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諾從KFC 出來後就與馬伯庸分手回傢,到傢以後,她打開電腦,打算放松一下後再復習不遲,反正今天是周六。
她掛上MSN,梯雲縱不在線,其他人小諾也沒什麼心情聊,於是她隨手打開殘星樓的首頁,點擊“燭影”欄目,開始欣賞裡面的小說。這裡的小說一共有兩篇,作者分別是茗與勝舟,加上先前驚鴻(唐靜)寫的半篇,這就是全部小諾見過的殘星樓系列瞭。
茗與勝舟所講的,都是以自己為主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文字風格迥異。茗的文風清新可人,充滿著少女的稚嫩活潑,小諾感覺她十分象《挪威森林》中的綠子;而勝舟的文字更加渾厚嚴謹,寫起來一板一眼。兩篇都不是特別長,小諾很快就瀏覽完瞭茗的文章,轉來看勝舟的。她緩緩移動鼠標,無意中看到瞭這麼一段:
唐茗嬌叱一聲,微一揚手,三枚玉針應聲而出,起勢極快,眼見便到白衣人面門。隻見白衣人右足一點,剎時竟跳起三丈多高,三枚玉針皆從其靴底擦過,牢牢釘到身後佛像之中,眾人見瞭,臉上皆微微變色。唐茗乃是川中唐門掌門人的愛女,唐門素以暗器聞名,她這一手“白駒過隙”得自父親真傳,其快無比,江湖之中鮮有人能避開此招,想不倒這白衣人竟能輕輕閃過,眾人均暗佩其輕功瞭得。
勝舟暗想:“這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測,茗兒斷斷不是對手。若是她有個閃失,我如何向唐掌門交代。”一想到此節,他“唰”地抽出長劍,跳入圈內大叫:“兀那賊人,休要無禮。”喊罷不及對方回應,一招“白魚空躍”直指白衣人膻中大穴,這招使得氣完神足,拿捏的恰到好處,白衣人見來勢迅猛,微露詫異,卻也不得不後退三步。勝舟本意也隻是要逼退敵人,眼見一招得手,立時變刺為斬,連揮三劍,接著施展出平生絕學,攻勢源源不斷,登時將那白衣人籠罩在劍光之中。
兩人拆瞭有三四十招,那白衣人忽然跳開,說道:“海南劍派的羅老先生與閣下怎麼稱呼?”勝舟一楞,隨口答道:“那是先父。”白衣人聞言,點頭贊道:“兄臺這套昴戾劍法,可以稱得上是絕學瞭。”勝舟大驚,他本是廣州人氏,幼時隨父出海,因為海難父子二人流落至一荒島。其父在島上殫精竭慮三年,窮己所能創出一套劍法,威力竟在海南劍法之上。島上有野人自稱“昴戾”,其父遂稱此劍法為“昴戾”。此後二人重履中原,於這門劍法絕口不提,知者甚少。方才勝舟情知尋常招數必不能制住此人,故而一上來便用出這套劍法,想不到竟被白衣人認出。唐茗聽瞭大惑不解,轉頭去問驚鴻:“姐姐,那人跟羅大哥說些什麼?”琉璃有意氣她,便搶道:“自然是婚配之事,這白衣人與羅大哥傢是世交,早就指腹為婚,要把自己女兒嫁給他咯。”唐茗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這是琉璃信口開河,俏臉飛紅,氣道:“你自己思春,卻又栽到別人身上。”琉璃道:“隻怕是儂心裡這麼想,卻怕別人不曉得吧。”二女一個是川中脆音,一個卻是吳越軟語,吵將起來煞是好聽。旁邊眾人聽瞭,心中都是一樂。驚鴻微皺眉頭,拂拂袖子,對琉璃喝道:“別爭瞭,不成體統,再爭就把你送回江南去。”琉璃大不情願,小聲埋怨驚鴻同為族人卻向著外姓,卻也不敢再與唐茗吵嘴。
這邊勝舟已經停招,仍不敢大意,劍尖觸地右手斜握,左腿微屈,這招叫“劃地為牢”,乃是十成的守勢,以靜制動,周身一丈之內皆是守禦范圍,固然不能制敵,但也絕不會為敵所制。勝舟不明白衣人底細,是以先擺出這招,方才問道:“閣下是如何識得在下這套劍法的?”白衣人笑道:“羅老先生與先父乃是至交,如何不識得。”勝舟心念電轉,猛然想到一人,不禁失聲叫道:啊呀,你莫不是蚌埠一葉莊的夏子山夏世兄!?“那白衣人道:“正是小弟。”最開始小諾隻是按住鼠標隨便瀏覽,很快就跳過去往下看,但是她總覺得這段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回頭來細讀,反復看瞭幾遍,她忽然醒悟過來:在這段之中,殘星樓五人都有出場。茗是四川唐門的;驚鴻、琉璃是江南人士;而勝舟曾流落到那個昴戾荒島。”昴戾“正是”毛利“的諧音,那荒島想必就是暗指新西蘭。而在現實中,張春華(茗)是重慶人;唐靜(驚鴻)、蘇雪君(琉璃)同是上海人;而羅勝舟雖然不知道是否是廣州人,但他留學新西蘭是可以肯定的。很明顯在這個小說裡,羅勝舟是按照各人的真實籍貫與經歷來設計個人背景的。也就是說,這個“蚌埠一葉莊”的夏子山,本人很可能是在蚌埠市。
小諾想到這裡,看看梯雲縱還沒上線,連忙打電話給馬伯庸。馬伯庸聽完她的分析,說自己有朋友在蚌埠,可以幫忙問問看六月十六日前後是否有奇特的自殺案什麼的。
打完電話回來,梯雲縱剛好上線。
(以下為MSN 格式)
梯雲縱說:我找到瞭,我找到瞭。
貝利亞說:哦?找到什麼瞭?
梯雲縱說:子山的蹤跡。
貝利亞說:!!真巧啊,我也剛找到條線索,但還不能確認。
梯雲縱說:你先說吧。
貝利亞說去看那個勝舟的小說就知道瞭,子山可能是蚌埠人。
梯雲縱說:我去看看。
梯雲縱說:子山除瞭在“殘星樓”活動外,還曾經去過“有間客棧”,在那裡他叫“冷面飛狐”,這個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用的ID.
有間客棧的斑竹很勤快,隔三差五就會刪掉一批沒用的帖子,他久不出現,他發的帖子都被刪光。
梯雲縱說:不過昨天,有人把一個舊帖子提到瞭第一頁,我才發現原來子山在那個帖子下還跟過一帖,無意中保留到瞭現在。
地址給你。
小諾打開那地址一看,這帖子的主題是“該如何評價東方不敗”,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回復的帖子高達一百多份。裡面有人說東方不敗喜歡同志這調調,是不折不扣的變態,這時候有一位叫冷面飛狐的人回復說:“他隻恨自己與楊蓮亭身為同性,不能雙宿雙棲,有此心態不足為奇,賈寶玉不也情屬秦鐘麼?”時間是在五月五日夜裡十點四十分。
貝利亞說:這個地址我記下瞭,你能不能先別叫斑竹刪掉?我立刻讓別人去查一下這個IP看看。
梯雲縱說:希望能有點用。
貝利亞說:謝謝你。
梯雲縱說:不必言謝,呵呵,我是為瞭驚鴻。
貝利亞說:她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梯雲縱說: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建黨節。馬伯庸查出瞭那個IP地址,然後給小諾回瞭個電話:“已經確認瞭,和你的猜想一樣,那個IP是來自蚌埠的……但是也隻知道是在蚌埠,沒辦法更細致。”
“那……你蚌埠的同學查到些什麼有用的新聞嗎?”
“沒有,他說都找遍瞭,沒一個有關系。那幾天是蚌埠最風平浪靜的日子。”
“…………那怎麼辦?”
“隻有一個辦法。”
“哦?”
“通過蚌埠市公安局,現在國傢對網絡管理很嚴格,有個叫”金盾工程“的系統負責監控電腦,各地公安局都有專門的管理部門,那裡應該可以查出那個IP的詳細情況……你在那裡有什麼親戚朋友嗎?”
“……好象沒有呢。”
“看來咱們必須親自去一趟才行瞭。”
“蚌埠啊……”小諾在電話裡猶豫瞭一下,“我還得期末考試……對瞭對瞭,等我考試結束吧,正好是暑假。”
“其實我自己去調查一下也可以瞭,你不用去。”
“不,我要去。”小諾堅持,她好不容易才算接近瞭謎底,真相眼見觸手可得,這種時候怎麼甘心置身事外。
“殘星樓裡,現在隻有子山的身份、狀態不明,這是我們最後的線索瞭。這次去蚌埠調查,有可能會獲得決定性的突破,但也有可能一無所獲,從此線索就徹底斷掉,成為懸案。無論如何,我希望親眼看到結局,哪怕是徹底讓我死心的結局也好。”小諾這樣說,於是馬伯庸不再堅持。
隨後的幾天裡,風平浪靜,馬伯庸開始著手準備去蚌埠的事,而小諾則專心準備考試。七月五日,小諾考完瞭最後一科,當天晚上,她就立刻聯絡瞭馬伯庸。
蚌埠是安徽省的一個中等城市,距離上海大約四百八十四公裡,四個多小時火車。馬伯庸查瞭一下火車時刻表,買到瞭T138次從上海到西安的空調特快,中途路過蚌埠,硬座的價錢大約是每個人七十元左右,七月六日下午三點零八發車,是七月五日以後最早的一列路過蚌埠的車次。
“跟傢裡人是怎麼說的?”馬伯庸給小諾送票的時候,隨口問道。
“哦,我說我去做暑假社會調查,我媽媽同意瞭。”小諾眨眨眼睛。
“呵呵,這也不能算說謊吧,這其實也是“暑假的社會調查”吶。”馬伯庸張開嘴笑瞭,同時搔瞭搔頭。
晚上小諾打開自己的EMAIL 信箱,裡面有梯雲縱發來的一張卡秀賀卡,上面隻寫瞭一句話:GOODLUCK.七月六日下午二點十五分。
這天天氣轉熱,早早讓人們感受到夏季的威力。天空萬裡無雲,陽光曬的人睜不開眼睛。小諾帶著一個大背包,穿條淺藍色連衣裙,打的來到火車站。這時候暑假剛剛開始,是學生返鄉的熱潮,火車站裡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學生,善於做生意的小販也過來湊熱鬧,候車室內外亂哄哄一片,塵土飛揚,叫人覺得有些煩悶。
馬伯庸一如既往地早到,他隻帶瞭個很簡單的旅行包,手裡還提著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兩包方便面和兩瓶礦泉水。他換瞭身比較正常的T恤,頭上還戴瞭頂七五式的草帽,看起來……仍舊是很怪異。
他看到小諾走過來,迎上去把大包接過手,笑著問她:“一切都準備好瞭吧?”
“嗯嗯!”
小諾用力地點瞭點頭。
這時候車室裡的廣播響起,T138次列車開始檢票瞭。兩個人拿起各自的行李,隨著緩緩而動的長隊走進站臺。
蚌埠之旅開始,而前頭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麼,小諾則是一無所知。