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學鴻儒科監試完畢,索額圖當夜回府,已是起更時分。門上老蔡提著一盞西瓜燈,正等著他回來,見大轎落下,忙迎過來賠笑道:“老爺這早晚才回來,聽說今兒禦試完瞭,從前晌起各部的司官們就來瞭一大群,等著聽信兒,天黑時方才散瞭。李大學士前腳兒走,老爺後腳兒就回來瞭……”索額圖一邊往府裡走,打瞭個呵欠,說道:“走瞭倒好,誰耐煩他們沒日沒夜地來糾纏!這會子剛考完,有什麼信息兒?說是探聽消息兒,還不是來拍馬屁!”老蔡提著燈引導著曲曲折折往裡走著,一邊回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不過西頭花園的花廳裡還有一位呢!您要是乏瞭,奴才這就去告訴他一聲兒,叫他明個兒再來。”
“誰?”索額圖停住瞭腳步,燈影裡也看不清他的臉色。
“是個遠客,江南總督葛禮大人的堂弟佟寶。”老蔡聽他語氣有異,小心翼翼地答道,“汪先生和陳傢二兄弟都在那兒陪著說話呢。”
索額圖聽瞭沒再言語,折轉身子便向西花園裡走,因見老蔡緊緊跟著,便道:“蔡代,你不用進來侍候,叫廚下辦一桌酒席送進來,花樣不要多,隻要清淡些就成。”說罷急急去瞭,蔡代也自去辦酒席。
花廳裡煙籠霧罩,四個人四管水煙袋,在昏暗的燭光下十分起勁地呼嚕嚕響著。索額圖一進門便被嗆得咳瞭一聲,眾人見他進來,忙都立起瞭身。索額圖站在燈下,擰著眉頭擺瞭擺手,吩咐:“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兒——佟寶,你幾時進京的?”佟寶看去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矮個兒,精瘦的臉上全是麻子,隻一對眼睛烏溜溜圓,嵌在眉下,卻極少眨動,顯得十分精明。他沒有穿官服,隻一件巴圖魯背心套在袍子外,袖口上雪白的裡子向外翻著。聽索額圖問話,佟寶利索地打個千兒說道:“下官給三爺請安!下官是前日來的,已經見過大爺心裕、二爺法保。二位爺叫下官今晚等著三爺下朝,傢兄葛禮任上有些事,須得稟明三爺知道——信裡是不好寫的。”
“南京的事先不說它。”索額圖一屁股坐瞭,端起涼茶喝瞭一口,說道,“北京的事還纏不清呢!告訴你們,晉卿進上書房隻怕是難——本來好端端一件事,讓明珠這活寶插進一腳,半路裡殺出個高士奇——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堂堂正正地薦汪先生去應博學鴻儒科,好歹朝裡還能再多一個人!”
“是我不願出山嘛。中堂在朝裡並不缺人,怕的是聖眷不隆,就難辦瞭。”汪銘道目光幽幽地閃爍著,說道,“皇上若不聽明珠他們蠱惑,不變立太子初衷,中堂就能立於不敗之地。”索額圖笑道:“那還不至於吧,日前吏部擬我襲一等公位,皇上已經照允。你們等著瞧,我還是要比明珠強點兒。”說話間酒菜已經上來,索額圖命小廝們回避瞭,便請四人入座邊酌邊議。
“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佟寶夾菜吃著,笑道,“中堂這話倒叫我想起康熙八年的事,鰲拜中堂當日也是頭一天晉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讓魏東亭在毓慶宮拿瞭……”他的圓眼睛在索額圖身上一掃,若無其事地自飲瞭一杯。索額圖心裡一個寒戰,臉色變得蒼白。汪銘道看瞭看他的兩個弟子,格格一笑放瞭箸道:“佟寶之言未免危言聳聽,然而不無道理。據老朽冷眼旁觀,中堂自康熙十二年之後已漸受皇上冷落。當時因中堂主張與吳三桂議和,屢受皇上申斥;後來翰林院學士顧八代得罪中堂,中堂本想黜降他,反而被皇上黜降二級;魏象樞上章彈劾中堂‘怙權貪縱’……”
索額圖心中本來坦然,被他們說得心煩意亂,聽汪銘道兀自如數傢珍地抖落,便傲然截斷瞭道:“魏象樞什麼東西!借著河南地震,就想拿掉我?皇上還不是保下來瞭——我還是我!”
“下官記得皇上是這麼保的——地震乃朕失德所致,修省當自朕始!”佟寶笑道,“次日還把三爺和明珠大人叫進去,宣諭:爾等宜洗滌肺腸,公忠自矢。自任用後,諸臣傢計皆頗饒裕,乃朋比徇私,益加貪黷。若事情發覺,國法俱在,決不爾貸!——三爺聽聽,萬歲爺很喜歡您麼?”
“這叫君代臣受過。”陳鐵嘉笑道,“雖說保瞭三爺,還不是靠瞭除鰲拜的那點功勞情分?一旦老本兒吃完,皇上未必仍舊如此客氣。”陳錫嘉聽哥哥說瞭話,便也接著說道:“萬歲爺英明天斷,深不可測。就算高士奇是自個兒爬到主子跟前的,萬歲為什麼又不肯重用李光地?連著從輕發落陳夢雷的事,越想這篇文章的意思越深啊!”
佟寶離開南京之前,在總督府和葛禮密議過,聽葛禮話中口鋒,似乎索額圖托他辦著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連抓到手的朱三太子,索額圖竟密諭“引而不發,利而用之”。他這次來京名為述職,其實是一定要掏出索額圖的實底兒,不然將來東窗事發,腦袋掉瞭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而索額圖倒可用這模棱兩可的話推卸責任。聽至此,見索額圖身邊的人這樣直一言不諱地說這些近乎大逆不道的話,心中已經有數,但也知自己兄弟一生富貴,已經系在索額圖的安危上。他心裡打著主意,湊近索額圖問道:“今日去看望博學鴻儒們,皇上帶瞭太子麼?”
“帶瞭的。”索額圖似乎有點心神不寧,“還有貝子胤禔。”汪銘道問道:“三爺胤祉也是貝子爵位,皇上為什麼不一同帶去?”索額圖目光霍地一跳,說道:“他才三歲嘛,興許歲數太小,興許有病,興許……”他突然顫栗瞭一下,沒再說話,呆呆地望著搖曳的燭光出神。汪銘道意味深長地嘆瞭一口氣,說道:“沒娘的孩子沒人疼,有瞭後娘就有後爹,古往今來因愛移奪嫡的事有多少?前明武宗爺是個獨子,後宮權妃尚且不肯放過;馬皇後不在,登瞭極的建文帝照樣兒站不住腳!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皇太子跟前沒有個靠得住的師傅,內無良相保扶,外無良將護持,終歸是不得瞭的!”
“良相……良將?”索額圖咀嚼著汪銘道的話,臉色變得又青又白:所謂“良相”就是自己,但經這幾個人一說,康熙究竟對自己有幾分信任,越發吃不準瞭;熊賜履雖對太子沒二心,但是更忠於康熙,萬一皇上變心,難保也不跟著翻臉。他尋思著外邊的“良將”,狼瞫在喀左帶兵,但這人從不趟渾水,冒險的事指望不上;趙良棟病死;蔡毓榮因偷娶吳三桂的孫女,正鎖拿進京;圖海雖在陜西當著撫遠大將軍,卻因年老中風致表請休;可惜瞭廣東總督吳六一,一上任便被尚之信投毒害死,此人若在,調進直隸當總督,那是千妥萬當……想瞭半晌,索額圖突然一拍椅背,失聲笑道:“我怎麼忘瞭周培公!若不是他在皇後榻前吟詩送終,太子還不定是誰呢!汪老先生,今晚咱們不再說這件事瞭吧。煩你明日寫一封信給培公先生,說我已奏明皇上,再撥十營漢軍綠營兵歸他統轄。多餘的話點到為止,他是識窮天下的精明人,一看信就明白瞭。”
“妙!”佟寶一擊掌,笑道,“此人既是皇上心腹,又是太子保薦人,文韜武略無人能及,且在外頭帶兵,確是緩急可恃之人,虧三爺想得出來——隻聽說他去奉天後因水土不服,有瞭病,不知是真是假?”索額圖哂道:“他哪裡是水土不服?叫明珠活生生拆散瞭他和顧阿瑣一段好姻緣,打發他關外去受凍,心裡氣悶是真的。”說罷呵呵大笑。
這段往事卻無人曉得,四個人不由交換瞭一下眼神。汪銘道沉吟道:“方才晉卿來府,我和他在書房裡談瞭許久,此人雖外表清高一點,其實內裡十分熱衷。明珠保瞭陳夢雷,他心裡很不自在,我看中堂還是設法讓他入閣。嗯……至於中堂大人,老朽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唔??”
“請假離職,暫退局外!”
一語既出,眾人無不愕然。隻索額圖轉著眼珠,不動聲色地思索著。陳錫嘉身子一傾說道:“老師這話學生不明白——我隻恨中堂現在差事太少,身上差使愈多,權愈重,攻訐的人便愈少,怎麼可以自行退出上書房?”
“汪先生不愧智謀之士,好!”佟寶目光咄咄逼人,撫掌嘆道,“權重主疑!中堂一退,就可在皇上面前明瞭心跡,還可堵住那些說中堂攬權自重人的嘴。明珠立時便成瞭火爐上的人,側目而視的眾矢之的——一石三鳥,妙極!”索額圖起身踱瞭幾步,倏然回身道:“是一石五鳥!我能騰出工夫來好好侍候太子,也能仔細瞧瞧誰真的待我好!——哼!我就且讓他明珠一馬,由著他在主子跟前折騰!”
本來顯得沉悶的空氣立時活躍起來,眾人方有心緒去留意那桌並不豐盛的菜饌。五個人吃著酒,叫瞭傢裡戲班子演奏助興,直到三更半方歌歇酒住。回房安歇時,佟寶直送索額圖到三門口,小聲問道:“三爺,傢兄信裡說的事怎麼辦?”
索額圖站在春寒料峭的風中一時沒言語,半晌才微嘆一聲道:“這個假玩藝兒殺瞭沒意思,留著有點用處,又怕玩火焚身,叫葛禮小心一點,不要直接見面來往,聽著我的吩咐!”說著,見蔡代掌著燈帶著幾個小廝迎出來,索額圖因笑道:“老佛爺下月聖誕,前些日子叫你打聽明相送什麼禮,你可問出來瞭?好歹咱們是正經國戚,別落瞭人後才是。”
“回爺的話,”蔡代笑道,“咱們府茶房頭兒黃傢的女人是明相府管庫頭兒張管事的姐,已是問出來瞭,明相送的一金一玉兩把如意,一幅大理石壽比南山圖——奴才尋思著老佛爺最是虔信我佛,江寧鹽道獻的那尊渾金觀音有七百多兩重,盡自抵得過瞭,隻不過如今又多瞭個高相,不曉得他送什麼東西……”
“罷瞭。”索額圖說道,“高士奇那頭大可不必擔心,他才進上書房,官品不過郎中,再能摟錢,一時半刻就比得上我們瞭?”說罷便回房安歇。
休息一日,第三天是會閱博學鴻儒科試卷的日子,索額圖起瞭個大早,至西華門落轎遞牌子進大內。因見李光地從裡邊出來,索額圖便站瞭問道:“這麼早就進來瞭?急急忙忙地到哪去呢?”李光地熟不拘禮,隻拱手一揖,說道:“昨晚主上命我起草一份給施瑯的詔諭,因不懂軍事,在文華殿查閱史籍,直忙到天透亮兒才算交差。皇上因還要留下看看,命我回一去歇息,下午再來面聖聽諭。”索額圖聽瞭一怔,說道:“這會兒皇上已經臨朝瞭?大臣們都來瞭沒有?”
“中堂不必去乾清門,”李光地笑道,“皇上今兒在養心殿閱卷。昨個兒中堂沒來,主子和高士奇、明相、熊相一起去看瞭暢春園,說要從虎臣兄海關上撥幾百萬重修起來,給老佛爺作頤養之地呢!”索額圖聽瞭心中不禁懊悔,不該貪一日悠閑,口中卻道:“我這些時太累,主子特許我休假一日呢——你去瞭沒有?”“去瞭的。”李光地一笑,“還有查慎行他們一幹翰林,陪著主子做詩解悶兒。”二人說著,見高士奇帶著兩個小廝抬著一件東西過來,索額圖便笑道:“我還以為我隻一個人來遲瞭呢!你這帶的什麼東西,還用黃綾子蓋著?”
高士奇笑道:“獻給老佛爺的壽禮——中堂甭看,不過是花兒草兒的。我是個窮酸書生,可比不瞭您和明相。”說罷,雙手捧起那盆蓋著的花兒,跟著索額圖來到瞭養心殿,李光地徑自打轎回府去瞭。
養心殿中鴉雀無聲,高士奇悄悄把花放在丹墀下,小聲對索額圖笑道:“這回中堂和明相可是騙瞭我們,竟自歇瞭一日!昨個兒從暢春園回來,主子就叫我和熊相看卷子,直到半夜才回去呢!”索額圖聽說明珠也沒有參與閱卷,心中略覺放心,隻一笑,高士奇已是挑起簾子,二人一前一後進來。
康熙拿著一個名單,皺著眉頭正在沉思,案頭堆著三疊卷子齊整放在一邊,下頭熊賜履和明珠二人都端坐在木杌子上靜等康熙垂問。康熙聽見簾響,一轉臉見是索額圖和高士奇進來,便笑道:“索額圖來得正好,嚴繩武的卷子是你收存的,是不是失落瞭一頁?”
“回萬歲的話,”索額圖忙答道,“嚴某隻寫瞭一首詩,《璇璣玉衡賦》竟沒有作,所以少瞭一篇兒——這事何等重大,奴才焉敢草率?”康熙看著熊賜履笑道:“怪不得你這份單子上一二三等都沒有嚴繩武。”明珠說道:“嚴繩武乃是大儒,故意脫漏試題不做,實屬不敬。奴才以為熊賜履將他取在等外,實在允當。”
康熙啜瞭一口茶,蹺腿坐在炕沿上,抽出一份卷子說道:“彭孫遹這卷子是東園看的吧?這文中‘驗於天者不必驗於人’,恐怕說理未必周全吧?”熊賜履見康熙從他的閱卷中挑出瞭毛病,忙道:“主子說的雖是,但從事物本理而論,天、人原是一個理,驗於天或驗於人均無不可。所以彭某說的雖然偏頗,其實於大理並不悖謬。”康熙見熊賜履為自己辯護,知道他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便又抽出一份笑道:“這也罷瞭。汪琬這一卷,前頭寫瞭‘有或問於予曰’,後頭又有‘唯唯、否否’的話頭。他指的是什麼人?是朕,還是他自己?抑或朕有什麼不當之處,不好直說,變瞭這法子來影射麼?”
熊賜履想不到又碰瞭一枚更硬的釘子,不敢坐著回話瞭,忙起身一躬說道:“汪琬這人皇上深知,對聖德佩服得五體投地,焉有影射之意?賦體本來就有子虛烏有這些話,並非實有所指,伏惟主上聖鑒。”
“你不要慌張。就是影射也沒幹系。將來朕再問他本人,如果有話,直說就是瞭!”康熙格格一笑,把卷子撂過一邊,“朕的原意是誇你和高士奇。不合體例的太多瞭,都不取中,這回的博學鴻儒科算是怎麼回事?你看,朱彝尊的詩‘杏花紅似火,菖葉小於釵’,誰見過杏花如火?再說菖葉又怎麼會和釵扯到一起?”他一卷一卷地翻著,“……這類毛病太多瞭!潘束這一卷,冬韻葉上出瞭‘宮’字;李來泰把‘逢’、‘濃’都拿來搪塞;施潤章最講究詩韻的,竟也將‘旗’字誤入支韻……”
明珠對詩韻一道知之有限,屢次碰壁,知道逞能不如藏拙,因見康熙瞧自己,便笑道:“皇上看得真細!如今許多文士都不大講究這些。近體詩本來難做,平日從容吟哦尚且拈斷三根須,倉猝禦試能做到這樣,以奴才看,也就難為這些老先生瞭。”
“你哪裡知道他們!”康熙冷笑道,“他們都是識窮天下的當代碩儒!豈有寫不出賦、押錯瞭詩韻的道理?”他站起身來,慢慢地踱著步子,又道:“本來他們就不想來考,所以就在考卷上用錯字、押錯韻。朕若按卷子黜落呢,可可兒的就把最出名的人都落瞭榜,天下人誰會相信是他卷子不好?隻說朕不能識人!如若糊塗取中呢,鴻儒們又要暗笑朕沒有實學,看不出卷上毛病兒——論其用心,他們待朕甚是刻薄的……”他沉吟著,喃喃說道,“看來不能隻憑一場考試就讓他們就范呀!”
明珠聽瞭,不由憤憤地說道:“這叫不識抬舉!請將這些人卷子以邸報印行各省,凡錯格、違例、犯諱、誤韻的一概黜落不用!”索額圖也道:“明珠說的有理!”熊賜履卻暗自嘆息,果真如此,這場博學鴻儒科取中的便差不多全是二流人物瞭。康熙因見高士奇不吱聲,因問:“高士奇,以你之見呢?”
“奴才以為應一概取中,這是未考之前議定的。”高士奇目光幽幽地閃動著,“皇上原知道他們不肯應試,生拉硬扯來的,有什麼好心緒做詩寫文章?但也有偶爾筆誤的。這樣一弄,大名士盡都黜落孫山,與不辦博學鴻儒科何異?前頭千辛萬苦預備多少年,豈不白費瞭?他們回去當然不敢罵街,但皇上卻落瞭個不識士的名兒,也確實糟蹋瞭人才……所以斷斷不可用平常科舉格局求全責備,竟是全部取足名額,便是等外的也一概授官。不願做官的,也給個名義,算是致休……”康熙微笑著靜聽高士奇的宏論,說道:“你這一辦法倒好,隻難免他們恥笑朕不善衡文,也顧不得這許多瞭!”高士奇噗嗤一笑道:“哪裡!皇上可將每一卷荒謬之處都加瞭批語,發還本人拆看。這一百多人,哪個敢不心悅誠服?”
“好!”康熙精神大振,“砰”地一擊案道,“王前曰趨士,士前曰趨勢。朕來做個趨士之主!”
“趨勢則國衰,趨士則世興!”高士奇應口說道,“吾主此心,天下臣民之福!”
康熙哈哈大笑:“就這麼定瞭!高士奇,你再細閱一遍,凡有乖謬之處一概用指甲劃出,寫得好的加朱筆雙圈!——傳旨:高士奇著補博學鴻儒科一等額外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