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陽光明媚的南方

佈魯斯特租的是紐約一個百萬富翁的別墅。那個富翁當時喜歡意大利甚於聖奧古斯丁,便離開瞭他的莊園。他的莊園位置不錯,裝修奢華,由他的朋友照看著。佈魯斯特租瞭三個月,月租金很高。佈魯斯特任命佈拉格登為總經理,他的人馬整體從紐約遷瞭過來。別墅裡的房間富麗堂皇,住起來非常舒服。佈魯斯特的馬和那輛新汽車已經先於他從紐約運來。他享用不瞭它們,但它們給他的客人提供瞭無限機會。“諾珀”·哈裡森留在瞭北方,開始重新安排現在已經令人討厭的舞會,負責遊艇巡遊的先期準備工作。陪伴佈魯斯特的團隊包括洛特羅斯醫生和他的妹妹、“薩博威”·史密斯和格雷母女。洛特羅斯無情地給蒙提規定瞭嚴格的飲食,對他的行為做瞭嚴格的限制,讓蒙提感到沮喪。對他來說,康復期將非常令人不快。他剛開始待在室內,隻能用打牌消磨時光。他覺得橋牌學起來太難,更願意和佩吉玩皮克牌。有一次,在玩牌時,佩吉問瞭他一個讓她煩惱多日的問題。她散步時曾默默地排練瞭相關場景,但她發現,真要問起來,還是很難。“蒙提,”她說,“我聽人說,德魯小姐和她的母親住進瞭賓館。讓她們來這裡豈不更好?”

佈魯斯特的臉色變得非常陰鬱,佩吉的心也跌到瞭谷底。她對蒙提和德魯小姐的疏遠感到不解,想知道是否可以通過她自己的努力,把事情處理好。有時候,她腦子裡會閃過一絲希望,希望蒙提對這種疏遠並不像她認為的那樣在意。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又擔心他不開心。這種擔心似乎是她生命中唯一確鑿無疑的東西。除瞭人的那種想知道最壞的情況的欲望,她還懷著那種清教徒般的扭轉乾坤的意念。

“你忘瞭,這是他們想做文章的最後一件事情。”蒙提說。從他的臉上,佩吉似乎可以看出,她需要做出犧牲瞭。她勇敢地接受瞭這一點。

“蒙提,隻要是我真的瞭解的事情,我都沒忘。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你大錯特錯瞭。你的拼搏精神去哪兒瞭?你以前從沒輸過,而你現在卻不行瞭。你已經失去瞭勇氣,蒙提。你難道不明白,這是發動進攻戰的好時候?”不知怎麼的,她說的話根本不是她打算說的話。他的陰鬱讓她頗為擔心。“蒙提,”她補充說,口氣更為柔和,“你不介意我說這種話,是吧?我知道我不應該插手,可我認識你很久瞭,我不願意看到一個小錯誤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但是,蒙提滿不在乎。他根本不想談論這檔子事,佩吉讓他娶妻的急切之心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從表面上看,佩吉對他幾乎沒有什麼興趣。他憂鬱地看著她,眼神有些悶悶不樂。佩吉那時候隻想著蒙提的痛苦,她臉上什麼也沒流露出來。

“佩吉,”他終於忍不住瞭,厲聲說道,“你根本不瞭解你說的情況。芭芭拉·德魯的憤怒可不止一點兒。她對我成見已深。”

“成見是可以改變的。”佩吉插話說。

“根本改變不瞭,”佈魯斯特打斷瞭她的話,“她不相信我。她認為我是個渾蛋。”

“也許她是對的。”她有點兒惱怒地喊道,“也許你從來沒有發現,女孩兒之所以東拉西扯,是為瞭掩飾她們的情感。也許你沒有意識到,女孩兒是多麼狂熱、多麼一驚一乍、多麼愚蠢的人。她們不知道怎樣坦誠地對待她們愛的男人,如果她們知道,她們就不會那個樣子。如果你相信她說的話甚於她的表現,蒙提·佈魯斯特,那你差不多就是個白癡。”

佩吉怒氣沖沖,她毅然決然、帶著挑釁意味地扔下她的牌,離開瞭。她不想證明自己是一位喜歡流淚的女性。她離開他時,他依然很惆悵。但是,佩吉也讓他摸不著頭腦。他開始猜測芭芭拉·德魯心裡是否藏著事兒。然後,他發現,他的思緒飄向瞭佩吉和她的挑釁。他以前隻見過兩回她情緒失控,而他喜歡她那個樣子。他想起來,她十五歲的時候,有一次發瞭脾氣,還討厭他仰慕的女孩兒。想到她惱怒的樣子,他突然大笑起來。他根深蒂固的悵惘瞬間消散瞭。他的笑聲讓那個給他帶進來幾封信的人吃瞭一驚。有一封信是“諾珀”·哈裡森寄來的,讓蒙提瞭解瞭所有個人新聞。那場舞會將在四旬齋戒節期間舉辦,而四旬齋戒節將在3月末到來。包租“飛來飛去”蒸汽遊艇的談判進展順利。這艘遊艇屬於雷金納德·佈朗。

這封信讓動不瞭的佈魯斯特感到煩躁。他的事務正在進入一種令人沮喪的狀態。他的病肯定會讓他的買賣損失5萬美元以上。唯一讓他感到寬慰的,是哈裡森在信裡簡單提及的加德納的報告。加德納正在承辦維也納管弦樂團短暫的美國巡回演出。爭吵和分歧天天不斷,令人尷尬。從財務角度來看,巡演是一場徹底的失敗。違反合同和訴訟正在把巡演變成一輪連續不斷的損失,可憐的加德納幾乎要絕望瞭,很顯然,巡演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災難。公眾的冷淡引起瞭樂團脾氣暴躁的成員的蔑視,整個組織都面臨著崩潰的危險。加德納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他愛吵架的匈牙利“部隊”用匕首和啤酒杯打起來,讓巡演突然終結。想到務實的加德納試圖撫慰這些音樂傢的火爆脾氣,佈魯斯特笑瞭。

幾天後,普倫蒂斯·德魯夫人和德魯小姐登記入住瞭龐塞德萊昂旅館。人們紛紛猜測蒙提和德魯小姐和解的可能性。然而,蒙提在這個問題上口風依然很緊,拒絕滿足他朋友們的好奇心。德魯夫人帶瞭一小群人,其中包括兩個漂亮的肯塔基女孩兒,以及一個年輕的芝加哥百萬富豪。她日子過得既好又明智,根本沒有蒙提住的別墅那樣的揮霍無度。然而,佈魯斯特的客人難免會見到她的客人,和他們中的一些人騎馬兜風。蒙提為他由於身體原因而無法參加這些活動感到高興,但他和芭芭拉都不喜歡過分強調他們的疏遠。

佩吉·格雷對蒙提的態度感到絕望。她已經相信,別看他表面上非常驕傲,內心卻渴望見到芭芭拉,然而,她搞不懂的是,如果他繼續保持這種冷冰冰的態度,那麼堅冰怎樣才能被打破?她相信要打動那樣一個女孩兒,非花言巧語不可,但蒙提顯然不會接受建議。她毫不懷疑蒙提誤解瞭芭芭拉的感受。她也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互不聯系,局面將不可挽回。她曾經想過一些辦法,但到最後,這些辦法總是顯得不可行。她太在意瞭,這使她的願望變得難以實現。她太在意,結果什麼都拿不準。

她有時候幻想,她也許可以和德魯小姐交流一下,把事情擺平。但是,她又有些遲疑。即使是現在,她們在一定程度上湊到瞭一起,她仍然無法跨越某種障礙。直到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她接受瞭芭芭拉提出的騎馬兜風的建議,事情才似乎變得比較容易瞭。她第一次感受到瞭芭芭拉的魅力,芭芭拉也似乎第一次表現得極為友好。她們在樹林裡和外面的海灘上兜風,非常平靜。在開闊的野外,事情在一定程度上變得簡單瞭。終於,在那種柔和的氛圍和令人懈怠的溫暖裡,間接提及蒙提(通常情況下,如果提起他的名字,交談就難免尷尬)變得可能瞭。佩吉無疑應該先提起他,對她來說,當眼下的事情處在成敗關頭時,她是根本不考慮得體與否的。她雖然有些畏懼,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瞭。

“醫生說蒙提明天可以出來騎馬,”她說,“這不挺好的嗎?”

芭芭拉隻是稍微用力地用鞭子抽瞭一下她的小馬。佩吉接著說瞭下去,仿佛沒有註意到她的反應。

“整天待在屋子裡,他都快無聊死瞭,可憐的傢夥。還有……”

“格雷小姐,請不要再跟我提起佈魯斯特先生的名字瞭。”芭芭拉皺著眉毛,打斷瞭她的話。但是,佩吉根本不在乎,無所顧忌地說瞭下去。

“采取那樣一種態度有什麼用啊,德魯小姐?我很瞭解情況,我無法相信,不到一個星期,你和蒙提中就有人喪失瞭那種很深的感情。我太瞭解蒙提瞭,覺得他不會輕易改變的。”佩吉依然沉浸在她的想法裡,“你太好瞭,不該因為這種誤解而遭受痛苦。也許隻要稍微解釋一下,你們就都會冰釋前嫌。”

芭芭拉直起身子,眼睛盯著道路。道路是白色的,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我根本不想冰釋前嫌。”她極其嚴肅地說。

“可你們確立關系隻有幾個星期呀!”

“我很遺憾我們要談這麼多這方面的事,”芭芭拉說,“佈魯斯特的確求我嫁給他,可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實際上,如果不是他的堅持,我根本不會考慮這種問題。我的確想過它,我也承認我非常喜歡他,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他不合適。”

“你什麼意思?”佩吉的眼裡閃瞭一下,“他做瞭什麼?”

“據我所知,自上個9月以來,他花掉瞭40多萬美元。真厲害,不是嗎?”德魯小姐慢慢地說,口氣冷淡。雖說佩吉信任蒙提,但就連她也承認,德魯小姐的批評是有一定道理的。

“這麼說來,慷慨不再是一種美德瞭?”佩吉冷冷地問道。

“慷慨!”芭芭拉尖聲喊道,“這是真正的愚蠢。你沒聽人們都在說什麼嗎?他們說他是傻瓜。在俱樂部裡,他們打賭,說他用不瞭一年就會成為一個叫花子。”

“可他們大方地幫著他花他的錢。我已經註意到瞭,就連那些老於世故的媽媽們也覺得他挺合適的。”佩吉含沙射影地說。

“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瞭,親愛的,”芭芭拉語氣平靜地反駁道,“當時他對我說……他告訴我,他一年內不可能結婚。你難道不明白,用不瞭一年,他就會成為一個可憐的乞丐嗎?”

“人們自然不想要一個乞丐。”佩吉聲音清晰、語調柔和地說。

芭芭拉僅僅猶豫瞭片刻。

“好瞭,你必須承認,格雷小姐,那表明他真的不配。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哪個女孩兒能幸福?還有,說到底,人都必須留意自己的命運。”

“毫無疑問。”佩吉回答道。但是,她的腦子裡卻思緒萬千。

“我們是不是該回別墅瞭?”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佩吉說。

“你肯定不贊成他的所作所為吧?”芭芭拉不喜歡別人說她錯瞭,覺得她必須努力證明自己有理,“我們都清楚,他是最不計後果的敗傢子,甚至可能沉迷於不太光彩的事情。”

佩吉個子不高,但在這一刻,她昂起瞭頭,就好像她一向看不起人。

“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兒過分瞭,德魯小姐?”她神色自若地問。

“不僅紐約人在笑話他堂吉訶德式的處理問題的方式,”芭芭拉堅持說,“我們從芝加哥來的客人漢普頓先生也說,和東邊比起來,那裡的說法更糟糕。”

“可惜蒙提的病讓他的身體太虛弱瞭。”佩吉平靜地說,當時她們正在穿過那幾扇大鐵門。芭芭拉馬上明白瞭她的意思。

《佈魯斯特的百萬橫財(西虹市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