭我們站的位置,這樣我們誰也沒有抓住他。他的動作像豹子一樣,不像人類,好像讓我們從對他的到來的激動中清醒過來。第一個行動的是哈克,他快速地沖到通向房子前面的房間門前。當伯爵看見我們的時候,他咆哮著,露出瞭又長又尖的牙齒。但是他邪惡的微笑很快轉變成瞭像獅子一樣輕蔑的凝視。他的表情又變化瞭,我們一沖動,一齊向他逼近。很遺憾我們沒有一個更好的襲擊計劃,因為每一秒鐘我都想知道我們下一步做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的致命性的武器是否會對我們有利。
哈克顯然躍躍欲試,因為他已經準備好瞭他的大彎刀,快速而猛烈地向他砍去。這是有利的一擊。伯爵向後一跳救瞭自己。鋒利的刀片劃破瞭他的外衣,一捆銀行票據和一堆金幣從劃破的口子裡掉出來。伯爵臉上的表情是如此兇惡,我一時間為哈克擔心起來,但是我看見他揮動大刀再次砍瞭過去。我本能地沖上前想要保護哈克,當我的左手舉著十字架和聖餅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胳膊充滿瞭強大的力量,果然我看見這個魔鬼在向後退縮,於是我們每個人都在同一時刻做出瞭相同的動作。很難描述伯爵臉上是怎樣一種表情,充滿仇恨和受挫的怨恨,還有魔鬼般的憤怒。他蠟黃色的臉在他燃燒的眼睛的襯托下顯得又綠又黃,蒼白的皮膚上那塊紅色的疤痕像是跳動的傷口。然後,在哈克刺中他之前,他靈巧地躲過哈克的手臂,從地板上抓起一把金幣,穿過房間,沖到瞭窗戶邊上,從破碎的玻璃之間,跳進瞭下面鋪著石板的院子。在振動的玻璃中間我能夠聽見金幣的叮當聲,一些金幣掉在瞭石板上。
我們跑過去,看見他沒有受傷,他從地上跳起來後就沖到臺階上,穿過院子,推開瞭馬廄的大門。在那裡,他回過頭對我們說道:
“你們想要打敗我,你們帶著一張蒼白的臉站成一排,就像是屠夫手下的綿羊。你們會覺得懊悔的,你們每個人!你們以為已經讓我無處可去瞭,但是我還有別的地方。我的復仇才剛剛開始!我會讓它持續幾個世紀,我有的是時間。你們都愛的那個女孩已經是我的人瞭。你們和其他的人最後也會是我的人,我的工具,聽我的吩咐,當我想吃飯時,就是我的走狗。呸!”
他輕蔑地笑瞭一下,快速地穿過大門,當他關上門的時候,我們能聽見生銹的門閂吱吱嘎嘎地響著。然後外面的門打開又關上瞭。我們中第一個說話的人是教授。他意識到穿過馬廄追他是很困難的,我們都向大廳走去。
“我們知道瞭一些事情……非常多的事情!盡管他說瞭很勇敢的話,可他還是怕我們的。他害怕時間,他害怕需求!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幹嗎這麼匆忙呢?他的聲音背叛瞭他,或者是我的耳朵欺騙瞭我。為什麼拿上那些錢?如果你是一個很快的跟蹤者,或者你是追捕野獸的獵人,你就會明白瞭。對於我來說,我確信這裡沒有對他還有利用價值的東西瞭,否則他就會回來瞭。”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錢放進口袋,拿上那一捆證書,然後把剩下的東西扔進瞭壁爐,用火柴點燃瞭。
高達爾明和莫裡斯沖進院子裡,哈克跳下窗戶去追伯爵。然而,他插上瞭馬廄的門閂,當他們強行把門打開的時候,已經不見瞭伯爵的蹤影瞭。范海辛和我檢查瞭房子的後面。但是商店裡沒有人,也就沒人看見他離開。
現在已經是下午比較晚的時候,離日落的時間不遠瞭。我們必須承認這次的行動已經結束瞭。我們帶著沉重的心情對教授表示同意,他說:“讓我們回哈克夫人那兒去吧。可憐的,親愛的哈克夫人。我們現在能做的已經做過瞭,我們至少能在那裡保護她。但是我們沒有必要絕望。還有一個箱子,我們必須找到它。等把這件事做完瞭,一切就都會好的。”
我能看出來他盡量表現得勇敢以安慰哈克。那個可憐的人有點失去控制,他不時地壓抑不住地呻吟著,他在想著他的妻子。
我們傷心地回到我的房子,我們發現哈克夫人正在等著我們,臉上是很高興的表情,這讓她顯得勇敢和無私。當她看見我們的臉時,她變得面如死灰。她的眼睛閉瞭一兩秒鐘,好像在默默地祈禱。
然後她高興地說:“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所有的人。我可憐的親愛的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放在她丈夫的頭上親吻瞭一下。
“把你可憐的頭放在這裡休息一下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親愛的!上帝會保佑我們的,如果他是這樣想的話。”那個可憐的人呻吟起來,沒有語言能夠表達他的痛苦。
我們一起草草吃瞭晚飯,我覺得這讓我們大傢都高興瞭一點兒。也許隻是因為饑餓的人吃到瞭食物,因為我們自從早飯後就再也沒有吃過東西,或者是有人陪伴的感覺幫瞭我們,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像剛才那樣痛苦瞭,明天也不是沒有希望的。
因為我們承諾要告訴哈克夫人發生過的每一件事。雖然每當聽到她的丈夫好像受到瞭威脅的時候,她的臉就會變得慘白,可當聽到他對她表現出來的忠誠的時候,她的臉色又會變紅。她自始至終勇敢而鎮靜地聽著。
當我們敘述到哈克不顧一切地沖向伯爵的時候,她靠在自己丈夫的臂膀上,緊緊地抓住他,就好像這樣做可以保護她的丈夫不受傷害一樣。無論如何,直到敘述完瞭,她都一言不發,問題現在被提出來瞭。
她拉住自己丈夫的手,站在我們中間說話。我不能描述當時的場面。這是一位溫柔善良的女人,帶著青春和活力的美麗,還有額頭上的紅色傷疤,她能夠意識到它的存在,我們看到它時就會咬牙切齒,依然記得它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她的溫柔抵消瞭我們極度的仇恨,她的忠誠抵消瞭我們的恐懼和懷疑。我們知道她和她的善良、純潔和忠誠,已經被上帝接受瞭。
“喬納森,”她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充滿瞭愛意和溫柔,聽起來就像是她嘴唇上的音樂,“親愛的喬納森,還有我最親愛的朋友們,我想讓你們在這段可怕的時間裡在心理承受一些東西。我知道你們必須戰鬥。你們必須像消滅那個假露西一樣消滅他,這樣真正的露西就能夠從此活下去瞭。但這不是一個仇恨的工作,那個造成瞭這一切悲劇的可憐的靈魂才是最可悲的人。隻要想一想當他壞的方面被摧毀,好的方面就可以獲得精神上的永生,他會有多高興。你們也要憐憫他,雖然他不會和你們手牽手來毀滅自己。”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我能看見她丈夫的臉越來越陰沉,就好像他的憤怒讓他從人縮成瞭一個核一樣。他本能地把自己妻子的手握得更緊瞭,直到她的關節開始發白。我知道她一定感覺到瞭疼痛,但是她沒有掙脫,而是用更加懇求的眼神註視著他的眼睛。
就在她停下來的時候,他跳瞭起來,放開瞭他妻子的手,堅定地說道:
“願上帝把他交給我,讓我毀掉他世俗的生命。如果我能把他的靈魂永遠送入燃燒的地獄,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哦,別說瞭,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不要這樣說,喬納森,我的丈夫,否則你會用恐懼來打擊我的。想一想,親愛的……我這一整天都在想這個問題……也許……有一天……我也同樣需要這樣的憐憫,其他像你一樣的人,有著同樣憤怒的理由,會拒絕給我的!噢,我的丈夫!我應該讓你知道還有別的方式。但是我請求上帝不要介意你的話,除瞭把它當做一個可愛、受傷的男人心碎的哀號。上帝啊,讓這些可憐的白頭發作為他遭受痛苦的證明吧,他的一生都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卻經受瞭這麼多的悲痛。”
現在我們所有的男人都哭瞭。我們沒有控制眼淚,而是讓它肆意地流出來。當看見自己的勸導奏效瞭以後,她也哭瞭。她的丈夫跪在瞭她的身旁,用雙臂抱緊她,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裙子裡。范海辛示意瞭我們一下,於是我們離開瞭房間,將那兩顆相愛的心和上帝留在那裡。
在他們休息之前,教授將他們的房間佈置瞭一下,以防吸血鬼的到來,然後向哈克夫人保證她可以安心地睡覺瞭。她盡力讓自己相信,顯然是為瞭她的丈夫,盡力顯得滿足。這是一個勇敢的鬥爭,而且,我相信,不會是徒勞的。范海辛在他們手邊放上瞭一個鈴,這樣如果有瞭什麼緊急情況,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將鈴按響。當他們休息瞭以後,昆西·高達爾明和我決定,我們不應該睡覺,將晚上這段時間在我們中間分配瞭一下,我們要輪流照看這位受傷的女士的安全。第一班是昆西,於是我們剩下的人就盡快上瞭床。
高達爾明已經完成瞭任務,因為他是第二班。現在我的工作也完成瞭,該上床瞭。
喬納森·哈克的日記
10月3日至4日接近午夜
我感覺昨天永遠都不會結束。我渴望睡眠,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醒著就會發現事情變化瞭,現在任何的改變都會是向著好的方向。在我們分開之前,我們討論瞭下一步該做什麼,但是沒有討論出結果。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還剩下一箱泥土沒有找到,隻有伯爵自己才知道它在哪兒。如果他選擇藏起來,他就會用幾年的時間來打敗我們。同時,這個想法太可怕瞭,甚至是現在我也不敢去想它。我知道,如果有一個女人是完美的話,那麼她就是我可憐的被誤解的妻子,因為她昨晚的同情心,我又多愛瞭她一千倍,她的同情心讓我對那個魔鬼的仇恨顯得很卑鄙。我肯定上帝不會通過失去這樣一個人而把世界變得更加悲慘的。這就是我的希望。我們都在向後漂,忠誠是我們唯一的錨。感謝上帝!米娜正在睡覺,沒有做夢。我擔心她的夢,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自從日落起,在我的眼裡,她還沒有這麼平靜過。然後,有一段時間,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恬靜,就像是三月的微風過後的春天,但是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它有更深的含義。我自己並不困,雖然我很疲倦……極度的疲倦。
無論如何,我要盡量睡著。因為還有明天,對於我來說不會有休息,直到……
過瞭一會兒
我一定是睡著瞭,因為米娜叫醒瞭我,她坐在床上,臉上是吃驚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因為我們沒有熄燈。她將一隻表示警告的手放在我的嘴上,在我耳邊低語:“別出聲!走廊裡有人!”我輕輕地站起來,穿過房間,輕輕地打開瞭門。
在外面有一個墊子,莫裡斯先生躺在上面,醒著。他抬起一隻手示意我安靜,小聲對我說道:“別出聲!回到床上,沒什麼事。我們中的一個人晚上會一直在這兒看守。我們要萬無一失!”
他的表情和姿勢都表示要結束談話,於是我回來告訴瞭米娜。她嘆息瞭一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用手臂抱住我輕輕地說道:“感謝上帝有這些勇敢的人!”她嘆息著又躺下去睡覺瞭。我現在把這些記下來,因為我不困,雖然我再次嘗試著睡著。
10月4日早晨
晚上我又一次被米娜叫醒瞭。這一次我們都睡瞭一個好覺,因為外面天已經快亮瞭。
她快速地對我說:“去,叫教授來。我想馬上見到他。”
“為什麼?”我問道。
“我有一個主意。我猜一定是晚上想到的,並且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成熟起來瞭。他一定要在黎明之前把我催眠,那時我就可以說話瞭。快點去,親愛的,快沒時間瞭。”
我打開門,西沃德醫生躺在墊子上,看見我他跳瞭起來:
“出什麼事瞭嗎?”他警覺地問道。
“沒有,”我回答道,“但是米娜想馬上見范海辛醫生。”
“我去叫他。”他說著,匆匆地進瞭教授的房間。
兩三分鐘後,范海辛穿著睡衣走進瞭房間,莫裡斯先生、高達爾明勛爵和西沃德醫生站在門口問著問題。當教授看見米娜,一個微笑代替瞭臉上的焦慮。
他一邊摩擦著雙手,一邊說道:“噢,我親愛的哈克夫人,這真是一個改變。看!喬納森,我們原來的親愛的哈克夫人今天又回來瞭!”然後他把頭轉向她,高興地說道:“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這個時候你不會需要我的。”
“我想讓你把我催眠!”她說,“在黎明之前做這件事,因為我感覺那個時候我可以說話,自由地說話。快一點兒,因為時間不多瞭!”他什麼也沒說,示意她坐在床上。
教授看著她,他開始在她面前比畫著,從她的頭上開始,向下兩手交替著。米娜盯瞭他幾分鐘,在這期間我的心跳得像一把錘子,因為我感覺有一些危機逼近瞭。她的眼睛慢慢地閉上瞭,一動不動地地坐著。隻有通過她起伏的胸部才能讓人知道她是活著的。教授又比畫瞭一會兒,然後停瞭下來,我能看見他的額頭上佈滿瞭大顆的汗珠。米娜睜開瞭眼睛,但是看起來不像是原來的那個女人瞭。她的眼神很迷離,她的聲音像是夢囈,我從來沒聽到過。教授抬起手示意我安靜,讓我叫其他人進來。他們踮著腳尖走進來,關上瞭身後的門,站在床的尾端,註視著。米娜好像沒有看見他們。安靜被范海辛打破瞭,他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著,避免打斷她的思考。
“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睡眠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瞭。”好幾次都是沉默,米娜一動不動地坐著,教授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們其餘的人幾乎不敢呼吸,屋裡越來越亮瞭。教授的眼睛沒有離開米娜,示意我拉開窗簾。我這樣做瞭,好像天亮瞭。一縷紅光照射進房間,這時教授又說道:
“你現在在哪兒?”
回答像是在做夢,但是是有目的的。她好像在解釋什麼事情,在她讀自己的速記筆記的時候我聽到過相同的語調。
“我不知道。都很奇怪!”
“你看見瞭什麼?”
“我什麼也看不到,到處都是黑的。”
“你聽到瞭什麼?”我能從教授耐心的聲音中發現一絲緊張。
“水的拍打聲。水在汩汩地流著,還有小浪花跳起來。我能聽到他們在外面。”
“那麼你是在一艘船上?”
我們互相看著,試圖從別人臉上得出什麼。我們不敢思考。
回答來得很快:“哦,是的!”
“你還聽見瞭什麼?”
“人們在頭上走來走去。還有鎖鏈的吱吱嘎嘎的聲音,和起錨的叮叮當當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我一動不動,就像死瞭一樣!”聲音化成瞭睡眠中的人的深深呼吸聲,睜開的眼睛又閉上瞭。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來瞭,完全進入瞭白天。范海辛醫生將手放在米娜的肩膀上,將她的頭輕輕地放在枕頭上。她像一個睡夢中的孩子一樣躺瞭幾分鐘,然後長嘆瞭一聲,醒過來瞭,吃驚地看著我們站在旁邊。
“我在夢中說話瞭嗎?”她說的就是這些。無論如何,她好像不用告訴也知道瞭情況,雖然她很急切地想知道自己都說瞭些什麼。教授重復瞭剛才的對話,然後她說道:“那麼就不要浪費時間瞭。也許還不算晚!”
莫裡斯先生和高達爾明勛爵朝門外走去,但是教授用平靜的聲音把他們叫瞭回來。
“坐下來,我的朋友們。那艘船,無論它在哪裡,這時候正在從你們倫敦的港口起錨。你們去哪兒找它?感謝上帝我們又有瞭線索,雖然我不知道它會把我們引向哪裡。我們有一點兒魯莽瞭。男人容易變得魯莽,因為當我們向後看時,看見瞭我們向前看時可能看到的東西,如果我們可以看見我們可能看到的!哎,但是這句話很混亂,不是嗎?現在我們能夠知道那時伯爵心裡想著什麼,雖然喬納森的鋒利的刀讓他處於甚至害怕的危險之中,但是他還是把錢撿瞭起來。他是想逃跑。聽我說,逃跑!他看見隻剩下一隻箱子,並且有一群人跟在他的後面,像狗追著狐貍,倫敦不是他待的地方瞭。他已經把那最後一個箱子運上瞭船,他已經離開這塊土地瞭。他想逃跑,但是不行!我們要去追他。我們的老狐貍很狡猾。如此狡猾,我們也必須同樣狡猾地跟著他。我同樣很狡猾,我思考瞭他的想法。同時我們可以休息,安下心來,因為在我們之間是他不想跨過的東西,他也跨不過去。除非船到岸瞭,隻有在漲潮和潮水平穩的時候。看,太陽剛剛升起來,直到日落整整一天都是屬於我們的。讓我們洗個澡,穿上衣服,吃一頓我們都需要的早餐,並且我們可以舒服地享用它,因為他已經不和我們在同一塊土地上瞭。”
米娜懇切地看著他,說道:“但是我們為什麼還要追他,當他已經離開瞭我們時?”
他拿起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回答道:“現在還不要問我。等我們吃早飯的時候,我會回答所有的問題。”他不再說什麼瞭。於是我們分開去穿衣服瞭。
早餐過後,米娜又重復瞭她的問題。他嚴肅地看著她,然後悲傷地說道:“因為,親愛的,親愛的哈克夫人,現在我們更需要找到他,即使我們跟著他到地獄的門口!”
她變得蒼白起來,無力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莊嚴地回答,“他可以活上幾個世紀,但是你是一個凡人。現在的時間是很讓人擔心的,自從他把那個印記留在瞭你的喉嚨上。”
她向前暈倒過去,我及時地扶住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