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近黃昏,展昭才安排豫國公主趙渝先在城中官驛住下,官驛的閑雜人等統統離開,再派大內侍衛在周遭守衛。
其實找到公主並不難,隻是趙渝生性任性,又視契丹為洪水猛獸,說什麼也不願回宮去,若是聽得旁人多言,她便以咬舌自盡要挾。展昭費瞭半日,才算勸得趙渝暫不離京,也慶幸莫研前夜繳瞭她的錢袋,此時的趙渝身無分文,要想離京也非易事。
展昭匆匆回府,欲向包拯回報公主所在,還未進府,便遠遠的看見王朝正往這裡來,他背上還背負一人……
待看清那人模樣,展昭心中猛地一沉,疾步迎上前,急問道:“小七怎麼瞭?”
王朝皺著眉,喘瞭幾口粗氣,看展昭滿臉焦切,才忙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昏過去瞭。”
莫研的臉斜斜靠著,額上一塊青紫顯而易見,蹙眉閉目,幾縷黑發在其上,襯得面色愈發蒼白。
“怎麼會昏過去?可是舊傷復發?”
“不是,不是……就是給嚇的。”
王朝邊說邊往裡走去,展昭隨其後,將莫研送回她的房間。因是女兒傢,若與其他捕快住在一起,怕多有不便,故而特意安排她獨居一處小院。小院就在東角門邊上,並不很遠。待將她安置到床上,王朝才長吐口氣,無奈搖頭道:“這丫頭,我就知道她惹事遲早得惹到自己身上。”
“可有受傷?”莫研畢竟是女兒傢,展昭生怕她不止額頭一處受傷,卻苦於不能替她檢查,“不如喚公孫先生來瞧瞧。”
“展兄莫急,她不過是跌瞭一交,頭碰在門檻上,應無大礙。”
“你方才說她是被嚇著瞭?”
“此事說來……”王朝沒好氣地搖搖頭,本不想說,但看展昭甚是擔憂,才沒奈何道:“啟聖院街上的豆腐坊兩口子吵架,都快打起來瞭,這丫頭隻好去勸架,好不容易將兩人分開,那婆娘一甩身就回瞭裡屋。過瞭半晌,聽見裡屋一聲桌椅響,她推門進去看,哪知正好看見那婆娘吊在梁上,這丫頭直接一頭栽倒。現下,上吊的婆娘都已經救回來瞭,她倒還沒醒……女娃兒膽子就是小,我早就和包大人說過,這差事如何是女兒傢能作的。”
展昭方才放下心來,莫研膽小他是知道的,這一嚇隻怕不輕。目光落到床上,莫研發絲與衣裳被雪濡濕。他轉身欲出門……
“展兄?”
“我去勞煩馬大嫂來給她換件衣裳,她就這麼和衣躺著,隻怕要激出病來。”
“我去我去,”王朝忙道,“正好馬兄要我給嫂子帶句話。”他是個急性子,邊走邊道,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到瞭門外瞭。
展昭復轉回身,遲疑片刻,替莫研蓋上被衾,靜靜看瞭她一會,才微不可聞地嘆瞭口氣,掩門離開,往包拯書房而去。
向包拯細細稟報瞭找尋公主的經過,包拯略一沉吟,公主安危不容小視,非開封府能擔待,遂命展昭隨自己入宮。待領瞭聖旨從宮城回來,已近亥時,顧不上用飯,展昭匆匆再往莫研房中來,想看她是否好些,正遇上馬漢伴著公孫策進屋去。
待進得屋來,見馬大嫂用浸瞭冷水的帕子給莫研敷額頭,後者仍在昏迷之中,展昭擔憂問道:“她到現在也沒醒過麼?”
“可不是麼,又燒起來瞭……”馬漢邊替公孫策搬椅子至床邊,邊搖頭道:“我傢裡的說怕是魂丟瞭,原說要去喊喊魂,我思量著還是應把公孫先生先請來瞧瞧。”
馬大嫂將莫研的手從被衾中取出,讓公孫策診脈……半晌功夫,公孫策收回手來,笑道:“不妨事的,她原就身體單薄,受瞭驚嚇,風邪入體,故而發熱。”
“她腦袋上還磕瞭個包,可要緊?”馬大嫂掠開莫研的頭發,露出額頭上的青紫,憂心問道,“不會摔傻瞭吧?”
公孫策笑道:“那得等她醒瞭才知道,不過,按理說是不要緊的。”
聽他如此道來,一直立在旁邊的展昭神情稍松。馬大嫂復替莫研蓋好,亦寬心道:“那請先生快些開方子,我好煎瞭藥給她喝。”莫研素日與她最是親厚,在京城又無親無故,她心中已將這丫頭當自己侄女般照看。
公孫策點頭起身,略理衣袖,取瞭桌上筆墨,開出方子:“照此方子,吃兩日看看,若燒退就無事瞭。”
不等馬大嫂出聲,馬漢便自發自覺地取過方子,快步出門:“我去抓藥。”
“快去快回!”
馬大嫂沖他的背影嚷嚷道。
展昭送公孫策出門,待出得小院,公孫策緩下腳步,看瞭看展昭,欲言又止。
“先生有話,直言便是。”展昭道。
“這位莫姑娘脈象有點沉,邪鬱於裡,陽氣不暢,應該是小時受過重創,鬱結於心。故而受瞭驚嚇之後,身體反應更甚於常人。”公孫策道。
展昭一怔:“小時受過重創?先生可否明示,究竟是何重創?”
公孫策搖搖頭:“我也不知,隻是看她情形,猜想而已。”
“那……要緊麼?”
“要緊倒不要緊,”公孫策笑道,“平日裡別老被嚇著就是瞭。……對瞭,公主那裡可妥當瞭?”
展昭苦笑:“聖上大概是覺得對不起她吧,說是可由她在外遊玩幾日,但務必毫發無損地帶回。”
公孫策頗為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取笑道:“比起以前,這可算是個美差瞭。”
展昭無奈地搖搖頭。
“不必送瞭,你早些回去歇著才是。”
展昭微笑頷首,兩人作別,他復回到莫研屋中。不多時,馬漢將藥買回,莫研正燒得燙手,馬大嫂欲去煎藥……
“當傢的,你來照顧她一會,記得勤些換帕子。”馬大嫂指揮馬漢。
馬漢素日哪裡做過這些瑣事,連連擺手:“我不成,伺候小姑娘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馬大嫂笑嗔道:“怎麼就做不來,若如今病的是我,你怎麼辦?”
馬漢紮手道:“不是還有我娘嘛。”
知道自傢男人的脾性,自是拿他沒辦法,馬大嫂笑著直搖頭。
“我來照顧她便是。”展昭在旁道。
“你……”馬大嫂一怔,展昭官居四品,她又如此敢差遣他做事。展昭卻已上前,重新擰瞭半濕的帕子,仔細敷上莫研額頭。她看在眼中,笑道:“展大人,你是把這小丫頭當親妹子待瞭吧。”
展昭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馬大嫂取瞭藥包,往門外走去,拿指頭虛點瞭下馬漢額頭,後者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