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鄧肯·菲爾德斯沒有出現在地球拯救者議會的集會中。先知不喜歡討論組織不得不做的那些惡毒之事。盡管他贊同這種行為,但聽到行動的具體細節隻會讓他感到痛心。

這沒有關系。先知早已讓他們明白,這樣的討論是必不可少的。決心早已下定,他們不需要他再參與制定計劃的過程。畢竟做夢的先知對於這些事務缺乏經驗,隻會減慢會議進程。菲爾德斯不是一個聰明人,但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知道不應該對他人造成妨礙。

議會一共有六名成員,每一名成員代表一片大陸。他們都是那種很容易和普通人混跡在一起的人。他們必須讓自己的勇猛和力量避開公眾,竭盡全力不被媒體發現,以確保他們的行動成功。他們從來都不是躲在王座後面的力量。

他們是站在王座旁邊的力量。

所有議會成員都衷心相信鄧肯·菲爾德斯的預兆、夢魘,或者其他某種東西——他們認為這關系到一種宇宙的秩序,要求智人留在安全的傢中,不要向星空派出載人飛船,那隻會引起不必要的註意。他們知道自己的觀點不受支持,隻能尋找各種公開或暗中的辦法來教育公眾。

至今為止,他們都非常不成功。

將人類送入深層空間的技術已經被開發出來。而現在,地球環境遭受的破壞讓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應用這些技術。許多公司更是趁此而賺得大筆金錢。面對如此勢不可擋的公眾意願,地球拯救者的警告自然很難有人傾聽。但不管怎樣,議會和鄧肯·菲爾德斯的追隨者們還在不懈地努力著。

現在,一艘殖民飛船——契約號即將進入太空,前往遙遠的奧利加-6,這無異於向整個宇宙豎起一面大旗,昭示人類的存在,向異星的怪物們指明瞭一條道路來攻擊人類脆弱不堪的傢園。必須阻止這件事,無論采取怎樣的措施。否則——議會和追隨者們都相信——菲爾德斯的夢魘將變成現實。

勇敢的佐佐木エリック,多年以來都是地球拯救者的志願者。在這場戰鬥中他獻出瞭自己的生命,犧牲的還有倫敦的另一位成員,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同伴逃出來瞭。而最近,五名試圖綁架湯谷英雄女兒的志願者中又犧牲瞭兩個人。

活下來的人都急著要再次進行嘗試。但他們的要求被議會否決瞭。湯谷英雄本人和維蘭德·湯谷公司在日本、英國和世界各個地方的部門都大幅加強瞭安保工作,再想對其采取行動已經很難瞭。

“我們可以破壞維蘭德·湯谷下屬參與殖民任務的各個分公司。”一名中年女子說道,“隻要幾包正確放置的炸藥就能成功。”她看上去應該推著嬰兒車走在郊區街道上,而不是討論恐怖主義行動。

另一名坐在房間對面的亞裔女子搖搖頭,“這不是好主意。會有無辜者死傷。如果人們知道這是地球拯救者幹的,他們更是會全力抵制我們。而且,”她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倒瞭一杯茶,“這樣無法解決問題。我們就算是炸毀瞭半數的維蘭德·湯谷分公司,契約號還是能夠按時出發。”

一名衣著優雅的紳士無精打采地坐在附近一張軟椅中,用兩根手指撐在頭側,開口說道:“實際上,我們能夠阻止那艘船的唯一辦法隻有破壞它的功能,或者迫使那些掌權者取消它的任務。”

“我們沒辦法接觸到契約號本身。”說話的是一名身體超重,需要修剪一下頭發的中年人。他用一雙過於靠近自己小鼻子的黑色眼睛看著同伴們,褲子和襯衫都緊裹在身上。他在一傢俄羅斯大型制藥公司的研究部門工作,專門制造護膚液和乳霜。從性格上來講,他是一個相當冷酷無情的人。“他們在重新查驗飛船上每一個人的安全背景。”

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人身材細瘦,穿著毫無特點。他從面前的錫罐裡選瞭一塊餅幹,緊張地咀嚼著。那種神情就像一隻松鼠在不停地向天空張望,擔心會有鷹在他的頭頂盤旋。

“現在讓新人上船已經不可能瞭。更不要說他們對每一個登上穿梭機的人都會反復掃描。”

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一人坐直瞭身子。“那麼我們就必須從這裡阻止那艘船啟航。”他向自己的同伴掃視瞭一圈,“要不要再試試珍妮·湯谷?或者是他的其他親屬?”

在座的兩名女子中比較年輕的一個無奈地聳聳肩,“也許試著綁架一個政府領導人還會更容易一些。我們也許能綁架他的一個堂親或者遠房侄子。但你們都知道湯谷英雄的品性,他可能根本就不會理睬我們,畢竟他有許多親戚和侄子。”說到最後,她罵瞭一句和她文雅賢淑的外表極不相稱的臟話。

“如果我們能夠綁架湯谷本人就好瞭,”帕維爾——也就是那個身體超重的人說道,“但這是不可能的。”

“也許並非不可能,親愛的。”

所有人都轉向瞭那個曾經建議在分公司安設炸彈的傢庭主婦一樣的女人轉過頭。那名年輕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表達出不同的意見:“你真的有什麼主意嗎?還是在盲目樂觀?我們全都知道,湯谷傢族每一個重要成員身邊的保安都得到瞭大幅加強。他們更不可能忽略那個老傢夥本人。”

相較年長的女子點點頭。“的確,我們的組織沒有可能觸及他,不過這並不能排除其他人沒有可能。”

那名穿著隨意的年輕人(名叫皮耶爾)嘲笑地哼瞭一聲,脫口說道:“還能有什麼‘其他人’?還有誰能夠穿透他們的銅墻鐵壁?”

女子的目光轉向他:“那些局外人對當地有著豐富的知識和強大的影響力,而且對政府權威從不在意。我說的是黑幫。”

更年輕的女子帶著質疑的神情看向自己的長輩,“為什麼黑幫會願意參與這種事?”

“為瞭和那些公司同樣的理由。”傢庭主婦吮瞭一口茶,看著自己陶瓷茶杯的邊緣,“錢。”

“我們擁有足夠的資金嗎?”非洲代表楚瑪咬著自己的下唇說道,“這可不像是請他們去恐嚇一傢拉面店。”

所有人都看向瞭那個超重的男人。他考慮片刻,從牙齒之間吐出自己的下嘴唇,點點頭。

“能搞到。”

“那麼,我們達成一致瞭?”傢庭主婦問。沒有人再表示異議,於是她轉向對面的那名女子,“由紀子,你呢?”

“我會找到必要的聯絡人,親自進行隨後的談判。”說到這裡,由紀子又猶豫瞭一下,“無論我們能拿出多少錢,這都完全有可能讓我們暴露目標。”她看瞭一眼自己的同伴們,“我們要強調一個事實——我們不希望那位老人有生命危險。隻是讓他稍作‘度假’……並說服他。”

房間中唯一沒有說話的人從他的酒杯上抬起頭。那隻杯子裡裝滿瞭一種古怪的混合液體。根本不會有其他人碰那種東西,更不要說是喝下去瞭。他一口氣喝下瞭半杯那種液體。那個肥胖的男人看著他,打瞭個哆嗦。

“有不少方法能讓契約號永遠無法使用。一旦我們實現瞭目的,那位老人就能得到釋放。”

“那有什麼辦法阻止他和公司修復那艘船,”身材細瘦的男人問,“然後再把它送上天?”

最後一個發言的人轉向他:“就像你所知道的,我工作的那傢公司生產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各種醫用移植物。”他的面色變得異常冷峻,“有一種設備經過改造之後可以用一個簡單的信號就讓它釋放致命毒劑。我們不需要和那位老人描述細節,隻要讓他明白,如果不能實現我們的要求,眨眼間我們就能殺死他。”

“非常棒的概念。”傢庭主婦的口吻就像是在和當地菜販聊天,“那麼我們可以表決瞭。”她指瞭指坐在對面的小個子女人,“由紀子會著手和黑幫進行談判。皮耶爾準備好相關設備,還有對湯谷英雄進行植入的手術。”她露出一個半像母親,半像眼鏡蛇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想法,不過我認為這個辦法很有可能成功,大傢都同意嗎?”

所有人都舉起瞭手,整個議會一致同意。然後,他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需要討論瞭,便都喝完瞭自己杯中的茶。

《異形:契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