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研站在旁邊,怔怔地看著。她原是小孩心性,對於男女之情一直懵懵懂懂,而今初識情愁,見著面前的情形,一時間竟感同身受,不知不覺間也跟著傷心落淚。
怕旁人看瞭笑話,寧望舒忙抹幹淚,扭頭看見莫研已是滿面淚痕,忙拉過她到身邊:“傻丫頭,你又哭什麼?”
莫研抽抽泣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見姐夫待你這般好,心裡好生代你歡喜。”
“既是歡喜,就快別哭瞭。”寧望舒替她拭幹淚珠,又好氣又好笑道。
莫研臉上淚痕猶在,抬眼勉強一笑。
南宮若虛也還記得莫研,朝她溫顏笑道:“你師姐在傢時常提起你,說你就快升任捕頭瞭,可對?”
因捕快當得頗為憋屈,莫研心中也盼著快些當上捕頭,聽他這麼問,笑吟吟地點點頭:“姐夫,我師姐不請我吃喜酒,怎得你也不請我?”
不待南宮若虛說話,寧望舒就輕輕敲瞭一記她腦袋,嗔道:“還惦著這事!明日我就在醉仙樓擺十桌酒席,就你一個人吃,吃不完可不許出來。”
莫研歪頭瞧她,促狹笑道:“就知道你會護著他,有瞭姐夫就不要妹妹瞭。”
寧望舒不理她打趣,轉而望向南宮若虛,關切問道:“你又坐不慣馬車,一路上都未歇息,定是累壞瞭吧?”
“不累,禮平把車裡頭安置得很妥當。”南宮若虛微笑道。
看他面色便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寧望舒也不與他爭辯,溫柔笑道:“我倒有些累瞭,我們先找地方歇息吧。”
“好,”南宮若虛挽瞭她的手,“咱們傢在京裡有處別院,離這也不遠,東西又齊全。咱們就去那裡,可好?”
寧望舒嫣然一笑,點點頭:“你說好,自然就好。”
本還想夜裡頭可以像從前一般,與師姐並頭而臥,絮絮叨叨地談天說地,眼下看來是不成瞭。如今姐夫一來,師姐定是要時時陪著他,莫研不等寧望舒說話,便蔫蔫道:“你還是陪著姐夫吧,我去替你拿包袱。”
原也想好好陪陪師妹,但眼下……寧望舒歉然看著她。
南宮若虛看出妻子心意,提議道:“小七若不嫌別院簡陋,不妨過來小住。”
“好啊!”莫研聞言喜道,“姐夫你替我留好屋子,說不定我哪天就過去。”
“一定。”南宮若虛微笑道。
莫研隨即回屋將寧望舒的行裝重新收拾好,拿出來交於她,南宮若虛又把別院的詳細地址告訴她,方才與寧望舒上馬車。
站在角門邊上,一直看到馬車消失在拐角處,莫研仍立在原地,腦中的畫面仍舊是方才寧望舒夫妻二人立在馬車旁的景象。隻覺得心裡倦倦的,一時也不想回屋去,隨意在門廊下的石階上坐著,怔怔出神……
“小七,怎麼坐在這裡?”有人同她說話。
莫研心不在焉地抬頭,一雙劍眉星目映入眼中,卻是展昭。她此刻腦中正想著他,冷不防地看見他在自己面前驟然出現,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道:“展……展大哥,你怎麼回來瞭?”
展昭怕她凍壞,將她拉起來:“我們進去說話。”
莫研方才出去的急,忘記將鏤花銅熏籠內的炭火滅瞭,此時屋內暖氣升騰,她從外間凍瞭半日,乍進屋來,冷暖交替,忍不住連打瞭幾個噴嚏,忙取絹帕捂住口鼻。
“……公主……呢?”
她甕聲甕氣地問,倒不是真的關心公主,隻不過此刻見著展昭她心中別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沒話找話。
“公主已經回去休息。”
“哦。”她似聽非聽,隨口應道。正好一眼瞥見翻毛灰鼠鬥篷搭在屏風上,她取下來,放在榻上細疊,心中卻是百轉千回,終於暗下決心,猛地轉身看向展昭:
“展大哥,我想問你……”
看她咬咬嘴唇,似有遲疑,展昭含笑道:“但說無妨。”
“你,可願認我作妹妹?”她沖口而出。
展昭聞言愣瞭愣,也未細想,隻能應道:“若能得此賢妹,展昭之幸。”
雖然早已料到,莫研還是心中一沉,轉回身接著疊披風,頭垂得比方才更低瞭些。
展昭見她沒頭沒腦問這麼一句,卻又沒瞭下文,不由問道:“小七,你不是想與我結拜兄妹麼?”
“以後再說吧。”莫研連頭都不回,懊惱地敷衍道。
饒得展昭再聰明,對這女兒傢的心事又如何能懂,一時不明就裡,被她弄得滿頭霧水,也不知該說什麼。
慢吞吞地疊好披風,她起身雙手遞與展昭:“展大哥,多謝你的披風。”
甚少見她如此有禮,展昭微怔,並不伸手來接,微笑道:“你若不嫌棄,留著穿便是。”
“我不要。”莫研很幹脆地搖頭。
“你嫌舊是麼?”展昭笑問,“我那裡還有件未曾穿過的白狐……”
他話還未說完,莫研又搖瞭搖頭:“我不要。”她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你對我好,隻因將我當妹妹般待,非我所想。既然如此,你便是待我再好上十分,我也不要。
展昭怔在當地,也不知自己哪裡得罪瞭她,讓她對自己這般生疏客套起來。又見莫研直直望著他,目光中似有苦楚之意,自己竟是從未見過,忙關切道:“你可是遇上瞭為難之事?不妨說出來與我聽聽。”
聽他這麼說,莫研更惱,恨不能大嚷大叫才能發泄出心中鬱鬱,剛想搖頭,忽想起師姐所提的事情。大事當前,她也顧不得自己的別扭,忙點瞭點頭,急道:“有事,有很要緊的事!我想見寧王,你能不能幫我進宮去?”
“是何要事?”
“見瞭寧王再與你說,你先幫我進宮去,好不好?”
展昭思量片刻,點點頭:“好,你隨我去,劍要留下,不可帶入宮中。”
莫研忙解瞭腰中軟劍,轉身間,展昭已替她復把翻毛灰鼠鬥篷披起來。
“外間冷,莫凍著瞭。”他柔聲道。
莫研微垂下頭,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得乖乖站在那裡由他替自己結好系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