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雨下得更大瞭。洛佩並不是很介意下雨。實際上,他希望奧利加-6上也會有像樣的雨水。他喜歡下雨的感覺,下雨的氣味。

可惜的是,大倫敦區的雨在最近這幾十年裡早已不再有正常的感覺和氣味瞭,這裡雨後沒有充滿負離子的清新空氣。雨水中充滿瞭當地大氣中工業污染的臭氣。至於說感覺,偶爾這些雨滴中還會夾雜著大量沙礫——一場暴風雨足以將油漆刮掉。在這種時候,聚集在這裡無數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必須全力抗災。對公司的股東們和保險公司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怪不得,他已經不止一次如此暗自思忖,殖民船上的每一個職位都有那麼多人申請。如果是在一百年前,說服人們永遠離開自己的傢園行星肯定會非常困難。而現在,人們爭先恐後地想要逃離這裡,希望能夠再找到一處完全符合他們想象的新傢:清潔的空氣,能夠安全飲用的水,健康的土壤。如果清潔真的僅次於信仰,那麼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兩種東西在地球上都已經沒有多少存在的空間瞭。

人口過度聚集的大城市情況是最惡劣的。在這裡沒有人能夠保持自己的清潔。大倫敦區同樣是問題叢生,但總算比其他許多城市還要好一些。洛佩見到過諸如孟買、內羅畢、聖保羅和其他一些城市的影像資料。那裡有成百上千萬的人急需飲用水、衛生系統和食物。他們甚至買不起一片佈來遮住口鼻,過濾一下會對他們的肺造成嚴重傷害的空氣。

根據洛佩的經驗,自己能夠在那些地方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得到一份高薪工作——但這些地方終將不復存在。他從舊視頻和畫冊上看到過的那些城市美景早已不存在瞭,現在,這顆行星的表面還有一些自然遺留地。盡管人類在竭盡全力保護它們,但也隻能在迅速擴張的污染區的指縫間茍延殘喘。而且沒有人能夠生活在自然遺留地裡。隻有科學傢、政府研究員和為數不多的指定訪客被允許進入那裡。

這都不是洛佩想要的。他喜歡人們,卻不喜歡他們對這顆行星所做的一切。將自己的餘生用來守衛一片雨林或者一座孤島一點也不合他的胃口。對此,哈利特完全贊同。如果他們想要在純凈清新的環境裡享受和人們共處的喜悅,那麼就必須去另一個世界。所以他們作為一對情侶提交瞭申請,成功地被招募進契約號的殖民安保部隊。

洛佩曾經被授予過更高的軍銜,但他拒絕瞭。在深層空間的殖民船中,肩膀上多一道閃亮的橫杠沒有意義。太高的軍銜隻會在他和他的部下之間造成更多的隔閡。作為一名普通的軍士反而更有利於和大傢融為一體。

“軍士”很適合他。

從他被招募的那一天起,他就準備好瞭處理這艘船上的任何問題。其中大多數應該都是船員之間的小爭執。他還需要準備好應對遙遠未知的奧利加-6上可能出現的一切麻煩。但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在倫敦的維蘭德大廈前廳遭遇槍擊。

自從那起刺殺事件之後,他就一直在努力思考這件事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現在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這個案件和契約號的任務有關。

現在他正在一間辦公室裡,坐在一張舒服的椅子中。從這裡能夠俯瞰骯臟的泰晤士河緩緩流動,就像一條污水形成的蠕蟲。盡管這條河就在眼前,但在雨霧中,它幾乎無法被看見。在這條寬闊遲緩的河對面,一艘警用小艇正在驅趕一座船屋中的非法居民。碼頭區的這個地方曾經聚集著來自全世界各個地方的航船。後來,這裡漸漸蕭條破敗,被人遺忘,直到人們需要越來越多的生活區和辦公室,才使許多建築物再一次在這片河岸上冒出來。

比弗利芝隊長坐在他的書桌後面。除瞭另外一張空椅子以外,這個房間裡就沒有其他傢具瞭。幾臺投影儀在這名維蘭德公司英國區安保主管的周圍投放出不同的彩色圖像。比弗利芝身材短小,膚色黝黑,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滅火器。而他也像滅火器一樣剛強堅硬。他將頭一側的頭發剃成瞭裝飾性的條紋。不過洛佩知道,這個人擁有曼徹斯特大學的兩個高級犯罪學學位。

洛佩對他沒有什麼成見。他們年齡相仿,溝通起來沒有任何困難。

比弗利芝先擺瞭擺右手,然後是左手。他周圍的圖像分散成彩色的光點,迅速消失瞭。這間缺乏裝飾,氣氛肅穆的辦公室中,就隻剩下瞭對面坐的兩個人,他們中間再沒有任何阻隔。洛佩覺得這樣的場合很適合交談,或是審訊。

從刺殺事件發生的那天下午開始,軍士就已經將他能記得的一切都告訴瞭公司的調查人員。他對細節情況有著非常好的記憶力,這也讓訊問他的人感到高興。但他提供的信息沒能幫助他們捉獲那名逃跑的女子,這一點很讓人失望。

洛佩盯著雨和河水,直到他的膀胱開始抽搐。他向比弗利芝瞥瞭一眼,發現那名安保主管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洛佩決定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沒有事瞭麼?”軍士問道。

比弗利芝眨眨眼,轉向他的客人。

“嗯?什麼?哦,沒什麼瞭。也許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引起瞭大傢的許多思考。而思考難免會造成恐慌。”他抬頭看瞭看,一擺手,“而掌權者們隻想要答案,而且要快。”

“我們全都想要答案,”軍士回應道,“而且要快。如果有人想要殺我,我肯定不可能安穩地睡覺。”

“是的,不過不管怎樣,很快你的睡眠就會多到你做夢也想不到瞭,老傢夥,你想不要都不行。”看到洛佩沒有笑,比弗利芝也變得嚴肅起來,“聽著,老傢夥,作為一個一輩子不止一次被人用槍射過的人,我同情你的遭遇,這是真的。但現在有危險的是我的腦袋和未來,不是你的。很有可能當你穿過妊神星(太陽系第四大矮行星)軌道的時候,我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洛佩努力露出一點笑容。“抱歉把這個爛攤子丟給瞭你,長官。”

“這可真是個爛攤子。”比弗利芝低聲嘟囔瞭一句,靠進椅子裡,“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他握住雙手,放在大腿上,忽然又向接受自己問詢的人傾過身子。“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但你絕不能告訴別人。考慮到你所經歷的事情,我有責任將它告訴你,而且我個人也感覺必須讓你知道。記住,老傢夥,我在這個房間裡說的話絕對不能被傳出去。”

洛佩聳聳肩。“我被雇用不是因為我是個大舌頭。”

比弗利芝流露出滿意的神情,“兩天以前,東京有人企圖綁架珍妮·湯谷,公司主席和CEO的女兒。”

“聽到這種消息,我感到很難過,”洛佩真誠地說,“你說是‘企圖’,我明白你的意思是這場綁架失敗瞭。”

隊長點點頭。“兩名綁架犯在逃跑的時候丟掉瞭性命,是淹死的。還有三個人逃走瞭,公司的保安和大東京區的警察還在尋找他們。”

“希望能找到他們,不過我不在乎什麼綁架犯。”洛佩竭力不表現出過於冷漠的樣子,“但這和有人想要殺我又有什麼關系?”

比弗利芝將雙手交疊在桌面上。“在攻擊湯谷傢族時淹死的那兩個人擁有維蘭德公司的長期雇用檔案。企圖破壞契約號的那個人是湯谷的雇員,那個差一點殺瞭你的人也是。”比弗利芝晃瞭晃一隻手,然後又晃晃另一隻手。這傢夥的兩隻手倒是挺有表現力的——洛佩心中嘟囔瞭一句。這時,安保主管又說道:“維蘭德的雇員攻擊湯谷,湯谷雇員在這裡向維蘭德發動攻擊。我的上級很擔心兩傢公司之間可能還因為合並而殘存著一些不快。”

軍士考慮瞭一下這種可能。“也許是有人想讓公司以為這才是這些事情發生的原因。有可能是這樣,也有可能這隻是一種障眼法。”

“的確。”安保主管很欣賞洛佩的眼光,“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麼這樣做又是為瞭遮掩什麼?還是為瞭掩護誰?所有這一切事情中共同存在的一個線索就是契約號任務,破壞者想要讓任務取消。侵入湯谷總部的綁架犯提出的釋放人質的條件就是取消任務。”他搖瞭搖頭,“沒有人給出理由,說明為什麼維蘭德和湯谷的雇員想要讓他們自己公司最舉世矚目的項目失敗。如果公司能夠從這場成功中贏利,那麼大傢都會有好處。”他用手指敲擊著桌面,然後突然停住動作,仿佛剛剛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另外,我們已經得到瞭那個急於加入契約號安保部隊的女人的詳細情況。”他繼續說道,“當你的詢問讓她感到不安的時候,她逃走瞭。而她的同伴則準備掩護她,同時幹掉你。無論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誰,他們肯定既不愚蠢,也不沖動。”

洛佩考慮瞭一下。“如果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阻止契約號啟航,那麼越接近出發時間,他們就越有可能急於采取行動。他們就要沒有時間瞭。”

比弗利芝在椅子裡轉過身,看著窗外骯臟的雨和更加骯臟的河流,又陷入瞭沉思。“的確是這樣。我們都知道,絕望的人會訴諸絕望的手段。”

對這種事,軍士並不像他的上級那樣擔憂。“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傷害到契約號瞭,至少現在已經不可能瞭。他們的確在那艘飛船裡安插瞭一名破壞分子。感謝船員的迅速反應,那個傢夥失敗瞭。現在,飛船中的安保措施已經被大幅度加強。任何稍有疑點的人都不能離開地球,更不要說靠近飛船瞭。”

“是的,是的,老男孩,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比弗利芝不耐煩地回答道,“我們關心的是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的目光直視軍士,“我們需要找到那個申請加入契約號安保部隊的女人,或者是從日本警察手心逃脫的那三名綁架犯。”他指瞭指擊打在辦公室窗戶上的雨滴。因為那些窗玻璃被使用瞭拒水技術,才能繼續保持透明狀態。“無論是在這裡還是東京,雨和河流都會大幅度減少目擊證人。我們必須找到能夠回答我們問題的人。”

洛佩不動聲色地說道:“你要我到這裡來不是為瞭告訴我公司的安保部門都在做些什麼。”

比弗利芝輕輕笑瞭兩聲。“你的檔案說你很聰明,盡管你更喜歡表現成一個粗人。的確,你來到這裡不是為瞭聽我報告這些毫無意義的信息。”他再一次向前俯過身,盯住這名來訪者,這一次,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到瞭洛佩身上。“我知道你終於為契約號安保部隊找到瞭最後一名成員。”

然後比弗利芝激活瞭一個投影,看瞭它一眼。“我檢查瞭你的工作日程。在你上船進入深度睡眠之前,你還有一些時間。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親自進行一些查問,做一點調查。”他瞄瞭洛佩一眼,“你不是正式警察,也不屬於公司的保安人員。你的調查應該不會那麼惹人矚目。”他向後靠進椅子裡,再一次望向窗外的河流。一條淺水獨輪正在抵抗著一股股濁流,向上遊駛去。船上的大部分燈光都打開瞭。雨水和霧霾遮蔽瞭那艘船的大部分細節,讓它看上去倒有些像一頭遠古的海怪。

“也許這些人分屬於維蘭德和湯谷公司隻是巧合。也許不是。但這些事裡透著一股臭味,我相信這裡面一定藏著什麼臟東西,又臟又危險。我們要找出是誰或者什麼在操縱這一切,徹底結束這些事!”

“看起來,直到現在他們的運氣都不太好。”洛佩平靜地說道。比弗利芝看瞭他一會兒,然後微笑著搖搖頭。

“有報告說,你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

軍士也向安保主管報以微笑:“頭腦莽撞的傢夥不會得到這份工作。”

“如果你願意幫忙,我會非常感激,老傢夥,”比弗利芝繼續說道,“公司需要盡快查出到底發生瞭什麼以及原因,但此時保持低調要比讓它在媒體上被大肆宣揚要好得多。至於‘運氣’,如果不是因為珍妮·湯谷反應敏捷,綁架她的人很可能就成功瞭。契約號上的事故也是一樣。我們的人,尤其是貨物管理人丹妮爾絲和你的下士哈利特將那件事處理得很好。”

“三件事都是差一點就能成功。”比弗利芝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畫出一個間不容發的手勢。“我的上司不希望讓他們再有測試運氣的機會。”他稍作停頓,整理瞭一下思路,“你聽說過巨圖吧?”

洛佩的眼睛裡閃過一點真正感興趣的光亮,身子也坐得更直瞭一些。“有誰沒聽說過呢?那是亞洲最大的集團公司。規模要比維蘭德和湯谷加起來更大,隻不過不像我們這樣專業。”他皺瞭皺眉頭,“有人認為可能是他們在操縱這一切,或者至少是與此有關的人?”

比弗利芝又點瞭點頭。“公司高層就有人在這樣懷疑。”

“誰?”洛佩問,“湯谷英雄?”

“我不知道。你隻需知道,現在的確有這種懷疑,所以我們需要就此進行調查。當湯谷在合並維蘭德的案子上贏過巨圖的時候,巨圖的那些人非常不高興。現在有一種假設,巨圖集團早已在維蘭德和湯谷內部安插瞭人員。就像我們在巨圖內部也有我們的眼線。隻不過我們還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巨圖的領導者和這些事有直接關聯。”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別人幹的,”比弗利芝又說道,“可能是另一傢公司,對我們有興趣,有實力采取行動,卻還沒被我們發現。甚至有可能是個人、政府和政體所為。”

“我們現在的調查方向隻能針對個人,”洛佩坦率地說。

“你能夠作為獨立調查人進行調查,”比弗利芝還是不想放過洛佩,“我的人則不行,看看你能找出什麼。這不是一個命令,”他微笑著說,“命令必須經過一定程序,你就將這個看作是個人的拜托吧。”

“如果我真的發現瞭什麼有趣的事情呢?”軍士又向他的上司問道。

比弗利芝再一次將雙手交疊在一起,再加上一副寬厚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佛爺。

“那麼公司會非常感激你。”

洛佩聳聳肩。“公司的感激對我沒什麼意義。到時候我早已失去知覺,離這裡有好幾光年瞭。”

“那麼你可以給你喜歡的人留下一份禮物,或者是遠房親戚,老朋友,無論你想要怎樣都行。維蘭德·湯谷公司不會讓你白白效勞,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對於安保主管的提議,洛佩並沒有感到心潮澎湃。他對這個任務不感興趣。不久之後,維蘭德·湯谷是否會和巨圖集團爆發戰爭,還是珍妮·湯谷會和林儔白結婚就和他沒有半點關系瞭。他的興趣早已到瞭許多光年以外。地球上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影響到他瞭。

但……

如果這的確是一傢公司或者一群人發動的攻擊行為,是他們策劃破壞契約號,這就讓洛佩感到格外擔憂瞭。無論是什麼人想要毀掉這個任務,這種危險都將持續下去,在他登上飛船,甚至飛船出發之後,這種危險也還是有可能存在。

洛佩不相信自己的調查能夠得到什麼成果,不過比弗利芝和其他人對他的看重也讓他有一點受寵若驚。

“我隻能單獨行動,還是能夠要求援助?”

比弗利芝攤開雙手。“盡管提條件吧,我都會簽名同意的。”

“我要的不是條件,”洛佩糾正瞭比弗利芝,“而是能夠和我一同行動的人,和我一同行動的人。”

“當然,老傢夥。我可以給你配一些非常有能力的人員……”

洛佩打斷瞭他。“我不想要和一個小組合作。這樣太惹眼瞭,隻要一個人就夠瞭。”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對這件事,我希望得到一個已經有所行動的人。”

“你看起來很普通。”

和軍士一同坐在大廳裡,蘿絲塔爾饒有興致地看著一群維修人員安靜地將這座大廈的中庭大廳修復成原樣。她沒有看軍士,直接問道:“那為什麼你會接納我進入契約號的團隊?”

“因為我對你的長相沒有興趣。”軍士告訴她,“這不是對你的冒犯,隻是說出我的看法,其實應該算是一種正面認可。不惹人註目會讓你獲得很多優勢。”

蘿絲塔爾認真她瞥瞭一眼中士。此時他們正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鍍鎳鐵長凳上。這種凳子上還鑲嵌著明亮的綠色水晶和黑色橄欖石。

“如果你是在搭訕我,那實在是我聽過最蠢的蠢話瞭。”

“當然不是,”洛佩對她說,“我對你的長相沒有半點興趣。你現在還不明白,不過你會明白的。然後你就會覺得這很有趣,至少我希望你會覺得有趣。”軍士的臉上露出笑容,“我們可是要在一起睡上很長時間的。”

蘿絲塔爾點點頭。“我在決定報名之前已經仔細看過這項任務的所有相關內容瞭。長時間的深度睡眠,而且沒有兩人共用的冬眠倉。”

“很不幸,沒有。契約號上的每一名殖民者和船員都隻能自己一個人待在一個宇宙裡。不同的身體節律和需求使得每個人都隻能擁有專屬於自己的冬眠艙。所以我們隻是在距離很近的地方一同睡覺。不過,一個冬眠倉又怎能將朋友隔開呢?”

“所以我現在是你的朋友瞭?”蘿絲塔爾還是對洛佩保持著警惕。洛佩認為這樣很好。對於一名安保軍人來說,懷疑是一種非常有用的品質。

“我的團隊中每一個成員都是朋友。當你瞭解到我們要多麼緊密地合作時,就會知道這是有必要的。無論是在飛船上,還是到殖民地,安保人員都隻能在一個有限的空間中工作。如果有人突然感到無法接受與他合作的人,那麼他將無處可去。”

蘿絲塔爾非常輕微地聳瞭聳肩。“那麼我猜,我們是朋友瞭。我想作為朋友問問你,為什麼我們要坐在這裡聊天,而不是為出發做準備?”

“我已經準備好瞭,”洛佩對蘿絲塔爾說,“你會發現這並不需要很多時間,把你的生活收進幾隻包裹裡其實是很快的事情。至於我們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是因為我接受瞭來自高層的一項任務。”

蘿絲塔爾向他做瞭一個鬼臉。“上帝想讓你坐在這裡監督維修工人?”

“沒有那麼高,是我的直屬上級。”洛佩回答道,“那個想要用音波發生器向我射擊的傢夥是為瞭掩護一個紅發女人。那個女人本來想要得到你的工作,現在要射我的人死瞭,而那名紅發女人逃走瞭。”洛佩朝上方看不見的樓層點點頭,“我的雇主們——想要找到她談一談。他們很想知道她是誰,還有她和那個為她而死的傢夥又是在為誰賣命。”

對此蘿絲塔爾似乎很有興趣。“你認為他們會再一次暗殺你嗎?”

洛佩搖搖頭。“我隻是個次級目標。他們真正想要的是契約號上最後一個安保部隊的位置。我的問題對那名申請者有些過於尖銳,導致她的情緒失衡。而負責掩護她的人更多隻是為瞭幫助她逃走,不是要除掉我。如果他們真的打算殺瞭我,我相信那個逃走的紅發女子會返回來加入戰鬥。而我很幸運,因為你當時在場,並且挺身而出。”

“是的,你的確很走運。”蘿絲塔爾表示同意,“我從心底不喜歡在背後打黑槍的人。”

“我們還有另外一些共同的地方。不管怎樣,那些職位在我之上的人想要知道這些人是誰,他們代表什麼勢力。坦白地說,我也很想知道。這不是一個命令,但如果你願意做些事情,我將很高興能夠得到你的幫助。”

蘿絲塔爾考慮瞭一下。“我又能得到什麼?”

“我的感謝。哦,還有一筆錢,你可以把它留給你關心的人。”

“我不在乎錢,不過……”蘿絲塔爾沖洛佩一笑,“天哪,朋友又該做些什麼?我猜,如果我們要一起工作,一起睡覺,那麼我們越快彼此瞭解就越好。”

洛佩點點頭。“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這也是在出發之前打發時間的一個好方法。明天早晨七點見,記得要穿平民服裝。我會將見面地點發給你。”洛佩站起身,蘿絲塔爾也隨之離開座位,同時一歪頭,用不太確定的眼神看著洛佩。

“具體情況明天我會詳細告訴你。”洛佩對蘿絲塔爾說,“今天晚上你可能要睡不好覺瞭。不過等我把情報都提供給你……嗯,人們總是說‘知道真相才會安心。’”

他們從臨時通道走出這幢大廈,便彼此道別。不過,兩個人都短暫追蹤瞭一段時間對方的信號。

好的安保軍人總是會照顧好同袍,洛佩暗自想道。

《異形:契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