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死而生

是的,宋凜給出的條件不算差,但周放對於這個答案無疑是很失望的。

女人就是這樣,當和一個男人有瞭男女關系後,她們總會期待對方能像電視劇和小說裡的男主角那樣,在關鍵的事情上對自己讓步。

可周放和宋凜並不是電視劇、小說裡的那種關系,不管她心裡有多少驚濤駭浪,宋凜似乎始終平靜無波。

就像蘇一說的,宋凜這個男人,她周放愛不起。

周放推開瞭面碗,緩緩站起身。宋凜沒有動,隻是視線隨著她往上移瞭移。

“謝謝你昨晚的照顧,謝謝你的面。”周放低著頭,自嘲地笑瞭笑,“我必須承認,有那麼一時半刻,我想得有點兒多。”

她直直地盯著宋凜的眼睛,沒有絲毫躲避:“你上次問我,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我現在總算明白瞭,你這樣的,確實不是我的選擇。”周放頓瞭頓,“我不願意和愛人講原則,如果一定要有原則,那就是無條件讓著我、包容我。”

宋凜聽完周放的話,笑瞭笑:“隻有十幾歲的女孩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男人。”

面對宋凜的揶揄,周放表現出瞭前所未有的堅決:“我從十幾歲至今,想法改變瞭很多,隻有這一點原則從來沒有變過。”

這大約是兩個人相識以來,最認真也最殘忍的一次對話。

周放毫不留戀地起身走到玄關處,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轉身準備出門。

手剛握上門把手,周放就聽到宋凜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還是一貫低沉的嗓音,語氣中夾雜著幾分認真,比以往更讓人覺得疏離。

“我從最底層爬上來,到今天,我已經沒有什麼一定要實現的目標瞭,對任何東西都失去瞭急切的渴望,所以我比誰都狠。”

他停瞭兩秒,又一字一頓地說道:“周放,我不喜歡女人在我面前太過特別。”

……

周放必須承認,在面對自己和宋凜的關系時,她還是太過感情用事。

男女之間,隻有順序走對瞭才能走下去,走反瞭,兩人必然會越走越遠。她太過於看得起自己,也太過看低宋凜的影響力。

所以從一開始兩人的關系就是錯誤的。

公司的事讓周放陷入瞭困境,最難受的時候,周放給許久不見的秦清打瞭電話,約她出來喝酒。

不過一陣子不見,秦清整個人的氣色看上去差瞭很多,周放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已經和之前算命的那個“小鮮肉”分手瞭。

難姐難妹就連倒黴都能撞期,這更讓兩人多瞭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觸。

秦清說,那算命的小鮮肉踩著她上位,傍上更大的老板瞭,聽說那老板為他建立瞭一個工作室,要捧他進娛樂圈。

秦清是個好情人,爽快地分手,乖乖地封口,祝君好運。隻是這“小鮮肉”現在跟的老板是個男人,秦清和他在一起也有一陣子瞭,完全不知道他男女通吃,這讓她無比糾結。

這一晚上,秦清也喝瞭不少。酒壯慫人膽,平時已經口無遮攔的她這下更是葷素不忌,她抱著周放的胳膊問道:“你說他是‘攻’還是‘受’?”

“都分瞭,你管他呢?”

“你說他在跟我之前就是‘雙’,還是跟我之後才‘彎’的?”

周放被她問得也有些煩瞭,皺著眉喝瞭口酒:“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秦清不知道是想到瞭什麼,表情扭曲。

說實話,周放本來心情挺差的,可是聽秦清這麼一頓吐槽,她的心情好多瞭。秦清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和常人太不一樣瞭,活脫兒一個小品演員。

想想秦清的遭遇,周放好像也沒那麼難過瞭。最不濟,把公司賣給宋凜,拿瞭錢她還是一條“好漢”。

見秦清面前的酒喝完瞭,周放又給她倒瞭一杯,隨後壓低聲音湊近秦清問道:“你說,怎麼才能讓一個男人對我服軟呢?”

秦清睜著一雙醉意蒙矓的眼睛,很認真地上下打量瞭周放一番,然後搖瞭搖頭:“死心吧,宋凜那種男人根本沒有弱點,沒有弱點怎麼服軟?”

周放一下子被她揭穿,有些尷尬,生硬地辯解:“我沒說是宋凜。”

“除瞭他,還有誰能讓你老人傢這麼傷心?”

“你管我呢!你就說方法吧!”

秦清抿瞭一口酒,想瞭想說:“買套情趣內衣勾引他?”

“……”

“紮破避孕套?生個小的綁住他?”

“……”

“或者去綁架他老媽?他小孩?”

“別出餿主意瞭行嗎?”周放忍無可忍,“我是說我怎麼做才能讓他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對我服軟?”

秦清又看瞭她一眼,特別正經地說:“放,咱好好睡一覺吧,做夢的時候也許可以。”

“……”

和秦清胡侃瞭一通,之後的幾天,周放的心情都好瞭很多。她發現,自己心態變好以後,那種急躁慌亂的感覺也漸漸消失瞭。

她可以心平氣和地跟手下的人商量對策,也聽瞭好幾個不錯的解決方案並開始積極地實施瞭。

不管後續如何,她必須先挺過這一輪危機。

公司賬面上沒有足夠的錢,資金周轉出現問題,周放隻能向銀行貸款。

本地幾個銀行的行長和周放的爸爸還算熟悉,周放最開始創業時是她爸爸幫忙跑關系,後來才把關系線牽給瞭汪澤洋。如今出瞭問題,又要回去找老爸,周放想瞭許久,咬著牙沒開這個口。

周放爸媽現在對她個人婚姻問題的關註度遠超過公司,如果他們知道公司出現瞭危機,更會攛掇她賣掉公司,找個男人嫁瞭。

這不是如瞭宋凜的願嗎?周放不能如他的願。

不管宋凜怎麼看她,她就是要和他較這個勁。

周六的晚上,周放托瞭三四圈人才求得一張金融圈飯局的入場券。她不喜歡這種場合,但那飯局上有支行專管信貸的郭行長出席,她必須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五行宴是城中著名的海鮮酒樓,一頓飯的花銷在十萬上下。五行宴主要是吸引高端客戶,沒有堂食,全是包廂,專為各種政商名流提供安全隱蔽的談事空間。

酒樓一樓裝修得富麗堂皇,四處都是金色的鏡子和璀璨的吊燈,晃得人有點兒眼暈。一想到一會兒又要喝酒,周放就開始頭疼。

剛走近電梯口,周放就碰到瞭一個老熟人——霍辰東。

他正背對著周放,身姿挺拔地站在電梯口,一身黑色西裝,油光水滑的大背頭梳得格外好看。這麼多年,他完全沒有變胖變老,經過時光的錘煉,反而變得更有魅力瞭。常青藤院校的留學海歸、28歲的副行長,爸爸又是省總行行長,這完全是總裁文裡才會出現的配置,周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這麼牛的人物。

不知是周放高跟鞋發出的聲音驚動瞭霍辰東,還是他從電梯的鏡子裡看見瞭周放,總之,就在她決定去走樓梯的時候,他緩緩回過頭來。

見他轉過身來,周放已經轉瞭一半的身體又僵硬地轉瞭回來,硬著頭皮走到瞭電梯口。兩人隔著大約一米的距離,都沒有說話,隻是像陌生人一樣並排站著。

“你是不是拿瞭我的東西?”霍辰東目不斜視,聲音清冷。

“哦。”周放低頭看瞭一眼,發現自己正好和上次背著一樣的包,趕緊拉開拉鏈找瞭半天,最後從包的角落裡找出瞭那條項鏈,遞給霍辰東,“你說這個?”

霍辰東接過項鏈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暗扣,隨即他的臉色變瞭變:“裡面的照片呢?”

“燒瞭。”

周放依舊是滿不在乎的表情,那合影裡有她,她可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

“周放!”

電梯門這時開瞭,發出叮的一聲。周放毫不猶豫地就要跨進轎廂:“我還有事,先走瞭。”

周放的腳還沒邁進電梯,霍辰東已經一把將她拉瞭回來。

“我知道你今天來幹什麼。”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霍辰東的聲音冷如千年玄鐵,“不要舍近求遠,找我也一樣,你要什麼,我就能給你什麼。”

聽瞭霍辰東的話,周放有一瞬間感到一絲迷茫。

她能找他要什麼?過去的時光嗎?

那些總歸是要不回來瞭。

周放推開他的手,有些嫌惡地往後退瞭一步:“我要你離我遠一點兒。”

霍辰東被她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刺激到瞭,大步上前,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肩膀。

他緊皺著眉頭,表情凝重:“那時候是我的問題,考試壓力大,你又總是和我鬧,我當時太年輕瞭,隻考慮瞭我自己,不能理解你的痛苦。”

霍辰東頓瞭頓,說:“對不起。”

周放感覺霍辰東如一道陰影出現在自己眼前,眼看著就要被他抱進懷裡的時候,她倏然被一股力道往後拉瞭一把,那力道大得周放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人一扯,周放隨慣性向後倒去,最後被那人緊緊地攬入懷中。

周放抬起頭的時候,表情還有些蒙。來人皺著眉低頭看著她,眼裡殺氣騰騰。

周放已經被宋凜抓進瞭懷裡,一隻手卻還被霍辰東緊緊抓著。

眼前這畫面實在太過詭異,周放覺得自己像一隻在草原上狂奔的羚羊,不小心被獅子和豹子同時盯上瞭。

她看瞭一眼宋凜,又看瞭一眼霍辰東,縮瞭縮身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宋凜還是一貫的陰晴莫測,黑色的瞳孔深不見底,他低頭看瞭一眼霍辰東抓著周放的手,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許久,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放手。”

面對宋凜的威懾,霍辰東絲毫不懼,他勾瞭勾嘴唇,眼中盡顯敵意,冷嗤道:“這句話應該由我對宋先生說。”

三個人就這麼僵持著,夾在中間的周放最為尷尬。她扯瞭扯被霍辰東抓住的手臂,用瞭用力沒抽回來。沒辦法,周放隻好轉頭去推宋凜,可他的手臂箍得比過山車的安全鎖還緊,更是推不開。

“疼。”周放覺得自己有點兒喘不過氣瞭,不舒服地輕喊瞭一聲。

聽見這一聲,兩個男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霍辰東見周放眉頭都皺起來瞭,下意識地松開瞭手,上前一步,湊近她問道:“怎麼瞭?”

把周放箍得緊緊的宋凜則始終眉頭深鎖,見霍辰東走近,他將身子轉瞭轉方向,用肩背擋開瞭霍辰東,不讓他靠近周放。他的舉動像在劃分領地的動物。

周放不爽地瞪瞭一眼宋凜,手掌用力地砸向他的胸口:“我說我疼!”

宋凜直直地盯著周放,墨黑的瞳孔裡仿佛有怒火將要冒出來。他居高臨下,冷冷地乜瞭她一眼:“忍著。”霸道的兩個字,讓周放下意識地縮瞭縮脖子。

電梯口又來瞭兩個人,見他們三人此情此狀開始詫異地低聲私語。這時,又來瞭幾個男人,他們一看見霍辰東就熱情地打起招呼來。

“小霍行長,好巧,來吃飯啊?”

霍辰東冷冷地看瞭一眼宋凜,又看瞭一眼周放,最後轉過身去,對來人微笑著招呼道:“趙總,好巧。”

……

眼看著電梯前的人越來越多,宋凜一直這麼抱著周放,讓她十分尷尬。明明她都用力踩瞭他好幾腳瞭,他卻跟沒知覺似的。

宋凜看瞭一眼四周,一隻手抓著周放的肩膀就往外帶。

“走。”幹凈果斷的一個字,霸道得不容置疑。

還沒等周放反應過來,宋凜已經將她帶離瞭現場。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霍辰東必須維持該有的風度。旁邊的人都在看著他們三個,再糾纏下去,不知道會傳出什麼流言。他大約是不想陷入話題風暴的中心,沒有再跟來。

宋凜拽周放的力度很大,一副吃瞭炸藥的樣子,周放覺得他那表情和神態活像是拐賣婦女的匪徒。

他們走到消防通道,見周圍沒人,周放憤怒地甩開瞭宋凜的手:“放開!”

這一次宋凜聽話地放開瞭她的手,沒有再違逆她的意思。

周放揉著被抓紅的手腕,沒好氣地瞪著宋凜。

其實她一早就通過電梯門看到瞭宋凜的身影,她給霍辰東拿項鏈的時候他就來瞭。

周放瞥瞭宋凜一眼,毫不客氣地冷嘲道:“既然是看熱鬧,怎麼不看到底?”

宋凜背靠著門框,雙手插在褲兜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與平日的氣定神閑、高高在上不同,此刻的他看上去有幾分心浮氣躁。面對周放的冷嘲,他許久後才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麼,看他要抱你,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周放揉捏手腕的動作停住瞭,她怎麼也沒想到宋凜會說出這樣的答案,這和她預想的差得太遠,讓她感到有幾分措手不及。

周放直直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那一刻,她的呼吸好像屏住瞭,心臟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抬起頭瞪著宋凜,良久隻憋出兩個字。

“神經!”

宋凜並不擅長留人。

在他的印象中,周放這個女人總是風風火火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讓控制欲極強的他經常感到無所適從。

罵完“神經”兩個字,周放拍瞭拍衣服上的褶子,說道:“我走瞭,還有局。”說完她留給宋凜一個毫不留戀的背影。

宋凜沉默著往回走,碰到瞭趕來尋他的秘書。

“宋總,時間差不多瞭,是不是該進去瞭?”

“嗯。”宋凜扯瞭扯自己西服的下擺,臉上沒什麼表情。

秘書安靜地走在宋凜身側,盡責地為他引路。宋凜走瞭兩步,卻突然停瞭下來。

“今天除瞭我們這一局,還有誰在這兒吃飯?”

秘書跟瞭宋凜很多年,根本不需要宋凜多說,也不需點名,就已知道他是在問誰。

“周總應該是為郭行長來的。”

宋凜皺眉道:“管信貸的那個郭行長?”

“是的。”秘書半低著頭,態度謙遜,“郭行長曾經追過周總,被周總當面拒絕瞭,郭行長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

這郭行長在圈內也算有名,人到中年,肥頭大耳,離婚後一直在外面亂搞。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找他批貸款,性賄賂屢試不爽。以周放那清高的性子,被郭行長追求,不難想象當時她說瞭多難聽的話。

這女人別的優勢沒有,長相倒算漂亮,氣質也和那些拿身體換錢的女人完全不一樣。饒是見慣瞭美人的大老板,還是會有個別人被她吸引。

她真的要去和那個郭行長吃飯?是吃飯,還是“吃”她?

宋凜負手而立,嗓音低沉:“去查一查在哪個包廂。”

說實話,要論惡心,這郭行長也算是周放在有限的人生裡遇到的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油光滿面、大腹便便、一口黃牙,雖然不禿頭,但是那發型,也是令人生厭。

周放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做錯瞭什麼事才會不幸被郭行長看上瞭,追求瞭她好一陣子。

當時為瞭拒絕他,周放說瞭一些狠話,確實讓人傢下不來臺,但當時的她也沒有想那麼長遠,就希望他趕緊滾,眼不見為凈。

現在有事求上人傢,周放自然得裝孫子。

包廂裡坐瞭一桌人,多是金融圈裡的,隻有一個房地產公司的老總和周放一樣,都是來找郭行長求貸款的。在座的人都是各懷目的,彼此心照不宣。

眾人飯桌上談論的那些東西,周放不是太懂,也沒心思聽。她坐在郭行長身邊,那肥頭大耳的中年老畜生,借著灌瞭點兒黃湯,時不時伸手過來占便宜,摸瞭手臂拍大腿。

周放猜到會有這種情況,因此特意穿瞭長的西裝褲,然而還是沒能躲開他的肥爪。

咬著牙忍著惡心,周放笑瞇瞇地給郭行長倒酒。她全程假笑,盡瞭十二分的力虛與委蛇。大概是酒喝多瞭,郭行長肚子越撐越大,一把握住瞭周放倒酒的手,色瞇瞇地說:“我去上個廁所,一會兒回來接著喝。”

周放臉上笑著,手上用力抽瞭一把,這才擺脫瞭郭行長的鉗制。

手上黏糊糊的,感覺好像剛摸瞭鼻涕蟲,周放覺得惡心極瞭。

郭行長去上廁所瞭,周放得到瞭短暫的喘息機會,趕緊倒瞭杯白開水來喝。

一桌人三三兩兩地說著話,氣氛好不熱烈。正在這時,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瞭,大傢下意識地抬頭看去,隨後都噤瞭聲。

白襯衣黑裙子的服務員領著一個人進瞭門。

嗒、嗒、嗒,來人復古的手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規律的聲音,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他緩慢地走瞭進來,臉上是讓人看不懂的笑意。

“宋總?哪陣風把你吹來瞭?”桌上已經有人認出瞭宋凜,立刻笑瞇瞇地站瞭起來,“這是打哪兒剛喝完的?”

宋凜手臂上搭著西裝和領帶,上半身僅穿著一件白襯衫,扣子隨意地解開瞭兩顆,露出瞭脖頸以下的胸膛,看上去清朗閑適,倒真像是從哪個場子上剛下來的。

“相請不如偶遇。”宋凜自然地看瞭眾人一眼,微笑道,“一起?”

怎麼可能會有人拒絕他?他可是宋凜啊!眾人喜笑顏開地把他迎瞭進來。

周放撇瞭撇嘴,不滿地瞪瞭他一眼,暗罵:可恥,真可恥。

宋凜假意環顧室內,最後看瞭一眼周放旁邊的空椅子,徑直走瞭過去。

周放看穿瞭他的目的,在他走過來的途中一直對他使眼色,示意他別過來。但他卻好似沒看到,微笑著,就如閻羅王降臨一樣走瞭過來。

宋凜的手剛碰到椅背,就被周放的手擋住瞭。她指瞭指椅背上掛著的衣服,很禮貌地對他說:“這裡有人瞭。”

宋凜瞇瞭瞇眼,直接把衣服移到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很不客氣地坐瞭下來。

在周圍人質疑、猜測的目光中,宋凜抿唇一笑,坦蕩地說道:“最近和周總有點兒生意上的來往,有點兒事要問。”

整桌就周放一個女人,不管宋凜是問生意上的事還是私事,從他坐在周放身邊開始,在場每個人的心裡都已經勾勒出一個個故事瞭。等這頓飯吃完,誰知道外頭又會有什麼傳言?

周放越想越氣,雙手捏緊拳頭才克制住自己發火的沖動。雖然她心裡已經臨時開瞭個法場,把宋凜凌遲瞭一萬遍,但是大傢看著她的時候,她還是保持著微笑。

幾分鐘後,包廂裡又恢復瞭之前的熱絡氣氛。見大傢的目光不再落在二人身上,周放壓低瞭聲音,惡狠狠地質問宋凜:“故意搗亂的?”

不管周放多氣憤,宋凜始終氣定神閑。他輕輕晃瞭晃酒杯,抿瞭一口酒,又將酒杯放下,淡淡地瞟瞭她一眼:“我吃多瞭?”

“你說不是故意的誰信?我找郭行長有事,那麼多位置,你非要霸著他的位子,一會兒他回來瞭坐哪兒?”

宋凜放松瞭身體,往椅背上靠瞭靠,表情始終悠然自得:“一會兒他回來瞭,你的位置讓給他不就行瞭?這可是拍馬屁的好機會。”

周放簡直要被他氣炸瞭:“那我坐哪兒?”

宋凜挑瞭挑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放,最後拍瞭拍自己的大腿:“坐我腿上?”

周放的手剛要拍上桌子,郭行長就回來瞭,她隻得硬生生地把怒火壓下去。

看到衣服被移瞭位置,郭行長既沒有詫異也沒有生氣,隻是一門心思地巴結宋凜。

錢真是好東西,能把人變成狗。瞧郭行長那狗腿樣,周放就算滿腹經綸,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不就是有幾個破錢嘛,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周放忍不住對宋凜的後腦勺翻瞭個白眼。

兩個多小時過去瞭,大傢終於有瞭酒足飯飽的跡象,有人提出散席,其餘的人紛紛跟著站瞭起來。

郭行長被周放灌得有點兒多,司機來接他,他才搖搖晃晃地拿著衣服要走。周放手疾眼快,趕緊趁機追瞭上去:“郭行長,我今天沒開車,你順路送送我吧。”

周放極少使用這種聲音,宋凜聽瞭,忍不住嘴角抽瞭抽。

郭行長和周放出去後,一直坐在宋凜不遠處的一個男人諂媚地移到瞭宋凜身邊。

“宋總走嗎?宋總喝酒瞭吧?要不要我送你?”

宋凜不想與他搭腔,不耐煩地揮瞭揮手,視線仍然落在周放離開的方向。

這女人,總是能做出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讓郭行長送她回傢?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這麼一出去是要去哪裡。

那前來搭訕的男人之前大約也聽過一些宋凜和周放的流言,壓低瞭聲音問:“周總跟郭行長走瞭,宋總該不會介意吧?”他說完瞪大眼睛,一臉驚訝的神色,“難道傳聞是真的?”

宋凜沒有說話,隻是忍不住皺瞭皺眉。過瞭幾秒,他倏然站瞭起來,隨手拿起自己的衣服,始終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高冷姿態。關於周放和郭行長一起走的事,他隻漠然地說瞭五個字。

“關我什麼事?”

說實話,周放覺得這種感覺並不好。

跟著郭行長出瞭包廂,見四下無人,她誠懇而老實地說明瞭來意,請求郭行長在非常時期能予以方便,給她的公司幫幫忙。

兩人並排走著,周放往右側看瞭一眼,正好能平視郭行長那寫滿欲望的眼睛。周放身高不過一米六五,穿個五厘米的高跟鞋,居然就和他一般高瞭。

這貨又矮又胖,長得像個土豆,也好意思好色。

他負手站著,挺著個大肚子,一副領導樣兒。對於周放的話,他好像沒聽見一樣,打起瞭太極:“這事在這兒不好說,都是圈內的人,敏感。我們找個喝酒的地方慢慢談?”

此時此刻,兩人並排坐在車後座,明明是寬敞的車型,郭行長偏偏往周放的方向擠,暗示得極為明顯。

要不是為瞭公司,周放根本不想和這些圈內人打交道。在商場上,女人要吃的虧太多瞭。以往周放有爸爸幫著,汪澤洋擋著,周放哪裡面對過這些不要臉的老流氓?此時此刻,周放忍著惡心往角落裡鉆,想著如果一會兒他要是實在不肯幫忙就拉倒。

郭行長的車從停車場駛出去,停在出口處排隊。

前面停瞭四五輛車,這老色坯臉都不要瞭,一隻手已經摸上瞭周放的大腿。

周放的手指緊緊地掐著自己的包,覺得自己幾乎要爆發瞭。

嗒、嗒。

周放正煩著,身側的車窗被人敲瞭兩下。周放和那老色坯同時聞聲抬頭。

司機降下瞭車窗,周放看見宋凜毫不客氣地探過頭來,笑瞇瞇地對周放旁邊的人說:“我的車不知道怎麼回事,打不著火瞭。我和周總住一個小區,郭行長也順便送送我吧。”

郭行長看瞭周放一眼,又看瞭一眼宋凜,表情有些尷尬。過瞭幾秒,他心有不甘地點瞭點頭:“當然可以。”

得瞭準許,宋凜毫不客氣地上瞭車。明明車的副駕駛座是空著的,宋凜卻硬是擠進瞭後座,周放推也推不動,最後讓他得逞瞭。

兩個大男人,一個個兒高塊兒大,一個肥頭大耳,瘦瘦的周放被夾在中間,幾乎動都動不瞭,她無法形容那種奇怪的感覺。

周放看看身邊的宋凜,明明是他給別人帶來瞭困擾,他老人傢倒是自在得很。

五行宴離周放所住的小區也沒多遠,半小時就到瞭。

車停下時,周放正想著該怎麼說才能在宋凜眼皮底下順理成章地再跟郭行長去談事。卻不想宋凜根本不等她想好,車門一開,他下車時“順便”大力地把周放給扯瞭出來。

周放對於宋凜這一招毫無防備,猝不及防地被拉下瞭車。

這會兒人都出來瞭,也找不到理由再回去瞭,周放隻能神色尷尬地對郭行長表達歉意:“郭行長,那我們下次再談,今天我就先回去瞭。”

周放再看郭行長,那臉色明顯就是憋著氣呢。

周放心一沉,心想這還沒辦成事,先把人給得罪瞭,後續還怎麼找他貸款?

郭行長的車揚長而去,隻留下兩排尾氣熏得周放頭疼。她驀地回過頭,宋凜他老人傢居然還沒滾,站在那兒等她呢。

路燈下,昏黃的光影給宋凜鍍上瞭一圈金棕色,他微微低頭看著周放,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笑意。

周放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完全不想再理他,轉身就往傢裡走。

宋凜兩步跟上來,抓住周放的手臂不讓她走。

他臉色一沉,明顯不悅地問道:“你生氣瞭?”

這不問還好,一問就跟點瞭炸藥一樣,周放轉過身,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姓宋的,你到底要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從中作梗,有意思嗎?”

“不讓你去陪他睡覺,是從中作梗?”

周放聽到那粗鄙的字眼,臉瞬間就白瞭。在他眼裡,她周放到底成什麼人瞭?

周放再也顧不得形象,叉著腰指著宋凜的鼻子大聲說道:“人傢請我喝杯酒,怎麼就成睡覺瞭?姓宋的,你可真是好手段,我指望他給我辦事,現在你這麼一鬧,人傢不高興瞭,要是給我使絆子怎麼辦?”

宋凜皺著眉,一字一頓地冷冷說道:“他不敢。”

“他專管我這種升鬥小民,人傢憑什麼不敢啊?”

就在周放氣急敗壞的時候,她聽見瞭宋凜的話,字字清晰,落地有聲。

“憑你是我的女人。”

皓月當空,夜風襲來,吹動瞭小區裡的樹,沙沙的聲音擾亂瞭周放的思緒。她呆愣地盯著宋凜,嘴唇動瞭動,半晌隻憋出瞭一句話。

“瘋瞭吧你!”

周放抓著自己的包,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見周放轉身要走,宋凜一把抓住瞭她。他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失望,也十分氣憤。

“你是多想和他睡覺?”宋凜眼眸深沉,周放第一次看見他生這麼大的氣,“我一個人滿足不瞭你?”

宋凜口不擇言的話徹底激怒瞭周放,她隻覺得有一股火從她腳底燒到瞭頭頂。她拿起手裡的包就甩瞭過去,砸在瞭宋凜身上:“你腦子有病!”

宋凜狠狠地抓住瞭周放挎包的鏈條,輕輕一扯,慣性使然,周放被硬生生扯到瞭他的面前。

“你敢說你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知道又怎麼樣?我是單身,他也是單身,我們憑什麼不行?”

“周放,”宋凜冷冷地喊著她的名字,“誰對你好,你心裡沒數?”

周放瞅瞭他一眼,冷冷地說:“確實沒樹,隻有花,還是桃花。”

宋凜這個人,氣極瞭也不會表現出歇斯底裡的樣子。

他站在周放面前,一動不動,白色襯衫的領口因為拉扯變得有些皺。周放本能地想給他理平,但她控制住瞭自己的手。

宋凜最後什麼都沒說,冷漠地甩開瞭周放挎包的鏈條,轉身就走。

這一晚,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那天之後,接連三天周放都沒有聽到宋凜的任何消息。

第四天,周放讓助理再次約郭行長吃飯賠罪,如今這節骨眼兒上,也隻有郭行長手裡那個走瞭一半的貸款申請希望最大。

助理聯系好瞭時間,到辦公室來和周放匯報。

“郭行長對我們有點兒愛理不理的,您的邀請他同意是同意瞭,但是時間定在一個星期以後。”助理撇瞭撇嘴又說,“還有件事。”

“嗯?”

“宋總的秘書最近老是打聽郭行長和您的事,我看他們有點兒不太正常。這次這事他們本來就不幹凈,現在連我們貸款的事也想摻和,是不是想使壞啊?”

周放聽完這個消息,正在批文件的手停瞭停。她抬起頭,又確認瞭一遍:“是宋凜的秘書在打聽?”

“對啊,我感覺他們是不想讓郭行長貸款給我們。”

周放手裡的鋼筆戳在紙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墨點。

半晌,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對助理說:“訂個酒店,公司聚餐。”

“這時候瞭還聚餐?這批貨的事可怎麼辦啊?”

周放套上瞭鋼筆的筆套,對助理揮瞭揮手:“知道瞭,我會處理的,出去吧。”

郭行長同意吃飯的消息傳出不過半日,周放就迎來瞭新的轉機。

宋凜的秘書帶著合同親自來瞭公司,April決定把周放手裡的這批侵權成衣全部買下來,為爆款做儲備貨源。

周放拿到合同,沒有太過驚訝,隻是微微抿瞭抿唇。

當晚周放就帶著公司的人去聚餐瞭,這段時間大傢的壓力也是快要爆表瞭,需要釋放。

晚上喝得爛醉的周放一路唱著歌回瞭傢。

燈光迷人,不出周放所料,宋凜果然等在電梯門口。

她笑瞇瞇地看著他,毫不理會他鐵青的臉色,拿著鑰匙準備開門。

門剛一打開,周放就被宋凜用力地推瞭進去。

周放踏在玄關的地毯上,彎腰正要脫掉高跟鞋,宋凜已經一把將她抱瞭起來,砰的一聲,狠狠地將她抵在墻上。

周放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脖子,低頭看著他,一動不動。

宋凜一揮手,將周放手裡的包扔出去好遠。

周放忍不住笑道:“那是愛馬仕的包。”

宋凜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咄咄逼人。

“你故意的?”

周放今天心情特別好,一直笑瞇瞇的,雙手自然地環住瞭他的脖子。

她低下頭,獎勵似的吻瞭吻宋凜的鼻尖。

她咬著宋凜的耳垂,用撩人的聲音說:“我和自己打瞭個賭,事實證明,我贏瞭。”

周放得意揚揚的表情讓宋凜感受到瞭前所未有的挫敗。他心煩氣躁地扯瞭扯領帶,直勾勾地盯著周放。

“贏瞭我的女人,我通常會把她收拾得很慘。”

“哦?”周放滿不在乎地看著他,臉上毫無懼意,“怎麼個收拾法?”

“睡服。”

周放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睡服’我。”

他一口咬在周放的鎖骨上,恨恨地說道:“我向來說到做到。”

……

周放始終記得宋凜對她說過的話——感情用事的人不會成功。

當周放真的把自己和宋凜的關系看成簡單的男女關系之後,她反而走出瞭之前一直困擾她的囹圄。

她必須承認,是宋凜那一晚的反應,讓她想到瞭之後的絕地反擊。

這不是她贏得最漂亮的一次,卻是讓她心情最好的一次。

這個結果至少證明瞭,從頭到尾,不是她一個人在心動。

宋凜額頭抵著周放的額頭,周放在恍惚中聽見這個男人說道:“睜開眼,看著我。”

周放抹掉眼皮上的汗滴,緩緩地睜開瞭眼睛。

眼前是宋凜放大的五官,他的眼中盛滿瞭難言的溫柔。

他說:“記住我,我是宋凜。”

其實在此之前,周放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宋凜一定會接招,所以當宋凜真的要把她的貨全買下來的時候,她的心裡是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的。

那是一種危險的感覺,像走鋼絲、蹦極,像這世上一切高度危險的運動,讓人既好奇又害怕。

棋逢對手,勢均力敵,不論贏或者輸,都充滿著不可預知的刺激。

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房間裡,微光讓房間裡的陳設都顯現出淺淺的輪廓。

宋凜睡著瞭,月光勾勒著他的身影。周放半靠著床頭仔細地看著他,手指輕輕地描摹著他的樣子。

劍眉、高鼻、薄唇,最後又回到那雙任何時候都讓周放看不明白的眼睛上。也許是被月光蠱惑瞭,在周放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低頭吻瞭他的眼睛。然後,她被自己的舉動嚇到瞭。

她在做什麼?瘋瞭嗎?

早上九點的陽光暖意融融,將周放曬醒,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宋凜已經不在瞭。

若不是一地狼藉,她甚至有點兒懷疑昨晚的一切是自己喝醉酒後的一場夢。

宋凜習慣瞭早起健身,之前周放也碰到過幾次。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得更自律,也難怪都三十四瞭,身材還保持得那麼好。

周放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腦中還在回憶著昨夜的片段,不知不覺就喝瞭大半瓶。

看著半空的水瓶,周放這才發現,原來她這麼渴。

例會開瞭一下午,結束會議,周放回到辦公室,辦公桌上堆滿瞭文件。

這一段時間大傢都在忙那批貨的事,如今危機雖然解決瞭,但是因為要給April供貨,後期的質檢、物流環節都需要周放的公司來處理。

需要周放把關、拍板的事堆積成山,她看瞭一眼時間,心想,今天看來註定要加班瞭。

一直忙到快九點,周放才把所有送上來的文件初步看完,做瞭基本的批註。周放收拾東西離開公司的時候,整個公司隻剩下值班的保安和她瞭。

人在疲倦的時候真的看不得臟東西。

所以當周放出門後看到汪澤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往相反的方向走,想要眼不見為凈。

可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汪澤洋給堵住瞭。

不知道汪澤洋是打哪兒來的,喝得爛醉,他一靠近,周放就忍不住用手掩鼻。

她皺著眉問道:“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汪澤洋目不轉睛地望著周放,眼中有眷戀有不舍,有後悔也有遺憾:“我要結婚瞭。”明明是喜事,他的語氣卻有幾分不甘,“新公司出瞭問題,需要沈培培傢裡的幫助。”

周放往後退瞭一步,鄙夷地上下看瞭汪澤洋一眼,忍不住嗤笑:“恭喜你,眼看著人往中年走瞭,居然還能吃上軟飯。”

好似習慣瞭周放的冷嘲熱諷,汪澤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隻是一直不舍地望著她:“周放,如果我求你,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周放不屑地乜瞭他一眼:“我瘋瞭嗎?”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情緒激動的沈培培不知從哪兒鉆瞭出來。

她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著周放的鼻子就開始罵,全然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淡定優雅,如潑婦一樣,甚至想對周放動手。

“周放你要臉嗎?勾引別人的男人!你現在都跟宋凜瞭,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傢洋?”

“我們要結婚瞭!”她恨恨地向周放展示著手上的戒指。

那麼大一顆鉆石,真夠閃的。周放冷笑著看瞭汪澤洋一眼,什麼都不想說瞭。

周放繞過這對狗男女,想盡快回傢,卻不想沈培培不依不饒。

她一把抓住周放的肩膀,大聲說:“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洋!隻要你不再糾纏洋!想要什麼?你說!”

“放——”周放的“手”字還沒說出口,沈培培的手已經被高高抓住。

周放抬起頭,這才看清來人。

宋凜怎麼到她公司來瞭?

宋凜扭著沈培培的手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眼中卻是蝕骨的冷意。

“小姐,”他看瞭一眼不遠處的汪澤洋,毫不掩飾他的不屑和鄙夷,“你覺得,她跟過我,還能看得上你老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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