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近正午,莫研腹中饑餓,想瞭半日也沒想出好法子,雖可在半道上劫囚,但終是下下之策,萬不得已之時才方可用。
“你怎麼還不回宮去?”她轉頭朝寧晉,奇道,“是用中飯的時辰瞭。”
寧晉惱道:“怎麼,我連開封府裡的一頓飯都蹭不上?”
其實他也知道莫研並無趕他走的意思,不過是沒心沒肺地隨口一問,但聽在耳中就是不舒服。
“你要在這用飯,那就得去小花廳。”莫研口中與寧晉說話,眼睛卻已瞄到展昭身上,心思轉瞭幾轉。
展昭正好也欲去用飯,見寧晉欲留下,遂上前引道:“殿下這邊請。”
寧晉白瞭莫研一眼,後者無知無覺,他隻好忿忿邁步而行。莫研在後扯扯展昭衣袖,笑道:“我請你吃飯,可好?”
不但展昭愣住,連寧晉也停住腳步,詫異地望向她。
“我請你去醉仙樓吃飯,可好?”莫研笑瞇瞇地重復瞭一遍。
醉仙樓是京城裡屈指可數的酒樓,展昭遲疑片刻,點瞭點頭,微微一笑道:“你若想吃,我請你便是。”他想到莫研即將回蜀中,不知何時才能再來京城,如今就算是自己為她餞行吧。
“不用,我有銀子。”
寧晉閑閑靠在門邊:“醉仙樓可不便宜,你那點捕快俸祿也隻夠喝口茶。”
莫研掏出身上的幾張銀票,抖瞭抖:“這些還不夠吃頓飯麼?回頭我就兌銀子去。”
“你哪來那麼多銀票?”寧晉奇道。
“展大人給我的。”莫研笑容可掬,“就是我們在揚州決定分開走的時候,後來路上都是花你的銀子,所以這些銀票也沒使上。”
寧晉一臉鄙夷地看著她:“一路上讓我使銀子,然後用展昭的銀子請展昭吃飯,你還真是……”他搜腸刮肚也沒想出個詞來形容,隻好用眼神作補充。
“展大人才不會象你這麼斤斤計較呢。”
見展昭嘴角含笑,靜靜立在一旁,莫研不欲再理會寧晉,拉著展昭就走。
寧晉惱火地瞪著他們的背影,躊躇片刻,還是急步追上。
“等等我!我知道那裡什麼菜最好吃。”
馬行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距離開封府衙並不算遠,醉仙樓就位於馬行街兩端,朝街面相對而建,二樓處還以木廊相連。從外面望去,這座半空中的木廊上雕刻著飛禽走獸,栩栩如生,且描金鍍銀,顯得很是氣派。
店傢見是寧晉,忙不迭地請上樓去,也不待他們開口,便安排瞭間臨欄可觀街景的寬敞雅閣。又恐天涼,店傢特特地取瞭羊皮褥子墊在椅子上,再把涼果香茗擺齊,請他們稍待熱菜,方才退出去。
莫研見店傢這般殷勤,朝寧晉拍手笑道:“和你出來,果然妙哉!是不是我們吃完,他連銀子都不要?”
“你想得倒美。”寧晉白她一眼,“非但銀子不能少給,還得額外多給打賞,否則我的面子往哪擱。”
“那你這寧王當來有何用!”莫研連連搖頭。
寧晉氣結,偏偏一時半刻又說不出自己究竟有何用,索性不語,隻拿眼睛瞪她。莫研轉頭看展昭靜靜而坐,眉尖微顰,垂目飲茶。陽光灑落半身,光影流轉之間,愈發襯得他眉目溫潤如玉,她看得呆住……
將他二人映入眼簾,再回想起寒山寺中情形,兩幕相疊,寧晉隻覺微微不適,正欲別開臉去,卻又想到一事,急急朝莫研道:“你當真要回蜀中去?”
聞言,展昭方抬目望向莫研,正瞧見莫研怔怔地看著他。
“為何不能留下?”他猶豫瞭片刻,還是問道。
莫研很是為難地撓撓耳根,“其實,我當初答應當捕快的時候就想著……”她溜一眼展昭,後者淡淡一笑。他如何會不知她一心當初隻想著救出師兄,當捕快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她要走,他原就該料到。
“我二哥哥又催著我回去,他最不喜歡與官府有往來。”莫研愁眉苦臉,本來她也以為官場無好人,盡是些隻會搜刮百姓斂收財物的貪官昏官,但這些日子以來,看包拯絲毫不畏仁宗,不依不饒地彈劾張堯佐,素日裡又是勤勉公務,兢兢業業,她嘴上雖不說,心裡卻著實欽佩。
還有展昭,象他這般的人,是她從未見過,也未曾想過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確是個好官,而且遠遠不僅於此……
不忍看她為難的模樣,展昭輕嘆口氣,問道:“何日動身?”
“大概是後日,不過現在白小姐落得如此處境,我怎麼能走?”說到此事,莫研立即想起請展昭吃飯的原因,忙湊到他面前,十分認真問道:“包大人平日裡最喜歡什麼?”
展昭被她問得一愣:“喜歡什麼?”
“他有沒有什麼喜歡的玩意兒?”
“包大人……”展昭想瞭半晌,才遲疑道,“大人好像喜歡下棋。”
“下棋!”莫研聞言歡喜道:“我們傢正好有一付瑪瑙的,不知道包大人會不會喜歡?”
瑪瑙圍棋子價值不菲,絕非尋常人傢可有,寧晉原不知莫研底細,聽說她傢中竟有如此值錢的物件,不由微微吃瞭一驚。
展昭不解道:“你想拿瑪瑙棋子送包大人作什麼?”
“求他放瞭白小姐啊。”莫研想當然道。
“胡鬧!”展昭厲聲喝住她,語氣已帶著怒意,“你這是賄賂官員,包大人豈是收受賄賂貪贓枉法之人。”
“那你說該怎麼辦?”
很少見到展昭如此聲色俱厲,莫研被他這麼一罵,頓時委屈不止:“除非我去劫獄,可我又打不過你。”
展昭心中一軟:“我會吩咐差役路上多加照顧她,不會為難她。明日白寶震下葬,我們也可去幫她料理。”
“我自會替她父親選付好的棺木。”寧晉插口道。
“可她還是會被發配邊塞。”莫研咬咬嘴唇,“難道真的想不出辦法麼?”
“律法如山,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