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師姐冒然犯險,莫研沉吟半晌:“就算要偷,也得先弄清楚此物究竟存於宮中何處,還得摸清宮裡侍衛巡查的路線,換班時辰,總之急不來,此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寧望舒微別開臉,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小七,我隻怕沒有時間從長計議瞭。”
“怎麼?姐夫的病不好瞭麼?”莫研一驚。
“我瞧他……吃力得很……”寧望舒雙目泛起水光,霧氣蒙蒙,“薛大夫說,就算能撐過冬天,身子也會損耗過度。”
“……”
莫研趕緊往她碗中挾菜,胡亂道:“你別急,先吃飯,回頭我們再想法子,肯定會有法子的,說不定皇帝老兒就隨隨便便把那什麼花擺在桌上供著玩,你一進去就能撞見……”
不欲師妹替自己擔心,寧望舒低頭緊吃瞭幾口飯菜,才抬頭勉強笑道:“說得是,師父說你是福星天降,承你的金口玉言瞭。”
莫研歡喜地拍拍她肩膀,又盛瞭碗湯給她,笑道:“總之你莫著急,這事,我先幫你打聽著,好歹我現在也算是朝廷中人,職位雖然低些,不過多多少少總會管些用。”
寧望舒笑笑,心中知道師妹不過是開封府衙裡小小捕快,就算識得宮裡的人,卻哪裡有人賣她的面子,頂多與她說兩句話應付場面罷瞭。而此時莫研心思早已滴溜溜地轉瞭一大圈,想來想去,宮裡頭與自己算得上有交情的好像僅有寧晉一人。
兩人吃罷飯,莫研生怕寧望舒獨自冒然入宮,撒嬌耍賴地逼著她把行裝從客棧中再拎出來,硬是讓她同自己住到開封府裡去,隻說開封府中人脈廣,消息怎麼也靈通些。寧望舒苦笑,自己是來當賊的,倒被個捕快先堂而皇之地拖入開封府。
安頓好師姐,莫研就開始滿府亂轉,上上下下地想找人帶話進宮給寧晉。無奈平日裡與她打交道的都是捕快捕頭,便連公孫先生,也不得隨意出入宮城。包大人倒是想什麼時侯進去就什麼時侯進去,可惜此時還在宮裡未曾回來,況且她還真是不敢去求包大人辦事。開封府裡轉瞭一溜夠,毫無收獲,倒是鬧瞭個滿頭大汗,她回屋後緊著找水喝。
“瞧你這頭汗……”寧望舒替她抹瞭抹汗,看她領口處直冒熱氣,關切道:“裡面也都汗濕瞭,你趕緊換套衣裳,仔細別再吹著風。”
莫研應瞭,遂取瞭熱水,到屏風後將身上汗水拭幹,復換瞭套衣裳。待收拾衣物時,看見那件灰鼠披風,她怔瞭怔,抬眼看寧望舒:“姐,我問你件事。”
見小師妹少有的認真,寧望舒點點頭:“你問。”
“你還記不記得,今年中秋夜,那時姐夫說要認你作妹妹,你便氣得從船上跳下去。”
想起那時情形,寧望舒不由心中苦澀:“自然記得。”
“……你氣惱是因為那時你就很喜歡他麼?”
“嗯,”寧望舒淡淡一笑:“我喜歡他是真,但也因我知道他心中亦有我,卻硬要違背心意。”
莫研皺眉道:“那就是說,如果喜歡上一個人,一旦這個人想認你作妹妹,心中就會氣惱。”
“那是當然。”
莫研眉頭皺得更緊瞭:“那反之,如果這個人想認你作妹妹,而你因此心中氣惱,就表示你喜歡他,是麼?”
寧望舒笑道:“那倒也不一定……”
聞言,莫研明顯地松瞭口氣。
“那也許是你瞧不起他,覺得他不配當你哥哥,又或者是你本來就厭惡此人,根本不願與他有關聯。”寧望舒接著道。
莫研呆住:“假如都不是呢?我既沒瞧不起他,也不厭惡他。”
“他是誰?”寧望舒笑看師妹。
“是展大哥。”莫研懊惱地趴到桌上,手托著腮,犯愁地看向師姐:“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好生喜歡他。”
寧望舒噗哧一笑,摸摸她的頭發:“喜歡就喜歡瞭,有什麼關系,咱們傢的小七又不是配不上那貓兒!”
莫研語氣低落:“可是他隻把我當妹妹待。”
寧望舒在姑蘇時曾見過展昭,隻覺此人甚是沉穩,看得出他對小七諸多包容,但也許就如小七所說,多半是將她當妹妹待。而小師妹正值情竇初開之時,便遇見此人,武功高強江湖聞名自不必說,偏偏又生得豐神俊朗溫文儒雅,小七傾心於他,自己原就該想到才是。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莫研,寧望舒隻好拍拍她的腦袋,靜靜地望著她。
靜默瞭半晌,突然聽有人推瞭院門進來,莫研拉門一看,見是東角門的差役老李。
“莫姑娘,外頭有人找你,火急火撩的!”
莫研奇道:“誰啊?”
“說是從姑蘇過來的,南宮……”
隻聽得前半截話,寧望舒已經跳起來,箭一般沖出去,莫研見狀也忙緊跟上前。
東角門外,一輛馬車靜靜停在近處,南宮禮平立於車旁,皺眉焦急地望來,一看見寧望舒自門內出來,頓時長松口氣,急聲喚道:“大嫂,大哥在這裡!”
幾乎同時,車簾被人掀開,簾後一人面容憔悴氣喘籲籲,勉力想下車來。寧望舒飛奔上前,搶在南宮禮平之前扶住他,急得要墮下淚來,道:“你怎麼來瞭?”
南宮若虛緩瞭口氣:“你先告訴我,為何來京城?”
“我……”寧望舒猶豫片刻,疑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京城?”
“你所用銀票都是南宮傢的字號,你在江寧一兌銀子,江寧票號的掌櫃就飛鴿傳書於我。”
莫研探頭過來,笑道:“姐夫,你這招可真高明。”
“大嫂,還好你沒出什麼事!”南宮禮平不動聲色地把莫研擠到一旁去,“大哥一接到信就猜到你是上京來,連夜就往這裡趕,這一路上光馬就換瞭十幾匹。”
“你……”寧望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我不過進京來瞧瞧小七,你又何必著急。”
南宮若虛深深盯住她的雙目,沉聲問道:“既然是來看師妹,為何要瞞我說是回蜀中去?”
從來未曾騙過他,這次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寧望舒把頭一低,不說話瞭,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下來,大滴大滴地打在他的月白夾袍上。南宮若虛見狀,輕嘆口氣,用衣袖替她拭淚,轉而柔聲道:“莫哭瞭,我知道,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