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房分瞭傢產的事,第二天喬姨娘才聽婆子說起。
羅宜憐把弟弟給嬤嬤看著,讓嬤嬤給弟弟喂水喝,語氣輕輕柔柔的:“……這次太太是占瞭大便宜瞭,祖母的東西又全歸瞭宜寧。”
也是前不久,羅宜憐才知道羅老太太究竟給宜寧留瞭多少東西下來。
她知道之後看宜寧的眼神跟看一尊小金佛似的。
在這件事上喬姨娘和林海如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她倒也沒什麼想法,靠著美人榻語氣懶懶地說:“你長姐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有這一天。不然她這麼著急著回來做什麼……”丫頭拿著個小玉錘在給喬姨娘捶腿,喬姨娘半瞇著眼睛,羅宜慧回來之後她就沒有睡好過,晨起就犯瞭頭痛。
羅宜憐直起身,給喬姨娘按著太陽穴,遲疑地問:“娘親,太太可把賬本握在手裡呢……”
喬姨娘有氣無力地揮瞭揮手,跟女兒說:“她是正經太太,我不過是個妾而已,始終還是越不過她去的。更何況管個賬本有什麼要緊,太太有娘傢撐腰,你父親自然願意把那些給她管。咱們卻隻有你父親。”
喬姨娘妙目一轉,這些年她早把羅成章給琢磨得透透的。
他很寵愛自己,也願意有個紅袖添香的在。但這一切是有底線的,羅成章並不是真的寵妾滅妻之人,他知道嫡妻的重要,不然也不會白白忍瞭林氏五年。但羅成章喜歡的是她的柔弱可憐,如那藤蔓般依附著他生長。隻要她不越過羅成章的底線,他就會一直寵愛自己。
小妾扶正是那不入流的商賈人傢才有的,羅傢絕無可能有此事。喬姨娘從沒有打過這個主意,原先林海如剛進門的時候她也緊張過,那時候軒哥兒還沒有出生。她盯著林海如的肚子不敢放松,林海如要是犯個胃病惡心嘔吐她就更緊張瞭,直到兩年後軒哥兒出世,而林海如都還沒有動靜,喬姨娘才放心瞭。
羅宜憐倒也不是想讓喬姨娘去爭什麼,隻是好的東西都在羅宜寧那裡,她就算再怎麼委屈討好,都得不到那些東西。羅宜憐望著高幾上擺的一盆珊瑚枝子,那顏色紅得很漂亮。她們庶出的和嫡出不一樣,東西從來都不會送到手上來,想要隻能自己去爭。
這晚羅成章到瞭喬姨娘房裡歇息。
喬姨娘屏退丫頭,親自擰瞭帕子伺候羅成章洗臉。
羅成章白天跟林海如商議事情,雖然有羅宜慧和宜寧在旁幫腔,還是憋瞭一肚子火。喬姨娘溫柔細語的他自然喜歡,末瞭等到瞭床上,喬姨娘在附在他身邊說:“妾身聽說眉姐兒得瞭老太太的東西,以後可以當做陪嫁,妾身倒是為她高興。眉姐兒是嫡出,老太太喜歡她些,可惜瞭憐姐兒,平日伺候老太太也是恭敬,老太太死瞭她傷心瞭許久……”
羅成章摟住喬姨娘的腰,安慰她說:“留給眉姐兒總歸是留給二房。你放心吧,憐姐兒是我看大的,這孩子性子又柔和,日後她出嫁,我也不會虧待瞭她……”
喬姨娘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承諾,但這表明瞭羅成章的態度。他看重嫡女,卻也疼愛庶出的憐姐兒。喬姨娘靠著羅成章的肩頭,柔軟的手臂摟著羅成章,更加的溫柔如水瞭。
帷帳放瞭下來,屋子裡的燈還點著。
林海如和陳氏撕破臉皮吵瞭一架,這幾天兩人看到彼此都是臉紅脖子粗的。
陳氏被林海如給落瞭面子,端著身份不想理林海如。但林海如又不是第一次吵架瞭,她的心思沒有這麼敏感,很快就不在意這件事瞭。隻有陳氏還在難受。
羅宜秀過來找瞭宜寧玩,回去就被陳氏冷眉冷眼地看著。
羅大爺見瞭終於忍不住數落她:“你知道林氏是個什麼出身,和她計較什麼!你是她大嫂,反倒沒她有氣量,這傳出去人傢該說你的不是還是她的不是?”
陳氏聽瞭就來氣,想到那天羅大爺中途離開,她眼眶一紅說:“我還不是為瞭你們考慮!若是這傢裡隻有我一個人吃飯,我去和林海如爭那些做什麼,餓不死也就是瞭!你們反倒一個個的胳膊肘往外拐,我還不能生氣瞭不成。”
羅宜秀看到父母爭執,又是因為自己犯瞭錯,咬在嘴裡的醪糟湯圓都趕緊咽下去,上去勸架。
羅大爺知道陳氏一向剛強,把她都逼哭瞭,想必這幾日受的委屈不少。無奈地開始勸她,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字,分傢分瞭也就分瞭,以後可不能再針尖相對瞭。
陳氏受瞭委屈怎肯罷休,提出要羅大爺那十七歲的小姨娘來伺候自己起居,自己好好教她規矩,羅大爺滿口答應瞭,陳氏才算咽下這口氣不再計較瞭。
估計是折騰瞭小姨娘好幾天終於出瞭氣,陳氏再見林海如終於能心平氣和瞭。兩房料理起羅老太太的後事也就更快瞭。
一個月後祖母就要下葬瞭。
送葬的隊伍一直送到瞭山裡,喪宴辦瞭三日,保定田莊上的、鋪子上的管事都回瞭羅傢。宜寧則親眼看著祖母的排位被端進瞭祠堂。
上次她在這裡罰跪的時候,看到的祖德流芳的匾額還在,她靜靜地看著羅老太太陌生又熟悉的排位。一個曾經活在她身邊的人,現在成瞭排位上的一個冷冰冰的名字。
宜寧想到這裡就難受。
入冬之後出太陽也不覺得熱瞭,夕陽最後一絲餘暉灑在祠堂的地上,林海如過來牽宜寧的手,喊瞭她一聲“眉姐兒”說:“以後正堂暫不住人,你大伯母倒是想搬過來,不過你大伯父沒有同意……”邊說邊帶她離開祠堂。和羅老太太所住的正堂一樣,以後恐怕她會很少來這裡瞭。
宜寧倒是終於看到瞭定北侯世子傅正清,她的長姐夫。
他長得俊朗高大,笑起來和和氣氣的。他剛來的時候因身份高,輪番被羅大爺和羅懷遠等人請去說話。他對羅宜慧非常好,可能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對宜寧也好得出奇。一起吃飯的時候宜寧愛吃的菜總是擺在她面前,還買一些小孩喜歡糖人給她。
他還曾跟羅宜慧說:“我看到眉姐兒總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許她前世真是我妹子,所以我娶瞭你做妻,眉姐兒就又成瞭我妹子……”
羅宜慧佯怒地瞪瞭他一眼:“那你莫不是為瞭找個妹子才娶的我?”
屋子裡笑聲一片,傅正清握著羅宜慧的手安撫她。宜寧在旁笑瞇瞇地看著,傅正清此人她前世也有所耳聞,在世代簪纓的傢族裡是難得的和氣。
羅成章又叫瞭請瞭傅正清過去,傅正清走後徐媽媽就跟羅宜慧說:“奴婢看世子爺待大小姐真是好,因著對您好,就連對姐兒都好。如今房中也沒有旁的人吧?”
羅宜慧喝著安胎的湯藥,一邊說道:“他性子極好,所以對我也好。房中有兩個服侍的通房丫頭,不過每次服侍之後都是看著服瞭藥的。”羅宜慧垂下眼看著自己渾圓的肚子,笑瞭一聲說,“這胎若是個男的,那也沒她們什麼事。若是個女孩怕湯藥就要停瞭。”
徐媽媽明白,這些花團錦簇的大傢族,對子嗣的要求就更嚴格瞭。
王公貴族豈是好嫁的,隻盼大小姐這一胎是男孩,那在定北侯的地位就更穩固瞭。幸好嫁過去的是大小姐,就是換瞭羅傢任何一個小姐,恐怕手段都不夠。
羅宜慧又緩緩說:“徐媽媽也不必擔心,如今日子挺好的。定北侯府人丁簡單,我倒能應付得來。”
宜寧在一旁看著長姐素凈的面容,她說:“長姐不必擔心,您這麼好,誰會不喜歡您呢。反正我喜歡您。”
羅宜慧摸瞭摸妹妹的頭發,越發覺得她赤純可愛。
傅正清這次來,除瞭祭拜羅老太太,也是把羅宜慧帶回去的。她畢竟行動不便。
羅宜慧臨走前和父親談瞭很久,跟他說瞭好些寵妾滅妻的下場,要他常往林海如這裡走動。又親自去和林海如說:“女兒一直有個主意沒說,您不得父親喜歡不要緊,房中若是有忠心於您的,抬瞭姨娘也未嘗不可。治姨娘的手段多得是,犯不著自己動手。”
林海如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房裡的人過瞭幾遍,的確有這麼兩三個二等丫頭,姿色不比喬姨娘差。
她開始認真地思考要不要聽長女的建議。
羅宜慧走的時候抱著宜寧許久都不松手,再次想把妹妹放在包裹裡一起帶走。她跟宜寧低語:“你若是有什麼要緊事,可以去找你三哥幫你。還可以寫信給我,記住瞭嗎眉眉?”
林海如看她依依不舍跟托孤一樣,把宜寧拉到自己身邊說:“你且放心吧!我再是不濟,還是能照顧好宜寧的。”
宜寧怕她牽掛太多對孩子不好,安慰羅宜慧說:“眉眉都記得的。”
傅正清這才扶著羅宜慧上瞭馬車,漸漸走遠瞭。
長姐走後不久,保定就下起瞭大雪,冬天的第一場雪竟然就下得這麼大,宜寧一大早起來,發現院子都白瞭,婆子正在掃青石道上的雪,假山池子裡的水結瞭冰,兩隻烏龜凍在裡面瞭。
她哭笑不得地讓丫頭端熱水來,那兩隻烏龜在熱水裡遊瞭一會兒,竟然還活瞭過來。她用手撥弄瞭烏龜一會兒,婆子才給她穿瞭件滾毛邊的夾襖,穿得圓滾滾的去瞭林海如那裡。
祖母死後宜寧的胃口一直不太好,但是有林海如和長姐的監督,她又不能吃少瞭。反倒長出瞭雙下巴,人越發的圓潤。這夾襖穿起來有點緊。徐媽媽卻笑呵呵地說:“眉姐兒是長大瞭,要是老太太看到,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宜寧覺得自己是長高瞭些,夾襖好像有點短瞭。她前不久剛滿八歲,如今虛歲九歲瞭,隻不過還在服喪期,徐媽媽讓廚房給她做瞭一碗長壽面臥雞蛋,簡單地過瞭個生辰。
林海如倒是神秘兮兮地送瞭她一個盒子,宜寧拿回來一看,發現是一盒子沒有打磨的大小寶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哪有小孩過生辰送一整盒寶石的。
她跑去威逼林海如說:“……要是讓旁人知道瞭,我那屋子恐怕要遭賊惦記瞭。”
林海如才把那盒子寶石給收瞭回去,換成瞭一隻精致的長命鎖。
她倒是有好些日子沒有見著三哥瞭,上次分傢的事之後,羅慎遠就不常來這邊走動。
宜寧剛走出夾道,正巧看到一個穿玄色直裰,披著鬥篷的高大身影掠過回廊,似乎正是羅慎遠,而且要離開瞭。
她走上前幾步想追上他,怕他走出去瞭,喊道:“三哥,你等等我!”
羅慎遠停下腳步回過頭,就看到一隻精致的胖球向他滾過來。
她有什麼事?
胖球穿著一件刻絲的夾襖,雪白的徒兒毛的滾邊,更襯得她兩頰紅潤。是叫繼母養得越發好瞭,小臉肉嘟嘟的,讓人看瞭就想捏。
宜寧渾然不覺,笑瞇瞇地問他:“三哥,我這些天都不常見到你。你可在忙?”
“父親請瞭翰林院退休的老翰林來與我和大哥講制藝,還要管你的鋪子,著實忙瞭些。”羅慎遠說,“你在母親這裡可有調皮?”
他看到胖球眨著眼睛,圓潤可愛。還是忍不住摸瞭摸她的頭,語氣和煦瞭一些:“要聽話些,知道嗎?等我忙過這一陣,便給你請瞭老師來授課,免得你整日與宜秀玩。”
三哥這是什麼意思,還真要把她養出個世傢小姐的派頭不成?宜寧知道羅慎遠對她頗有管束,如今林海如一昧的寵她,房裡的丫頭婆子也順著她,羅成章也不敢多管她。數來數去管她這差事就落到瞭羅慎遠頭上。
而她三哥很自從擔任起瞭管她的義務之後,就越發的嚴厲瞭。
宜寧有點後悔把羅慎遠叫住瞭,想她這麼大個人瞭,怎麼還要被羅慎遠訓,實在不是什麼驕傲的事。
“我還要去母親那裡,就不打擾三哥瞭。”宜寧笑著跟羅慎遠道別,結果走到回廊出口瞭,卻被他突然喊住,“宜寧,你給我站住——”
宜寧暗想又是什麼事,羅慎遠卻走上前幾步抓住她的手。
她的小手凍得紅彤彤的,剛才他還沒有註意到,這麼一摸才發現冷得跟冰一樣。
羅慎遠眉頭皺起。雪天本來就冷,他清俊的眉眼顯出幾分陰鬱,問跟在她身後的雪枝:“你是怎麼伺候你們傢小姐的,手冷成這樣?”
宜寧這才明白三哥為什麼叫住她,她為雪枝辯解說:“昨夜下雪太冷,那兩隻烏龜被凍在水池裡瞭,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們救回來,手就凍紅瞭……不關雪枝的事。”
羅慎遠盯著她的臉,微微一冷笑:“你倒是有借口瞭?”
宜寧又不敢與他辯解,也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她發現三哥依舊很高,和原來一樣,她還是隻過他的腰部一些。她在長,他好像也高瞭些。而他盯著自己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似乎逼她認錯。
宜寧籲瞭一口氣說:“三哥,我知道瞭,以後不會瞭……”
他的神色才好瞭些,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抓來,攏在自己寬大的袖子裡,用手包住,直到她的手暖和起來。
宜寧一雙爪子熱乎乎的,到瞭林海如那裡。
屋子裡燒著炭火,挑開簾就是一股熱氣,十分舒服。
林海如正在清點賬目,各院的吃穿用度,有頭有臉的婆子丫頭都聚在她這裡,她是忙得焦頭爛額的。讓宜寧自己找瞭地坐。林海如喝瞭一口茶潤嗓子,繼續跟婆子說過年的事。
府中喪事剛過,過年時就要儉樸著,但畢竟是難得的日子。
宜寧喝著瑞香給她端來的燕窩,仔細聽著二房的事。其實二房的人丁簡單,除瞭林海如,喬姨娘的院子之外,還有個不受寵的姨娘,是自小伺候羅成章的丫頭抬起來的。可能因是丫頭抬起來的,乖巧謹慎,整日來給林海如請安,低眉順眼的。
宜寧跟著林海如住,但是旁邊的廂房更似一個獨立的小院子,倒座房、後罩房和抱廈一應俱全。隻有一日三餐不開夥,在林海如這裡解決。林海如喜歡宜寧,若不是因羅成章最近都歇在她這裡,她還想拉著宜寧跟她一起睡,她晚上還會給宜寧說故事。
羅成章那日進門的時候,看到林海如與宜寧並坐在羅漢床上,她從一個精致的瓷蓋裡,挑出琥珀一樣的脂塗在宜寧的手上,笑著問她:“宜寧,你快試試好不好聞?這是杜媽媽從京城買的玫瑰膏子……”
宜寧捧著手聞瞭聞,笑瞇瞇脆生生地說好聞。
自從羅老太太死後,羅成章很少再看到宜寧這麼高興瞭。她們一大一小地挨著坐,好像真的是親的母女一般,宜寧也喜歡她,親親熱熱地貼著她。自從明瀾去瞭之後,羅成章就很少看到這樣的情景瞭,就連林海如的眉眼都顯得清秀柔和起來,她待孩子是真心的好,孩子才真心地回報她。羅成章又想到長女的囑咐,便接連在林海如這裡宿瞭半個月之久。
宜寧也識趣的每日中午瞭才到林海如這裡來,看到羅成章和林海如關系親密,她自然高興。
一天兩天還好,這樣半個月下來,喬姨娘卻坐不住瞭。
她來給林海如請安的時候,總說軒哥兒身子不好,鬧肚子疼。第二天又是頭疼,總之沒個消停。
羅成章總歸還是憐惜幼子,昨晚就去瞭喬姨娘那裡。
等林海如把事情都吩咐完瞭,坐到宜寧身邊擰瞭擰她的臉:“燕窩好不好吃?”
宜寧心道是好吃,她就是擔心自己臉上這肉什麼時候才能消。林海如像是看得出她在想什麼,揮揮手說:“你可別學那些弱柳扶風的閨秀,還是有肉才好看!”林海如很喜歡宜寧胖乎乎的,看著就喜慶,養著也舒服。她說,“你的五表哥,就是林茂那傢夥,從杭州給你弄瞭一箱塘西蜜桔,蜜桔雖然不是稀罕物,這個季節卻很難得。一會兒給你搬過去吃……不如我現在就剝一個給你嘗嘗。”
宜寧又差點嗆住。
日後的林侍郎青天大老爺,給她送瞭一箱橘子。
林海如連忙把手裡剝瞭一半的橘子放下,給她拍背:“吃慢點,你這孩子,燕窩都能嗆著。”
宜寧咳嗽瞭幾聲,才問:“林茂表哥我素未謀面,他為何送我橘子?”
林海如笑瞭笑說:“他是沒見過你,不過我回門後就時常說你,從你大表哥到五表哥都知道你,你還記得我上次送你的金簪子嗎,那是你二表哥給你的。你林茂表哥說自己要過來看看,他母親也想把他送過來讓我管教管教。恐怕過不瞭多久你就能看到他瞭。”
宜寧年紀小,人傢送她東西也沒什麼,隻當是給小孩而已。
宜寧這才鎮定下來,把繼母手裡的橘子拿過來塞瞭一瓣進嘴裡。她差點忘瞭,林傢都是彪悍好玩之人,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橘子倒是挺甜的,就是沒什麼水分瞭。
宜寧回去之後,把一箱橘子撿瞭些出來,依次給二房的人都送瞭些,還送瞭好幾個給羅宜秀。
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就聽說喬姨娘昨晚又請走瞭羅成章,理由是軒哥兒吃不下飯。
宜寧聽瞭就冷笑,喬姨娘居然拿小兒來邀寵?她到林海如門外的時候,又聽到瞭林海如和瑞香的日常,翻來覆去的那小蹄子那狐媚子。
但是等宜寧進門之後,林海如就不再說瞭,現在她房裡有個宜寧,很怕教壞瞭小孩子。要是這種詞從宜寧嘴裡說出來,恐怕羅慎遠要過來詰問她瞭。
這晨喬姨娘要過來請安,羅成章與她前後腳進來,喬姨娘給羅成章添瞭一碗雞絲粥,就聽到宜寧問她:“喬姨娘,我聽說弟弟昨晚又不好瞭?”
喬姨娘楚楚動人風姿綽約地站在羅成章身側,無奈地說:“那孩子也不知道怎的,吃不下飯……”
宜寧看瞭一眼喬姨娘的站姿,再看林海如也停下瞭喝豆漿的動作,默默地哀嘆瞭一聲。她決定惡心惡心喬姨娘,就笑著說:“為什麼會不知道怎麼的。我看就是下人照顧得不周到,才讓弟弟不舒服瞭。”
羅宜憐隻吃瞭小半個餅就沒吃瞭,從丫頭那裡接過水杯漱口,才柔柔地說:“七妹誤會,姨娘房裡的丫頭都是盡職盡責的,未曾有不周到的。”
“這可說不準。”宜寧笑得一派天真,“姨娘和六姐也不能時時照看著弟弟啊。我看倒不如這樣……”她看向正喝粥的羅成章,“把弟弟抱到母親房裡來養一段時間,我們精心照顧著,弟弟的病肯定能養好。父親您覺得如何?”
羅成章這幾天也擔心極瞭幼子,一聽覺得宜寧說的有道理。點瞭點頭:“宜寧說的也是,軒哥兒最近老是不好,不如先抱到海如這裡來。”
喬姨娘聽到臉色刷的白瞭,她連忙跪下來道:“老爺,軒哥兒自出生之後可沒有離開過我啊!這是萬萬不可的!太太又一向不喜歡軒哥兒……”
羅宜憐也跟著求情道:“……弟弟的病不好,父親也憐惜他一些吧!”
林海如知道宜寧是在幫她,當即就說:“我這裡又不是龍潭虎穴,喬姨娘擔心個什麼。”
宜寧點點頭道:“六姐,我也是為軒哥兒的身子著想啊。父親一聽說軒哥兒病瞭,便趕去喬姨娘那裡看他,自然是憐惜軒哥兒的。”
羅成章也覺得喬姨娘和羅宜憐的反應太過瞭,誰養著不是養,宜寧說的挺有道理的。
他說瞭喬姨娘:“就依宜寧的辦,我看海如平時待軒哥兒挺好的,哪裡不喜歡他瞭。”聽瞭羅成章的話,喬姨娘也隻能恨恨閉上嘴,她知道羅成章定下主意就不會變瞭。
當天下午,軒哥兒就被抱進瞭正房裡,林海如安排他住在東次間裡,派瞭得力的婆子照顧他不說,還特地挑瞭幾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來陪他玩,給瞭好多新奇的玩意兒。
不過一開始,軒哥兒還吵著要找喬姨娘,要找姐姐。
喬姨娘聽說之後就哭,原來每隔兩三天才來給林海如請安一次,現在晨昏定省恨不得都來,來瞭就伸著脖子往東次間看。但是每次喬姨娘過來,軒哥兒都被抱去瞭院子裡玩。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喬姨娘瘦瞭好幾斤。
軒哥兒畢竟就是個四歲的孩子,有人陪著他玩,很快就忘瞭哭鬧。廚房裡做的都是雞蛋羹、魚片粥之類他喜歡吃的菜,養得白白胖胖的,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
他一開始還不喜歡宜寧,但是自從宜寧陪他玩瞭百索,他就揪著宜寧的袖子整日讓她教自己玩。
羅慎遠來給林海如請安的時候,就看到宜寧和軒哥兒湊在羅漢床上,宜寧拍瞭拍他的手:“不是這麼拉線的!”
軒哥兒嘟著嘴不高興地說:“七姐姐你又打我!”但隻是抱怨瞭一聲,又投入瞭其中。
羅慎遠嘴角一翹,去瞭隔壁跟林海如商議田莊上的事,林海如有些管得不恰當之處,他得跟她說說。
林海如對自己這個解元的兒子向來尊重。林傢無人能讀書,也就是好幾年前,林傢的偏支才出瞭個舉人,那真是把林傢老太爺的嘴都樂歪瞭,傢裡接連辦瞭七天七夜的流水席,兌瞭一大筐的銅錢在門口發。林老太爺從小就教導林海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所以這個解元的兒子每次來給她請安的時候,林海如都是滿面的笑容,讓人趕緊送茶水上來。雖說她才是繼母,但站在羅慎遠面前,總覺得自己有點畢恭畢敬的意味。
羅慎遠坐在太師椅上,抿瞭口茶問:“軒哥兒搬到母親這裡住,是誰的主意?”
林海如聞言說:“是宜寧的主意。我就當養個閑人吃飯瞭……”
居然是小胖球想的主意……羅慎遠捧著茶杯淡淡道:“軒哥兒放在姨娘身邊教養,的確是誤瞭他。我隻想問母親,可想一直養著軒哥兒?他是喬姨娘的命根,平白讓您奪去瞭,她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您要想一直養著,我就去父親那裡說一聲。可不能是現在這個養法。”
宜寧和繼母畢竟是女子,隻看眼前,他則會思量得更多更深,完全是他的本性。
羅慎遠心裡淡淡自嘲,或許就是因為他心機太深,別人才會不喜歡他吧。
羅老太太疏遠他,羅宜慧忌憚他。
羅宜慧那日最後跟他說:“你對宜寧好,我這個做姐姐的謝謝你。但你以後若是敢算計她,我拼瞭世子夫人的位置不要,也不會放過你……”
羅慎遠看著宜寧被羅宜慧牽著走瞭,他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寒夜非常冷。
要是宜寧也知道瞭他是個心機深沉,冷漠殘忍之人……會不會也要疏遠他?她才這麼小,根本不懂事,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那這些還是不要讓她們知道吧。
林海如也不知道她想不想養著軒哥兒。
“你讓我想想。”林海如猶豫道,“他畢竟是喬月蟬的孩子。”
羅慎遠淡淡一笑,把玩著手裡的茶杯。繼母想得太簡單瞭,他瞭解喬月蟬在想什麼,為瞭軒哥兒她豁出命去都行。“您不要想太久,萬般都有我在後面幫您。”
西次間外頭,羅宜憐剛進門,就看到軒哥兒和宜寧坐在一起,軒哥兒笑得嘴角都露出小小酒窩。
“這個好看,要把這個掛起來!七姐姐,我還要好多百索。”
羅宜憐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瞭,她勉強笑著喊瞭聲弟弟,軒哥兒看到是羅宜憐來瞭,高興得連百索都忘瞭,張著手要羅宜憐來抱他。
羅宜憐把弟弟抱起來,看到宜寧靠著迎枕,正靜靜地看著她。
軒哥兒卻跟她說:“六姐姐,你看軒哥兒的百索好不好?”
羅宜憐有種弟弟要被奪去的緊張感,她記得牢牢的,喬姨娘跟她說過,弟弟就是她們以後的依靠。她把軒哥兒緊緊地抱在懷裡,緩緩一笑說:“七妹小小年紀,竟然就有這份心機瞭。”
宜寧整瞭整衣袖:“跟六姐姐比宜寧還是不如的。”
羅宜憐跟弟弟玩瞭一會兒,依依不舍地告別瞭弟弟,回去把這事跟喬姨娘說瞭。
喬姨娘聽瞭,氣得指甲都掐進肉裡。
她是不該讓軒哥兒裝病來邀寵,反倒被一個小丫頭給算計瞭,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喬姨娘迅速地病倒瞭,聽說是思念幼兒所致,茶不思飯不想。
羅宜憐去羅成章那裡哭,哭得非常可憐,話語裡隱隱含著軒哥兒在林海如這裡被養廢瞭的意思。“母親每日隻讓軒哥兒玩,也不用識字,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好。姨娘聽瞭心裡發愁才病倒瞭……”
羅成章聽瞭皺眉,他最擔心的就是林海如養不好軒哥兒,耽誤瞭他讀書。羅宜憐算是說到點子上瞭。
宜寧從雪枝那裡聽瞭羅宜憐的話,覺得她們母女的招式實在有限。
當然招數不在多,管用就行。
羅宜秀今天非拉著羅宜玉到宜寧這裡玩,羅宜玉坐在旁吃橘子不吭聲,羅宜秀則邊吃橘子邊眉飛色舞地說:“你傢這姨娘真是不消停,我父親也有三個姨娘,個個乖巧聽話!”
宜寧前不久聽說過瞭,最小的那個青姨娘剛進府時還仗著年輕地爭過一陣寵,現在已經叫陳氏治得服服帖帖,低眉順眼的。隻恨自己少生瞭兩隻手來伺候太太的起居。誰讓陳氏是有手段呢。
羅宜玉塞瞭瓣橘子在嘴裡,隻想把羅宜秀給揪回去。
大房裡的私事,她跟宜寧倒是聊得起勁。
宜寧知道羅宜玉不喜歡她,也不管她臉色難不難看,往羅宜秀手裡又塞瞭個橘子:“你喜歡就多吃些!我那還有半箱,給你包幾個帶回去吧。我還要去母親那裡,不能陪兩個姐姐說話瞭。”
羅宜玉兩姐妹都喜歡吃橘子,可惜這時候橘子難尋。
羅宜玉聽瞭不知道哪裡惹瞭她生氣,面色難看地帶抱著一堆橘子的羅宜秀回去瞭。
正房那邊,林海如正被喬姨娘母女給氣著瞭,大小丫頭都站著伺候,噤若寒蟬。
林海如看到宜寧來,趕緊讓她坐下,跟她說瞭羅慎遠的話:“……你三哥早就料到有這出瞭。你覺得現在該如何是好?”
“母親想養軒哥兒嗎?”宜寧問她。
林海如怔瞭怔,搖頭說:“宜寧,我舅舅就是妾生的獨子,讓正房養著的。後來他長大之後成傢立業,把那個姨娘生母接到正房裡住著,還比養大他的正房更看重些。我想到這些事就不舒服。”
終歸不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流著別人的血,那孩子長大瞭,心多半還是向著生母的。
宜寧心裡暗嘆瞭一口氣,既然如此,那還是把軒哥兒還回去吧。
但也不能就這麼算瞭。
等羅成章下瞭衙門回來之後到林海如這裡來,宜寧就跟他說:“……母親是想到軒哥兒身子不好,才隻讓他玩耍養著身體的,反倒讓六姐姐看瞭誤會。既然喬姨娘思念軒哥兒,軒哥兒如今又無病無痛瞭,便讓喬姨娘抱回去吧,也免得母親照顧軒哥兒,還平白受瞭這麼多的委屈。”
羅成章這麼一聽,覺得宜寧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再看林海如也一副傷心的樣子,又心疼瞭她幾分。實在是林海如費力不討好。喬姨娘母女不但不感激她,反倒怪起瞭她,哪有這樣的事!
他自然看得出來,喬姨娘這‘病’就是為瞭軒哥兒得的,一次兩次的把他蒙蔽過去也就罷瞭,三次四次的他自然警醒瞭些。他早就說過最恨別人使手段來騙他,喬姨娘這次犯到他的忌諱瞭。
他讓人喊瞭喬姨娘母女過來。語氣冰冷地說:“你倒是越發的會計較瞭!你母親和妹妹本是為瞭軒哥兒好,才把軒哥兒抱來照顧。你們非但不領情,還說是海如的不是。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安的什麼心腸!”
羅宜憐看父親一臉的嚴肅,嚇得連忙跪下瞭。清麗如梨花的臉,尖瑩瑩的下巴,淚珠也噙在眼眶裡,細聲說:“女兒還是擔心弟弟的緣故,父親實在是誤會瞭。弟弟的病好瞭,女兒感激還來不及的,女兒也是擔心軒哥兒的功課……”
“軒哥兒的功課你擔心什麼,我和你三哥自然會管!”羅成章卻道,“你們要是再做些幺蛾子鬧得傢宅不寧的,我斷不會放過你們。軒哥兒在太太這裡長得白白胖胖的,半點病痛都沒有,可見太太照顧得好。”
宜寧接著羅成章的話說:“父親,女兒覺得既然姨娘房裡照顧軒哥兒的丫頭婆子不好,就該一並都攆出府去。讓母親重新撥人照顧軒哥兒。”
喬姨娘臉色更不好看,這些人可都是她的心腹!
要是她連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以後誰還肯為她效力!
她立刻跟著跪下道:“老爺,萬萬不可聽七小姐的話啊……”
羅宜憐哭得更厲害瞭,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抖:“父親,照顧弟弟的嬤嬤也是女兒的乳母,女兒怎麼舍得……七妹妹,七妹妹這是安的什麼心啊!”她的臉越發的蒼白,眼前一片虛影,下一刻就失去瞭意識,身子突然軟軟地倒下去瞭。
宜寧早就聽說過,宜憐有個隨時能暈的病。反正究竟是什麼病也說不清楚,總之能在關鍵時候暈過去。
喬姨娘呼天搶地地去抱女兒,羅成章看到女兒犯病也擔心瞭,要立刻上前抱她起來。
宜寧攔住她,還好她早有準備。
“父親莫急,我身邊有個丫頭是鄭媽媽留下的,她頗通醫理。她跟我說像六姐這種隨時會暈的病,總得紮兩針才能醒過來。”宜寧回頭看站在旁邊的青渠,“青渠,可帶針瞭?”
青渠很感嘆,別看她們小姐小小隻的一個人,那真是料事如神啊!
她立刻拿出佈包打開,一排寒光閃閃的針擺在上面,青渠點頭說:“小姐,奴婢帶瞭針瞭。”
一旁的喬姨娘看得想吐血。好個羅宜寧,這都能預備上,那是早有準備的啊!
“你快去給六姐紮兩針。”宜寧的語氣很擔憂地說,“她這麼暈著實在不好。”
眼看著青渠拿針走近,喬姨娘立刻奮力阻擋:“老爺,這萬萬不可啊,這丫頭要是紮錯瞭地方,害瞭憐姐兒怎麼辦。”
“姨娘莫要擔心,”羅宜寧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她,免得以後再作妖惹得她煩,勸她說,“青渠便一直在給母親施針調養,母親都覺得效果十分好。母親,您說是不是?”
林海如立刻從善如流地道:“青渠姑娘醫技高深,不輸鄭媽媽!”
青渠嘴角一抽,當然也沒有點破。
羅成章抱著羸弱的女兒,隻看到她小臉蒼白。立刻道:“月蟬,你莫要在說瞭,既然是鄭媽媽留下來的丫頭,那醫術肯定差不瞭。你快過來給憐兒施針吧!”
鄭媽媽在羅傢,那是神化瞭的存在。所有人都對鄭媽媽的醫技深信不疑。
喬姨娘深吸一口氣,還能怎麼辦,隻能讓青渠來紮兩針瞭。
青渠立刻取出一根針,安慰喬姨娘道:“姨娘莫要擔心,農莊裡的什麼騾子馬的害瞭病,都是我救回來的。有時候鄭媽媽不在,我還給田莊裡的佃戶看病,醫術還是有的……”
喬姨娘聽得想把青渠掐死,她這是什麼意思!
林海如差點忍不住笑,憋得十分辛苦,臉色都發紅瞭。
羅宜寧依舊語氣很擔憂:“青渠,你別說那些有的沒的,趕緊讓六姐醒過來吧。”
青渠拿著針正要紮入,腳不覺向前瞭一步,不小心就踩到瞭羅宜憐的纖纖玉手。
青渠那是什麼人,田間地頭不在話下,宜寧房裡的體力活重活她一手承包,輕松自如。她這一覺下去簡直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踩得羅宜憐立刻就啊瞭一聲睜開瞭眼睛。
她趕緊捧著自己的手看,她的纖纖玉手已經紅腫瞭,還印著鞋印,鞋印上有兩粒泥。
“你這丫頭,怎麼還踩瞭六小姐瞭!”跟著羅宜憐的大丫頭心疼得不得瞭,看青渠衣著樸素簡單,立刻就訓起她瞭。
青渠不好意思地笑瞭笑:“奴婢沒有註意到,對不住六小姐瞭。不過因禍得福,六小姐被踩瞭這麼一腳,這不是醒過來瞭嗎!”
羅宜憐的臉色紅白不定。
這是露餡兒瞭。
羅成章的臉色也不好看瞭,這表示瞭什麼,這表示羅宜憐從頭到尾就沒有病,還是在誆他呢。
他放開瞭手,臉色陰沉地走回座上。
接下來羅宜憐和喬姨娘被訓斥瞭足足一刻鐘,宜寧不時在旁勸羅成章冷靜,“六姐不是故意的,她以前不也經常暈嗎,剛才定是意外。”或者是說“六姐是為瞭軒哥兒的事才暈的,她是一片好心啊!”
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越燒越旺,羅成章這次又是傷心又是氣憤。
最後結果出來瞭,喬姨娘房裡的丫頭婆子全部換新,羅宜憐抄女訓二十遍,不抄完不許出門。喬姨娘也要好好反省,這是她教女不善。
同時羅成章開始思考一個問題,誰帶大的就會像誰,喬姨娘帶大的兩個孩子都不太好,憐姐兒今天讓他傷心瞭,軒哥兒長大之後又會怎麼樣?
女孩養歪瞭倒也罷瞭,若是男孩被養歪瞭那結果就可怕瞭。輕則兄弟鬩墻,丟盡傢族顏面,重則不學無術,敗壞祖宗基業。二房有羅慎遠,眼看著有一個美好的前景,不能被軒哥兒給壞瞭。
倒不如等孩子再大些,就給林海如養著,孩子的品行沒有問題就好,讀書上的事他自然會管。
羅成章隱隱有瞭這個念頭。
這晚正房也是熱鬧得很,到瞭半夜,喬姨娘才蒼白著臉過來抱軒哥兒回去。她看到羅宜寧站在門口等著她,她站得比她高,淡淡地說:“姨娘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軒哥兒。”
喬姨娘看著羅宜寧,覺得真是見瞭鬼瞭,顧明瀾這麼溫柔的性子,怎麼生出來的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不省心。這羅宜寧小小年紀,笑裡藏刀,跟她姐姐相比是不同的可怕。
“七小姐好心性,妾身領教瞭。”喬姨娘對著這個八歲的孩子服瞭身。
“領教就算瞭,”宜寧笑瞭笑,輕聲說,“母親性子單純,你若再用法子來傷害她。我還不會放過你。姨娘,你可知道對於一個妾室來說什麼最重要?”
“安分守己最重要。”宜寧根本就不等她回答,漠然說完最後一句之後,她跨進瞭西次間之內。
喬姨娘抱著熟睡的軒哥兒,看到軒哥兒白白胖胖的。指甲掐得手心生疼,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羅慎遠在書房裡寫字,深夜點著燭火,松枝半夜過來瞭,把今天正房裡發生的事說瞭一遍。
羅慎遠想不到軟趴趴的小胖球竟然還有張牙舞爪的時候,想到那情景便覺得可愛。幸好他提前與父親說過,不然還不知道這小丫頭能不能兜住。他斜靠著書案,問松枝:“宜寧可有發現你現在與我傳信?”
“七小姐信任奴婢,絕無疑心。”松枝輕聲說。
“那便好。”羅慎遠回過身,淡淡道,“以後她那裡有什麼事,你巨細無遺都匯報與我。你先回去吧。”
松枝看瞭看羅慎遠高大筆挺的身影,突然覺得三少爺的確很可怕,因為別人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麼,這讓她有種背心發冷的感覺。
她靜靜地退下瞭。
宜寧把最近發生的事用童稚的語言寫成瞭一封信,送去瞭京城給長姐。
大雪接連下瞭幾日,喬姨娘安分守己,羅宜憐還在抄女訓。除瞭羅宜玉還時常上門給她冷臉看,其餘的一切都挺好的。
宜寧也很無奈,不喜歡她不來不久行瞭,羅宜玉每次跟著羅宜秀來,吃她一大堆東西才回去。
莫不是抱著想把她吃窮的想法來的?
宜寧看著過年時節屋裡裡新添置的瓜果糖餅,突然有瞭這麼個想法。
也是眼看著要過年瞭,羅成章終於才寬恕瞭羅宜憐,饒瞭她抄剩下的十遍女訓。
祭灶掃塵,不久就是除夕瞭。大年初一一大早起來,雪枝給宜寧梳瞭頭發,微笑著跟她說:“姐兒,要不要鬧嚷嚷?”
鬧嚷嚷是一種插在頭上的金箔所制草蟲,節日喜慶而已。
宜寧還是搖頭拒絕瞭。外面大雪已經停瞭,空曠的藍天下屋簷上、枝椏上都是厚厚的積雪,院子裡沒有綁燈籠,但是丫頭婆子都喜氣洋洋的。自從分傢之後二房寬裕許多,林海如正好趁著過年把大傢的月錢漲瞭漲。青渠第一次領月錢,上次她有功,林海如給她發瞭三倍的月錢,她偷偷藏進瞭櫃子深處裡,每天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盯著衣櫃就怕銀子丟瞭。
宜寧哭笑不得,讓人給她的櫃子加瞭一把鎖,總算能睡踏實瞭。
宜寧去瞭正房給林海如拜年,領瞭個大紅包,片刻之後羅慎遠也過來瞭,宜寧也給他作揖拜年,羅慎遠居然從袖子裡也拿出一個紅包送給她。“今年你鋪子收益不錯,從裡面抽瞭二十兩,給你當紅包。”
羅慎遠很平靜地解釋說。
宜寧想掐他的心都有,送來送去還不是她的錢。
但是宜寧接瞭羅慎遠的紅包,末瞭還要不甘心地說:“謝謝三哥。”
這個摳門的,林海如的紅包裡可足足有三百兩!
羅宜憐領著軒哥兒來拜年瞭,林海如也拿瞭紅包出來,比給宜寧的小瞭很多。輪到軒哥兒給羅慎遠拜年瞭,他幹脆連紅包都不拿出來瞭。
摳門,一毛不拔,他又不是沒有錢。現在二房一半的用度都在他手上。
宜寧心裡默默地想。
等羅成章來瞭,二房的人便去瞭正堂,羅傢的人要一起祭祖,大伯母招待著一起吃飯。雖說分傢產的時候有點撕破臉皮瞭,但是日子不是一樣要過。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陳氏還給瞭二房的孩子每人二十兩的紅包,跟林海如不咸不淡地聊瞭幾句話。
陳氏在著急羅懷遠的婚事,他現在都十八瞭,再守制三年娶親,那也太晚瞭一些!
但是最遲也要等到除服之後。不僅如此,今年的春闈也不能參加,著實麻煩,那還需要再苦讀三年。
羅慎遠也是如此。
羅成章和羅大爺合計著讓他們去京城,找瞭德高望重的老師才行。羅成章原先的房師,翰林院侍讀學士孫大人,早就賞識羅慎遠瞭,三番四次的寫信過來說讓羅慎遠去京城。
羅成章已經決定好瞭,等過瞭年就讓羅慎遠去。
祠堂之內,宜寧給祖母上瞭香,她怔怔地望著祖母的排位。
她無法改變一個人的來去,她要做的隻有面對。
祖母地下有知,便也會安心瞭。她原先隱忍不發,隻不過是因為有祖母和長姐在。現在她就是二房的嫡女,誰若是還敢使些魑魅魍魎的詭計,她絕不會輕易放過。
宜寧擦拭瞭排位上的一點灰塵。
宜寧第二天收到瞭長姐的回信,她與林海如一起看的,看完之後高興得不得瞭。
長姐年前生下瞭定北侯府的嫡長子,白白胖胖的,八斤多的一個小子。侯夫人一個高興,送瞭長姐整套的赤金嵌寶石頭面,十幾匹緙絲的料子。長姐在信中還問她喬姨娘最近如何,宜寧可還乖巧。
宜寧提筆回信:“安好勿念,不知小外甥長得像姐姐還是姐夫?”
她回瞭長姐的信之後,羅慎遠已經給她找好瞭新的先生,他走之前總得找個人管束宜寧這小丫頭。新先生是從翰林院退休的白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在京城很有威望。陳氏聽瞭也很心動,羅慎遠居然能把這樣的人請動!幹脆把自己的兩個女兒也一並塞進來。喬姨娘知道瞭之後,也去羅成章那裡說瞭半宿的話,溫言細語的一通,總之不能把羅宜憐單獨撇在外面。
郭先生的教導對象就這麼從一個變成瞭四個。
而三哥去京城之後,宜寧的寫信對象也從一個變成瞭兩個。
長姐喜歡跟她說小世子鈺哥兒——宜寧小外甥的乳名,例如長牙瞭,會走路瞭,會呀呀喊娘親瞭。喜歡啃腳丫,糾正瞭好久才改過來。最近的教導進展到瞭能準確喊出“小姨”二字。宜寧則寫信給長姐說:今日四姐和五姐吵架瞭,六姐去勸架結果被四姐誤傷瞭,打得眼睛都青瞭,大伯母領著兩個姐姐給六姐賠罪。
宜寧對於觀察這三個姐姐的生活挺熱衷的,後面又寫:……劉靜中瞭進士,二甲三十三名,四姐知道瞭尾巴都要翹上天去瞭。大伯母逢人就誇還是老太太眼光好,給祖母燒瞭好多紙錢,還給我送瞭許多吃物過來,桂圓幹到花生糖,牛肉脯到糟鵝掌,應有盡有。
送東西這事搞得宜寧莫名其妙的。後來她才反應過來,大概這是某種意義上的封口費吧。畢竟羅宜玉的光鮮下可還有個一挑就爛的膿包,叫程瑯。
她問長姐程瑯的事,長姐隻告訴她,程瑯春闈中探花之後,任一年的翰林院編修,後升任瞭吏部郎中。
這升官的速度太快瞭,一般都是要三年的,例如劉靜還在工部觀政,想當官得再熬兩年再說。
羅宜玉不知怎麼的也知道瞭這件事,劉靜還是沒有辦法跟程瑯比,原覺得靠近瞭,其實還是遙不可及的。那天在進學的時候又和羅宜秀吵起來,羅宜秀氣得跑到宜寧這裡沒有回去。
宜寧把這些事都跟長姐說瞭。
至於三哥跟她通信,則是發現宜寧自從跟他通信之後,寫字大有進步。他就每月三四封的寫回來,也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可再和宜秀去後山玩水,睡前不可吃甜食,也不可在母親那裡偷吃。”說瞭一大堆的不可,信末瞭才問她:“可長高瞭?”
有時候他也說些孫大人那裡的事:“……孫老太爺也養龜,我給你討瞭些養龜的法子,就在信封裡。”
羅慎遠在京的兩年功夫下來,宜寧櫃子裡全是他和長姐的信。
宜寧一個人應付兩個人,寫得她簡直生無可戀。
她把這兩年的信都清理瞭一遍。從書房的槅扇看出去,初春化雪,海棠花開得熱熱鬧鬧的,她院子裡的藤蘿也長得很好。但仔細算算,她卻有兩年沒有見過三哥瞭。
自他在京中進學,忙得回來的功夫都沒有。
宜寧托著下巴,困得有點打盹。人傢說春困秋乏,原來是真的。
前兩日除服瞭之後,陳氏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羅懷遠的親事瞭。三哥與羅懷遠總算要回來瞭,羅懷遠不回來可怎麼成親,她終於不用再寫信瞭。
她從圓凳上站起來,長出瞭一口氣說:“雪枝,把這封信寄出去。”
總算是最後一封信瞭。
宜寧看著地上她的影子,勉強算是有瞭幾分少女的雛形。她終於是擺脫瞭微胖身材,進入瞭標準行列,也抽高瞭不少。這兩年裡堅決拒絕林海如的填鴨行為,還是成效顯著的啊。
天氣剛暖和起來不久,林海如正指揮著丫頭把屋子重新灑掃一邊,換瞭湘妃竹簾,換瞭羅漢床上的提花葛靠枕。正打算著把宜寧屋子裡的東西也一並換瞭,原來給她置辦的那些東西正好能用上,那頭就有婆子興高采烈地穿過瞭回廊來通傳。
“太太,兩位表少爺已經到門口瞭!”
林海如喝瞭口茶,不咸不淡地說:“大嫂不是隻送林茂一人過來嗎?還有誰過來瞭。”
大嫂給她寫瞭很多信,把羅傢族學誇得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目的不也是隻有一個,趕緊把她那小兒子打包塞給他,聽說他在揚州實在是待不下去瞭。上次在鋪子裡煉丹一連燒瞭半條街,氣得林老太爺拿著拐杖追著他打。雖然林傢也賠瞭錢,但他現在不好出門瞭。不然林茂怎麼舍得離開揚州,他就是揚州的土霸王,到保定來束手束腳的,不好發揮。
林海如覺得林茂也是個麻煩,根本不想接手。但人傢說瞭是來喝喜酒的,她還能說什麼。
“是顧傢的表少爺。”婆子依舊笑著,“林表少爺在路上遇到顧傢表少爺,兩人就結伴過來瞭。”
顧表少爺?那可是宜寧的親表哥。
林海如可是早就聽說過顧傢的,顧老太爺曾是當今聖上的帝師,顧傢在真定是最大的世傢,打個噴嚏真定都要抖三抖。宜寧的大舅還是工部侍郎,聽說很得某個閣老的器重。
她頓時就有點緊張起來,怎麼顧傢也來人瞭!那可要好好招待才是,別怠慢瞭人傢顧少爺。林海如一改態度,讓婆子趕緊去廚房吩咐多做些好菜,再去跟宜寧說一聲。頭先以為隻是林茂過來,她就沒打算給這廝好臉。
宜寧把自己攤在羅漢床上休息,因大房籌備親事太忙,幹脆放瞭先生一個月的假,她又閑瞭下來。
她打算好好睡一覺,昨夜聽瞭半宿羅宜秀對羅宜玉的控訴,累得直打瞌睡。
剛把被褥裹在身上,就聽雪枝說她的兩個表哥來瞭,過來掀她的被子,要她趕緊去正房。
宜寧迷迷糊糊地想,這究竟是哪裡來的表哥?
宜寧被雪枝揪起來梳頭,剛除服的那天,林海如就往她房裡搬來瞭許多的珠釵首飾,叮叮咚咚的好幾個匣子。能看得出來林海如已經忍瞭很久瞭,對於往宜寧屋子裡塞東西,她有種超乎尋常的熱情。
雪枝選瞭個珍珠發箍給宜寧戴上,帶著宜寧去正房。
正房外連著一條水上的回廊,回廊當中有個亭子,這處的風景最好。湖面清波泛起,小荷尖尖角,遠些就是粉白粉白的花架。到瞭夏日更是涼快,宜寧還沒有走到正房,就看到兩個人站在亭子裡,似乎在遠眺。
其中有個人聽到動靜回過頭,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眉眼狹長,漂亮的丹鳳眼。卻離經叛道地穿瞭一身道袍,看到宜寧遠遠地站著,笑瞭笑就回過頭去瞭。
驚鴻一瞥之間,宜寧已經認出瞭日後的林青天。
他曾騙過文武百官近百萬兩銀子出來賑災,一戰成名,宜寧也見到過他一次。
另一個長身玉立,玉冠束發,看背影便是瀟灑俊逸。似乎看風景看得正出神,頭都沒有回。
隔得太遠,宜寧也沒有先喊他們,先進瞭正房之中。可巧,羅宜秀正和喬姨娘給林海如請安,已經五歲多的軒哥兒長得很壯實,這些年守規矩瞭不少,喊瞭宜寧“七姐姐”。十三歲的羅宜憐纖細柔婉,清麗的臉雪白秀美,一雙翦水秋瞳,著實讓人驚艷。自從那個隨時會暈的病被青渠給調養好之後,她的臉色紅潤許多,每頓能吃兩碗飯,偏偏一點都不發胖,讓多吃一點就胖的宜寧很羨慕。
看到少女的羅宜憐,便明白羅成章當初把喬月蟬養在身邊時,如何會忍不住瞭。
單說姿色,羅宜憐還要勝過羅宜玉去。至於宜寧自己麼,雖然進入瞭標準身材行列,臉蛋還有些嬰兒肥,看著嬌憨而已。不過聽說宜寧的生母明瀾是出瞭名的大美人,想來也不會太差才是。
羅宜憐捧著一杯銀耳湯喝,低眉之間看到又有兩人進來。
為首的那個長瞭一雙鳳眸,不笑都含著笑,看著很是平易近人,還穿瞭一身道袍。另一個卻是瀟灑極瞭,玉冠束發,俊俏清朗。穿著一件月白的直裰,背手站著。
林海如笑著請瞭後面那個公子上前,親熱地問:“可是顧四公子?我從未見過你,今兒見瞭倒真是一表人才,遠道而來可是勞累瞭。”
月白公子溫和地說:“姑母不必客氣,喚我景明就可。”
一旁站著的林茂悠悠地道:“姑母,你未免也太偏心瞭吧!你親生侄兒也勞累瞭,你怎麼不問幾句?”
林海如瞪瞭他一眼,道:“你給我閉嘴,敗瞭傢裡這麼多銀子,還好意思開口!”
顧景明噗嗤一笑,更加俊朗溫和瞭:“我與林表兄一道來的,打擾姑母瞭。”
“不打擾不打擾。”林海如看到顧景明就樂呵呵的,看人傢傢裡的公子是怎麼長的,再看看她那個不著邊際的林茂,她怎麼就沒有顧景明這樣的親侄兒呢!林海如打量顧景明是越看越滿意,很想捉他來給自己當個親侄兒。
林海如想起瞭羅宜寧,指瞭指座上正瞌睡的她,笑著道:“景明,你表妹在此呢。”
宜寧靠著扶手困得不行,聽到林海如叫她才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約莫十五六的公子站在她面前,長得竟然很俊俏。宜寧暈乎乎地沒有回過神,林海如看瞭就急:“宜寧,這是你明四表哥啊!”
羅宜寧的瞌睡這才勉強醒瞭,乖乖喊瞭一聲明表哥。
喊完之後她覺得有點不對,她記得林海如跟她說過,林傢的四少爺是個大胖子啊,怎麼這個如此俊秀出塵……
“宜寧表妹,許久不見瞭。”顧景明笑著頷首,“你舅母很想念你,讓我過來看看你。”
宜寧這才反應過來,這位是顧傢的四少爺,她的親表哥。
“這位是宜寧表妹?”林茂在旁問,看瞭她許久才慢慢說,“百聞不如一見。”
宜寧嘴角一抽,站起來說:“謝茂表哥稱贊。”
“你知道我是林茂?”林茂笑著問她。
宜寧也慢慢點頭,笑著道:“百聞不如一見。”
林茂看她臉蛋圓圓,一雙杏眼卻清澈漂亮,眉尖殷紅小痣,實在是玉雪可愛。他有點手癢瞭,他有個壞毛病,喜歡可愛的東西,傢裡還養瞭好些京巴狗。看到可愛的就想捏一捏才好,特別是這種看起來就很好捏的。
林茂強忍著把手背到身後,人傢姑娘年紀不小瞭,怎麼能讓他捏捏。
但是真想捏捏啊……不知道她會不會哭。
林海如又不知道她那親侄兒究竟在想什麼,看他不說話瞭,才往旁邊一瞅。喬姨娘母女一直沒有說話,羅宜憐卻目不轉睛地看著顧景明,連銀耳湯都忘瞭喝。
“這位是府上的喬姨娘,還有六姐兒宜憐。”林海如向顧景明介紹瞭喬姨娘母女。
顧景明向羅宜憐略頷首,和緩地喊道:“六小姐。”
“明表哥不用客氣。也喚我表妹即可。”羅宜憐起身一福,看著顧景明的眼神如秋水含波。
這位是顧傢的四公子,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顧景明是宜寧的大舅母嫡出的獨子,清貴出身,顧傢底蘊還要比羅傢深。聽說顧老太爺對這個老來得的嫡孫十分看重,親自帶在身邊教導,顧景明還曾當與太子一起讀過書……沒曾想居然長得如此俊俏出塵,還這般溫和有禮。
林海如聽瞭心裡冷笑,人傢顧景明擺明的是要劃清界限,稱她為六小姐,她偏要喊人傢表哥。
她讓林茂兩人先去休息,等羅宜憐與喬姨娘退下後,她才拉著宜寧說:“你林茂表哥是個不著調的,平日不要與他玩。我看倒是你明表哥溫和有禮,十分出眾。”
宜寧嘴角一抽,繼母對兩個表哥的態度當真截然不同。看她賞識的樣子,簡直恨不得顧景明是她親侄兒。
她安慰地拍瞭拍林海如的手背說:“母親,其實茂表哥也很出眾啊。”
林海如聽瞭,卻恨恨道:“眉姐兒你是不知道。他最近迷上瞭煉丹。在揚州燒瞭少說十間鋪子。你大舅母才把他送到我這裡來管教的,剛才我特意讓婆子去看瞭看,丹爐還掛在他馬車後面一並運來瞭的。我得找人給他扔出去瞭才是,不然惹瞭禍事沒人給他收拾。”
宜寧聽得哭笑不得,這大人物的年少輕狂啊,她真是理解不瞭。
林海如雷厲風行,說幹就幹,派瞭瑞香帶瞭幾個婆子去處置林茂的丹爐。
宜寧見沒她什麼事瞭,幹脆回去繼續補覺。她沒睡好的時候反應有點慢,總是昏昏沉沉的。
那邊林茂卻在打量他的新住處,林海如安排他們住在外院的竹苑中,四周遍植茂林修竹,十分清幽。顧景明隨行的小廝正在收拾東西,顧景明拿瞭本書在旁看。
“你的丹爐怕是要不保瞭。”顧景明見東西都抬進來瞭,唯不見林茂的丹爐,笑著道,“你還是別煉瞭吧,古籍裡有記載,丹藥多有丹毒,服食傷身。”
林茂一副驚訝的樣子看著他:“你以為我煉來自己吃?”
顧景明:“……”
林茂繼續打量著屋中的陳設,跟顧景明說:“我看那六小姐似乎對你頗有意的樣子。”
顧景明隻是一笑,沒承認也沒有否認:“我沒什麼感覺到。這次來一則是受瞭母親的囑托看看宜寧表妹,二則還是來見見羅慎遠的。就怕你會無聊瞭。”
“我有什麼無聊的。”林茂擺瞭擺手。突然想到瞭宜寧軟軟的臉頰。
……他還是想捏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