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天無絕鬼之路!
毫無征兆!
毫無征兆!
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強調兩遍!
我徹底蒙在瞭芷嫣那副昏睡的身體旁邊。
稍微回過神來之後,我試圖再次闖進芷嫣的身體,卻隻是穿過瞭她的身體,我下半截透明的魂體,陷在床榻裡面,並沒有附得瞭她的身。
為什麼?
我很困惑,盯著那副半死不活的身體細細思量。
昨夜被抬回來的時候,我雖然還有幾分意識,但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瞭,這個身體傷得太重,我沒多餘的力氣操控。隻得任由轎夫將我抬到瞭戲月峰上,等戲月峰的人給我洗漱治療瞭一番,安頓我睡下。
直到我閉眼之前,一切正常,也無異常發生。仙門那個小姑娘的魂魄早被落在瞭那個山谷墳地邊,一晚上的時間,以她的速度,絕對飄不上來,不可能奪回這副身……
“嗯……”
芷嫣的身體一聲嚶嚀,緩緩轉醒。
她居然醒瞭!
我震驚。她的魂,居然自己飄回來瞭!這是她把我擠出來瞭嗎?!
“我……”她一動手臂,立即低呼出聲,“嘶……好痛。”
廢話,受這麼重的傷,也就隻有我這樣堅忍且歷盡風霜的魔頭才能忍住疼痛,不動聲色。
“路芷嫣。”我喚她名字。
“我不姓路!”她反駁瞭我一句,然後一轉頭,瞪著我,像見瞭鬼……嗯,就是見瞭鬼這樣滿臉錯愕地瞪著我,“你!”她連連倒抽冷氣,然而抽冷氣這個動作足以讓她胸痛得說不出話來,隻有食指顫巍巍地指著我,面色蒼白。
待緩瞭片刻疼痛,她反應過來:“我的身體……找回來瞭。”
哼。我冷哼:“你的確找回去瞭。”
“怎麼會……我明明昨天都沒能追出去多遠,為什麼?”她一臉好奇,充滿求知欲地望著我。
我怎麼知道!
我很憤怒,現在這些人怎麼都學會得瞭便宜還賣乖瞭。墨青是一個,鳩占鵲巢還到我墳前來嘚瑟的,這裡又來一個,搶贏瞭我,還問我為什麼她會贏。
我不搭理她,隻晃晃悠悠地飄到窗戶前,往外面望瞭一眼。
感覺很惆悵。
身體沒瞭,我沒法找墨青報仇,美好的計劃再次落空這些都是其次,現在讓我最愁的問題是,二十裡地,我要飄三天。問,從戲月峰到我墳邊,一共要飄多少天?
我看瞭看天色,約莫辰時三刻瞭,我要回墳前,就得趕緊上路,省得到瞭午時,陽氣太重,又沒法趕路瞭。
我快要穿過房間墻壁離開時,躺著的芷嫣奮力起身問瞭我一句:“你要走瞭嗎?”
“不然呢?留下來觀賞活人的幸福人生嗎?”我也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柔弱地躺在床上,眉宇間寫著“未來一定會被低層魔修們欺負得連狗都不如”這一行大字,我沉默瞭一瞬,到底還是給瞭她一個忠告:“奉勸你一句,趁早抱緊墨……不對,抱緊那厲塵瀾的大腿,想辦法湊到他身邊去。讓他給你報仇,比你一個人在萬戮門裡瞎折騰,來得方便、快捷、安全得多。別死腦筋就想著自己去報仇,誰殺瞭他,他不是一個死?資源要合理利用,我送你的這個厲塵瀾徒弟的身份,便算是你在我墳前撞瞭一頭的緣分禮物吧。我走瞭。”
我不再搭理她,自己晃晃悠悠地飄走瞭。
我跋山涉水,花瞭快十天的時間,飄回墳前,又恢復瞭坐在無字碑前,繼續哀嘆我死後悲慘“鬼生”的日子。
但!
到底是天無絕鬼之路!
半個月之後,在一個夕陽斜照的傍晚,我感到一股仙氣飄到瞭我的墳前。當時我正在碑後躲太陽,見瞭來者,我挑瞭挑眉:“路芷嫣,你來給我哭喪的?”
“我……不姓路。”她抽抽噎噎地回答我的問題,然後往我墳前一坐,“我……我還是把身體給你,你幫我去報仇吧。你們魔道,太難修瞭……”
我聞言,懶懶地往墳頭上一倒,蹺起瞭二郎腿,上上下下將她打量瞭一番:“哦,求我幫忙啊。”
這才是我熟悉的態度,熟悉的立場。
“你……你幫我嗎?”
我瞇著眼睛笑,笑得露出瞭小虎牙:“那得看,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好處?”芷嫣淚眼模糊地盯著我,“我都把身體給你瞭,還能給你什麼好處?”
“也是。”我點頭,“那就賒著吧,等回頭我把你身體還給你瞭,你再給我好處。”
芷嫣顯然是已經被戲月峰那些魔道中人玩壞瞭,對我這種坑本還騙利的行為也沒有任何意見地點頭答應瞭。
我很滿意:“現在太陽還在,陽氣太重,上次我白天沒擠進你的身體,咱們晚上子時的時候再試試,那現在這段空餘的時間呢……”我瞇著眼睛笑,“你就跟我說說,戲月峰上那群小妖精是怎麼欺負你的吧。”
交易,最重要的就是公平,我說幫她,就一定幫她,不摻水,不摻假,保證童叟無欺。說打你,就一定打到你哭著喊爹爹。
聽完芷嫣抽抽噎噎地哭訴,我大概瞭解瞭她被人欺負的經過。
我之前離開時,讓她自己去抱緊墨青的大腿,但是這姑娘是個矜持且自尊心非常強的姑娘,她並沒有打算那樣做。她打算靠自己的本事在萬戮門裡好好修魔,待學有所成,再去找鑒心門的柳巍老兒報仇。
我聽得是一聲嗤笑,隻道少女你還是太天真。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戲月峰上的魔修們發現這個被抬來的“門主徒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厲害,和門主的關系也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好。
於是,之前對她和顏悅色的人,開始冷言相對,之前對她照顧有加的人,開始打趣甚至羞辱她,她想做到安安靜靜地靠著自己的本事學有所成,根本不可能。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秉著“以和為貴”的正道修仙女子,因為鮮少反抗,所以成瞭所有人發泄不滿的眾矢之的。戲月峰上的男魔修開始占她便宜,而今天,侵犯觸及瞭她的底線,她終於忍無可忍怒起反抗,這時,已經完全沒有人幫她瞭。
女魔修們站著看熱鬧,男魔修們道她是個小蕩婦,變本加厲地想占便宜。
芷嫣倉皇之下,禦劍逃瞭出來,魔修們緊追不舍,直到她跑進瞭這禁地之中,終於沒有人敢追上來瞭。
她哽咽著說完這一個月的心酸經歷,已經快到子時瞭。
我蹲在她面前看她。“小姑娘,靠自己是可以的,這個世界很多時候確實隻能靠自己,但靠自己的前提是,你足夠強。而當自己不夠強的時候……”我費解地看著她,“你就不能動動腦子,想想我跟你說過的話,去討好討好厲塵瀾嗎?”
“我這不是發現靠自己不行,來找你瞭嗎……”
嗯,這確實也算一種辦法。
她抹瞭抹淚,看瞭我一眼:“而且,找厲塵瀾的話……厲塵瀾可是門主,那麼高高在上……在戲月峰待瞭幾十年的人,都沒見過厲塵瀾一面,我憑什麼……能討好他,讓他幫我。”
聞言我很憤怒:“我也是門主啊!我曾經也高高在上啊!就因為我死瞭,所以你就覺得我好欺負一些啊!”
她又看瞭我一眼:“是啊。”
“……”
我咬牙,隻覺面前這個人,和之前那個看門的小塌鼻子一樣都是不長心的。不過看在她要把身體上供給我的分兒上,我打算饒過她言語的不敬:“你對厲塵瀾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之前我不是說瞭嗎,厲塵瀾說,擅闖禁地者殺,可他為什麼沒殺你?”
她一臉淚光,呆愣地看著我:“為什麼?”
我嚴肅地道:“因為他看上你這副肉體瞭啊!”
芷嫣渾身一震:“什麼!”
“那要不然呢,他還能有別的什麼不殺你的理由嗎?”
芷嫣想瞭想:“那個時候,是你在我身體裡面呀,嗯,說不定,他是看著那時候的我,想起瞭以前的你?”
我又是一聲嗤笑:“墨青現在是萬戮門門主,他這位置是從我手裡搶過去的,他現在好不容易坐穩瞭位置,要在這時讓他知道我借屍還魂瞭,你說,他會怎麼對我?”
“斬……斬草除根?”
“還不算太笨。”我抬頭看瞭看天色,見已是子時,便喚瞭芷嫣一聲,“時間差不多瞭,咱們試試。”
芷嫣挺直瞭背脊坐好。我也收住瞭心神,屏除雜念,心無旁騖,一頭撞入芷嫣的身體之中。
霎時間,指尖一暖,腳下一沉,熟悉的身體沉重感湧上感官。我眨巴瞭一下眼睛,看向墓碑,隻見碑前芷嫣的魂魄呆呆站立,是方才被我撞瞭出去。
果然,占別人身子這種事情要晚上做才比較好!
我站起瞭身,握瞭握拳頭,感覺手掌的力量,心中登時一片明亮,轉來轉去,這身體到底是歸我瞭!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為我撞入芷嫣身體高興片刻,便察覺到一股氣息閃至我身後,我眉目一凝,正待要躲,卻感覺已有手掐上瞭我的脖子,將我提瞭起來。
呼吸瞬間被奪去,我在窒息中看著面前這人,隻見他一襲黑袍依舊,卻面如寒霜,眸光似刀,寸寸刮骨。“又是你。”他聲色冰冷,“擅闖禁地,休想讓我饒你兩次。”
芷嫣的靈魂在一旁,嚇得連連抽冷氣驚聲大叫:“你看吧你看吧!你還讓我去討好厲魔頭,還說他對我有意思,有殺我的意思還差不多!還好我沒去!”
我心頭那個氣。要不是芷嫣這副身體太沒用,我能被墨青給治成這副德行!
而且這墨青也好笑,幹嗎每次都在我和芷嫣換瞭身體之後跑過來為難我,真是命中註定克死我!
我抓著他的手臂,拼命掰開瞭些許縫隙,啞聲道:“上次是被逼的,這次我……也是被逼的……”
墨青一聲冷笑,將我狠狠扔在地上。
我連忙捂著脖子又是咳又是喘,嗡鳴不斷的耳朵裡,聽見瞭他含著殺氣的諷刺冷笑:“被逼?外面的魔修?”
墨青上次與我一見面,就接瞭我兩記劍招,若照那兩記劍招的實力來算,整個戲月峰的低等級魔修,確實都不是我的對手。
可這身體被欺負的時候,是弱得連雞也不如的芷嫣在掌控啊!我無從解釋,為防墨青懷疑,隻得急中生智,指著我自己的墳道:“是她,我是被她逼的。”
此話一出,墨青陡然沉默瞭一瞬。
我再抬頭看他,隻見他眸光帶著審視,望著趴在地上的我:“你知道這是誰的墓?”
“知道,路招搖……”
他眸光森冷,滿臉肅殺:“從何得知?”
“夢裡。”我一邊琢磨一邊編,“她每天晚上到我夢裡來,逼我給她燒紙。”
“她入你夢?”墨青打斷瞭我的話,瞇著眼睛,充滿瞭審視與懷疑。
我琢磨瞭一下,讓墨青知道我的魂魄還存在,可能並不太好。不過,管他呢,鬼鬼神神的事情,要是我沒死,我都、不知道人死後到底會不會變成鬼。這種對活人來說虛無縹緲的事情,讓他查也查不出什麼名堂來。
幹脆我直接佈個局。
讓墨青知道我魂魄還在,可他並沒有辦法找到我,墨青為保自己的地位,一定會花費功夫去找鬼。而他在做此事的時候,我就可以用芷嫣的身體,潛藏在他身邊,打著路招搖日日入我夢的借口,假意幫他尋找“路招搖”。一邊擾亂他的思緒,一邊接近他,從而走入他的生活,博得他的信任,從此敵在明我在暗,在他卸下防備的時候給他奪命一刀!
多完美!
我為自己轉念就能想出計劃的智慧折服瞭一瞬。然後繼續盯著墨青,一臉嚴肅地說:“對,她讓我給她燒紙,不然,就要作祟,要殺我。”
墨青沉默半晌,那雙黑瞳裡像一個旋渦,藏住瞭所有情緒,讓我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我等他表態,等瞭半晌,他卻隻開口說瞭三個字:“不可能。”他垂下頭,仿佛在呢喃自語:“她若還在,必定先來尋我。”
呵,小醜八怪在這點上倒是看準瞭我的心。我在這塵世唯一的遺憾就是最後沒能帶你一起走。我若復活,當然第一個來尋你,然後帶你走。
就像現在這樣。
不過這時我不能這樣說,我隻得道:“我也不知她為何就隻來找我,興許……是我上次在她墳前撞瞭一頭,被她纏上瞭……她在夢裡好生嚇人,我也是被逼無奈……門主,我二闖禁地,著實怪不得我。”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因為剛才芷嫣哭過,所以眼圈還有點發澀,努力睜著眼睛不眨眼,不一會兒,脆弱的眼眶裡又盈滿淚光。
他靜默地看瞭我許久。
我心裡其實知道,在萬戮門人面前裝可憐是並不管什麼用的。墨青也算是我帶出來的,我如今裝可憐,如果能管用,那一定是因為……
“起來吧。”
他饒過瞭我,我心裡暗暗認定,果然,這墨青就是對芷嫣這張臉感興趣!舍不得殺呢!
墨青側眸斜睨著我:“她在你夢裡,如何?”
“誰?路招搖女魔頭嗎?”我審視瞭一下墨青的臉色,斟酌道,“她啊,她面色蒼白,腿下沒腳,形容狠戾……”我說著,但見墨青懷疑地瞇瞭眼,我知道他是在審視我,於是我立即融入瞭自己的感情,道,“她其實和活人也沒什麼區別,就是恨你,她說你搶瞭她的位置,害瞭她性命,她要回來找你報仇。”
當年在劍塚之中的人,應該全部被萬鈞劍出鞘的劍氣給震死瞭吧,世人就算有猜測,也無法肯定地說出我就是被墨青給殺死的這樣的話來。
是以,我說出一件隻有他與我知道的事,最能打消他的懷疑。
果不其然,墨青聞言,沉默下來。默瞭許久,他才微微轉瞭頭,盯向我那無字碑。
芷嫣的魂魄正在那方,她呆呆地看著墨青,直到墨青垂下頭。
他一聲呢喃:“那怎麼,還不來呢?”
呦嗬,挑釁我。
我有點想擼袖子。
不過很快我便調整瞭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和墨青硬碰硬的時候,我憋住氣,提醒自己忍辱負重,不能沖動。
墨青呢喃完這句話之後,沉默地轉身離開。
他沒說怎麼安排我,於是我便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而芷嫣湊到我的身邊,困惑地說著:“這個厲魔頭……剛才的表情,好悲傷啊。”她說:“一點都不像個魔頭,就像個被丟下的孤零零的小孩……”
墨青在前面,我不好與芷嫣說話,隻能對她大大地翻瞭個白眼。
名門正派,真是總養一些自作多情的渣渣出來。
墨青會悲傷?他現在大權在握,要悲傷,也隻會嘆一句天下之大,高峰雪寒,無人懂他第一的寂寞吧!
眼看著墨青要走過轉角瞭,他終於微微回頭,神色淡漠地睨瞭我一眼。我遠遠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即往前跑瞭幾步:“門主,您這是讓我與您一同出去嗎?”
“留在這裡的沒有活人。”
於是我屁顛屁顛地追瞭上去,他在原地等我,見他這態度,我算知道,今天徹底沒事瞭。
不過……
他沒事瞭,我卻有事,打小報告的事。
“門主,我還有一事和您說。”我道,“我現在雖然是您的徒弟……”
“誰說的?”他腳步一頓,神色冷淡地打斷瞭我的話,復而轉頭盯著我。
我也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咱們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與您說過呀,當你徒弟。”
“我答應瞭?”
“你沒拒絕。”
“……”
他又沉默瞭,於是我便當他是默認,信念堅定地繼續回到自己剛才的話題上。“就說我現在雖然是你徒弟……”我特意在此處停頓瞭一下,瞥瞭他一眼,見他沒再有意見,我滿意地點瞭點頭,又繼續說瞭下去,“但我到底是後來者,所以我對戲月峰的哥哥姐姐們十分敬重……”
芷嫣追不上我的腳步,但我聽到她仿佛“噗”地吐瞭口血。
我不理她,繼續道:“是以他們雖對我十分嚴厲,我也隻當他們是在鍛煉我。可沒想到近日幾個哥哥有點行為不端,甚至有辱我清白,委實過分,今天我本打算來燒紙錢的,被他們追趕瞭一路,紙錢都掉光瞭,您看……”
墨青腳步不停,頭也沒回:“沒誰讓你敬重他們,萬戮門中,以實力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
我點頭,也好,反正現在身體歸我瞭。在我面前,你們幾個戲月峰的小妖精還笑得出來,我敬你們是條二狗子。
我跟著墨青走,未出山谷,正在路上,便聽到瞭前方轉角之處,有人爭執,一方是那小塌鼻子的聲音,他說:“我必須要將此事報給門主,方可進去捉人。”另一方是魔修們七嘴八舌地勸:“何必驚動門主,這靈谷我們不能入,可你們能入啊。你們進去將那仙門的小蕩婦抓出來,直接殺瞭,你們不用為難,我們也不用為難。回頭門主問起,就說她要硬闖山谷,你們阻攔不得,最後下瞭殺手,不就得瞭。”
聽他們這對話的意思,竟是芷嫣闖入禁地這般久瞭,他們還沒稟報門主。
我挑瞭挑眉,定義瞭這件事情的性質——典型的欺上瞞下,夥同其他部門,謀財害命嘛。
在我看來,做壞事不是罪。咱們修魔道的,殺人練功,搶人法寶,門內廝殺,窩裡鬥狠,明面一套背後一刀,這才是該有的本色,要不幹啥修魔呢?恪守名門正派那套規矩的,修仙就好瞭嘛。大傢修魔不就是圖個方便痛快嗎?
是以,基於這個原則,我以前辦事辦人都很簡單。兩個原則。
一是看心情。
有人犯事,我心情好,就不管,心情不好就打斷腿丟出山門去。
另一個原則,就是他幹的壞事,害瞭我的,不管心情好不好,統一打死,鞭屍,拖出去示眾。
欺上瞞下,欺的是他的上級,那就照第一個原則處理,可若欺的是我,還屁股沒擦幹凈讓我知道瞭,那就按第二個原則處理,山門鞭屍臺等著你光臨。
所以,今天這個提議要“瞞著門主”的魔修,要是放在以前,天亮之前,就該吊到山門前的掛屍柱上喂禿鷲瞭。
隻可惜現在門主不是我。我轉頭瞟瞭眼不動聲色的墨青,等著看他待會兒的治下手段。
走過山路拐角,隻見道路前端有一塊寫著“禁地”二字的大石,靜靜矗立,而大石前方是山裡難得的一塊平地。魔修與小塌鼻子就在平地上爭執著。
戲月峰的七八個低級魔修有男有女,與小塌鼻子爭得最激烈的是為首的一個短毛男魔修。他們並沒有感覺到我與墨青走來。
這時面朝我們這邊的小塌鼻子倏爾閉瞭嘴,幾人才轉頭看瞭一眼,本還是沒反應過來,等到小塌鼻子喚瞭聲:“門主。”所有人的臉色就跟唱戲變臉一樣,唰地就白瞭。而見到墨青身邊還跟著活生生的我,幾個魔修連脖子都嚇白瞭。
嗯,看這表象,墨青在門人中立威,立得還算是不錯嘛。
“禁地有人闖入,為何不阻攔?為何不通報?”墨青明知故問。
幾個魔修登時跪瞭下去,頭也不敢抬。
而那小塌鼻子卻極為難地看瞭看我,又看瞭看墨青:“門主……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殺……”他一臉腦子不夠用的困窘模樣。
設身處地地想瞭想,我覺得其實是理解他的。但他也委實愚笨瞭些,我忍不住接個茬。“問你為什麼不阻攔通報,誰問你殺不殺瞭?”我轉頭看著墨青,一臉可愛的笑,“您是這個意思吧,師父?”
我喚出這一聲,地上幾個魔修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更加精彩瞭,五顏六色地轉換,跟走馬燈似的。而那小塌鼻子在後面狠狠地捶瞭下拳頭,一副“我終於懂瞭”的瞭悟神色。
墨青瞥瞭我一眼,沒答應也沒否認。
他信步走到幾個魔修身前,輕言慢語,聲調淡漠地說著:“久未關註收門徒一事,卻也不知,如今我萬戮門中,所入門徒,竟都膽大至此,相互傾軋便也罷瞭,竟敢指使他人,欺君罔上,禁地處也敢放肆。”他話音一頓,周遭氣息的壓力陡然增大,我即便站在後方,都感覺到瞭胸悶。
地上跪著的那幾個魔修,有內息稍微弱一點的,一張嘴便嘔瞭口血出來。
“誰給你們的狗膽?”
他這般一問,地上所有魔修都發抖顫聲地喊著:“門主饒命,門主饒命。”
然而不論他們如何求饒,四周巨大的壓制級的壓力並未減小。
我心道墨青今晚是要開殺戒瞭,想來他處理這種事的方式,與我之前並無二致,待會兒也是鞭屍臺掛屍柱上走一遭。
哼,我在心頭嫌棄,沒新意。
我本來還想著能自己顯擺一手呢,許久沒收拾人,我心頭癢,結果就被墨青這麼老套的處理方式給解決瞭。這下回瞭戲月峰,便是不用我立威,其他人以口相傳,也能將別的魔修嚇死瞭去。
畢竟,墨青讓我活著出瞭禁地,我喚瞭他師父他還默認瞭,之後又殺瞭其他幾個冒犯瞭“我”的魔修,不管這其中因果具體如何,在外人看來,足夠有噱頭瞭。
然而便在這時,為首的短毛魔修倏地嘔出一口血,整個身體脫力地倒在地上,墨青的力量就慢慢消散瞭下去。
哎?
我有點愣神,這不是還沒死呢嗎?不接著壓瞭?
我轉頭看墨青,墨青隻高高在上地冷眼看著幾個猶似在鬼門關走瞭一圈的魔修,而今他們的慘狀,是比二狗子還不如瞭。
他下令:“遣去山下順安鎮務農,十年不可歸山。”
什麼?
等等……
我是不是哪裡聽錯瞭?
鞭屍臺呢?掛屍柱呢?不讓禿鷲把他們“突突突”地啄瞭,就這樣趕下山瞭嗎?還十年?還讓他們回來?還務農?務農是個怎麼玩的酷刑?我怎麼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